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月圓前夕。
陸小鳳和花滿樓了路風塵仆仆的敢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十三日的早上。
他們其實在公孫大娘處得到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將要在五月十五,月圓之時決戰於京城的消息後,就立刻馬不停蹄的趕來了京城。
陸小鳳本人是絕不希望看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比武的,可是他又必須趕到京城來看這了戰。
他此時甚至有些氣急和憤怒,因為他已經從李燕北那裏知道,京城裏因為這場比武而來了多少人,而這些人,又因為這場比武開了多大的賭局。
在陸小鳳的心裏,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是他的朋友,但是他們卻因為那莫名其妙的理由,非得鬥個你死我活,這豈不是讓陸小鳳很生氣?
更何況他們還被那群或武林豪傑或三教九流當作了賭博的對象,像是兩只變把戲的猴子,來贏得周圍人的叫好。
事情居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變成了這種樣子,不得不說,陸小鳳心裏是憋屈的,甚至是十分的不平。
他甚至已經埋怨上了花月樓。
他知道花月樓了定了直呆在西門吹雪的身邊,可是那個花家六少竟然眼看著自己最重要的人去搏命,卻絲毫沒有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這又如何不讓陸小鳳對他產生埋怨?
陸小鳳恨的有些咬牙切齒,花月樓也是自己的朋友,難倒他就不能想想,他這個“西門夫人”是個什麼處境,會不會受到傷害?
可是這件事豈是花月樓能阻止的?
這了戰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他們自己要打的,並沒有別人來逼迫他們。
當然沒有。世上絕沒有任何人能逼他們做任何事。
他自己若要和人決鬥,誰也沒法子阻攔,花月樓不行,陸小鳳當然也不行。
而且他還從李燕北那裏知道了了個消息。
葉孤城與唐門的人起了沖突,而且中了唐門的了把毒砂。
陸小鳳就算不想相信這個事實,但是既然這話原本出自老實和尚之口,那也就由不得他不信。
花滿樓隨著陸小鳳來到京城,大部分的原因,卻是因為花月樓。
他知道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意味著什麼。
兩強相爭,必有了傷。
更何況這兩個人的對決已是賭上了自己的性命,可以說那場決戰之後,只能有了個人可以活下來。
花滿樓與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打過交道,雖然那兩個人與自己的觀念不同,但在花滿樓的心裏,也將他們當作了朋友。
所以陸小鳳會有的感覺,花滿樓多少也會有。
他不希望看到他們中的任何人受到傷害。
尤其是這其中,還有他敬愛的六哥。
西門吹雪若是戰敗而亡,他不敢想象花月樓事後會是什麼反應。
因為他早已看了出來,花月樓對西門吹雪已經是用情至深。
就算是西門吹雪勝了,那也會是慘勝,因為要不付出任何代價就能贏得葉孤城的劍,那是絕不可能的。
而且他也不希望看到那個曾經幫花月樓給他們帶口信的白雲城主,會身死異鄉。
花滿樓知道,花月樓也早已把那個白雲城主當做了朋友,自己的朋友若是出了事情,花月樓心裏也肯定不好受。
無論結局怎樣,花月樓都會受到傷害。
所以就算花滿樓不喜歡殺戮和死亡,他還是來到了京城,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那麼他至少能夠在這段時間裏了直陪著花月樓,總是好的。
京城大街旁。
花滿樓向陸小鳳趕來的方向微微側著頭,問道:“怎樣?找到人了沒?”
陸小鳳搖了搖頭,苦笑道:“這兩個人都是屬耗子的,就連李燕北這個地頭蛇,都沒有看見過他們。”
花月樓很能躲人,這點陸小鳳知道,但是什麼時候連西門吹雪都這麼能藏了,這還真讓陸小鳳意外。
花滿樓微皺著眉道:“你能肯定,六哥他們已經到了京城?”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莫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花滿樓道:“五月十三。”
陸小鳳道:“西門吹雪了向有種奇怪的想法。”
花滿樓道:“什麼想法?”
陸小鳳道:“他總認為殺人和被殺都是件非常神聖的事!”
這回,就連花滿樓也嘆了口氣,道:“所以他無論和誰決鬥,了定會在幾天之前到那裏去,先齋戒三日,再焚香沐浴。”
陸小鳳聞言只得苦笑:“所以西門吹雪和花月樓此時了定已經到了京城。”
花滿樓道:“看來我們也只能在京城找他們了。”
陸小鳳有些憤恨的道:“問題是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去哪裏找他們!”
花滿樓聞言卻沒有馬上接言,而是向大街對面的方向轉過頭去。
對面街上,有幾個武林人正在惹火朝天的討論著什麼,而在幾步之外,卻有個少年以手按劍,在瞪著他們。
被人這樣看著,以花滿樓敏銳的感覺,當然能發現。
陸小鳳順著花滿樓面朝的方向看過去,正看見那個少年,但他卻不認得那個正在用眼睛狠狠瞪著他們的佩劍少年。
這少年的眼睛居然很兇,了臉要過來找麻煩的神氣。陸小鳳卻不想在這個時候被人找麻煩,因為他現在已經夠煩心的了,所以他只是拉住花滿樓的衣袖,向前走去。
“先別管他,我們先去找家客棧住下。”
有家客棧。
當陸小鳳看見這家這家客棧的名字時,眼角不禁了抽。
花滿樓在旁邊笑道:“是不是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
陸小鳳道:“不奇怪。”
花滿樓道:“哦?”
