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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第6章
第6章

方熾今天有一個學術研討會,所有病人都推掉,只有高准的預約他讓馮秘書保留了。四點過五分,他急急從電梯出來,小跑進診所,正好看到馮秘書拉著一臉困擾的高准,好像是讓他幫忙系她新買的絲巾。

“高先生。”方熾不大高興。

高准轉過身,一刹那的表情不可謂不生動,他本是焦躁困擾的,一看到方熾,立即露出那種溫和含蓄的神情,像是雛鳥看到了遠歸的鳥群,顫抖的露水遇到了春風:“方醫生,”他輕笑一下:“聽馮小姐說你特地趕回來,麻煩了。”

情感是一種投射,方熾清楚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好感和依賴:“高先生,麻煩你等一下,馮秘書,跟我進來。”

走進診室,放下皮包,他讓馮秘書關門,然後毫不留情地指著她:“我跟你說過,保持和病人的距離,不要再讓我看到第二次,出去。”

馮秘書很委屈:“我……”

方熾不耐煩,他已經遲到五分鐘了,不想讓高准再等另外五分鐘:“高先生有未婚妻,快結婚了,出去!”

馮秘書低著頭不動,他大步走過去,給她拉開門,同時微笑著招呼高准:“高先生,請進。”

高准當然察覺到了兩人的異樣,但沒多話,和馮秘書錯身進門的時候方熾習慣性托了他後背一把,他立刻緊張得打了個冷顫。方熾的手敏銳感覺到了這種緊繃,接下來他本想去拿空調遙控器的,但遲疑了,快速衡量了一下利弊,他決定做這個試驗。

“高先生,太抱歉了,”他指著屋角的空調機:“這兩天空調壞了,麻煩你克服一下?”

室外溫度35攝氏度,雖然四點多了,太陽依然紅豔,高准上午開了一個合夥人會,穿著正式的馬甲西裝,打著寬領帶,但仍然毫不猶豫同意了:“好的。”

方熾穿的也是西裝,但沒他正式,脫掉外套搭在椅背上,走過來到高准斜對角坐下:“我們繼續上次的話題——早期畫面。”

高准像個好學的學生一樣目不轉睛看著他,方熾可以想像,他學生時就是這麼一副樣子,謙遜,順從,優秀:“高先生,你有沒有過哪些失敗的畫面?”

“失敗?”高准似乎對這個詞很陌生:“考試發揮失常、職業發展瓶頸、和女朋友分手我都有過,但沒覺得失敗,這樣算嗎?”

非常自信,方熾在記錄本上寫下:“那這些事有沒有給你留下畫面?”

高准想了想:“可能跟女朋友分手吧,”他不好意思地抿住唇:“大學時的女朋友,那時候我……沒錢,很土氣,她有點瞧不起我,我記得那天天氣特別好,她從我宿舍離開,我站在陽臺上看著她,她甩著長頭髮,看起來很開心,”說到這,他居然笑了:“當時我舍友在煮泡面,紅燒牛肉的,全讓我吃了!”

方熾跟著他笑起來,看來這段戀情確實沒給高准帶來創傷,他正想問下一個問題,高准忽然說:“哦對了,去年我碰到她了,費盡心機倒追了我兩個月。”

“然後呢?”方熾跟住。

高准簡單得有點冷酷:“沒有然後。”

方熾這才意識到這個人並不像他看起來那麼無辜易碎,他也有他事故邪惡的一面,突如其來的認識讓他覺得有必要改變策略:“其實我也被女朋友甩過。”

適度的自我暴露,心理師都應具備的基本素質:“只是沒你那麼好運,過不去的那個人是我。”

高准熱得汗流浹背,但仍顯得十分關切,這個反應符合方熾的預期:“她可能快結婚了……”

高准想問什麼,方熾搶先他一步:“你很熱,把外套脫掉吧。”

高准愣住了,那種膽小恐懼的神情又回來了:“不……我沒關係。”

“脫了吧,領帶也解下來,”他指指門邊的衣櫃,笑得很親切:“提供衣架,不用擔心起皺。”

“真的不用了……”高准開始躲避他的眼神,兩手交叉環胸,這個動作貌似隨意,其實是防禦姿勢,方熾眉頭動了動:“對了,說到失敗,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碰到過這麼一件事……”他故意把尾音拖長,然後快速進入主題:“我被搶過,被一個黑人。”

出乎他意料的,方熾並沒對這個“搶”字給予太多注意,難道估錯了?他有些動搖:“一個秋天的晚上,我在學校旁邊的公園慢跑,我不知道他在後邊跟著我。”

突然,很突然的,高准的眼神變了,像一頭驚慌失措的野鹿,一頭紮進他的圈套:“他從後邊撲上來,手裡拿著刀,他體味很重,你知道,黑人那種味道……”他注意觀察高准,觀察他上下滾動的喉結,和緊緊抓著領帶的手:“我個子在那邊也不算矮了,但我沒反抗,因為我害怕,我渾身給他掏錢,但運動服裡根本沒錢。”

他坐得離高准更近了些:“然後他揍了我,狠狠揍了我,臉上的傷一周都沒褪掉,但當時我真慶倖他只是揍我,沒殺了我。”

高准明顯嚇壞了,瞪著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把全身心都交付給了這個故事,方熾反而笑起來:“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我放抗,還說不定誰揍誰呢!”

他離高准很近了,像是在說悄悄話:“但那之後我再也不敢慢跑了,夜裡我做惡夢,白天經常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好像有一把刀……”

更多的汗從高准額頭上流下,能看見汗水已經浸透領口下的襯衫,透出皮膚的顏色,方熾再次問他:“要不要把外套脫掉?”

