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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告訴他》第2章
  第一章 他的秘密

  周徹和江樂夏想,他們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忘記兩人初次見面的情形。

  記得那一天,天氣很好,湛藍的天空飄浮一朵朵白雲,高低起伏的玻璃窗反射陽光,閃耀刺目光芒,人們依舊投入於忙碌的都市生活中,像每一天的一天,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非常平凡而平靜。

  江樂夏當時站在懸掛於高空的洗窗吊籠中,勤奮刷洗一棟辦公大樓的玻璃帷幕。

  周徹當時在僅隔三吋厚玻璃後的辦公室中,勤奮操幹另一個男人,他的下屬許東儀。

  「嗯……慢……慢一點……」

  「想要老漢推車嗎?」

  「嗯哼……周徹你是個渣,啊!」

  「呵,至少我這個渣很硬很大,足夠把你插得欲仙欲死。」

  窗外揮汗如雨,窗內一樣汗如雨下。

  由於這棟大樓帷幕採用電控的變色反光隔音玻璃,外面的人除非把臉貼在玻璃上,並用手遮擋光線,才能勉強看到裡面,因此江樂夏看不見只距離他三公尺的荒唐破事,一心一意的專注工作。

  周徹眼角瞥見窗外有人,儘管知道那人看不見他們,仍使他升起一股被偷窺觀看的變態快感,操得更加興奮使勁,把趴在辦公桌上的許東儀幹得淫聲連連,雙手亂抓。

  一不注意,抓到擺在桌邊的遙控器,按到了其中一個按鍵,辦公室一邊的整面玻璃牆顏色倏地由深至淺變淡。

  只需三秒,姦情外泄。

  窗內春光被站在窗外努力刷洗的人看個一清二楚,就算周徹上上下下整整齊齊,只拉開西褲拉鍊,但被壓趴桌上的許東儀衣衫淩亂,屁股光溜溜貼著他的胯部,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們正在幹啥好事。

  周徹瞬即察覺光線的變化,轉頭望向窗外,他不曉得他那驟然投去的眼神有多淩厲,如刀似劍。

  他先看到一張錯愕的臉,緊接著那張臉轉變成驚慌,陡地向後仰翻,下一秒,他看到一個灰色身影跌出了他的視線之外。

  這裡,是二十四樓。

  周徹剎地凍結,火熱的血液瞬間涼了下來。

  「怎麼了?」神智迷亂的許東儀還茫茫然的,不知發生何事。

  「該死!」咒駡一聲抽開身,拉上西褲拉鍊疾步走出去,對秘書室職員命令道:「打電話叫消防隊和救護車來,立刻,馬上!」

  一邊說、一邊迅速向電梯走去,飛快下樓。

  真該死,怎會因為這麼可笑的原因導致這種要不得的意外?!

  簡直他媽的可笑至極!

  急速大步跨出大樓,預期中肢離破碎的屍體沒出現,抬頭往上看,只見有個人懸掛半空搖來晃去,許多人見狀發出驚呼聲,大樓內外登時喧嘩起來。

  驚慌失足摔出吊籠的江樂夏嚇得魂飛魄散,幸好他的腰間系有安全繩鎖,沒有立即墜落地面,而是懸在十六樓的高度上,搖搖欲墜。

  他下意識想伸手去抓懸吊的安全繩,未料這一抓反而扯歪了吊籠,吊籠猝地傾斜下墜約半樓高度,情況更加危險緊急,隨時有可能人和吊籠一同墜落。

  「哇啊!」底下及靠窗觀看的人群再度高聲驚呼,也嚇得半死,有人打開換氣窗對他大叫:「你不要動!我們已經叫消防隊來了!你千萬不要再動了啊!」

  除了控制不住的發抖,江樂夏全身僵硬不敢再動半下,驚恐萬分的吊在半空中,命懸一線。

  他實在太害怕了,怕到腦子一片混亂無法思考,心臟快要撞破胸口跳出來,連呼吸都不敢再多用一點力。

  我不要死,我還不想死,我還想做好多好多的事……上帝,我不要就這樣死了……

  周徹異常嚴肅的抬頭仰望,此時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做著最壞的打算,心中已開始計算,假如這人不幸掉下來摔死了,不知要付出多少賠償金才能和解了事。

  他是極精于算計的商人,一條人命的價值與賠償金差不了多少,人道慈悲心什麼的都排在利益之後,並且認定大部份的人會趁機獅子大開口。

  就某方面而言,如同許東儀所說,他的確算得上是個狼心狗肺的渣,眼中只有利益,和他自己,別人對他來說都是個屁!

