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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奕辰越往白家上聯想越覺得心中不安。但是他又不準備現在便跟白家撕破臉,免得一個不小心害安然遭殃。思前想後,他拿出手機,接通了梁響的電話:「梁響,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從明天開始,給我加強碧水雲居——特別是小安的千年堂周圍的安全工作,不能讓這裡的治安出半點差錯。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證小安的安全,知道嗎?」
他頓了頓,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沒頭沒腦的命令有些不妥,便稍稍放緩語氣道:「作為獎勵,你明天自己去告訴財務,你這個月的獎金翻倍。」
「放心吧,老闆,我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把這件事情安排好的。」
梁大秘接到命令十分開心——獎金什麼的倒在其次,反正他每個月的薪水待遇也不差。主要是他早就想找個機會,好好整整安保公司裡的那一票懶貨了,於是在掛了電話之後,梁響興高采烈的反手便將任務原封不動的丟給陸遠,還不忘「好心」的提醒他——最近員工都在抱怨,新請的保潔公司玻璃擦得沒有他們亮……
鑒於「蜘蛛人」事件的慘痛教訓,陸遠在默默腦補了一下梁響話裡的隱含意思之後,立刻流著寬麵條淚,絲毫不敢反抗的答應下來——誰知道那個小肚雞腸的小白臉被自己拒絕了之後,會不會想出什麼更加滅絕人性的點子來報復他?
不過答應歸答應,但是陸遠心裡卻是非常不舒服的——就算自己明面上是翌辰集團旗下保安公司的經理,但是身為老總的白奕辰實際上是知道暗鷹的底細和自己的身份的。
這位上司雖然為人陰險了點,但是無論如何,他應該也不會讓自己的隊員去做小區保安工作——那簡直是丟臉丟到家了。
所以無奈之下,他把白奕辰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試圖做最後的掙扎,希望可以借此逃脫梁響的「毒手」。
終於,在第二天下午下班之前,陸遠在走廊路堵住了準備早退的白奕辰,他聲淚俱下的把昨晚梁響蠻不講理的惡行向白奕辰一一控訴,希望可以得到上司的支持。
誰知道白奕辰耐著性子聽完,不但沒有站在他這一邊對梁響的行為表示憤慨,反而一臉無所謂的問道:「就這樣?沒了?」
那你還想怎麼樣啊?這已經很過分了好不好?這簡直是對國家軍隊人才的蔑視和侮辱啊!
陸遠在心裡咆哮道,不過鑒於他對白奕辰的態度有些摸不清頭腦,便秉持著誠實的原則回答:「就這樣,沒了。」
「嗯,我知道了。」白奕辰點了點頭,「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們就趕緊照辦吧。」
「啊?」陸遠一下子沒轉過彎來,他忍不住脫口問道,「白總,雖然我們是保安公司,但公司的實質情況您是知道的,這樣公器私用,不符合規定吧?」
白奕辰聞言笑心裡憋著笑,打官腔道:「什麼是公器私用?陸遠你說話可要想好了。這個安保公司既然掛在我翌晨集團的名下,明面上就要聽總部的調配。你的安保公司這麼多人,這幾年卻一點外面的業務也沒有,時間長了難免惹得有心人懷疑。梁秘書這樣的安排,也是更好的掩護你們的身份嘛!不過是平時的時候抽出幾個人,有任務的時候再出任務,也沒什麼影響啊。你就不用太計較了。」
他嘴上說的雲淡風輕,心裡卻暗暗為梁響的安排叫好——不愧是自己的金牌秘書,對自己的心思揣摩就是到位,一下子就把陸遠給搞定了。唔~早知道他這麼能幹的話,這個月的獎金給他翻兩倍了。
「可是……」陸遠聽白奕辰這麼說,雖然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糾結的站在他面前,既不說話,也不離開。
