第142章 暴露
喬珩和周溪去了方盛武的洞府, 蕭然則獨自留在德山鎮。
他沒有打坐入定,而是時刻保持著警惕, 以應對可能發生的情況。
床鋪上兩個小傢伙已經從相擁而眠換了好幾個姿勢。
小毛球睡相一如既往得豪放, 一會兒仰臥著, 把四隻小爪爪都放在自己胸前,露出一點毛茸茸的小肚子;一會兒又側躺著, 好像在做一個自由奔跑的夢夢,小爪爪直抽抽,最後乾脆拿小屁股一拱,把連睡覺都乖巧可人的小靈貓拱到了被子外面。
蕭然伸手,輕輕地把小毛球往旁邊挪挪,再把雪團抱回被子上,順手摸摸它的背。
兩個小傢伙睡得正香, 吧唧吧唧小嘴,任由蕭然擺弄,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就這樣到了後半夜, 萬籟俱寂,散修盟的侍從早就不再到處走動, 即使是不用睡眠的修士也在各自的房間裏進入冥想。
院中的長明燈發出微弱的光芒,無法抵抗籠罩在天地間的黑暗,如孤星點點, 倍顯單薄。
這時候,蕭然察覺到什麼,他迅速站起身來, 往門口走去,在來人推門之前就將房門打開,果然見喬珩和師伯周溪站立在門外。
還沒等他“開口”傳音,就被他們一人扶著一個陌生人的樣子驚呆了。
喬珩用眼神安撫了蕭然,然後和周溪一起將人帶進房間裏。
因為要安置兩個大活人,蕭然把小毛球和雪團放進禦靈環,騰出位置來給這兩個體格不小的成年男子。
蕭然小心謹慎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兩人雖然是一起被帶回來了,但畫風完全不同。
一個面色平靜,衣著光鮮,看上去就跟睡著的貴公子一般,只是面色青白,一看就是將死或者久病之人。
另一個雖然搭了件喬珩的外袍,但內裏半身赤裸,非常狼狽。男人的前胸和腹部密密麻麻全是傷,有陳舊的疤痕,有已經結痂的傷處,還有血肉模糊的新傷口,看上去十分駭人。
不過蕭然看得出,他雖因為失血而同樣面色發白,但並不像身旁之人一樣散發垂死的氣息。
等師伯周溪在床鋪上又加了一道結界,甚至用了一個崇法道人給的上品靈器加強防禦,蕭然終於忍不住對喬珩問道:“這是誰?”
“散修盟的鴻海老祖和莫空真人。”喬珩語氣毫無波瀾地回答道,好像他們救的不是散修盟的前盟主及其道侶,而是兩個普通人一般。
蕭然:“!!!”他們夜探盛武洞府不是為了查方盛武與魔修的關係嗎?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喬珩伸手摸摸蕭然的背,就跟他安撫小靈貓一樣,將事情的經過跟蕭然描述了一番。
周溪假裝看不到小徒弟的動作,他又檢查了一遍莫若空的情況以及陳濱海的傷勢,從儲物戒中取出赤帝的劍鞘,放在兩人之間。
“難怪散修盟找了這麼久都發現前盟主的下落,方盛武竟然將兩位大能囚禁在自己的房間……他想做什麼?”
蕭然聯想到一些魔修的手段,不禁猜測:“難道他想……用鴻海老祖和莫空真人的神魂做什麼陰邪之事?”
這時候周溪搖了搖頭:“我們檢查過了,莫若空在魔道大戰就受過重傷,可能並非方盛武的原因,他就已經昏迷許久,能夠支撐到今天,說不定還是方盛武設法維護的……至於陳濱海,似乎一直被縛在困靈陣中,但他的神識並沒有受到巨大損傷的跡象,說不定休養一段時間就能清醒過來。”
涉及到他們上一輩的事情,不要說蕭然了,就是喬珩也難發表意見。
周溪想了想,有些不解地道:“我只聽說陳濱海和莫若空曾經救過方盛武,後來方盛武還受過一次傷,在陳濱海的洞府休養過一段時間……照理說,方盛武不應該這樣對待散修盟的前輩,更何況是自己的恩人。”
“您不是說,方盛武確實與魔修相關,甚至他本人說不定已經修魔了嗎?這種人不能以常理判斷,這其中一定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淵源……但可以肯定的是,方盛武的事情一定得公佈開來。”
“嗯,當時我們還要安頓陳濱海和莫若空,所以沒有輕舉妄動就回來了,”周溪對蕭然道:“你把散修盟的人叫來,這件事必須立刻宣佈。”
照他的判斷,方盛武此時應該已經發現陳濱海和莫若空不知所蹤,會馬上意識到自己與魔修勾結的事情暴露了,說不定會立刻逃走。
但那個時候救人更重要,周溪他們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是,師伯。”蕭然應道。
很快的,德山鎮的散修盟據點跟煮沸了的水一般,沸騰起來。
散修盟的管事不過是個金丹修士,但也不至於連前盟主都認不出來,他頓時驚訝地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這這……這……”
傀儡偶的事情已經一度讓人焦頭爛額,身心俱疲,現在又突然多了一個跟魔道有關的方盛武,還涉及到囚禁前盟主……
這個管事從沒有想過,自己這毗鄰極西之地的偏遠地段,竟然還能隱藏這麼多秘密!