  不多時,消防隊和救護車呼嘯而來,有人通報是洗窗工人摔掛在半空的意外,立即開了高空雲梯車來進行救援。

  評估過後,他們不敢直接從樓頂拉吊籠上去,恐怕拉的過程發生環叩脫落,因此只能在地上鋪開救生氣墊,雲梯車慢慢的謹慎靠近。

  在眾人的屏息注目下,雲梯頂端的平臺緩緩移到江樂夏的下方,一個消防隊員十分小心的抱住他,另一個則解開他腰上的安全鎖,將人抱進平臺中。

  救援成功,所有的人大鬆一口氣,集體發出歡呼,大聲鼓掌,這起嚇死人的工安意外總算有驚無險的落幕。

  前後折騰了將近半小時,周徹看著從雲梯平臺扶下來的人,才終於看清他的面貌。

  那是一隻受驚的小貓,纖瘦的身子驚恐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的簌簌發抖,抖得整個人都站不住,必須依靠消防隊員從旁扶持,不然一定會癱軟在地。

  他的臉色因受到極大驚嚇而慘白發青,可掩不住五官的清秀與稚氣,周徹皺了下眉,怎麼會雇用小孩子做高空洗窗這種高危險的工作?

  其實江樂夏洗很多次了,對這個工作頗得心應手,這次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若不是好死不死撞見周總經理的辦公室姦情,絕不會因慌亂而打滑摔落。

  追究起來,周徹曉得自己是害他失足的罪魁禍首,他可不想有人因他見不得人的私事莫名喪命,賠償金的多寡還在其次,最主要是工安意外死了個人,對周氏的企業形象必會造成影響。

  幸虧周氏企業有完善的工安規定,要求員工和其他承包廠商皆須遵守,尤其對具有危險性的工作更是嚴格,這個小孩也算幸運命大,沒給他添麻煩。

  不管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完美的表面功夫仍得做個十足,於是周徹親自走上前,神色嚴肅,充滿關切與擔憂,詢問扶著江樂夏的消防隊員:「他沒事吧?」

  「需要送到醫院做詳細檢查才能確定。」消防隊員回答。

  緊急救護人員早已備好擔架在一旁等候,周徹於眾人的詫然中,一把打橫抱起江樂夏,小心的輕輕放至擔架上,轉頭對救護人員吩咐道:「請務必為他做最詳細的精密檢查。」

  「呃,當然。」救護人員愣了下應道。

  江樂夏仍處於極度驚嚇的失神狀態,未有任何其他反應,沒注意抱他的人是周氏企業的總經理,更聽不到周圍一堆女職員呈花癡狀的竊竊私語。

  「總經理用公主抱耶。」

  「總經理真的好紳士,實在帥呆了。」

  「天吶,我也好想讓他這樣抱一下哦!」

  周徹接下來更令所有人意想不到,他竟然一起坐入救護車,親自照看摔落的清潔工人去醫院。

  當救護車呼嘯而去後,圍觀看熱鬧的人群才趕忙散開,回到工作岡位上分享這起意外事故,歌頌自家總經理的親和完美。

  當別人欽佩著總經理的人道表現時,只有許東儀冷笑的想,周徹怎麼可能那麼好心,他是要私下警告那個倒楣的清潔工不要到處亂講話吧。

  良心或人道這類的美德,對周徹而言是垃圾,他根本是只沒心沒肺的畜牲。

  就是個渣!

