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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子藥罐子》第176章
第176章 蕭玉衡翰林院對峙

  太后拉著趙靖宜的手,渾濁的眼睛望瞭望這伯侄倆人,囑咐趙靖宜說:「皇上事兒多,顧不著的地方你得多為他分憂,你心裏有事,也不要藏著掖著暗自揣測,他是你伯父,總向著你,不要有嫌隙。」

  趙靖宜單膝跪在地上回握著太后的手,點頭柔和了冷硬的表情,「皇祖母放心,為君分憂乃孫兒分內之事,怎會有嫌隙?」

  「就該如此。」太后歎道,「這日子哀家總覺得慢慢到頭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若好好的,哀家走得也安心。」

  夏景帝聞言眼裏沉痛一過,皺眉不滿道:「母后又胡思亂想了,您的身子太醫一直調理著,至少得過了九十九才能去見父皇,還有好幾年呢,父皇可不願見您。」

  夏景帝的話讓太后笑了,她也沒反駁,「皇上說的是。」

  夏景帝一急便道:「您老是掛念著靖宜孤單,總得等他成家才行呀!」

  太后聞言轉頭看著趙靖宜,「可有好消息給哀家的?」

  趙靖宜輕輕地摩挲著太后的手,唇角微微揚起,臉上溫和的似乎連眼神都帶著光,「等再過些日子,孫兒成功了便帶他來給您磕頭,只怕他不如皇祖母之意,屆時還請您不要怪罪。」

  太后本是抱著玩笑的想法,卻沒想到趙靖宜真藏著這麼一個人,頓時灰暗的臉上期待起來,「真的呀,什麼樣的人呢?」

  「極好的人,溫和懂禮,對榮兒也好,孫兒很是喜歡。」趙靖宜幾乎是破天荒地如此讚美一個人,愛意大方地表白出來。

  太后努力地瞧著趙靖宜那滿心滿意的神情,連連點頭,「好好好,只要靖宜喜歡哀家也定是喜歡的。」

  夏景帝不禁嘴角一抽,他極難想像林曦會跟隨著趙靖宜進宮給太后敬茶的模樣。然而本想說上兩句,卻看到太后難得高興臉色都仿佛紅潤了起來,便咽了回去。

  「皇帝可曉得那人?」

  一回神聽到太后的問話,夏景帝說:「也是剛知道。」

  頓時太后笑顏而開,眼神清明了起來,似心滿意足,「哀家便耐心地等著吧。」

  太后不便多說話,等宮女端著藥碗進來,趙靖宜接過服侍太后用了藥睡下,才與夏景帝一起退出去。

  離宮前,趙靖宜又一次對著夏景帝抱拳道:「臣侄多謝伯父成全。」

  太后面前金口一開,這便無法更改。

  夏景帝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道:「靜安之事作罷容易,可朕之前已對太后及白師傅提起,太后倒是無妨,可白師傅……朕金口玉言,曾說過只消林曦考得狀元,便賜婚,這無緣無故又不作數該如何是好?白師傅是朕的老師,朕是極尊重的。」

  趙靖宜微微一笑道:「伯父請直言吧,若白老先生有任何怒氣請都朝著臣侄而來,臣侄願負荊請罪任其責罰。」

  「堂堂一介親王,你真是……」見趙靖宜無所謂的模樣,仿佛連皇家顏面都可有可無,夏景帝頓時甩了袖子,怒道,「滾吧,別太丟人現眼,讓朕也跟著無光。」

  趙靖宜從善如流地行禮,「臣侄謝主隆恩。」

  夏景帝深深地歎了口氣,眉宇間多有煩躁,然而卻聽到趙靖宜說,「皇上,臣侄只有榮兒一個兒子,今後若是與林曦在一處,更不會再有,您是看著榮兒長大的,他與臣侄不同,尚文不懂武。」

  夏景帝心裏頓時一動,抬眼看他,只見趙靖宜罕見地微微一笑,「臣侄告退。」

  蕭玉衡走進翰林院發現今日這氣氛有些不同,他來的不算早,大多數同僚已經到了,不過奇怪的是人都不在位置上。

  他往裏走了兩步,依稀聽到說話聲,聲音不小,再走近些,仿佛是在爭吵。

  翰林院可都是些君子自稱的文人,平日說話溫聲細語,彼此看不順眼也不過冷嘲熱諷,罵人不帶髒字,可今日這委實有些失了冷靜。

  湊在最週邊的翰林看到他,不禁微微變了臉色,喚道:「蕭大人來了。」

  蕭玉衡瞅眼望瞭望裏頭,笑著朝他抬抬下巴,問道:「這是在吵什麼,這麼激烈?梁大人今日的嗓門可真夠大的,中氣十足。」

  蕭玉衡在這幫熬資歷的翰林裏算是年輕的了,除了白家書言書謹兩兄弟,其餘皆過了而立之年。不過雖年紀不大,可資格已經很老,出身勳貴,又還有白家照拂,是以在皇上跟前露臉的機會極大,最近草擬的詔書又讓皇上滿意,聽說馬上就要動一動,升一升了。

