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裴言微微瞇著眼睛,有些懶倦地伸出手掌。
星星點點的光從身下的地方飛揚起來,穿過他的手掌,他有些失神地盯著這光點看了很久。
亞瑟躺在他邊上,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亞瑟赤裸的的胸膛緊緊靠在裴言身邊,有些用力地懷抱著他。
亞瑟人類形態的皮膚非常棒,摸起來是是絲織品那樣的舒服,裴言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
「喲寶貝兒,」亞瑟笑了笑,「你這樣我會忍不住再來一次的,可是我怕……弄壞你。」
裴言:「……哦,你要不來試試?」
亞瑟怔了怔:「寶貝兒你忽然變得……熱情好多,我又有點不習慣。」
裴言想了想,手掌卻依然放在亞瑟的胸膛上:「如果你讓我在上面我會更熱情的。」
亞瑟瞇了瞇眼,笑著伸出手將裴言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不能動,他聲音低沉有力,帶著人魚的蠱惑。
「啊……真的這麼想在上面嗎?」
裴言感受著手掌下溫熱光滑的皮膚,心裡有點蠢蠢欲動,不過他其實也不是特別想在上面,至少現在是的。
……不得不說,裴言還是要承認自己還是有點累了的。
「啊,」裴言想了想,「我們可以先約好,今天……」
「今天你不行了嗎寶貝兒,」亞瑟調笑著看了一眼裴言的下半身,帶著一點的挑釁道,「哎呀……那真的是可惜了。」
裴言心裡默默地想到了一句台詞。
女人,你這是在玩火。
啊……好像哪裡不對,不過不是很重要,雖然裴言不吃激將法這一套,但是裴言還是覺得在自己被戀人說不行的時候是得讓對方見識一下的。
雖然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但是裴言還是很快跨坐在了亞瑟的身上。
裴言的臉上還帶著潮紅,輕微的,亞瑟抬著頭,想起對方剛才壓抑著喘息的樣子,小亞非常明白事理地就用抬頭了。
裴言沒急著做什麼,只是靜靜地俯下身吻向亞瑟。
亞瑟白金色的髮絲慵懶地散落在他身後,他的容貌依然俊美得沒有一點瑕疵,這世上總是沒有完美的東西的,裴言想,可是這麼多年來他覺得自己還是遇到了。
白色的星光點點在亞瑟的身後漂浮起來,亞瑟張開唇,濃烈卻不激烈地回應著他。
然後……亞瑟就非常順手地伸手摸向了裴言的臀部。
裴言:「……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亞瑟笑得像只得意的獅子,一邊喊著「唔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一邊迫不及待地進入對方的身體。
裴言:「……」還是覺得自己似乎是受到了欺騙,有一點生氣。
不過算了,他又有些失神地看著亞瑟的眼睛。
還是哪裡不對,裴言默默地看著亞瑟的眼睛,他的笑容似乎還是一如既往地從容以及得意,似乎剛才的疲憊也在淋漓盡致的情事中解決了。
可是亞瑟的眼睛……那雙雪翠色的眼睛。
亞瑟在……擔憂。
眼睛總是騙不過人的,也許亞瑟根本沒有想過要騙他,裴言想。
真心交換的戀人似乎在某一些方面總是有各種默契和心有靈犀,裴言很輕易地就感受到了亞瑟心中的不安焦躁。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似乎是,從唐恩幻境破滅之前就開始的。
大概是裴言的眼神太過直接,亞瑟有些慌忙地轉過了眼睛,一邊還笑著道:「哦寶貝兒你這麼不專心可是讓我很難過的,你知道這彷彿在質疑我的……嗯,你知道的,男人……」
「你還不告訴我嗎?」
裴言難得在性事中能這麼自然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雖然他的尾音還帶著一點顫抖。
亞瑟頓了頓,然後轉過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我會……告訴你的,一定。」
裴言沒有說話,臉上的潮紅還在攀升。
亞瑟一隻手擋住裴言的眼睛,輕聲開口道:「我保證不對你撒謊啊,寶貝兒。」
「……嗯?」
裴言有些失神,但還是堅持問道。
亞瑟抬起頭附到他的耳邊去咬他的耳垂:「……嗯,這樣,不如你自己動……然後等完了……我就……」
裴言:「……」他好像隱隱約約記得不久之前就聽過差不多的話。
不過也來不及思考什麼的,很快他就被拖進情慾的浪潮裡。
大概是對亞瑟的放心,以及對亞瑟的……那一點的心疼。
亞瑟總是沒有什麼做不到的,至少裴言是這麼覺得的……他看起來實在是過於強大和完美,最驚心動魄的無非是上次在深淵,然而一切似乎依然在他的掌握裡。
裴言甚至沒有來得及問亞瑟,他到底知不知道對方的計劃,那個藍鱗種族群的死亡……是不是也在他的考慮之內。
所以亞瑟又離他很遠,雖然他還是很喜歡他。
情愛總是要基於一些現實因素的,橫跨在他們兩人之間的依然是身份和遙不可及的未來。
可是他還是喜歡他,喜歡這種事情向來不是人能控制的,那是很難得、很難得的東西。
凡是真情,如果只於一個人,多半大約只是感動了自己,唯有兩個人真心實意地交換著彼此的呼吸和一切,才是那種……好難得的真情。