  江樂夏躺在救護車中依然止不住顫抖,眼神焦距混亂,面色蒼白如紙,彷佛從鬼門關走了一回,太過接近死亡的驚恐駭怕叫他無法於短時間內恢復過來。

  再鐵石心腸的人見狀也會心有不忍,周徹自知不是善良的人,卻忍不住開口,和聲安慰道:「不要再害怕,沒事了。」

  江樂夏仍無反應,似乎沒聽到他的話。

  不會嚇出精神問題吧?周徹輕蹙了下眉,握住冰涼顫抖的小手,再次安撫:「你現在很安全,不要怕了。」

  江樂夏這才稍微凝聚焦距,轉頭望向他,雙眼因驚嚇仍睜得大大,瞳孔黑漆漆的。

  周徹忽然覺得這雙眸子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似曾在哪兒見過類似的眼睛,仔細回想思考……對了,像貓。

  他曾經見過幾次,以前養過一隻長毛大白貓受驚時,也會像這樣雙目圓睜,放大瞳孔,看起來可憐無辜得不得了。

  在一個陌生男孩身上聯想到自己養過的貓,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男孩並不像那只大白貓,大白貓的外型威風凜凜,頗有縮小版獅子王的氣勢,而男孩宛如柔弱可欺的小貓咪,會使人想抱在懷裡呵護,兩者給他的感覺是天差地遠的不同。

  想到大白貓,眼神不知不覺真心地柔和了一些些,不再充滿刻意造作的關懷,對男孩生起難得的憐憫之心。

  「不要怕,沒事了。」周徹握著他的手,不厭其煩的安撫。

  江樂夏總算有反應了,眨了眨濕漉漉的大眼睛,情緒一點點、一點點地平靜下來,不再渾身抖得像篩糠,直直瞅著人,仍未吭半聲。

  周徹想,大概因為驚嚇過度,一下子沒法說話,不以為意。

  不久,救護車來到醫院,醫護人員將江樂夏推入急診室,周徹一路跟隨,吩咐急診室醫生立刻做詳細檢查。

  江樂夏躺在急診病床上,當醫生問他「哪裡會痛?」時,又沒反應了,彷佛沒聽到別人的問話。再問一次,依舊沒回答,醫生略顯不耐煩的說:「你不說哪裡痛,我要先檢查哪裡?難道要把你的衣服都脫光來看嗎?」

  周徹不悅蹙眉,對醫生的話升起一道慍意,瞟了眼繡在白袍上的名字,再次握住江樂夏的手,等他的視線投向他時,問:「你哪裡會痛?」

  江樂夏張了張嘴,一會兒才努力發出生澀的聲音:「……腰。」

  不是啞巴,只是反應慢了些,可能被嚇壞的關係吧。

  「先看看他的腰部。」周徹對醫生令道。

  由於江樂夏穿的是連身灰色工作服,必須由旁人協助脫下才能進行檢查,周徹沒多想,竟又不假旁人的親自動手,工作服底下是白色背心式內衣和四角褲,在場的人除了護士大多是男性,倒不至於尷尬。

  醫生掀起內衣,露出他的腰部檢查。「按到會痛的地方要說。」

  周徹對他重複醫生的話,江樂夏點了點頭。

  江樂夏的皮膚相當白皙,襯得安全繩鎖的勒痕格外鮮紅,身體相當瘦,腰圍跟女孩子差不多細,一根根的肋骨隱約可見,雖不到皮包骨的程度,可明顯比一般人瘦很多,有營養不良的嫌疑。

  看著醫生的手在江樂夏身上按壓,聽到貓咪似的呼痛聲,周徹的眉頭不覺再蹙深半分,驀然有種想把那只手撥開的莫名衝動,不讓別人觸摸這具脆弱的瘦小身體,怕不小心就被碰壞了。

