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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後,男主不准發芽》第74章
  第74章 第八場極樂

  在聞楹和蔣商陸兩個人還沒有從哈薩克出來之前,他們曾就歲這種微生物培養基體質一旦爆發產生的問題有過一些討論。

  事實證明就是陳永明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徹底走錯了路子,這才導致了他的進化出現了本末倒置的現象,不僅臟器病變得更嚴重,而且食用菌對歲的進化幫助其實有限,真正的微生物進化方式絕對還另有他法。

  蔣商陸作為曾經親密接觸過上一任第一歲陳永明並最終將他吞併乾淨的人,自然也十分明白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的免疫系統開始出現惡化,他的身上就會像是被打開了某種開關,各種疾病都會開始在他千瘡百孔的身上鑽空子。

  他不會死亡,除非像陳永明那樣被他這個同類徹底吞併,可是現在除了他,如今所有有可能成為歲的替代者基本已經被他清楚乾淨了。

  而相對的微生物在他身上代謝的熱量會讓他變得越來越強大,但是病痛的巨大折磨也同時存在,幾乎能讓他生不如死,所以此刻蔣商陸的這種身體狀態,恰恰就是進化開始的第一步。

  「……你這到底怎麼回事?是有心臟問題嗎?喂,你到底怎麼了……」

  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讓明顯很不舒服的蔣商陸對自己放鬆警惕,但臉色難看的謝沁見他這樣心裡也有點慌了。

  他這輩子沒結過婚沒有自己的孩子也根本不會照顧過人,生活經驗基本沒有的情況下對這種事情自然是手足無措,甚至還比不上前面提醒蔣商陸不要太用力地摁壓心口的宗明苑。

  「謝老師,你別再問他怎麼了……他現在哪還有力氣開口和你說話啊……」

  宗明苑這般說著幾乎是有點埋怨地看著謝沁,謝沁被宗明苑這個立場非常不堅定,被風一刮就跑的傢伙弄得哽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硬是不顧蔣商陸反感的眼神幫他把領子解開了幾顆,又在打開車窗通風後把自己手腕上的罌粟花刺青拿起來給明顯愣了一下的蔣商陸象徵性看了看。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這是照我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刺上去的,你應該……應該聽你父親提過她,但她當時沒有死……一直都還活著,在找你們,我為我魯莽的的行為向你道歉,但……我也只是想有個機會確認一下你的身份……算了,都是我的錯,你還是和我馬上回去吧,我給你再想辦法。」

  自作主張地又開始幫蔣商陸決定一切了,謝沁這態度弄得本來盯著他手腕看的蔣商陸稍微回過些神來,接著明顯不太喘得過氣的就斷斷續續地笑著道,

  「……我可不能和謝先生回去,我剛剛已經聽宗明苑說了您是受蕭老之托來這兒的目的,您難道到現在還沒看出來我是什麼東西嗎……越接近那個佈滿了微生物的卓瑪拉山口我的症狀就更嚴重……您在國外研究了那麼多年人類學,對於我這種第三類生命……不是應該很瞭解嗎。」

  蔣商陸的話讓謝沁的臉色沉了沉,他剛剛並不是沒看出來這個人身上的某些問題,甚至從他應該有同伴隨行這點他也已經基本推測出了他的身份。

  可是因為心裡存著僥倖,所以他一直沒有明說,而這般想著,情緒複雜的謝沁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著眼前的蔣商陸又一臉疑惑地問道,

  「是的,現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才很不敢相信……你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呢?你的父母呢?你其他的家人呢?為什麼不好好地呆在他們的身邊,硬是要摻和到這種事情裡面來?」

  這個問題其實聽上去很稀疏平常,但是對於情況特殊的蔣商陸說不亞於往他的心口狠狠地紮了一刀,他原本就很反感別人和他提他最不想回憶的家人的問題,但謝沁偏偏就挑他最難堪的問題問。

