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問答
“首山劍宗一向來得較晚,歸元寺身份特殊,恐怕也不會太早抵達,但洞府這邊的客院已經準備完全,隨時可以迎接客人的到來。”
宋堯啟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觀察著殿上之人的表情。
他見老祖沒有看過來,就知道對方依舊沒放什麼心思在這件事上,大有全權交給他們負責的意思。
宋尹二人其實還在默默關注著喬老祖和蕭然之間的互動。
畢竟這幾個月斷崖洞府的情況,眾人皆知。
——原本極受老祖喜愛的蕭掌事突然被冷落了,躲在院中也不怎麼露面……
只是喬老祖對門下另外兩個掌事的態度依舊,所以剩下的人一直靜觀其變,只等風向確切轉了,再考慮附庸何人的問題。
原本宋堯啟和尹鵬也以為如此,為了在喬珩面前充分展現自己的能力,所以在準備論道大會一事上可謂卯足了勁兒,唯恐落後哪怕一步。
誰知道彼此辛苦了半年,誰都沒討到好,而待他們再次看到那位“失寵”的蕭掌事,更讓兩人驚懼不已。
半年前才剛剛築基不久的蕭然,竟然已突破至築基後期!
——這樣的修煉速度何其可怕?!
宋堯啟和尹鵬看上去雖只有三、四十歲,其實都已經是杖國之年。
眼見蕭然未到而立就已到達如此境界,可見其天賦極佳,心中自然又是羡慕,又有幾分嫉妒。
但最讓他們心生忌憚的是,這個蕭然顯然不可能通過自己取得這樣的進步……
那麼,縱觀整個斷崖洞府,誰有這個資格和能力,可以幫助他呢?
答案呼之欲出!
——原來不是冷落,而是加倍寵信……讓蕭然可以趁著論道大會忙碌之前抓緊時間修煉……
——保不齊還賜了什麼法寶、丹藥,助其一臂之力了!
想到這裏,宋尹二人將心中的羨嫉和不甘壓抑下去,只繼續談起論道大會的事情。
……
就在宋尹兩位掌事一心二用的時候,蕭然也是假裝認真聽,一邊在想別的事情。
論道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那群首山劍宗的劍修不可一世,就算有喬老祖的威名在前,恐怕也不會把自己這種小小的築基掌事看在眼裏。
到時候是繼續像這幾個月一樣閉門不出,躲避麻煩;
還是跟原先想的一樣,緊緊跟在喬珩身邊呢?
蕭然很快否定了前面的那個方案。
且不說他是斷崖洞府的掌事,到時候完全不露面,未免說不過去。
更何況他也不想錯過論道大會——聽聽那些大能論道辨道,對自己的修行是有很大幫助的。
這也是為什麼歸元寺的佛修們素來淡泊清靜,卻還要大老遠跑來,不過就是追求這辨知的過程罷了。
蕭然連連看了喬珩幾眼,見對方一如既往的冷臉,心中不免腹誹。
——幾個月沒見,怎麼越來越像座大冰山了……
——看來要指望這劍修主動關注起自己,肯定是沒戲的……如果接下來一個月真要拿對方當屏障,估計還得自己這邊殷勤一些……
不過人一旦在某個時間段懶散自由慣了,再想積極起來,肯定需要時間調整和適應。
他幾個月沒有在喬珩面前出現,沒去奉承什麼人,都有些忘記如何跟“尊長”相處了。
反正無論是佛修還是劍修,都不會來得這麼快……
蕭然決定這兩天先試探試探,根據喬珩的反應,再調整一下自己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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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宋堯啟和尹鵬分別彙報了斷崖洞府的各項準備事宜。
某個數月不管事的掌事也不嫌臉紅,湊上去繪聲繪色地說起關於洞府草木的事情。
他在洞府四處布下了那些聚靈陣,撒上草籽、種子卻就不管了……說好聽點是順其自然,說不好聽點就是任其自生自滅,哪有什麼實際作為好言。
可人家偏偏說得頭頭是道。
一席話講下來,要不是宋堯啟和尹鵬清楚他是什麼德行,還真以為蕭然做了多少事呢。
但蕭然侃侃而談,可是絲毫沒有負擔的。
他一沒有搶宋尹二人的功勞,二沒有說謊,當然說得底氣十足。
——他親手佈置的加強版聚靈陣,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完全是“辛苦一陣子,作用一輩子”的完美典範,當然值得拿來說道說道!
……
喬珩就這樣靜靜聽著殿下之人雀躍而飽含朝氣的話語。
他的目光微微向前掃過,在那個眉飛色舞的青年身上短暫停留,又極快地離開。
蕭然如今的境界,喬珩一眼就看穿了。
他面上雖一如既往的平靜,心底卻也感到十分驚訝。
喬珩知道他的院中有一木火聚靈陣,也知道他手上有木屬的九轉蓮花寶爐和火屬的青銅博山爐,有這些外物加持,修煉起來必是事半功倍的,所以提升比常人快一些,並不稀奇。
但對方這樣的修煉速度,甚至比他們師兄弟當年還要快上幾分,說是天助也不誇張,就讓人很難不注意了。
按照目前這個情況來看,如果不出什麼太大意外,即便蕭然不像他叔祖翰逸真人那樣二十歲就築基,但卻很可能比蕭逸更快結丹!
不知何故,喬珩突然想起師兄翰景真人的話來。
“……聽說你門下那個弟子天賦極佳,和蕭師弟一樣是木火雙靈根?你雖不愛用丹藥,但這樣的好苗子,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獨當一面的門人,就是要督促他勤奮修煉,莫要荒廢了。”
若是蕭然真的天賦異稟,潛力無限,卻就這樣留在他的斷崖洞府,當個管草木的掌事,是不是一種荒廢……
而他這幾個月突然閉門不出,是不是也是在表達自己的態度……
喬珩不自覺地握了握拳頭,遂又悄無聲息地鬆開。
……
過了一會兒,青年明顯是見好就收,暗戳戳把自己表揚了一頓,就沒有繼續道下去。
至此,這場會面也算接近尾聲。
一直保持沉默的喬珩總算開口吩咐了幾句,三位管事連連稱是。
待他們行禮退下的時候,喬珩道了一聲:“蕭掌事。”
聽到這個稱呼,大家就知道喬珩要留蕭然,於是宋尹二人告退,殿中只餘兩人。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蕭然先開口請罪道:“這段時間弟子冥思有悟,遂閉關數月,乃至未能前來請安,心中惶恐……許久不見老祖,甚是牽念……”
前半句還算解釋了自己好幾個月不過來點卯的原因,到了後半句,某人在喬珩面前沒羞沒躁的毛病就又顯現出來。
若真是牽念,又怎麼會抽不出時間過來?
這斷崖洞府又不都是險峻難行,幾步路的事情……某人原來走得可順溜了!
蕭然自己也明白這理由給得有些蒼白,後面的問候也來得太晚,所以偷偷觀察喬珩表情,咬咬牙乾脆以攻代守:
“去年入秋之後,老祖從未傳召弟子,著實讓弟子好生傷心,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惹老祖不喜!”
這種惡人先告狀的路數看起來不僅大膽,而且還無理取鬧得很,卻正好可以拿來試探一下喬珩的態度!
端看他是應下還是呵斥,蕭然就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地位是否依舊。
喬珩:“……”
對方的沉默給蕭然壯了膽,他往前湊了兩步,繼續委屈道:“若不是今日厚顏跟著宋尹兩位掌事前來,老祖恐怕都不記得弟子姓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