  他當然沒這麼做,只在江樂夏說痛的時候,稍稍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安撫。

  初步觸診後,醫生安排他再做X光照射,周徹進而要求更詳細的超音波檢查,以求最正確無誤的診察結果,怕他不只表面挫傷,內臟亦可能因安全鎖大力拉扯而受損。

  只要是有點經驗的醫生,都看得出來,江樂夏除了驚嚇過度之外,只有表皮挫傷和肌肉拉傷,不過既然「傷者家屬」要求,也只能照辦。

  醫生不曉得周徹不是江樂夏的家屬,只因為他的態度太像家屬,而他本身也沒察覺到這一點,一切似乎都順其自然。

  「小樂!」一名瘦高中年男子快步走過來喊道。

  江樂夏躺在病床上沒看見他,對他的呼喚未做反應。

  男子跑到床旁輕碰了下他的手臂,再叫喚,江樂夏這才應道:「吳大哥。」

  「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男子滿面的焦急關切。

  「我沒事,不用擔心。」 「我不是跟你說過千萬要小心,怎麼會摔下去?你這樣我以後哪敢讓你上去,你……」

  「這位先生,請問您是?」一旁的周徹打斷話,對他後來責備的語氣感到少許不悅。

  男子看到周徹吃了一驚,連忙鞠躬哈腰急急的說:「周總,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敝公司一定會再加強工安要求和訓練的,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這次只是個不小心的意外,以後注意一點就好。」周徹說著冠冕堂皇的表面話,天知道他就是害江樂夏不小心摔下去的人。

  江樂夏拉拉男子的袖子,帶著哀求的語氣和眼神道歉:「吳大哥,對不起,我以後一定會很小心、很注意。」

  語調生澀,咬字發音明顯有些怪異,並且少了一般人自然的抑揚頓挫。

  男子拍拍他的手。「你沒事就好。」

  當護士將人推去做超音波檢查時,周徹始而質問男子:「貴公司怎麼會雇用童工做高空洗窗的危險工作?」

  「周總您誤會了,他看起來雖然小,但已經滿十八歲了,請您放心,敝公司所有人員和管理運作全符合法規及貴公司的要求。」男子恭謹回答。

  周徹沉吟了下,再問:「不過他的反應比常人慢,是否有智力上的問題?」

  「沒有沒有,他的智力非常正常,只是聽力有些障礙而已,只要戴著助聽器,和正常人一樣,絕對沒問題!」男子趕緊澄清,因為智力障礙者有無法適當反應突發狀況的疑慮,當然也不能從事高空洗窗。

  不少人在不知情的狀態下初次遇到聽障者時,常會誤認其為智力問題,主要原因出在反應和表達稍顯遲緩,特別是重度聽障者,由於對聲音接收與回饋的能力較差,因此遲緩情形會多一些,有時這並非偏見或歧視,僅僅只是一種誤會。 原來是聽力有障礙,難怪對別人的問話無法及時反應。在男子的進一步解釋下,周徹才知江樂夏屬重度聽障,左耳完全失聰,剩下右耳需依賴助聽器才能勉強聽到五十分貝以上的聲音,四十分貝以下聽得很吃力,二十分貝以下則完全聽不見了。(注)

  突然想起來,他在匆忙間踩碎了一個落在地上的小型電子產品,當時完全沒注意是什麼東西,想想,應該就是那個孩子的助聽器。

  害人從高樓摔落差點小命嗚呼,又踩壞人家很重要的隨身必須品,周徹內心不住自嘲地哼笑了聲,自己果然不愧為一些人口中的掃把星,大禍害!

  檢查完後,幸好江樂夏只有表皮挫傷和肌肉拉傷,只需留院觀察一天,如果沒再發現其他問題,即可出院。

  不需周徹特別吩咐,王特助即以奇高效率替江樂夏辦好各項手續,同時送來鮮花水果、昂貴的營養補充品,以及一個壓驚紅包。

  他安排江樂夏住進醫院中最高級的單人病房,不需要與其他病患一起擠在健保房中,並向清潔公司說明,醫療費全由周氏負責。

  一切均已安排妥當,但周徹仍未立刻離開,待在病房裡「陪」他。

  大難不死的江樂夏驚魂未定,對周徹藏不住惶恐畏怯,坐在病床上低頭絞手指,一整個手足無措的模樣,看起來更加可憐兮兮了,活像只落難的小貓。

  周徹坐在床邊,輕拍了下吸引他的視線看向他,再儘量用清晰的口型慢慢說:「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跟醫生或護士反應,知道嗎?」