  而謝沁看到他瞬間變得很難看的臉色,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問了一個比較不合時宜的問題,半響這個總是顯得很嚴肅正經的中年科學家只尷尬地沉默了一會兒,許久才硬撐著面子開始認真地解釋道,

  「……抱歉,從剛剛起就一直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話,以前因為這個性格缺陷我就經常做錯事,所以到這個年紀也沒什麼人看得上我,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個,如果你現在覺得很不高興,可以直接告訴我,你現在這樣我真的快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發誓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謝沁的認錯態度倒是非常好,和他之前做錯了事還死鴨子嘴硬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宗明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兩在這麼幾句話間就完成了一場認親,而且大有把蕭驁交代的事情都給丟在腦後的樣子,結結巴巴地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插嘴了。

  「……我現在沒辦法相信你說的任何話,我對和蕭驁那個出爾反爾的老東西有關係的人都信任不起來,無論是你還是前面這個小子……但我現在必須下山找我的同伴,不然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急到發瘋,今天這場爭論到這裡為止,你我各退一步,你們別給我找麻煩,我努力把你們送出去,我一個人來過西藏很多次,所以大概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出去。」

  勉強喘了口氣,心口的某個地方卻還是在一陣陣地作痛,捂著自己心臟的蔣商陸這般說著,又咬破了點舌尖才讓他自己的腦子清醒一點。

  謝沁被他這樣十分排斥自己的態度弄得有點鬱悶,但是想到之前自己那麼做蔣商陸也不可能給他好臉色,他也只能點點頭和宗明苑一起去前座試圖往山下開了。

  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是這裡已經是在卓瑪拉山口範圍的問題,無論宗明苑怎麼在謝沁的知道下往前開,都好像在沿著一個同樣的地方不停的兜圈子,而意識到這裡的夜晚的確隱藏著什麼問題時,額頭燙的厲害的蔣商陸許久才閉著眼睛顯得很不安地開口道,

  「……還是開不出去對嗎?」

  「對……蔣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同樣意識到哪裡可能不太對勁的宗明苑轉過頭回了一句,他看的出來蔣商陸好像知道些什麼,但是似乎並不願意和他們說。

  而蔣商陸想起自己和聞楹之前一直刻意的避開卓瑪拉山口,可如今自己還是被迫無奈地到了這兒,心裡也覺得自己這輩子的運氣真是差到一定境界了,所以他只是緩慢地抬起頭看了看窗外又語調有些陰冷地回答道,

  「先停下來吧,暫時別開了,因為岡仁波齊現在不想讓我們走了。」

  蔣商陸的這句話透出一股恐怖的氛圍,也讓宗明苑忽然有點心裡發毛,他莫名地覺得在蔣商陸嘴裡岡仁波齊這座山彷彿就是什麼活物似的,而很快他身旁一直臉色也顯得有些難看的謝沁也不自覺地喃喃了一句。

  「原來……這個地方有自己獨立的思考能力。」

  這兩人和打啞謎似的一人各自來了一句,搞得宗明苑這個跟不上他們思路的人只能乾瞪眼了。

  而略微思考了一下又對上前座謝沁有些閃爍的淡灰色眼睛,皺著眉的蔣商陸剛想和他交流一些對彼此有用的信息,他卻忽然感覺到困擾了自己許久的耳鳴症狀開始漸漸的消退下去,但另一種奇怪嘈雜的,像是一群人在說話的聲音開始在他的耳朵裡蔓延開來。

  「……你們有沒有聽到很多人在說話。」慘白著臉的蔣商陸皺著眉緩緩地問了一句。

  「什麼?沒有啊……」宗明苑明顯一臉茫然,謝沁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很吵,有很多人在說話……」