見陸遠似乎心有顧慮,白奕辰便正色道:「這件事我會跟沈軍長報備的,你不用擔心。」反正估計自己只要對沈擎說明是小安可能有危險,他總會給自己個面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但是陸遠依然面露難色,白奕辰見狀再度補充道:「不如這樣吧,你們這個月的訓練任務就出外勤,目標是找出千年堂周圍出現的所有可疑人物,查清楚他的身份地址,然後報告給我。如果這件事完成的好的話,這個月你們每個人的獎金翻三倍,假期多一天。如果完不成的話,你們全隊的訓練翻三倍,這樣很公平?」他拍了拍陸遠的肩膀,臉上的笑容在陸遠看來就像是惡魔,「加油吧,陸經理!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說完他便用手指轉著車鑰匙,歡欣鼓舞的下班去找安然吃飯,只留下一口老血堵在心裡的陸遠,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走廊默默體前屈——公平個屁!暗鷹的隊員我對不起你們,不但沒能搬走梁響這個小白臉還找來了白閻王這個大魔頭……
隨即,飽受刺激的陸隊長默默的握拳:他賭上軍人的榮譽發誓,說什麼也要在一個月之內,把那個敢在白閻王住的小區搗亂的猥瑣男的祖宗八輩查個底兒朝天……
於是,迅速振作起來的陸隊長以最快的速度派出了十名隊員,白六黑四的日夜在小區巡邏。而作為照顧重點的千年堂周圍,更是被他們安了不下10個超微型攝像頭,使得安然的診所成為除了京城中某些大院之外最安全的地方……
安然對自己已經被白奕辰重重保護起來的現狀一無所知,只是隱約感覺到一夜之間,周圍似乎多了許多貌似質素不錯的保安人員。在知道是白奕辰安排之後,他心裡的確為了白奕辰對自己的重視小小的甜蜜了一下,隨即便陷入糾結當中。而這次,讓他糾結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王府火鍋的老闆——季景。
自從千年堂開業的第二天起,診所每天上午一開門,季景便準時前來報道。中午的時候,他會叫自家飯店的服務員送兩人份的午餐過來,然後一直待到診所晚上關門,才悠閒的離開。
診所沒有病人的時候,他就東拉西扯的和安然聊天,有病人的時候,他便一聲不吭的坐在一邊看安然給人治病。偶爾還會在安然忙不過來的時候打打下手,陪等待的病人聊聊天什麼的,儼然一副醫師助手的摸樣。
安然一開始並沒有在意,他以為季景的行為是對自己的針灸術感興趣,而整天待在千年堂,也是閒著無聊一時興起的結果,這種興趣過一陣子便會消退了。
可是誰知這人在自己的診所一待就是一個禮拜,不但絲毫沒有厭煩的樣子,反而態度越來越熱情,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越來越熱烈。害得每天來接他下班的白奕辰的臉色陰沉的簡直能滴出水來,也害得他像做錯事一樣每每面對白二哥嚴肅的臉便心裡發虛。
可是畢竟來者是客,再說人家又沒妨礙到自己,實在沒有理由趕人家走,弄得他心裡七上八下,進退兩難。
隨著白奕辰身邊的低氣壓一天天的嚴重,安然實在憋不住了,便在季景又跟自己東拉西扯閒聊的時候開口問道:「季老闆,您天天來我這裡,應該不是為了找我聊天吧?您到底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
季景一點沒有被人戳穿心事的尷尬,他毫不在意的一笑:「我是有點事情想請你幫忙,不過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到我。」
安然沒有接話,只是給季景倒了杯茶水,靜靜的等他繼續往下說。
「我原本是個軍人,隸屬某師特種部隊。」季景收起了臉上慣常的笑容,有些嚴肅地說道,「由於在役期間表現優異,我從部隊畢業後,便直接被上級調派去他兒子唐寧的身邊保護他。他人很隨和,沒有什麼架子和壞毛病,而且在京城第三代的衙內圈裡,是個不可多得的知道上進的人。」
說到這裡,季景臉上的表情突然顯現出痛苦:「三年前,我們在一次外出中不小心出了車禍。當時由於我的疏忽,唐寧被汽車爆炸的余**及到。雖然因為及時送到醫院,生命沒有危險,但是他的臉被碎片毀了容,雙腿也差點被截肢。儘管最後醫生拼盡全力保住了他的腿,但是同時也下了斷言,他從此再也不能走路了。」
「我心裡非常愧疚。如果我當初不是那麼自負,如果我能早點注意那輛跟在我們後面的車子有異樣,說不定就能躲開那場車禍。這一切也都不會發生,更不會害他成了今天的樣子。」
說到這裡,季景精緻的面容甚至有些扭曲:「自從醫生下了斷言之後,他就不顧長輩的勸阻,搬離了自己的家,也拒絕與他們聯繫。我們在外面買了房子,開了個飯店,生活在一起。三年來,我一直沒有放棄讓他重新站起來的希望。我悄悄的在唐家的幫助下,帶著他幾乎找遍了國內外所有最優秀的醫院和大夫——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去努力嘗試。但是很可惜,他們都在看過唐寧的腿之後束手無策,甚至京城最有名的黃國手在看過他的腿之後,斷言說他的腿能夠保住已經是奇跡,想站起來,是根本沒有可能的事情。」
