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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好奇的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來人約莫四十歲上下,個子很高,站在那裡給人很強的壓迫感。面部線條堅硬的彷彿斧鑿一般,薄唇輕抿著,眉間的豎紋很深,可以看出這個男人平時很少露出笑容。雖然沒有他穿軍裝,但是從站姿道到氣勢無不說明這是一個屬於軍隊的男人。
但是他為什麼要攔住他們?安然有些擔心的看向白奕辰。
白奕辰也看清了面前的人,也不慌張,只是十分有禮貌的跟對方打招呼:「沈軍長,您好,沒想到您也來這裡吃飯。」
男人聞言臉色更加難看,他眉頭緊皺,語帶訓斥的道:「你跟我裝什麼裝?回答我!我讓你跟我匯報工作,你為什麼不來?」
「我看您忙,就把最近的工作情況發到您郵箱裡了。」雖然知道對方的來意,但是現在對方問的嚴肅,白奕辰便也回答的一本正經——既然要面子,那就大家一起裝相,看誰先忍不住。
男人聞言心口一堵:這小兔崽子,從小到大就沒有不跟他對著干的時候,偏偏他又是盛博的心頭肉,自己還真就拿他沒轍。
想想愛人已經好幾天沒搭理自己了,沈擎最終還是硬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事就回來吃個飯,別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晃悠,都不像自己家人了。」然後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可以帶你身邊這個小朋友一起來。」說完似乎覺得有些沒面子,沒等白奕辰回答,轉身便走。
白奕辰則站在原地看著男人的背影,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高聲應道:「知道了,小舅媽。」
男人腳下一個踉蹌,他忙站穩了身子,然後就像被鬼追似的匆忙離開了。
安然看看那人的背影,再看看笑的一臉狡詐的白奕辰,突然覺得後背有些發冷,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白二哥,剛剛那個人是?」
「他叫沈擎,是我小舅舅妻子的哥哥。」他專注的看著小孩的臉色,生怕漏過一個表情,「我小舅媽很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他現在和我小舅舅住在一起。」
「哦。」安然聞言點點頭,有些好奇地問:「既然是親戚,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實在故意惹他生氣?你是不是不喜歡他?」
耶?這都看出來了?這小孩也不呆嘛!不過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吧?白奕辰有些無奈的把話挑明:「小安不覺得他和我舅舅住在一起很奇怪嗎?」
安然有些詫異的看著白奕辰:「他們是情人?」
「嗯,是的。」不知道為什麼,白二少心中有些忐忑,他屏息等著小孩的答案。
「哦。」安然點點頭,繼續若無其事的往前走。
「小安不想說點什麼?」
「說什麼啊?」小孩看著白奕辰一臉迷茫,「白二哥你不是因為你舅舅和這個沈軍長在一起才會故意惹他生氣的吧?」接著,小孩一臉語重心長的勸說道:「那就是你的不對了,白二哥你都這麼大了,你舅舅也是成年人了,他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是他的自由。作為晚輩不應該多加干涉,讓他們難受才對。」最後小孩想了想,還點點頭加了一句,「要乖哦~」
感情這小傢伙是真的對同性之間的感情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直到此刻,白奕辰才真正的確定了這一點。他長出了一口氣,不再多說,只是對小孩點點頭,寵溺的承諾到:「嗯,我會的。」