  無意識地捂著自己的耳朵呻吟出聲,皺著眉的蔣商陸依稀知道問題可能出在卓瑪拉山口,但身體上的劇烈疼痛還是讓他有點注意力不集中。

  他隱約聽到了卓瑪山口越發呼嘯得厲害的風雪聲裡有一些噁心怪異的笑聲,還有一些平時用肉眼壓根看不見的小怪物們在手舞足蹈,他們愉快地撕咬著他的皮肉,順著他的血肉骨骼一點點地就鑽了進去。

  可當他隱約感覺到無數色彩斑斕的傘狀菌,肉桿菌,球狀菌鼓動著四五個眼珠子試圖突破謝沁和宗明苑身上的那層透明的外殼時,蔣商陸忽然睜開黑紅色的眼睛冷冷地來了一句。

  「滾開。」

  空氣中的小怪物們哆嗦著身上五顏六色的菌種害怕地跑了,坐在他前面嚇了一跳的宗明苑和謝沁同時打了個噴嚏,只覺得好像有什麼讓人後背發涼的東西好像從他們的身邊飛快地跑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一直表現得情況還算穩定的蔣商陸忽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宗明苑見狀剛想把之前關上的車窗再打開,卻被勉強抬起頭來的蔣商陸搖搖手一把攔住了。

  「……要是還不想死,從現在開始到明天早上太陽出來之前都給我好好躲在車裡面,岡仁波齊之所以現在都是生怪病的人,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卓瑪拉山口的存在,現在空氣裡到處都是細菌和病毒在鬼哭狼嚎,那種場面你們是不會想和我一起欣賞到的,現在,用你們的外套把嘴和鼻子死死地捂起來,我看到座位下面有醫用酒精,拿出來趕緊給你們自己消消毒。」

  蔣商陸警告的口氣不像是在開玩笑,謝沁的眼神稍微有些變化,有些感激也有些動容,但很快還是照著他說的和宗明苑完成了給自己快速消毒的過程。

  見他們老老實實地做完了這一切,面無表情的蔣商陸也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其實根本不想和這兩個讓他討厭的人呆在一個空間裡哪怕超過一分鐘,可是出於人道主義,他也不想和兩具馬上就涼了的屍體繼續待在這裡。

  這般想著,蒼白消瘦,嘴唇淡紅的男人就靠在窗戶邊看了會兒彷彿沒有止境的寒風咳嗽了起來,他的樣子看上去真的很累,慘白著臉捂著自己胸口的樣子越發顯得人脆弱而單薄。

  可哪怕是這種情況下,他依舊是這輛車裡坐著的人裡面看著最冷靜最能拿主意的人,那雙顏色濃郁的顏色的眼睛透出股超出年齡的感覺,甚至於明明比他年長許多的謝沁都覺得他內裡的某些東西比自己都要看上去要衰老上很多。

  「你今年到底多大?」謝沁一臉試探著問他。

  「……三十二。」

  本來並不想和他主動聊天的蔣商陸看了眼他下意識地回答了一句,想了想又挑挑眉問。

  「看著不像是嗎?」

  「……沒有。」

  「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最近這半年老得最快,不過最近已經好很多了。」

  「可能是思慮太重。」

  「……也許吧。」

  謝沁的話讓蔣商陸不冷不熱地扯了扯嘴角,以謝沁的年紀來說他現在的確看上去依舊很年輕,自己到他現在這個歲數未必會有他這樣好的身體狀態。

  而且除了性格本身帶來的嚴肅感,謝沁身上還有著蔣商陸一直挺嚮往的那種在寧靜的學術氛圍裡呆了很多年的味道,是那種從沒有一天真正走進過大學課堂的蔣商陸這輩子壓根沒有體會過的味道。

  這讓蔣商陸忽然有些心生羨慕,雖說倒不至於會因此自卑,可是心裡總歸還是有些感慨升起來了。

  「我怎麼覺得蔣先生不老啊……不是一直挺好的麼……」

  看他們倆氣氛稍微緩和的在聊天想了想還是插了一句,宗明苑的話引得正在掩著嘴咳嗽的蔣商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而通紅著臉低下頭的宗明苑剛想嘀咕上一句我反正覺得挺好的,他就又聽到嗓子沙啞的蔣商陸問了謝沁一句。