季景緊握著拳頭,痛苦的低吼著:「但是我不相信!我也不甘心!我不能看著這個原本寬容自信的人,一天天變得孤僻、自卑。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另一個奇跡發生!哪怕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夠治好他的腿,我都願意去試一試!」
他突然抬起頭,用熱烈的眼光看著安然:「直到我無意中在飯店看到了你,你那一手絕無僅有的針灸術讓我震驚。於是我便開始留意你,想辦法接近你。還給了你我的名片,在你開業那天親自來你的診所幫忙。」
「你知道麼?開業那天你的表現讓我震驚,也讓我欣喜,看著你僅僅用幾根銀針幾粒藥丸便將瀕臨死亡的人從生命線上拯救回來,我突然覺得我的預感沒錯,或許你就是我要找的最後一絲希望。」
「我知道我這幾天的行為給你帶來了困擾。我很抱歉,但是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近距離看清你的醫術到底有多麼高明。」季景壓抑住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第一次以誠懇的態度向安然懇求道:「請你幫幫忙,治好他的腿,無論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盡全力滿足你,我以軍人的榮譽發誓。」
說著,他以最標準的軍人姿勢站起身來,深深的向安然彎腰鞠躬。
安然原本沉浸在季景的敘述裡有些愣神,現在見他突然間站起來鞠躬的舉動,不由得被嚇了一跳。他趕緊扶起季景,有些不知所措的答道:「季老闆你這是說什麼呢?我是醫生,治病本來就是我的責任,你不用這麼客氣。我向你保證,只要我有這個能力,我絕對會盡全力幫你的朋友治病的。」
季景聞言站直了身子,十分感激的看著安然:「謝謝你。」
安然被他這樣鄭重其事的態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先是笑了笑,然後有些為難的道:「季老闆你真的不用這麼客氣,說起來開業那天你也幫了我不少的忙。不如這樣吧,你明天把你的朋友帶來,我幫他看看他的腿還能不能治。」
季景聞言搖頭歎息道:「如果他肯出來的話,我早就把他帶來了。但是自從他受傷之後,性格便有些偏激易怒。再加上臉被毀了容,更是怕自己嚇到路人而不敢出門。前幾年他還勉強肯跟著我到各地去求醫看病。可是後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望的次數多了,就說什麼也不肯跟我去了。最近一年更是變本加厲,連門都不肯出了……」
安然聞言也跟著鬱悶:「那怎麼辦?這樣的話別說是我了,就是再厲害的大夫,也不能在沒看到病人的情況下,保證能把病治好把?」他想了想,提議道,「要不這樣吧,他既然不肯出來,我就去你那裡給他看病,你覺得怎麼樣?」
季景為難的搖搖頭:「這幾年下來,唐寧似乎已經對所有的醫生都失去了信心。以前我見他不願意出門,也曾經試過找醫生上門給他看病,可是卻都被他罵走了。所以就算你跟我上門,他也不會乖乖讓你醫治的。」
他的的話說完之後,安然已經完全傻眼了:「那這怎麼辦呢?這種情況,就算是神仙也沒辦法啊……」
季景歎了口氣,道:「我想過了,實在不行,就給他下點安眠藥,趁他睡著的時候……」
「那不行!」安然打斷他的話道:「那樣會影響我對他病情的判斷,對給他治病一點好處都沒有。」
「那要怎麼辦?總不能把人捆過來吧?」季景聞言也急了,這種明明眼前似乎還有一線希望,但是卻偏偏束手無策的感覺,讓他有些抓狂。
「你有沒有他以前的病例和X光片之類的資料?我想先看看再說。」安然想了想說道。
季景點點頭,將隨身帶著的文件夾遞給了安然:「從第一份醫生的診斷到最後一次黃國手的診斷,所有的資料都在這裡,你看吧。這些資料我無論到了哪裡都隨身帶著,這幾年從未離開過我身邊。」
資料很厚。安然在感歎季景的誠心之餘,伸手接過文件夾,埋頭看了起來,季景在一邊緊張的盯著他得一舉一動,生怕他會突然抬頭,然後從嘴裡說出「沒辦法」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