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動聽不過我養你

　　2014年5月6日天氣晴

　　預想中的法院開庭並不順利。我以為那些證據可以讓李昴然得到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但是實際上，是我想得太過簡單。

　　小時候，大人們的世界總是理解不了，他們有時候不分對錯，只看利益。現在我也是個“大人”了，但是卻依舊天真地用小孩的思維來看待這個世界，我是活該要失敗的。

　　自從我當了律師，開始為法人辯護以來，從來沒有哪場官司打得像這一次憋屈，像這一次神轉折。

　　當我把證據擺出來的時候，馬上就可以給遠洋外貿和李昴然判罪，但是李程卻撤訴了。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這近半個月的所作所為，勞心勞力，在別人眼裡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我就是這個舞台上的那個自娛自樂卻無人問津的小丑。

　　我這輩子也忘不了當時那一瞬間，心裡湧起來的感覺。

　　李氏父子和遠洋外貿的老板們，我是得罪了個遍，豬八戒照鏡子的感覺。

　　秦鉑按著眉心，一臉疲憊地坐在辦公室裡面。眼前的場面慘不忍睹，像是被暴徒沖進來掃蕩了一遍。

　　在十分鐘之前，這裡確實沖進來一伙自稱受害者家屬的人，嚎叫著充滿憤怒地把秦鉑的辦公桌砸了個稀爛。

　　他們怒氣沖沖地指著秦鉑的鼻子，聲淚俱下地控訴著秦鉑這個黑心的，良心被狗吃了的律師，是如何和被告勾結在一起，坑了原告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女，並逼得她自殺的事情。

　　秦鉑記得，那是一年前的一個案子。原告未滿十八歲，還在上高中，被年級主任性侵害之後，家裡的父母不依不饒，將那個年齡能當女孩子爺爺的年級主任告上了法庭。秦鉑就是這個女孩子的辯護律師。

　　就在她一心收集材料，准備讓那個年級主任得到應有的懲罰的時候，傳來了那個女孩子自殺的消息。

　　年輕的心總是很脆弱，外界的風雨一來，就會碎成灰。

　　當時秦鉑很震驚，她去看女孩子的父母，想要了解一下情況。兩個不惑之年的成年人，像小孩子一樣抱頭痛哭。自責有之，心痛也有之。

　　女孩的媽媽說，我們怎麼這麼命苦啊！遇上這種事情本來就已經夠丟臉了，她爸爸還要把這種事情擺出來，說要給孩子討個公道！可他怎麼不想想，出了這種事情，要讓孩子以後怎麼做人！

　　女孩子是迫於外界的流言而自殺的，秦鉑很心痛。更讓她心痛而且憤怒的事情是，那個該死的年級主任，因為和政府的某些官員有關係，愣是脫了罪，說被害人自殺分明是畏罪，死無對證，他們自然是想說什麼說什麼。

　　最後這場官司被阻撓著打不下去，法院判那個年級主任無罪的時候，女孩子的父母坐在陪審席上，眼睛一點一點地暗下去。

　　秦鉑摸著自己的心，那裡一寸一寸地寒成冰，又冷又疼。

　　保安把沖進來的那幾個年青的黃頭髮趕了出去，秦鉑在其中並沒有看到那對父母的身影。

　　李昴然坐在車裡，抽著煙，看著律師事務所門前鬧哄哄的一片混亂，得意的笑著。

　　身旁坐著一個小黃毛，看到李昴然抽得剩下一個煙屁股，立刻殷勤地將另一根煙送上去，狗腿地點燃：“然哥，嘿嘿，兄弟們還不錯吧？”

　　李昴然吐出一口煙霧來，點點頭：“干的不錯，回去都有賞！”

　　小黃毛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李昴然掐滅手裡的煙，恨恨地說著：“讓秦鉑犯賤多管閒事！老子整不死她！讓兄弟們給我鬧著，我看她這個律師能做到什麼時候！”

　　他這話一落，就看到秦鉑抱著一個箱子出來了，裡面裝著她的一些辦公用品。

　　她站在一群黃毛面前，面無表情，像是一個無所畏懼的女戰神。

　　四周的咒罵聲漸漸安靜了下來。

　　秦鉑說：“當年的案子，真相如何，業內的律師都清楚，不是你們隨便瞎說幾句抹黑我就能把黑白顛倒了的。你們非要扯出當年的事情來，可以，把女孩子的父母請過來，我和他們說，這事兒怎麼也和你們沒什麼關係！如果你們非要誹謗我，我可以在法庭上和你們奉陪到底。”

　　有幾個黃毛開始蠢蠢欲動，秦鉑大喝一聲：“李昴然！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下作事情是你指使他們干的！我遂你的願！今天離職！我等著看你作死能作到什麼時候！”

　　圍觀的和鬧事的被秦鉑這麼一喝，都呆住了。幾秒鐘過後，紛紛和身邊的同伴們互相探問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幾分鐘之後，知情的不知情的都知道了。