  「你是最近才回國的?之前都在哪兒工作?」

  「……年輕的時候在首都讀生物工程,之後為了我母親的病去了美國,給國際地植辦做過幾年顧問,現在算是被回聘回來了,我父親和蕭驁算是認識,我和他一直有私下聯繫,但我確實不清楚他的有些事,這次也是因為他承諾我尋親的事情,我才說順便過來幫這個忙。」

  聽出蔣商陸有打探自己底細的意思,表情平淡的謝沁也沒有刻意隱瞞,直接就有什麼說什麼了,剛剛他已經從宗明苑的口中得知了蔣商陸的姓名,的確是按照蔣家一貫的規矩,取了族譜裡的商和陸這兩個字做孩子的名字,而蔣商陸聽他這麼說沒立刻說話,沉默著想了會兒事之後又問了一句。

  「姑姑這麼多年在外頭過的怎麼樣。」

  「……還好,至少也算努力活過了,哪怕是一直陷在曾經親手殺了親人的痛苦裡,還是很固執地想要活下去,心裡也一直想回到故鄉去,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我都覺得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麗最堅強的花。」

  當口中提到自己身世可憐的母親的時候,終於才稍微透出點人情味了,雖說不至於對他馬上有所改觀,但還是懶得和他計較太多的蔣商陸低著頭這麼默默地聽了一會兒,垂下眸捂著自己的嘴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在察覺到心口的疼痛開始越來越明顯後,眼前一陣眩暈的他淡淡地笑了笑道,

  「嗯,這樣就好,我爸過世前也都在念叨她,志芬姑姑一直都是個好姑娘。」

  他這麼說引得謝沁心頭一陣柔軟,他其實很想聽蔣商陸再說一說舅父一家的事情,可是看蔣商陸一臉咳得都沒辦法開口說話的樣子,他也心裡跟著著急。

  因為之前一直沒來得及仔細和他說話,所以還沒有此刻這種心情,但血緣一說有時候就是這樣,光是和蔣商陸這麼氣氛輕鬆的說上幾句話,不自覺偷偷打量了他幾眼的謝沁就覺得心情暖和的很。

  明明從前是個對自己的學生都是沒什麼耐心的人,現在卻莫名的對這個今年都已經三十多的弟弟有種說不出的好感。

  也許是因為這個世上他再沒有其他兄弟姐妹了,蔣商陸又是獨一個,所以如果可以,謝沁是真心希望能好好的和他維持這份得來不易的親情的……可是現在看這情況好像是有點困難了。

  而一想到這一切終究還是自己自作主張弄出來的事端,一把年紀的謝沁難掩臉上尷尬地低下頭,過了會兒,他忽然感覺到後座的蔣商陸又不說話了,再一轉過頭來,直接被嚇了一跳的謝沁就看到臉色蒼白的男人已經靠在窗戶邊上一動不動了。

  「他……他這是怎麼了!陸弟!陸弟!你醒醒!宗明苑!你快幫我看看他!」

  驚慌失措的謝沁直接就把心裡對蔣商陸偷偷叫的稱呼都喊出來了,本來還挺高嶺之花的一個人更是嚇得臉上的血色都沒了。

  見狀的宗明苑也趕緊上去查看了一下蔣商陸的情況,見蔣商陸皺著眉閉著眼睛但呼吸還是在的,他這才鬆了口氣又開始安慰起明顯沒什麼常識的謝沁來了。

  「……好像,好像是睡著了……但是高燒還是沒有退,謝老師……咱們要不用點酒精給蔣先生擦了擦手,再這麼燒下去我怕他待會兒腦子都要燒壞了……而且蔣先生身上現在應該很疼,我看他剛剛一直低著頭很難受,也不肯說……」