  江樂夏點了點頭,靜默片刻,遲疑的緩慢發出聲音:「我……不會說出去。」

  周徹微微一笑。「你什麼都沒看到,不是嗎?」

  江樂夏茫然不解,一時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他明明看見……

  周徹沒進一步解釋,只是微笑著注視他。如果小孩膽敢借機勒索,他有的是方法讓他從此走不出這家醫院的大門。

  江樂夏未看出他眼底的威脅惡意,想了想,頓時才明白周徹的話意,要他當作沒看見,於是表情很認真的用力點了點頭。

  「好好休息。」周徹禮貌性地輕拍他的肩膀,這才離開,他相信這只小貓沒有膽子跟別人亂說話。

  周徹離開之後,江樂夏從受驚的狀態慢慢平靜下來,抑不住一股淡淡的失望之情。

  在此之前,周徹在他心目中有著巨大而無懈可擊的完美形象,可在此之後……雖然坊間許多週刊雜誌時常報導關於周徹的緋聞,可緋聞物件全是女人,只給人風流倜儻的印象,若非今天親眼撞見,他實在不敢相信,周氏總經理竟然會在辦公室和男人做那種事……

  憶起那讓他嚇得差點丟掉小命的一幕,又想到剛剛周徹一路上的陪伴,失望之餘,臉卻莫名的、不由自主地微微發紅。

  抬手捂住熱熱的雙頰。

  為什麼會……心跳得好快……?

  翌日早晨,周徹又親自來到醫院探視。

  他遞給江樂夏一個紙袋,示意他拿出紙袋裡的東西,說:「給你的禮物。」

  是一款全新的助聽器,是江樂夏一直存錢想買的多頻道數位助聽器,除了功能性強,外型設計改良成藍芽耳機的樣式,戴起來輕巧舒適又美觀。

  他之前的助聽器是已用了很多年的舊款,最近因老舊有些不堪使用了,不僅雜訊多,有時收音還會忽大忽小,聽力師於二年前便建議他該淘汰,但他仍捨不得換,因為手上沒有太多餘錢可購買新機。

  助聽器除了本機之外,必需配備一些週邊耗材,林林總總加起來,是筆不小的費用,對江樂夏更是龐大負擔。他不想再向辛苦工作的父母拿錢,他們已在他身上投入太多,且弟弟妹妹年紀尚小,需要很多開銷。

  如今有人免費贈送,江樂夏儘管驚喜,卻猶豫該不該收下如此高價的禮物。

  周徹輕易看穿他的心思,說:「這是公司給你的賠償,請務必收下。」

  江樂夏再猶豫了會兒,才戰兢地雙手接過。「謝謝。」

  「試戴看看,如果不適合,我再帶你去調整或換一支新的。」

  「好。」從盒子裡拿出來,詳細研究了一陣,繼而微偏著頭戴到耳朵上,小心輕按助聽器上的按鍵。

  這個動作讓周徹感到異常可愛,宛如小貓用爪子撓著耳朵似的。

  江樂夏忽然抬頭望向他,請求道:「對不起,請你說話好嗎?需要調整。」

  由於聽力障礙的關係,即使從小就接受言語訓練,可仍然不如健康的正常人一樣能很流利順暢的說話。

  「好,要說什麼?」

  「都可以,只要聲音。」

  「唱歌可以嗎?」周徹再笑問。

  江樂夏不禁吃驚的看著他,周徹的語氣表情太過平易近人和詼諧,與印象中該是高高在上的傲然威嚴很不一樣。

  「開玩笑的,我五音不全。」周徹說,閒聊般的問:「你今年幾歲?」

  「……十九歲。」江樂夏眨眨眼回神,知道對方是要幫他使用助聽器,趕緊再微偏頭,仔細調整接收頻率與音量。

  「還在念書嗎?」

  「專科夜間部。」

  「什麼科系?」

  「資訊管理。」這是能窩在電腦前,不需與太多人說話的專業,因此江樂夏才選擇它,白天工作,晚上上課地半工半讀著。

  「想不想到周氏企業工作?」

  「畢業後,想去應徵。」停了下,助聽器差不多調整好了,再轉過臉來面對他,問:「有殘障名額嗎?」

  周徹聽他將「殘障」二字說得如此自然而然,並不刻意自卑回避,心頭生起一絲絲異樣的莫名感覺,好似微乎其微的揪了下。

  不明所以的微弱悸動,是同情還是憐憫?

  或者,有其他什麼久違的情緒?

  又或者,只是新的狩獵遊戲?

