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脈脈此情誰訴
一不留神便被他帶到了淨室。她不肯抬頭,一是當真難為情,二來……她埋在他頸窩,耳畔是他柔聲輕哄,他那些甜言蜜語,她在心裡絲絲回味,嘴角咧開燦爛的笑。他這樣的家世,難得好脾氣遷就人,平日受多了他嚴厲管教,她偶爾也會藉故撒嬌。
結果呢,待她竊喜著被他放下,穩穩當當落了地,她偏頭從眼縫裡往外瞅,一眼瞥見齊她胸口高的深木盆,還有一旁擱換洗衣衫的錦榻。她有些傻眼,沒料到頭一回恃寵而嬌,好似,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一心以為訴過衷腸,纏纏綿綿的情味兒還未散去,接著便該是花前月下。園子裡靠坐著,說會兒子話也是好的。
瞧她一臉驚愕,他手掌挾著她側臉,微微使力擺正她腦袋。她尚且帶了迷糊,杏眼仰望他,漸漸的,讀懂他眼底那抹淺顯的調侃。
「可惜。阿瑗若然再鬧騰片刻,本世子便動手與你寬衣。」他手掌撫著她肩頭,目光在她身上放肆打量。明明白白告訴她,她使的小性子,於他看來,剛剛好,正中下懷。
她異常羞窘,手臂唰一下從他脖子後抽回。這人太精明,她偷偷捂著的小得意也瞞不過他。
此處乃淨室,他離她只半步之遙。他偉岸的身形籠罩她,兩人間環繞的氣息,像是著了火,氤氤氳氳,灼熱起來。彼此都不出聲,如此靜夜,他自沉穩如故,而她,敵不過他輕飄飄一個眼神。
她覺得不自在,小手抵著他胸膛,噔噔向後退出兩步。他氣息太炙熱,撩動著她,她怕引火燒身。
怕成這樣。他深看她一眼,回轉身離去。
屋裡倏然沒了他身影,壓力盡去,可也令她有幾分莫名失落。這人怎地一聲不吭,突然就撇下她。
她環顧四周,想起這是他更衣梳洗的地兒,緋紅著臉頰,盤算著趕緊離去,她一姑娘家,待在男子淨房,太不像話。
剛抬了腳,卻聽外間有依稀動靜。他在與人說話,屋裡不止他一人!
她嚇得趕忙止步,再不敢輕舉妄動。豎起耳朵,好似聽見有重物落地的聲響,還有,甲冑摩擦的鐵器聲。
她忽而明白了,跟他進來的,是院子裡當值的護衛。直等到他屏退了人,親力親為,提了兩桶熱水進來,她才眨著眼,有些猜到他意圖。
「您今夜,不回府上麼?」
他高挽了袖口到手肘,露出遒勁結實的手臂。並不答話,倒好了水,將空木桶靠角落裡,貼牆根兒放好。這個男人做事一如既往的嚴謹,細節處面面俱到。她默默看著,只覺他身上許多可圈可點之處,無一不叫她欣賞。
他回身,眼裡有莫名的光。當她跟前,一顆顆解著盤扣,眼看是要褪去外袍。
「這般,夠不夠顯然?留下陪你,不是正好如了阿瑗的願?」
她呆若木雞,反應過來,急急轉身往門口奔。他早料到如此,半道截了人,長身玉立攔在她跟前,衣襟已半敞,好在裡邊兒還有月白的裡衫。
「不肯侍浴?」
她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額前碎髮落下來,很有些羞不可抑的惶急。早顧不上他今夜宿在何處。
「夜深了,亥時已過。我這就回房。」她慌不擇路,一門心思往邊兒上竄。他不過微微側身,便等來她自投羅網。
她被捉了肩頭,動彈不得。隨即,他伸手撥開她額前細碎的絨髮,沁涼的唇瓣印上她標緻的美人尖。他的吻很淡,不似方才熱烈,有種乾淨的味道。
「勿鬧,漱洗後早些安置。櫃子裡與你備了換洗衣衫,挑喜歡的用。」
她這才明白,他動手打水,卻是為她備的熱湯。侍浴一說,不過笑鬧。