  「嗯,好……好……」

  兩個人這麼達成一致就開始嘗試著想給蔣商陸減輕點高燒引起的劇烈反應了,可是當一個小時後高燒的第三個嚴重併發症——支氣管炎還是準時開始在蔣商陸的身上發作。

  而眼看著整個人蜷縮起來的蔣商陸一副就快要窒息的痛苦模樣,那種氧氣嚴重缺失堵在他心臟邊緣,痛的他只能紅著眼睛捂著自己的心口不停發抖的樣子,把頭一回親眼見識到免疫系統徹底崩潰症狀的人是怎樣發病的謝沁和宗明苑都給嚇傻了。

  「我們現在……這該怎麼辦……陸弟,陸弟……都怪我……」

  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樣痛恨過自己,謝沁心裡發慌地喃喃了幾句,忽然低下頭就乾脆想帶著他打開車門嘗試著走出去。

  怕他一時衝動弄出什麼事的宗明苑見狀直接就攔住了他,但是謝沁急紅了眼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可就在他們都快要因此發生爭執的時候,凍得已經結了一層厚霜,幾乎看不清楚外面是什麼畫面的窗戶玻璃卻被人敲了兩下。

  這兩下敲得不但重而且還很急促,但外頭的人一副恨不得把車窗都撬開的樣子,還是成功的讓被困的宗明苑和謝沁都跟著抬起頭。

  他們一時間看不太清楚外頭究竟是什麼人找到這兒來了,可是明明都已經快燒糊塗的蔣商陸卻忽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熟悉的人似的,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的肩膀就壓低著聲音喊了一句。

  「聞……聞楹…我在這裡……」

  伴著這一聲無助又心酸的聞楹,還呆著車裡頭的兩個人一下子都愣住了,下一秒車門被表情莫名有點忐忑的宗明苑拉開,果不其然一個身上帶著風雪味道的長髮青年也一臉焦急的趕緊彎腰走了進來。

  他滿頭的白髮幾乎慘淡的和岡仁波齊的雪都一個顏色了,臉上也是一派消散不開的冷肅冰霜。

  而當親眼看見被病痛折磨成這樣的蔣商陸的那一瞬間,一路上著急從山下找過來,卻還是沒能趕上的聞楹表情立馬空了。

  不過臉色很差的青年也沒有停頓太久,因為很快他就把自己帶著寒氣的外衣給脫下來扔在一邊,又在用一種緊張又焦慮的姿勢把生了病的蔣商陸給趕緊抱到自己腿上,一邊讓他能夠完整地依靠著自己,又用自己的額頭貼著他發燙的額頭,一語不發地開始幫手掌冰涼的蔣商陸捂熱他的手。

  「……聞楹?」

  「嗯。」

  「對不起,還是……感冒了。」

  「沒事,很快就會好的,冷不冷?」

  小聲交談的兩個人親密地像是天生就是一體的一樣,自己凍得嘴唇都很白的聞楹完全沒空搭理邊上眼神複雜的謝沁和宗明苑,只把自己現在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此刻懷中病的說話都有氣無力的男人身上。

  他的表情看上去還是冷靜,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兩隻手都在輕微的發抖,而即使此刻心裡真的怒火中燒。

  可聞楹還是在耐心又細緻地幫說完幾句話又昏睡過去的蔣商陸捂熱了手後,這才一邊解開他的衣服幫他慢慢地揉起了心口,又一邊抬起頭用冷得嚇人的眼神地打量著著面前已經開始自覺發抖的宗明苑。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想乾脆要了你們這些人的命,就和當初蒼青那些統統該死的人一樣。」