  翰林是晉身的極好臺階,可若是苦哈哈了半輩子還在翰林,六部或外放皆無,這輩子也就是沒指望了。

  然而這樣的老翰林卻不少,沒有機會,沒有賞識,只能一輩子編書修典籍,是以對蕭玉衡這樣既年輕,又有背景和人脈的勳貴子弟,心裏不免有些發酸。

  然而心裏再怎麼妒忌,也不敢得罪他,是以聽到蕭玉衡詢問,這個翰林眼神閃爍了一下,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沒,沒什麼,不過是些小事。」

  小事可是這個模樣?

  瞧他的表情八成還與自己有關,蕭玉衡正要繞過他湊近去,卻忽然聽到裏面一個拔高的憤怒聲音。

  「我呸,虧得讀了半輩子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吧!以林師弟的才能,哪需要像爾等這般廢力才能考上進士,他可是白老先生公開的關門小弟子,看如今這般連中三元也不是難事!你們拍馬都趕不及!誰不知林師弟醫術了得,連太醫院都束手無策,卻只有他將睿王世子救回來,那時候的艱辛困苦於十五歲的病弱少年來說,沒有體會過便沒有資格置喙!有本事在京城的你們上去救啊!睿親王的品性就更不必說了,林師弟即是救命恩人,又是表內弟,心懷感恩之人如何不結交?多走動一些有何不可?為何在你嘴裏就變得如此齷齪!呵,現在我是知道為何睿王爺不喜文人,這捕風捉影、歪曲事實、心懷記恨、出言誹謗的能力就是我等也羞於為伍!」

  這慷慨激昂的一番話顯然是出自白書言之口,而其中卻牽扯到了他的表弟林曦。

  蕭玉衡頓時眯起眼睛,這三元及第的榮耀本只現於曾經的白如松,而林曦卻已是連中二元,他又受皇上賞識,殿試八成也逃不開狀元之名,便可預見重現當年恩師白如松的榮耀,不過二十一的年紀,當真是大夏第一人。

  入翰林的哪個不是才高八斗,其中不乏當年程門立雪跪求白老先生收徒之人,心有傲氣,對林曦是諸多不服。想必也曾幻想過若關門弟子是他們,是否也能光榮三元?

  如今不知又如何跟睿親王牽扯上關係,想到他的大姐夫,蕭玉衡不禁搖了搖頭,趙靖宜若真是能方便他人之人,他蕭玉衡何至於當初苦讀多年,全憑自己本事。

  才華橫溢者總是遭庸人妒,蕭玉衡雖不高興,不過也不想他表弟還未入翰林便樹敵眾多。白書言已是說了重話,他便再提點幾句便罷了。

  然而沒想到,那位梁編修卻冷笑三聲,嘲諷道:「誹謗?呵,如今可都傳遍了,說來還是林家舊僕露了口風,不然誰能想到白老先生的關門弟子還是睿王爺的榻上之賓?王爺是何等身份,世人皆知最不耐煩書生,若不是林曦用了下流的身段如何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屈尊相顧。更不知他如何糊弄小世子,連嫡親的外家都不親近,想想堂堂七尺男兒,卻如同女子一般照看孩子,若不是藏有私心,誰能這般女兒姿態!」

  「哪個林家舊僕?姓什名誰?這般隱秘之事,若真有其事怕不是一般奴僕便能知曉的。諸位同為翰林院供職,心中自是清明公正,試想既是林家家奴,如何能做這般別有用心背主之事,如今正是殿試關鍵時刻,為何早不傳晚不傳偏偏是這個時候,其中誅心之意諸位豈會不知,可不要被一時氣憤所蒙蔽,將來同僚見面尷尬。」