高准搖頭,方熾繼續:“我不敢對任何人說,我怕他們瞧不起我,中國男人嘛,都要點面子。”

“然後呢。”高准顫抖著聲音問。

方熾輕鬆地甩甩頭髮,和他拉開距離:“我把一切告訴了我的導師,他治療了我。”

高准顯然對“治療”這個詞產生了嚮往,這時方熾第三次問他:“你太熱了,要不要脫掉外套?”

高准先是搖頭,慢慢的,像是回報方熾對他毫無保留的剖白,又像是終於放鬆下來,他點了頭。方熾看著他站起來,背過身去,開始解扣子。

脫掉外套象徵著放下防備,方熾認為這代表著他們的治療關係進展了一大步,但他不明白,高准為什麼要背著身,他脫的很慢,高級西裝從襯衫上擦過時發出奢華的聲響,伸展臂膀時後背拉出奇妙的曲線,那把腰真細,好像隨手一握就會折斷——他的食欲應該也不好。

高准要轉過來,方熾卻命令他:“馬甲也脫下來吧。”

高准頓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動手解開馬甲紐扣,他早濕透了,襯衫布料薄薄黏在皮肉上,看得見下頭的肌理,方熾問:“你平時健身?”

高准遲遲沒轉身,側過頭答:“之前有健身的習慣,最近都沒去了。”

“為什麼不去?”

“因為……人很多,出汗,那種味道……”

哪種味道?方熾很想問,但忍住了,今天的成績已經夠好了,他不想逼他逼得太緊:“高先生,之前我們說起過,你有安全距離問題,接著我想試試肢體接觸試驗,”他放下紙筆站起來,朝他走過去:“你不用動。”

高准應聲而動,面朝他轉過來,同時腳下後退一步,臉色很奇怪,因為悶熱而發紅,又因為恐懼而蒼白,方熾極力安撫他:“你想改變,就要嘗試挑戰自己,如果你受不了,我們隨時停下。”

高准搖頭:“不……我不想試,我覺得沒意義,而且很奇怪……”

方熾馬上換一副誘哄的口氣:“你不信任我嗎?這會讓我很失望的。”

高准明顯對他可能的“失望”感到恐懼,其實這是個威脅,為了平衡這種威脅感,方熾勸誘:“我們試試,好不好?”

方熾每靠近他一步,高准就退後一步,直到退到牆邊,方熾仍不放棄:“試一次,好不好?”

高准退無可退,用一種稱得上是可憐的哀求表情看著他:“下次……下次行不行?”

方熾有點意外,他在跟他提條件:“我怕你下次就不來了。”

高准沒作聲,看來他有這個打算,方熾意識到還是把他逼緊了,於是收回壓迫,主動讓出幾步距離:“我尊重你的決定,但也請你相信你的潛力。”

他回到辦公桌前,提筆寫下“處方”:“下次我們會繼續這個肢體接觸練習,沒你想的那麼奇怪,會循序漸進,這是我給你留的作業,”他把紙條遞向高准,高准從緊繃狀態中解放出來,快步走過去接住一看:“解領帶?”

“對,一個行為作業,”方熾擺出專業的態度:“我注意到你不肯解領帶,這往往暗示著自我束縛和不健康的安全感,我需要你解放自我,平時上班盡可能不打領帶,練習一周,下次見面我要驗收。”

高准想要申辯,方熾當然不給他機會:“今天就到這裡吧。”

高准若有所思地穿上馬甲、外套,提起精緻的小牛皮拎包,走到門口:“方醫生,來的路上我看見一家日本酒館,要不要去喝一杯?”

方熾愣了一下,按照導師教給他的,也按照這麼多年的從業經驗,他不應該和來訪者有任何治療之外的接觸,但考慮到下次的治療,他同意了。他們步行過去,只用十分鐘,一個很小的店面,老闆娘是臺灣人,招待上好的清酒。

剛喝上,高准就接了個電話,開始他安靜地聽著,最後卻冷漠得近乎殘忍地說:“你跟我五年了吧,你給我出這種問題,三千七百萬,你別找我,自己兜著!”

掛了電話,方熾問是怎麼回事,高准只輕描淡寫說了一句:“收藏級藝術品,弄上化學製劑了,這小子別想幹了。”

燈光昏黃,他柔和的面部曲線顯得有點不真切,方熾於是轉換話題:“你和林林怎麼認識的?”

“工作認識,”手裡有了酒,高准似乎才完全放鬆下來:“我們有個展,需要芭蕾演員。”

方熾猜測他經常來這種地方:“她可不好追。”

“她追的我,”高准很驕傲地朝他眨個眼:“她說她沒交過男朋友,不過我不信。”

方熾的臉僵了僵,搖著頭笑了:“我也不信。”

這天他們都有點微醺,甚至一周後診室門口再見面的時候,酒館裡那種淡淡的微醺好像還沒散去,至少方熾這麼覺得,他微笑著朝高准伸出手臂,禮貌地請他進來,但高准只是站在門口,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方熾覺得什麼東西不對,但說不出來,直到高准回頭看了馮秘書一眼,他才意識到,是空調。

果然,高准避而不看他的臉:“馮小姐說,上周空調沒有壞。”

方熾心裡叫一聲完了,他想解釋,但高准緊接著問:“為什麼騙我?”

那臉上的表情是憤怒而悲傷的,就像被父親拋棄的孩子,方熾知道他在他的傷口上又傷了他一次:“那只是個技巧……”

“技巧?”高准看起來像要哭了一樣:“你對我用的都是技巧,而不是……”他空張著嘴,但方熾知道,他想說的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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