  瞬間一個轉念,周徹的雙眸忽閃爍起不明光芒,微揚的嘴角滲出難以察覺的邪氣,耳朵殘缺的清純小貓倒是新鮮玩意兒,他以前未曾玩過這種類型。

  周徹太明白自己不是大慈大悲的善男信女,憐憫同情心是企業及個人形象的表面功夫,虛偽的裝腔作勢。

  對於感情,他更是恣意妄為荒誕不經,從未對追求的物件付出真心,那些人充其量是打發無聊與享受征服過程的玩具,他喜歡「始亂終棄」這個遊戲,尤其破壞看似完美的人或感情,總能教他獲得無以名狀的滿足感,比打敗商場競爭對手更快意。

  不諱言,他以玩弄感情為樂,愛看別人因他而掙扎痛苦,許東儀就是最好的例子,將他從已婚直男掰彎成同性戀,讓他背著老婆孩子對同是男人的上司張開雙腿,在辦公室帶著強烈罪惡感放浪偷情,還有什麼比這更刺激有趣。

  他甚至勾引過一個神父,在告解室半強暴地誘姦神的僕人,偶爾憶起當時極致的亢奮,仍會捺不住病態的戰慄。

  這無疑是一種心理扭曲的邪惡快樂,一種極無恥可憎的純粹惡意。

  那名神父曾這樣高聲咀咒他──

  迷惑我的魔鬼,將被扔在硫磺火湖裡,就是獸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你必晝夜受痛苦,直到永永遠遠!(注)

  連最靠近神的人都如此痛恨他,恨不能將他丟入那什麼硫磺火湖受苦,可見他已顧人怨到被神所唾棄了,是萬惡不赦的罪人,是充滿毀滅與淫欲的惡獸。

  也許,連撒旦都會為他歎息。

  哎,說得好像有多十惡不赦罪該萬死似的,他一不殺人二不放火,不過喜歡從別人的痛苦中攫取快樂罷了。周徹總是毫不在乎的聳聳肩,別人的咒駡之於他和笑話沒兩樣,很多年前他即在地獄中待過,所有能被說出口的惡毒話語全都聽到麻痹,沒什麼大不了。

  說起來,他和許東儀也玩一段時間了,已有些膩,確實該換換口味了。心思迅速翻轉一回,心忖,白白嫩嫩的弱小獵物不正在眼前?

  周徹啊周徹,你連殘疾小孩都不放過,你說你還是人嗎?簡直禽獸不如哈!

  他不住在心裡大聲自我嘲笑,訕訕然地自我鄙視一番,覺得自己真的壞透了,若剖開他的胸口來看,會發現他的心肝全腐壞了,甚至爬滿噁心的蛆,散發出叫人作嘔的惡臭。

  江樂夏見他遲遲未回答,不催促,只是靜靜地望著他,乖乖巧巧的樣子。

  看著人說話,是從小被教導的習慣,除了禮貌,最主要是必須配合助聽器接收的聲音讀唇語,他是屬於重度聽力障礙,無法完全依賴助聽器。

  多天真無知的孩子,他很樂意帶領他進入精采的成人世界。周徹心懷不軌的算計起來,體內流淌許久不曾有過的興奮火熱。

  打定主意,終於開口:「下週一早上九點,到周氏企業總部二十四樓辦公室報到。」

  性情單純的江樂夏看不出周徹的眼神有微妙變化,聽到他的話詫異頓住,一時以為聽錯了,連忙低下頭又調弄起助聽器來。

  奇怪,設定得剛剛好啊,音量穩定,音質清晰,而且幾乎沒有多餘的雜訊,那他剛剛聽到的是什麼?

  憨然可愛的動作令周徹不覺微微一笑,傾身湊近他戴著助聽器的右耳,清清楚楚重複一次:「週一早上九點,周氏企業總部,二十四樓辦公室報到。」

  沒來由的突然想到,聽說若要對別人下達命令,對著右耳說的效果比對著左耳好,成功率更高。他不確定這個說法有何可信度,他只是想更加靠近江樂夏,聞那發梢的清新香氣。

  江樂夏對於他的突然靠近稍感驚慌,身體下意識閃躲開來,對於他的話驚訝不已。「周先生,不必這樣。」

  「不必哪樣?」周徹幾近輕佻的又靠向他。「這樣嗎?」

  江樂夏被逼向後縮,再後退就要掉到床下去了。

  看見他的臉頰和耳朵淺淺泛紅了,羞怯怯的低垂眼瞼不敢看他,周徹心中霎時只有一個想法──

  怎麼會這麼可愛?