看著白奕辰第一次露出乖乖的樣子,安然不由得童心大起,他踮起腳尖吃力的去摸白奕辰的頭頂,嘴裡還學著他平時誇獎自己的話:「嗯,乖。」
白奕辰被逗笑了,他強忍著將小孩擁入懷中的衝動,認真的問道:「小安,明天我想讓你陪我一起回舅舅家吃飯,你願意去嗎?」既然認可這小孩進入自己的生活圈子,就必須帶他去見見自己最重要的親人。
「好呀。」安然一點也沒有即將見家長的自覺性,他只是有點擔心,「不過,你舅舅會不會不喜歡我啊?」
「不會的。」這次輪到白奕辰輕輕摸著小孩的頭,「舅舅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喜歡你,所以他也一定會喜歡你的。」小安,你知道嗎?我喜歡你。雖然你現在還不明白我話裡的意思,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一直對你說,你總會明白的……
沈擎回家的時候,盛博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文件。今年43歲的他已經身居中組部副部長的高位,見愛人回來,他只是有些冷淡的抬頭看了一眼,沒說一句話,繼續埋首於文件中。
沈擎也沒有動,他站在玄關,有些貪婪的看著面前的男子——人都說外甥像舅,但和白奕辰的斯文儒雅不同,盛博有的卻是一種類似禁慾的知性美,狹長的鳳眼看人的時候常常瞇起,那是他的下屬最怕,也是自己最愛的表情。
明明已經年過四十,時光卻令人嫉妒的沒有在他臉上刻下任何痕跡,只有沉澱下來的歲月底蘊為他更添風華。雖然已經同居近十年,但是現在他只要一閉上眼,就能想起這人在動情的時刻那泛紅的白皙身子,還有他清冷聲線描畫出的破碎□,以及到達極致快感時的迷離眼神。
他不怪白奕辰恨他,當年的確是他強迫盛博跟著自己,可是那又怎樣?十年過去了,他依舊在自己身邊,而自己身邊也只有他。
「想什麼呢?還不進來?」見愛人在門口看著自己發愣,饒是一向清冷自持的盛博也不禁有些不自在的佯怒道。
「哦,沒什麼。」沈擎彎下腰,從鞋櫃中抽出一雙棉拖鞋,走到愛人身邊,輕輕蹲□子給他換上,「天冷,換上厚的吧。」這麼多年了,這人依然不會照顧自己。
站起身,沈擎走到沙發後面,用胳膊從身後環住了愛人的肩膀,將頭埋在愛人的頸窩間輕輕磨蹭。
盛博被沈擎的動作弄得有些癢,他抖了抖肩膀,再次詢問道:「問你話呢?怎麼了?想什麼呢?」
「沒什麼。」沈擎的聲音悶悶的從肩窩傳來,「我今天碰見你外甥了,帶著他的小朋友。」
「啊?你看見那孩子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小辰跟你說了什麼沒有?」盛博聞言吃力的轉頭看向沈擎,「早聽小辰打電話說他從N省帶回來一個孩子,現在倆人住在一起。不過他最近一直沒過來,也沒機會看見。」
「你外甥能跟我說什麼?」就知道心疼外甥,也不問問我被那小兔崽子氣著沒有。沈擎在心裡不滿的咕噥,他哼了一聲道:「明天你自己看吧,挺單純一孩子,好像醫術不錯。他說明晚會帶那孩子回來吃飯。」
「真的?」盛博驚喜的道,「那我跟王媽說明天晚上多做幾個好菜。」
「算了,人多不方便,明晚我做吧。」沈擎終於不滿的抱怨道,「你就知道心疼你外甥,也不看看那小子對我什麼態度。」
盛博好笑的看著炸毛的愛人:「誰叫你當初跟土匪似的?還怪小辰恨你?連我那時候都……」彷彿想到了什麼,後面的話他終究沒有說下去。
沈擎聞言手臂一緊,他沉默了半響,輕輕地開口道:「你還恨我當初強迫你嗎?」
盛博頓了頓,最終還是用手輕輕地撫著愛人的手臂,安撫的道:「恨不恨的能怎麼樣?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就算再很,也改變不了現狀。不如讓自己去接受,至少這樣還能好過一些。
「我只是覺得對不起沈娟。」他歎了口氣道。
「這不是你的錯。」沈擎聞言摟緊了愛人,安慰似的低語道,「再說,小娟走的很滿足,她不會怪你的。」
盛博點點頭,有些疲勞的閉眼向後靠去,將身體所有的重量交給身後的人——怪不怪又怎樣呢?人都已經走了。
而且就算自己有再多的恨,再多的屈辱和不甘,也已經轉眼和這人糾纏了10年了。既然這樣,還不如就一直走下去,至少,身後還有個肩膀可以依靠……
哎?不對?