周溪見狀直言道:“我們之前去方盛武的洞府時發現了一些端倪,為免打草驚蛇,才決定今夜暗探一番,沒想到竟然發現了這樣重大的事情……還請道友將此消息立刻傳給貴盟各處,讓大家小心提防方盛武!”
那個管事原本還在震驚之下渾渾噩噩,不知道如何是好,被周溪這麼一說,立刻附和:“對對,我馬上……馬上傳傳……”
然而就在這時,喬珩突然變得目光銳利起來,他看向外面冷聲道:“方盛武來了。”
這下子不僅是散修盟的管事驚了,連周溪和蕭然也不禁訝異。
——這傢伙不是應該已經想辦法逃走了嗎?怎麼還敢跑來有化神劍修在的地方?難道他這麼大的自信可以全身而退……還是說,他有別的目的?
為了保證陳濱海和莫若空的安全,眾人只留下數人看守就迅速轉移到院中。
只見一身紫色道袍的方盛武在一眾隨扈的簇擁下緩緩走了過來,面上帶著一抹豔麗的笑容,看上去與平常無異。
他看到眾人戒備的樣子,不禁笑得更加燦爛:“夜這麼深了,還勞煩各位道友相迎,真是折煞方某了。”
方盛武看向喬珩:“不知喬老祖又一次蒞臨寒舍,方某竟然沒有親自招待,真是失禮……”
說話間,他原本帶著笑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暗紅的光芒,顯得格外詭異:“但喬老祖也不能因此生方某的氣,將主人家的寶貝帶走吧?”他的語氣親昵,好似跟喬珩非常親密一般。
至於他說的“寶貝”是什麼,在場的人心知肚明。
“方盛武,你身為散修盟門人,竟然自甘墮落,不僅修行魔道,還囚禁了鴻海老祖和莫空真人,如今事情敗露,有青玉門喬老祖在此,你還不束手就擒!”
那個散修盟的管事雖然心中恐懼,但也不得不主動開口。
這一次是他們散修盟出了天大的事,若是不能立刻跟方盛武撇清關係,恐怕以後很難自辯。
“咯咯咯咯……”方盛武聞言,詭異地笑出身來:“誰說我囚禁了若空哥哥和鴻海哥哥?我只是請他們到我府上做客,好報答當年他們的救命之人,和收留之情。”
“你對鴻海老祖那樣……那樣狠毒,竟然還好意思說報答?”
方盛武聞言,笑意冷淡了下來,語氣也變得陰森可怕:“那是他自找的!”
“你們自詡正道,卻全是一群陰險小人……若空哥哥這麼好,陳濱海根本配不上他!”
散修盟的管事被他突然激動的模樣嚇得一時不敢接話。
周溪見狀,突然接話道:“鴻海老祖乃散修盟前盟主,當世大能,與莫空真人結為道侶多年,天下皆羨,若是連鴻海老祖都配不上莫空真人,難道你這個魔道中人就配得上嗎?”
蕭然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周溪,料想師伯正在刺激方盛武,來套他的話。
那管事一聽有人撐腰,雖不是喬老祖開口,但到底有了些底氣。
他也立刻大聲辯道:“當年莫空真人暗藏身入魔道的弟弟,若不是鴻海老祖相護,早就被散修盟除名……”
“什麼相護?若陳濱海真的相信若空哥哥,就不會用歸元寺那群禿驢給的束魔圈侮辱若空哥哥了!他就是個標榜正道正統的虛偽小人!”
眾人不知道此等秘事,頓時大驚失色,連周溪和蕭然他們也不免動容。
凡是有些見識的道修,都知道歸元寺佛修的束魔圈。
因為魔修功法詭譎,有時候用常人方式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消滅它們。
所以歸元寺就贈予了道修一些特質的束魔圈,用來暫時控制魔修,好等他們佛修來徹底消除魔氣,超度被魔修控制的亡靈。
若真如方盛武所說,鴻海老祖確實對道侶用了這等物事,那絕對談不上信任莫若空了。
雖然從大局來看,陳濱海可能並沒有過失,但從他們之間的關係來看,就未免讓人寒心了。
雖然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周溪回想起自己與陳濱海和莫若空見面的場景,他並不覺得這個化神劍修真如方盛武所說這般不堪。
但不管怎麼樣,他們已經知道方盛武為什麼要藏困他們二人——看來皆是因為愛恨使然。
“你父母被魔修所害,如今卻修行魔道,難道是想借魔修之法來喚醒若空真人?”
方盛武沒有回答周溪的問題,反而冷笑道:“我父母確被魔氣侵染,但殺他們的,可不是魔修呢……”
他突然將目光看向喬珩和站在喬珩身邊的蕭然:“化神劍修和陣修嗎?這裏也有一對呢……只是不知道,你們下場如何!”
話音未落,他身上魔氣暴起,院中的長明燈立刻被掀翻,周圍陷入一片黑暗中。
道修這邊立刻戒備了起來。
周溪對喬珩和蕭然道:“千萬小心,這個方盛武對莫若空如此執著,恐怕此番是抱著不能帶走他就同歸於盡的目的來的。”
蕭然非常贊同師伯的說法,他覺得方盛武不像是個自不量力的人,但明明知道這裏有化神劍修,卻不僅不逃,反而立刻追了過來。
——這人恐怕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