  抑下摸摸他的臉的衝動,霍然拉開過近的距離,站直身體,俯視微笑道:「我會跟你原來的老闆說一聲,試用期一個月,試用期滿後升為正式職員。」

  態度雖顯和善,散發出的氣勢卻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江樂夏愣愣地抬頭仰望他,理解力與反應本就比常人慢一些些,這下更不知該如何正確反應。

  因吃驚而圓睜的雙眼雖盛滿惶惑,可依然純真澄明,黑是黑,白是白,清清澈澈不染纖塵,周徹已經很久沒見過如此乾淨的眼睛了。

  太乾淨無瑕的東西真討厭,讓人生起破壞的欲望。

  真想看見,這麼無邪的眼睛蒙上情欲時,會呈現什麼淫蕩的色彩。

  就,弄髒吧!

  污染這雙乾淨的眼睛,弄髒這只純白的小貓,光這麼想便能令他微微興奮起來,真是無可救藥的變態不是嗎?哈!

  「就這麼說定了。」周徹忍不住手癢,揚手摸摸那看來很柔軟的頭髮,手感果然滑順好摸,他相當滿意,想必其他地方會更令人愛不釋手。「下週一記得準時到,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周先生!」江樂夏不知所措的急了,抓住他的手喊道:「我沒事,工作,不用!」

  「不要急,慢慢說,我不是要以給你工作做為賠償,只是剛好有職缺,所以提早應徵你進來。」周徹說,手被另一隻略感粗糙的小手抓著,再次輕震了下微弱的怦然心悸。

  「我很好,不用……」江樂夏心急時,更無法順暢的適當表達。「不要同情!」

  同情?周徹幾乎想失笑,心道,不,你錯了,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想和你玩玩而已。

  心裡想的是一回事,該表現於外的又是另一回事,他斂正臉色,嚴肅幾分的回道:「你不需要這麼想,你應該知道,你目前的工作並不適合你,不僅危險,並且與你學習的科目完全無關,就算我是出於同情,你也應該把握任何上進的機會,況且試用期間如果你表現不佳,我還是有可能不正式錄用你,你仔細想想,下週一我要看到你的人出現在周氏大樓。」

  話末,已是全然的強勢了,容不得一個「不」字。

  一番義正辭嚴的說法,立即打動了涉世未深且性格單純的江樂夏,眨巴眨巴仰望他,吶吶道:「周先生,謝謝,你是好人。」

  這回換周徹一頓,抑下皺眉的衝動,狀似開玩笑的應道:「千萬不要說我是好人。」

  好人的際遇和下場通常都很慘。周徹在心裡對他說,傻孩子,我是壞人,專門讓好人很慘很慘的大混蛋哦!

  握了握江樂夏抓著他的手,他想,他要把這只明顯時常勞動的小手養得軟嫩細膩,讓這只小手輕輕撫摸他的身體,然後握住他的……

  熟悉的電流乍地從下腹竄起,周徹發現,他竟然硬了,雖沒亢奮到想當場拆吃入腹的程度,可確實已對眼前瘦弱的男孩有了欲望。

  很好,產生性欲是一種美好的開始,他非常期待接下來一個月的「試用期」,他相信,這只可憐又可愛的小貓不會讓他失望的。

  細火慢熬的情欲,亦是新鮮體驗呵。

  江樂夏回到租屋處,感覺這兩天的遭遇彷佛一場夢,先是惡夢,接著是美夢。

  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紙箱,裡頭放了些平常比較用不到的雜物,拿出一本活頁資料夾,翻開來,許許多多印在平面紙張上的周徹躍入眼簾。

  這個資料夾有大半剪報資料與周徹相關,有從報紙剪下的,有從雜誌撕下的,還有一本印製精美的周氏企業集團簡介,打開後的第二頁,即是周徹悠閒輕靠在一張辦公桌旁的全身照,旁邊印有介紹個人資料和經歷,以及企業的營運理念與管理政策。