那是冬夜裡瀕死的動物驀然遇到了溫暖的火爐,哪怕它過於熾熱,甚至要燙傷他的肌膚,可是那又怎麼願意去放手呢。
那自然是……寧願迎著那燙到麻木的肌膚,在生死之間徘徊著,顫慄著,然後甘之如飴著。
哪怕……
渾渾噩噩之間,他忽然又彷彿看到了許多年前鮮血淋漓的場面。
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人類和殘骸屍骨靜靜地躺在地上,海浪翻湧上來,海腥味和濃厚的血腥味湧在周圍,夾雜著深海人魚的味道。
他們凶狠冷冷地注視著跪倒在地上的人類,然後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
籠罩著那些絕望的……氣息。
「在想什麼?」
隱隱約約間似乎聽到,情慾攀升到頂點之後亞瑟在他耳邊輕輕地問他,含著他的耳垂。
熾熱曖昧的氣息吐在他的耳邊,裴言渾身都在顫抖著,輕輕的。
啊……果然不能縱慾過度,這種三番五次都得出的相同結論好像每一次都沒有辦法遵守呢,他混亂地想,身體又碰觸在對方的肌膚上。
那是身體相互交纏的味道。
總是情難自禁。
所以他在感受到後頸一疼,眼前一黑的時候,也依然沒有反應過來。
那雙雪翠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趴在他身上的黑髮青年。
他伸出手摸了摸對方的髮絲,將手指穿插在對方因為情事而略微有些潮濕的髮絲裡,輕輕撫摸著。
他已經把從容的表皮撕下,終於暴露出裡面摻著很深的情緒……大抵是痛苦和掙扎。
「啊……真是麻煩啊。」
他難受地皺了皺眉,輕聲歎息了一會兒,然而又仰頭看著對方昏睡過去的側臉。
看了一會兒,本來是想著可能有一段日子看不見了會有些想念,雖然……那也不算是他了。
不過看著看著卻似乎更加捨不得了,於是又忍不住親了一口對方的額頭。
「抱歉親愛的,為了你,我要離開一段日子。」
「我要先把你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唔,我一定會回來找你。」
「而離別的這段日子,我一定會一如既往地想你。」
「即使不是我……他也會代替我想你的,雖然他也不是個好東西。」
「但……那都是我。」
「我為此的一切意義,都是愛你。」
……
深淵長底。
「啊……他到底什麼時候出來。」黑色長卷髮的黑尾人魚慵懶地躺在一種石質柔軟的海巖上。
他旁邊坐著一條白鱗種少女,相對於一般的白鱗種,她的魚尾尾鰭更加寬大柔軟,透白的顏色像是籠罩了一層聖光,白金色的長髮慢慢地散落在海底,她的面容冰若寒霜又精緻完美,宛如深海神女。
「……很快。」
少女甚至都沒有瞥男人一眼,聲音和她的面容保持一樣的冷淡,她並不喜歡那條變異的白鱗種,基因的作用依然很明顯,她本身對於坐在他身邊就覺得難受,甚至全身的魚鱗都緊緊地閉合著。
當然對方也不見得會多待見她,嵐煩惱地看了一眼這個分外傲氣的白鱗種,如若不是為了先解決這個最大的隱患,他也不會願意和對方聯手。
不過……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裡總算放下了這兩天的戒備。
這也是上天眷顧吧,讓他和那條討人厭的白鱗種少女一個時間點走出了幻境,然而埋骨之地的爭奪戰依然還沒有結束,最受青睞的欽定者還沒有走出來。
「只要殺了他……」嵐輕輕地想著,望著不遠處高台上白骨堆得最高點的王冠。
他們加在了一起,可不僅僅是兩條白鱗種的實力。
哪怕對方……是亞瑟。
他們的算盤打得實在是好,不過可惜的是……
白色的骨堆輕輕地顫抖著,深淵的流水忽然開始了飛快地轉動。
彷彿是預知到了什麼,整個埋骨之地的最後點都在為什麼顫抖著。
像是恐懼,又像是激動。
饒是嵐早就適應了深海最急湍的激流,也無法適應著突如其來的變化。
少女白金色的髮絲則被捲盡了亂流,無法再保持著那完美的姿態,而她根本顧不上這些,只是錯愕地抬頭。
「……什麼?」
埋骨之地的頂點,不聲不響已經有一個身影站著了。
「王冠……真是難看啊,」對方輕輕笑著,然而笑聲很惡劣,「不過,我還是要笑納了。」
白色骨制的王冠看起來分外可怕,既不精緻,也不美麗。
它和它身旁的男人看起來如此地格格不入,對方俊美無雙的容貌看起來就像是傳說中的太陽神,可惜深海是沒有太陽神的。
所以他還要耀眼得多。
嵐猛然鎖緊了瞳孔,怔怔地看著輕而易舉就拿上了王冠的男人。
他們當然試過,可是他們根本無法穿越那片森森的白骨之地。
可是對方卻莫名其妙地已經站在了頂點。
這算什麼?這就是所謂……被海神欽定的人選嗎。
這不公平,凶戾的氣息升騰而起,可是卻抵不過埋骨之地的戾氣。
他只能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捧起王冠。
王冠戴得有些歪,他也不在意,白金色的髮絲甚至比王冠還要耀眼得多,說實話他並不喜歡這東西。
長長的海浪波動著遠方的一切。
深海各處的人魚無不再一次被驚醒,然後或虔誠或不甘地垂下了魚尾,無聲朝拜著他們的新皇。
人魚皇登頂之日,無數人魚環繞深海。
低呼吾王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