「你要幹什麼?」盛博轉頭怒視著某人,而隨著身上那一雙越來越不老實的手,耳邊也傳來那人的低聲調笑:「親愛的,既然你外甥明天回來,你就不能再跟我鬧彆扭了……那是不是說明,我今天晚上可以『解禁』了?」
盛博怒:「……」
第二天一大早,白奕辰神清氣爽的下樓吃早飯。卻意外的發現,平時早上活蹦亂跳的小孩帶著大大的熊貓眼有些萎靡的趴在桌上,面對著眼前的早餐頻頻打呵氣。
「怎麼了?昨晚沒睡好?」白奕辰有些關心的問道,「是不是又玩遊戲玩晚了?」要真是這樣,以後自己可要監督他了,小孩子太沉迷於遊戲可一點好處都沒有。
還有孫鵬,回頭也得敲打敲打他,別一天不務正業的帶壞他家小孩。本著護短的原則,白奕辰立刻將抱怨的矛頭轉向無辜的某人——反正錯的人不是他家小孩就對了。
「不是。」安然又打了個呵氣,懶懶的道:「昨晚剛睡下,那孩子的爸爸就給我打電話了。沒辦法,我只好出了一次診,早上快四點才回來,好累……」
「出診?你怎麼沒叫上我一起去?萬一碰到危險怎麼辦?」
「我開車出去的,能碰到什麼危險?而且我還會功夫,一般人打不過我。再說,你白天那麼忙,晚上難得睡個好覺,我不忍心吵醒你。」見白奕辰關心自己的安全,安然莫名的心裡有些甜意,果然,有哥哥的感覺真好。
「他們為什麼找你?不是去燒傷醫院了嗎?還來找你幹什麼?」反正打擾他家小孩睡覺就是不對!
「燒傷醫院的傷藥效果哪有我的好?而且我的藥裡面還有止痛的作用。」提起這個,小孩有些自豪。「他們去了醫院以後,醫生幫他洗掉了藥膏,換上自己的藥,那小女孩就開始哭,後來他們沒辦法,才半夜給我打的電話。」
「這麼說,你是早就知道他們會回來找你,所以才會留下手機號碼的?」
「嗯,助人為快樂之本嘛。」小孩笑的十分憨厚,「趕緊坐下吃飯吧,白二哥,一會粥都涼了。」
白奕辰有些心疼的看著小孩困得直點頭的小摸樣,不由得埋怨道:「你一夜沒睡還起來做早餐幹什麼?別管我了,趕緊回去房間補個覺吧。」
「嗯」小孩聽話的點點頭,一邊擦著眼淚往樓上走,一邊還不忘囑咐道:「粥要記得喝完哦~」
「知道了!」白奕辰搖頭失笑,這孩居然知道關心他了,有進步。
就因為這句囑咐,白二少直到到了公司,嘴邊的微笑才還沒有收斂,惹得公司上上下下雞飛狗跳,各種猜測。最後甚至傳出了公司可能要裁員的謠言,一時間大家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真是可喜可賀。
他們這邊該上班的上班,該補覺的補覺。李浩那邊則沒有這麼幸福了。
清早他還床上睡的正酣,便被一陣拆房子似的拍門聲驚醒。他胡亂披了睡衣,亂著頭髮,怒氣沖沖的想去教訓一大清早擾人好夢的傢伙,一開門卻愣在了那裡。
不是服務生,這人是誰?
孫鵬則對房間主人的疑惑視而不見,他老神在在的走進房間,示意李浩關上門,悠閒的坐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根煙:「李浩是吧?」
見對方傻愣愣的點點頭,他向李浩吹了一口煙霧,用十分欠扁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衣衫不整的房間主人:「想必你也知道我,我是孫鵬。」
李浩聞言一個激靈,立刻再沒有了一絲睡意,他急忙上前一步想與孫鵬握手,哪知道因為動作過大,衣襟半敞開來,他只好收回手,急急忙忙將腰帶繫好,臉色不由得漲紅——這次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孫鵬對李浩的尷尬表情彷彿視而不見,他悠閒的彈了彈煙灰,慢條斯理的道:「我建議你最好先梳洗一下,我們再來聊別的事情。」
李衙內聽了之後,如遇大赦般的長出了一口氣,他小心的跟孫鵬告了個罪,胡亂拿了一套衣服,匆匆忙忙衝進了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