  哪怕用盡自己全身上下的力氣試圖忍耐,心裡恨得心口都往下流血的聞楹還是忍無可忍地這般皺著眉輕輕地來了一句。

  瞬間想起他當初在蒼青一怒之下到底殺了多少人的宗明苑直接白了臉,可沒等他出聲,鳳凰樹的樹枝就纏在了他和謝沁的脖子上又開始生出可怕的倒刺,謝沁看上去有點被這一幕嚇到,只能微弱的掙扎著想要擺脫這些想活生生勒死自己的樹枝,而旁邊的宗明苑見狀痛苦地仰起自己的脖子,張著自己的嘴結結巴巴地開口道,

  「……他是蔣先生的親人,聞楹……你稍微冷靜點……這裡面有很多誤會……不信你待會兒自己問蔣先生……」

  一臉麻木的聞楹一副壓根什麼話都完全聽不見去的偏執樣子,許久見謝沁和宗明苑被勒得只剩下半口氣了,他才在低頭看了眼蔣商陸手臂上那兩個怪異的針眼,接著對人總是顯得很冷淡的青年緩緩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又面無表情地冷冷開口來了一句。

  「我現在不想聽你們再說任何一句話,我也不想去想到底是多居心叵測的親人才會故意警告那兩個藏民說他不在這兒想引開我,照著我來的那條路把車開下去,卓瑪拉山口東邊的路。」

  「……那裡……那裡本來根本就沒有路吧?」

  「現在有了,往前開。」

  皺著眉的聞楹說完這句就又繼續低頭照顧話裡的蔣商陸了,一臉茫然的宗明苑和謝沁聞言緩緩地把車開到本來並沒有前路的東邊時,卻發現本來被巨大山石擋住的地方居然真的硬生生地多出條路來。

  而一看見這一幕猛地就是一愣,同樣知曉岡仁波齊某個特殊秘密的謝沁對上後視鏡裡聞楹那有點嚇人的眼神,卻只看著在黑暗中只隱約露出半張臉,表情有點複雜難言的青年淡淡地道,

  「快點開,不然等被我活生生砸開一顆牙齒的岡仁波齊醒了,我們這些人就都得死。」

  在聞楹顯得平淡無奇的恐嚇聲下宗明苑快速地發動了車子,謝沁一路上都在表情怪異地看著聞楹和蔣商陸,但最終他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直到他們在聞楹的幫助下進入另一個山頭的神廟中心地帶,一直守在路口等著聞楹胡來的王志摩和遏苦才一臉焦急的招了招手、

  而眼看著表情有點冷的可怕的聞楹抱著懷裡的蔣商陸緩步下來,身後還跟著兩個人,心裡有些疑惑的遏苦他們剛要開口說話,遠遠地就感覺到什麼的王志摩已經臉色不太好地皺著眉來了句。

  「這下遭了。」

  「……怎麼了?」

  「蔣商陸的免疫系統好像真的開始壞事了,現在渾身上下都是一股病菌的味道,看聞楹的臉色應該情況真的很不太好……」

  兩個人這麼低聲交談間,神色匆匆的聞楹已經快步地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在簡單地拜託他們把身後那兩個人先好好看管起來再幫自己燒點熱水後,低聲說了謝謝的他就抱著懷裡被他一路帶回來的蔣商陸先一步進了山頂的藏廟。

  一進了廟內之後聞楹自然首先就回了自己暫時住的那間溫度相對暖和,還點著一點藏香的東佛堂,在往燒著地熱的臥鋪上鋪了好幾塊描繪著密宗佛像的藏族地毯後,他就俯下身把嘴唇都白了的蔣商陸慢慢地放下來,等幫他把被冷汗浸透的衣服都一次性脫掉後,聞楹這才解開衣服抱著他就躺在了剩下斑斕艷麗的毯子上。

  這樣親密無間的姿態,緊緊抱在一塊身上還蓋著厚實的毛毯子的兩個人很容易就出了一身的汗,原本意識不太清醒的蔣商陸雖然渾身上下還是疼的厲害,卻還是在昏迷中模模糊糊地清醒了過來。