  這是白書謹的話,他的語速較緩,言辭冷靜,說完卻是引得一番沉思。不過很快聽到另一位平日裏無什聲響的老編修說:「白家小子,你是林家的姻親,又與林曦師兄弟的情意,自是偏袒與他。只是聽說林曦上京前體弱多病,將養了好一陣子才有了起色,跟隨白老先生求學不過幾年。即使再才華橫溢,進士已是勉強,會元……呵呵,老夫心胸不廣,實在想不出是何等驚采絕豔的模樣,就是老先生也是在而立之年十拿九穩之後方三元及第。這不免讓老夫想起當年梁王主持的春闈,蔡大學士懸樑,眾舉子擊鼓鳴冤之相。」

  那一界的春闈乃是大夏朝難以忘懷的舞弊黑暗,一說起來士林皆是恨得牙癢癢。

  粱編修有一好友便被捲入其中,平白無故丟了烏紗帽,是以最恨這投機倒把的事,一改猶豫忿忿道:「有那前車之鑒在此,想必林曦還有些才華,只是這種品德,自甘墮落甘與妓坊為伍的做派,實在讓人不恥。」

  「妓子還有無處可活不得不淪落風塵的無奈,可林曦……依靠著永甯侯府照樣能活得自在,是以更讓人瞧不起。」

  「可不是,這樣怎好叫讀書人,怎有資格站於大殿之上!」

  「世日風下啊!」

  「嘿嘿,說來我還見過幾面,雖說沒有城南私館裏頭的小倌那般雌雄莫辯,妖嬈身段,可模樣倒是清秀,看起來極嫩,想不到睿王爺好這口,或許是床上……那活不差……讓王爺把持不住——啊!」

  白書言越聽越混賬,忍無可忍地舉起了拳頭,白書謹這會兒勸都不想勸弟弟,斯斯文文地卷著袖子。

  然而這倆兄弟還未動手,從身後猛地竄出一個身影,一把推開這倆,一拳轟向那還笑得猥瑣的人,直接一個鼻樑開花。

  若不是這兩年疏於鍛煉,力量有所懈怠,怕是連牙齒都揍斷了。

  白家兄弟一看到蕭玉衡便齊齊喊道:「姐夫!」

  「還廢什麼話,給我往死裏揍,揍死算我的!」蕭玉衡冷笑地舉起身邊花格上的花瓶一把扔向那幾個最囂張的,梁編修首當其衝腦袋開瓢。

  這些向來斯斯文文動嘴不動手的文官哪見過這不要命的架勢,見了紅,頓時懵了,連責問都忘記。

  待看到後面的白家雙胞胎一人一塊鎮紙拿在手裏,那老編修才顫顫巍巍道:「你……蕭玉衡……瘋了!」

  只聽到蕭玉衡獰笑道:「本少爺帶著眾紈?跟魏謙那貨幹架的時候,你還在那個犄角旮旯裏苦哈哈地讀之乎者也?!」

  「君子動口不動手!」

  「呵,你算哪門子君子,我家表弟什麼人物由地你們這群蠢貨在這裏評頭論足,真當我永甯侯府無人了嗎?」

  「做了這種事還害怕人說嗎?」有一個縮著脖子抖了抖,咬牙道,「有本事你動手,打死朝廷命官,我就說,林曦——」

  「啪——」白書言一轉頭,看向自家雙胞胎哥哥,只見書謹面無表情地撣了撣袖子,冷冷道:「聽不下去。」

  蕭玉衡冷笑一聲,轉頭看了一圈,「誰還嘴硬,繼續說。」

  看著那位不知有氣還是沒氣的,這會兒便都沒了聲響。

  那老翰林本想梗著脖子,不過也被後面地拉了拉袖子,按捺下來。

  「沒那骨氣就閉嘴,今個兒算你們運氣,若是被我大姐夫聽到,手起刀落一人一下,鬧到了皇上面前也是白搭,說話前先掂量掂量脖子上的那物件還要不要。」

  說完,蕭玉衡冷著臉一甩袖子離了翰林院,兩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便齊齊跟出來。

  「姐夫。」

  蕭玉衡停了腳步,回頭,看見書言欲言又止的模樣,可見也是聽到了這個謠言。

  「書言,書謹,今日姐夫承你們的情,回頭再好好答謝你們。曦兒的品性你我都清楚,斷不會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來,其中定有什麼緣故,如今正是殿試時候,可不能亂了陣腳,生出事端。」

  書言立刻搖了搖頭,「姐夫說的什麼話,本就是自家人,而且若不是林家表叔,我們恐怕見不到阿姐了。」

  書謹說:「幸好謠言如今不過在各學院,翰林院及考生之間流傳,還沒鬧得人盡皆知,這兒我們白家更清楚些,有消息,便立刻告知姐夫。」

  「那就多謝兩位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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