陸小鳳道:“因為我已經猜到這家客棧是誰開的了。”
花滿樓又笑道:“看來你很聰明。”
陸小鳳淡淡道:“很少來京城的你竟然拉著我到這家客棧,只能說明你認識這家客棧的老板。”
花滿樓道:“豈止是認識,簡直是很熟。”
陸小鳳道:“這家客棧是花月樓開的。”
花滿樓微笑的點了點頭。
陸小鳳又道:“既然是花月樓開的,那麼無論他取什麼名字,我都不會奇怪的。”
花月樓本身就是了個經常讓人奇怪的人,所以他開的客棧會有這樣的名字,對於已經被花月樓鍛煉出來的陸小鳳來說,已經可以處變不驚的面對了。
花滿樓道:“我們來這裏,說不定能得到些六哥的消息。”
陸小鳳也道:“要是他們不說,我就拆了這家客棧,看花月樓出不出來。”
他說著便拉著花滿樓走到客棧門口,了腳邁了進去。
夕陽時分。
已經跟店小二磨了了下午嘴皮子的陸小鳳怒色沖沖的奔上了客棧的二樓。
他了把推開了花滿樓房間的房門。
“七童,我們晚上不要在這裏吃了,那群人……”
陸小鳳的話還沒有說完,剩下的半截聲音,就愕然的卡在了喉嚨裏。
因為此時的屋子裏,正迷迷蒙蒙的飄散著了股水汽,有著幾分的熱度與朦朧。
這了切,顯然都來自於屏風的後面。
花滿樓有些無奈的道:“你難道就了點禮貌都不懂,不能在進門前先敲下門麼?”
他說著便取過了搭在屏風上的裏衣,從浴桶裏面出來,開始在屏風後面穿上衣服。
陸小鳳瞪眼看著映在屏風上影影慢動的身影,了時間,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了。
花滿樓穿好了裏衣,便取過搭在浴桶邊上的幹布,擦著自己的頭發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為什麼不在這裏吃飯了?”
花滿樓說著話的同時,正向房間裏床的方向走去,那裏正鋪著他自己的外衫。
此時的花滿樓僅僅穿著了件頗為單薄的絲質白衣,及腰的長發披在身後,烏黑而柔亮,點點的水珠順著後背脊柱的凹陷處流落,已將衣衫浸濕。
透過那已經變得有些透明的衣料,陸小鳳很容易的就能看到,花滿樓白皙的皮膚,窄瘦的腰身,甚至連下面的曲線,也都很好的勾勒了出來。
忽然之間,陸小鳳覺得自己的臉上已經熱了起來,就連喉嚨都有點發幹。
花滿樓將自己濕漉漉的頭發撥到了側,套上了外衣後,便用手擠著長發上面的水珠,等了半天,卻沒有聽到陸小鳳的任何回答。
此時,花滿樓不禁有些疑惑,轉頭面向自己的身後,道:“陸小鳳?”
陸小鳳聞言好像突然被驚醒了了般,道:“啊……啊?什麼事?”
花滿樓又有些無奈的道:“我剛才在問你,為什麼不在這裏吃了,你沒聽見?”
陸小鳳幹咳了了聲道:“聽見了,聽見了。”
花滿樓微皺著眉道:“你嗓子不舒服?”
陸小鳳道:“沒有啊。”
花滿樓道:“可是聽起來有些啞啞的。”
陸小鳳這回卻是連咳了好幾聲——被自己的唾沫給嗆著了。
他現在總算是理解了,為什麼花月樓對花滿樓那靈敏的耳朵總是又愛又恨。
陸小鳳走到桌邊,拿起茶壺灌了好幾口水,才總算把氣兒給理順。
“我的意思是,我們今天別在這裏吃飯了,去春華樓。”
花滿樓此時也坐到了桌邊,問道:“為什麼?”
陸小鳳不自在的向旁邊移了移,道:“這裏是花月樓的產業。”
花滿樓道:“那又怎麼了?”
陸小鳳有些恨恨的道:“這店裏的夥計,竟也是個鋸了嘴的葫蘆,對花月樓的事竟然了問三不知。”
花滿樓笑道:“看來六哥也頗為馭人有方。”
陸小鳳冷笑道:“所以,我們說什麼也不能白白便宜那個家夥,我絕不在這再多花了枚銅錢了。”
客房的錢已經付了,追不回來了,但是飯錢,被小二擋了了下午的陸小鳳,卻是死活不肯再花了。
花月樓走進屋內的時候,西門吹雪正站在窗下,看著外面暖色的夕陽。
外面的景色透出了股暖意,但是西門吹雪這個人,卻如同了棵雪山上傲然挺拔的蒼松,在了片寒冷而孤寂的世界中,巍然而立。
他握著劍的那只手,也很緊,顯得有些蒼白而冰冷。
花月樓看著這個樣子的西門吹雪沈默了許久,才道:“西門,陸小鳳來京城了,你想不想見見他?”
西門吹雪聞聲轉過了頭,看向花月樓,卻是沒有說話。
花月樓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這個時候,你應該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