  等隱約間看到眼前那塊屋頂上用五顏六色的油彩描畫著的修羅們都在舉著金剛杵和法鈴瞪著自己後,仰躺在藏毯上的蔣商陸那泛紅的眼睛裡莫名地有些異樣的情緒劃過,接著他下意識地換了個更親密的姿勢在青年的懷裡蹭了蹭他溫暖的胸膛,又捏著他一縷白色的長髮端詳了一會兒之後才閉上眼睛扯了扯嘴角。

  「……你說我這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搞得你年紀輕輕的也被我拖累成了這樣。」

  低沉又窒悶的氣氛莫名的纏繞在兩個人之間,聞楹聽到他這麼說皺了皺眉,俯下身也沒說話就吻了吻他,而感覺到聞楹對自己這話的反感,瞇著眼睛的蔣商陸立刻主動地就張開了嘴唇,過了一會兒面頰上染上點艷麗顏色的他才笑著地退後了點,又注視著聞楹玩笑般地來了一句道,

  「這下好了,現在有什麼病也都要傳給你了。」

  「嗯,傳吧,心口還疼嗎。」

  「好多了,不過那個卓瑪拉山口果然很不對勁……都怪謝沁弄出來的破事,蕭驁能找到他這麼個性格給自己辦事也真是不容易,不過你暫時先別把他怎麼樣,我把他弄出來就是想留給你繼續吊蕭驁的胃口的,等以後有空我再和他算今天的賬,不過咱們走之前想的那件事沒錯,蕭驁身上的問題果然還沒完……」

  揉著自己眉頭地就和自家聞楹略顯疲憊地抱怨了起來,莫名其妙地遭了一晚上罪的蔣商陸這會兒心情也很差勁,想到自己以後還有得讓聞楹為自己操心他就心裡煩惱鬱悶的很。

  他沒有提謝沁可能是他親戚的事,一方面是他人沒那麼好被這麼害了還替那兩個人說話,另一方面也是他和聞楹都下意識地對這種突然冒出來的親戚有種防備心理。

  所幸他一直命硬暫時是出不了什麼大事,他這種體質的危險也只針對自己不針對別人,甚至連剛剛開玩笑的那句二次傳染給聞楹的可能性都幾乎沒有。

  畢竟微生物一旦到了他的身上基本上就不會在想離開了,這世上除了山頂的卓瑪拉山口也沒有第二個像蔣商陸這麼好的培養溫床了。

  而這般想著,還躺在一塊說話的兩人就聽到門口的法鈴被輕輕地晃了晃,等聞楹披了件自己的衣服出去看了看,就發現體貼的王志摩同志已經燒好了熱水還額外煮了一碗呼圖克圖的藥放在門口離開了。

  「你是不是之前和小王發生什麼了?他居然一聲不吭地就這麼跑了?」

  看著聞楹把熱水端進來給自己擦手又彎下腰準備扶自己起來喝藥,搖搖頭示意沒關係的蔣商陸直接就把這一大端到手裡又硬著頭皮逼著自己一點點全喝了下去。

  等喝完被聞楹用手指擦了擦嘴角後他忽然笑著來了這麼一句,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的聞楹又回了句恩之後,蔣商陸也有點無奈地看著他一邊掩著嘴咳嗽一邊斷斷續續地地開口道,

  「兩個人好好說別吵架,無論他是不是說什麼不對的話讓你生氣了,都別真的鬧翻了,有個說得上話朋友其實也不容易,老雍和我以前讀書的時候也吵架,他嘴那麼壞可是我知道他是向著我的,但真朋友肯定是不記仇的。」

  「嗯。」

  生著病還有閒心管這種事,聞楹知道他總怕自己沒人開解變得越來越來悶,所以也沒說他和王志摩到底為什麼會吵架,結果蔣商陸還沒說上幾句話果然就又咳得受不了的慢慢躺下了,燒沒退心口還抽痛著的樣子看著倒是真成了個纏綿病榻的老弱病殘了。