淨室裡悠悠爆了個燭花。
她整個身子浸在熱湯裡,臉頰酡紅。那人守在外間,很守規矩。簾子遮得密密實實,他並未擅自入內。
她用著他的浴盆,他的膏胰子,渾身都是他的氣息,絲絲縷縷滲入她毛孔。
她浸在一池熱水裡,就好像陷在他寬厚的懷抱。她從未與男子這般親密過,腦子暈暈然,像是喝醉了酒。
他是存心的,她心裡都明白。攻心是她的拿手戲,可這會兒,被他使喚到她身上。
一步一步,步步為營。溫水煮青蛙。這便是他的目的。一點一點讓她習慣他的親近,而不會激烈掙扎抗拒。他用她能夠接納的方式,催生她對他的熟稔。
攻心一道,她若算得將才,他便是無可匹敵的帥才。明明看破了他的用意,可她絞盡腦汁,也破不了局。
她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這般手段,她必然會屈服。
她手裡捧著他的面巾,澆了熱水,蒙在臉上。知他能聽見,她便悶聲悶氣,嗚嗚抱怨。
「您這是明著欺負人。」狠狠欺負了她。
欺負她脾氣溫和,少有與他爭執。更欺負她,實在喜歡他,會因他而心軟,由了他欺負。
他抱臂倚在淨室門外。聽她嬌嬌怨怪,三分委屈,三分無奈。他便露了笑,笑得光風霽月,滿室生輝。
他不否認,從頭到尾都是他圖謀她。他目光悠遠,仿若不見銀盤的夜空,漆黑一片,無邊無際。
「阿瑗,此刻想明白,卻是遲了。如今你亦是心甘情願,這話可對?」
她無從抵賴,揉了他面巾下來,揪成一團,水裡狠狠蕩一蕩。
半晌,她漱洗乾淨,擦乾了身子,起身披上他早早給她備下的絲帛寢衣。鵝黃的緞面,右衽綁繫帶。面料很軟,滑滑的,又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只是叫她臉熱卻是,這人連小衣也沒疏漏。好在看式樣花色,俱是尚衣局置辦。七八件兜衣,包裹在素底包袱裡。看打結的花樣,該是出自宮婢之手,並未被人拆開過。她這才稍稍舒一口氣。
收拾完,她躡手躡腳挑簾子出來。髮絲上沾了水汽,手裡抱著換下的衣衫,小衣嚴實裹在最裡邊兒,不欲叫他瞧見。
她方才梳洗,便與他對上了面,彆扭是少不了。
他將她出水的清麗盡收眼底,瞳眸縮了縮,搶先斷了她告退回屋的念想。
「稍待片刻,先去屋裡坐坐。」說罷不顧她答不答應,徑直錯身,入了淨房。臨去前給她個告誡的眼神,那意思,膽敢落跑,有她好看。
少頃,裡間傳出嘩嘩水響。相比她小心翼翼,沒敢弄出大動靜,他卻是肆無忌憚了。
想著一牆之隔,他身無片縷,她趕緊逃到書房,灌了杯涼水,這才覺得好過些。正舉著空杯子,她驀地一怔,突然想起他放到牆根兒的空木桶。
熱水僅夠了她用。他這會兒嘩啦嘩啦,沖洗的……
她驚在原地,手腕有些顫巍巍。一把團了裙衫,再待不下去,衝出書房,恰好遇上他出來,埋頭繫寢衣腰帶。
「往哪兒去?」他挑眼睨她,小丫頭不學乖的毛病,何時能改?
連人帶衣衫,一把抱了往回走。半道不耐,又信手抽了她懷裡裳服,一件兒不漏,全數往圈椅裡扔。
他看也沒看,只將她扣在懷裡,香噴噴的身子,纖儂有度,手感極好。比船上那會兒,養得更合他心意。
他既歇在此處,她還想留他獨自睡下不成?
「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卿卿?阿瑗,今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