  周徹被喻為本國商界的十大金童之一,學識經歷傑出不凡,相貌英俊,體格高挑挺拔,有著文人的儒雅氣質,卻不失傲然霸氣,是風采翩翩的世家貴公子,亦是精明淩厲的企業領導人,在商場戰爭中殺伐決斷,毫不手軟。

  很多人愛他崇拜他,也有很多人恨他畏懼他。

  這樣表面上趨近完美的人,是江樂夏心目中的超級偶像,萬分欽敬那光芒萬丈的輝煌形象。

  他很崇拜周徹,像小男生小女生崇拜歌星演員一樣,有時會幻想如何與他邂逅、與他相識、甚至與他相知相戀……

  想當初第一次清洗周氏大樓時,又驚又喜的近距離看到偶像本人,當天晚上他差點興奮得睡不著覺。

  之後每回要去周氏工作時,他一定會主動要求清洗那一邊,尤其清洗周徹辦公室的玻璃落地窗時,總特別用心仔細,雖然反光玻璃無法清楚看見裡面,可只要想到離他那麼的近,便會暗自心喜。

  如果剛好遇上玻璃調為淡色或透明,且看到周徹坐在裡頭辦公或與他人開會交談,那一整天他都會悄悄開心很久。

  這算是一種暗戀嗎?

  哎,身體有部份殘缺已經很慘了,又偷偷暗戀一個男人、一顆遠在天邊的閃耀星星,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糕的?

  江樂夏有時會感到困惑,不明白自己是否就是所謂的「同性戀者」,他的年紀尚輕,人生經歷不多,關於性向仍有許多不確定性,同性之間的喜歡和傾慕,有時可能只是一種類似愛情的情感錯覺。

  假若,他明天遇上一個互有好感的女孩,他們相識進而相處,或許他就會展開一段正常的戀情,繼而結婚生子,過完平平凡凡庸庸碌碌的一生。

  又假若,他遇上的可能是個男孩,或男人,像周徹一樣成熟性感的男人。

  手指蜻蜓點水地撫過紙面上那張英俊迷人的臉,如果是周徹……如果是這個男人……

  手機的音樂鈴聲驀然響起,打斷了不著邊際的紛飛思緒。

  「樂樂,我是媽媽,你今天過得好不好?」夾帶鄉調卻特意咬字清楚、提高音量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

  「媽,我很好。」

  「最近天氣很熱,要多喝水,小心中暑。」

  「好,我知道。」

  他不敢說昨天從洗窗吊籠摔出去,差一點點就沒命了,倘若媽媽曉得,一定會非常緊張驚慌,要他立刻回家。

  江媽媽三兩天就會打電話關心單獨在外的兒子,一年前江樂夏決定離開家鄉,獨自到大城市就讀專科夜校時,江爸江媽莫不極力反對。

  江家父母對於這個身體有缺憾的孩子滿懷愧疚,甚為保護,深怕這孩子在外頭給人欺負去,吃了悶虧還不敢回家說。小時候,曾好幾次被其他小孩嘲笑捉弄,他只敢偷偷躲進棉被裡哭,後來當他們發現時,禁不住又心疼、又自責。

  江樂夏向來乖巧聽話,只是這回異常堅持,他常常會想,無論如何,終有一天還是得離開父母的羽翼,學會獨立自主的生活,學會自己保護自己。他先說服較理性的爸爸,再努力使媽媽相信他能好好照顧自己,這才使江媽媽流著眼淚點頭答應。

  不過條件是必須常常聯繫,大事小事通通要報告,三天以上的連續假期要回家。

  提到江樂夏的聽力,他並非天生殘缺,而是五歲時不慎感染發高燒造成的,耳朵構造完全正常,損傷的頭腦掌管聽覺的部份。

  幸好當時他會說話了,在助聽器的輔助下,經過特殊教育的學習訓練之後,即能像正常人一般交談,只是聲調發音仍然有一點差異,表達能力相對弱一些,但不會在生活上造成大問題。

  母子倆閒聊了幾分鐘,末後,江樂夏還是決定對母親說:「媽,下星期一,我要去周氏企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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