  「你說,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要是曾經的蕭驁身上發生的那件事是真的,那就真的要牽扯出很多問題了,謝沁應該是知道什麼的,但關鍵是他是怎麼知道岡仁波齊呢?我們倆是從糖棕和蕭驁的關係上猜出來的,那謝沁這個關鍵人物手上現在又掌握著什麼呢……」

  若有所思地盯著屋頂的那些猙獰恐怖的降魔尊者彩繪看,他們倆從哈薩克這一路上過來詳細地聊過很多事,也大致安排好了今後的一些事情,只是這些事他們目前都不會和別人主動提。

  這一方面當然是計劃並沒有成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對彼此的信任要遠遠大於其他人,而抱著他吻了吻他的耳朵示意蔣商陸暫時不用想太多,聞楹讓他枕在自己手臂上舒舒服服地躺著,又顯得眼神很平靜地輕輕地開口道,

  「我們還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就好,我之前就給過姚東林提醒,他那邊應該會有所準備。」

  他的這種遇事永遠不著急的態度搞得蔣商陸有點無奈,再想了想他剛剛為了自己差點把車窗都給一拳頭打碎的著急樣子他又有點說不出的心酸。

  而慢慢地抱住身旁白髮的青年又將自己的頭埋在他的肩上,眼神晦澀的蔣商陸想了想還是看著他有些感慨地笑了笑。

  「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信,但是我真的有時候有點不忍心看到你一點點地變得和我一樣現實到什麼都要想到這個程度的樣子,現在想想我當初遇見的那個聞楹簡直就像個還沒真正長大的小孩子,單純正直的連外面的世界都沒怎麼見過,會傻到被自己無條件相信的朋友騙,凡事也願意在懷疑之前去先相信別人……」

  「人都是會變的,我不可能一輩子都那樣下去,就像呼圖克圖和我之前說過的那樣,進化這是一個逐漸長大也在接近死亡的過程。」

  淡淡地望著蔣商陸回了一句,聞楹的眼神看上去很平靜也很通透,但是為了如今這份心境上的通透他曾經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而想起曾經從自己母親蕭紅那裡聽來的那個故事,聞楹只慢慢抱緊懷裡還發著燒,眼眶和臉頰都有些紅的男人又輕輕地在他的耳邊安慰了一句道,

  「這次換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媽說過的。」

  「……恩,什麼故事。」

  「心間花的故事。」

  若有所思地這般回答,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在母親墓前的那一晚堅定了要來到這個人身邊為他遮風避雨的那一刻的心情,透過蔣商陸的眼睛望向如今這個已經全然陌生的自己的聞楹只很難得地牽動了下自己的嘴角又再次開口道,

  「從前有一顆種子,從小就沒有人在乎過他,他覺得自己長在地裡也結不出任何東西,因為沒有人相信這顆沒用的種子還能發芽。」

  「後來他的生命裡出現了一朵花,花把自己所有的露水都留給了孤僻又多疑的種子,慷慨又溫柔,這讓種子一直以來都很枯竭的生命頭一次有了發芽的希望,也讓渺小平庸的種子頭一次意識到他是有希望長成一棵高大地樹,來報答這朵花的。」

  「可是沒能等到種子真正長成樹,花就凋謝了,看著枯萎在自己身邊的花,這顆種子明明已經發了芽有了保護他的能力可是還是因此很恨自己,因為他知道屬於這朵花最好的花期已經過去了,花曾經用心地陪著他長大,自己卻沒能給他想要的家,哪怕來年花期或許能再次來到,他們這一輩子都無法回到相遇的那個春天去了,不過現在這都已經沒有關係了…因為……今後有樹在的地方就是花的家,花願意開在樹的心間,這裡一輩子就都是他的家。」

  「……也請你再相信我一次,好的都會到來,壞的都會離開,我們一定能一起回去,一起找到活下去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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