　　李昴然看到秦鉑突然轉過臉來，盯著他的方向冷笑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了。

　　那一下，笑得李昴然全身都像是浸在冷水裡那麼悚然。再反應過來的李昴然，把拳頭狠狠砸在方向盤上。

　　“然哥，那女人就這麼不干了？”身旁的小黃毛被李昴然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

　　李昴然滿臉陰郁著，不說話。

　　小黃毛跳下車，看眼色行事，說：“既然這樣，兄弟們也能撤了。”沒等李昴然發飆，他就一溜煙兒地跑了。

　　梁達看著門口的一群鬧事兒的散了，才給秦鉑打了個電話：“你怎麼不和我商量一下啊？”

　　秦鉑開著車，耳朵裡塞著藍牙：“這事兒挺棘手的，跟你商量完他們鬧得更大，所有我乾脆親自出面了。”

　　梁達皺著眉：“行了行了，這樣也好，李昴然這個狗娘養的，居然敢給勞資來這一手，勞資混的時候他特麼還不知道在哪兒玩兒泥巴呢！這幾天你也避避風頭，別來了。位置我給你留著，等這狗娘養的栽了你再出來吧。”

　　秦鉑無所謂的口氣：“行吧。我就問一句，帶薪嗎？”

　　梁達：“你趕緊給我滾吧！坑我兩套房子都夠你養老了！”

　　秦鉑在電話那頭大笑。

　　結束了和秦鉑的通話之後，梁達想了想，給司凌恆打了個電話――他心說，我怎麼著也算秦鉑半個娘家人不是。

　　司凌恆回到家的時候，看見秦鉑蹲在沙發上看電視，嘟嘟被她抱在懷裡，安安靜靜地陪著她一起看。

　　他看了一下，屏幕裡的Tom貓正因為抓Jerry鼠一個沒剎住，沖進了狗窩裡，把睡得正香的大狗弄醒了。

　　嘟嘟看得津津有味。

　　司凌恆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聽到玄關裡的動靜，秦鉑轉頭去看：“咦？你這麼早就回來了？”

　　“很早嗎？下班時間到了，然後我就回來了啊！”司凌恆換了鞋子，坐在秦鉑身邊。

　　秦鉑任由他把自己摟過去：“我不想做飯。”

　　司凌恆嗯了一聲：“別做了，一會兒我們出去吃。你想吃什麼？”

　　秦鉑看著電視屏幕，眼睛一眨都不眨：“我不想吃飯。”

　　司凌恆把秦鉑抱緊了些。他從梁達那裡了解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可是除了陪著秦鉑，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有點兒冷。”秦鉑說。

　　司凌恆把嘟嘟抱到一邊，扯過放在沙發上的珊瑚毯，蓋在秦鉑身上，把她整個人團起來，抱在懷裡。

　　秦鉑把頭靠在司凌恆身上，閉上眼睛：“沒用，心寒，捂不熱。”

　　司凌恆揉了揉秦鉑的頭髮：“我一直抱著你，陪著你，讓你不覺得心寒好不好。”

　　他低下頭，吻了吻秦鉑濕潤的眼角：“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

　　秦鉑搖搖頭：“我就是難受。我是個律師，卻什麼事情也做不了。我說我要把李昴然那個人渣送進監獄的，可是我做不到。”

　　司凌恆摟著她，聲音溫軟：“你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個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非常多，很多事情我們都做不到，但是有心去做了，就算失敗，也不應該自責。”

　　秦鉑把手臂搭載眼睛上：“我就是沒用……”

　　司凌恆歎了口氣：“秦鉑，別這麼說自己。”

　　“我今天失業了。”

　　“嗯，我知道，以後我養你。”

　　“你要是養不起我呢？”秦鉑悶悶的說。

　　“我們可以把嘟嘟賣了。”

　　嘟嘟瞪著亮晶晶的黑豆眼，聽懂了似的嚶嚀了一聲。

　　秦鉑笑：“你看，嘟嘟都不干了，把你賣了養我差不多。”

　　司凌恆誇張地大叫了起來：“你怎麼捨得！我又會賣萌又會逗你笑！”

　　秦鉑說：“這些嘟嘟也會啊，你還有什麼新技能沒有？沒有的話我就要愉快地把你賣掉了。”

　　司凌恆想了想：“我還會暖床！”

　　秦鉑：“……好吧，你贏了，我捨不得賣你了。”

　　司凌恆得意地笑：“嗯哼~走吧，我們去吃飯。”他起身去翻衣櫃，一邊翻一邊說，“我要把我媳婦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別人使勁兒羨慕就是得不著，哈哈哈！”

　　秦鉑坐在沙發上很無語，憋了半天，說：“你這個想法好變態……”

　　司凌恆反駁：“哪裡變態啦？！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把你一輩子拴在我眼前，讓別人再也看不著呢！”

　　秦鉑：“我去！你這是什麼心態？”

　　司凌恆奸笑著，拿著衣服撲向秦鉑：“嘿嘿嘿！就是獨占的心態啊！”

　　秦鉑：“警察叔叔就是這個人！！媽媽我要回家！！！”

　　司凌恆：“哈哈哈，你現在才知道怕了啊？告訴你，晚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