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學生會和社團納新是每年的重要活動。大三的終於熬成了各部門一把手，大二的也可以使喚使喚新生了。

　　學生會是官方組織，口號都不用喊，報名處就排起長龍。而各種稀奇古怪的社團也層出不窮，老遠一看，眼花繚亂。

　　杜過就是打醬油的，所以張凱和付長生說了算。這倆不靠譜的很快就各自拿來一堆報名表，打算廣撒網，多捕魚。

　　「杜過你申請哪個部門？」發現了杜過心不在焉，張凱便好奇的問他。

　　「哪個都不想去。」放眼望去都是人，杜過已經深諳這些套路，所以實在提不起興趣。

　　付長生憨憨的笑著，調侃張凱：「杜過不適合跟你在一塊兒亮相，他出來光看他去了，誰能看到你啊？」

　　「說的有道理。」張凱特有自知之明，填完表就逕自排隊去了：「杜過你別跟著我啊，茫茫人海裡說不定就有我未來的初戀，你別站我旁邊擋我的光輝。」

　　杜過就這樣被嫌棄了。他只好啼笑皆非地跟著付長生走，付長生說想試試宣傳部，於是杜過就跟付長生一起排隊，陪付長生聊天解悶。

　　「啊！！」石破天驚的尖叫突然貫穿了杜過的耳膜。彪悍的高音讓所有人應聲回頭，包括杜過。

　　只見隊伍盡頭一個激動不已的男生，正飛快地朝這邊走來。這人穿了個鉚釘鞋，九分褲，偏大一號的粉紅色衛衣，當時特別流行的韓星式髮型。

　　杜過只看了一眼，確定這人不認識，就轉過了身，專注在自己的排隊大業上。

　　誰知道這男生走過來，站到杜過身邊，在杜過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一驚一乍地說：「同學你哪個系的？哪個班的？要加入學生會嗎？我看你外型不錯，不如加入我們文藝部吧！」

　　男生語速太快，話音落下半天，付長生才理解無能似地問杜過：「這是……招人呢？」

　　男生連個正眼都沒給付長生，依然兩眼放光的盯著杜過，像突然發現晚上有肉吃的小狗。杜過只覺如果自己離他再近一點，他當即就能撲上來舔自己。

　　所以杜過後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我不參加學生會。」杜過如實告知對方。

　　可惜他的實話在對方眼裡，成了開脫和敷衍，男生逼前一步，不遺餘力地拉攏：「宣傳部有什麼好的啊，天天畫板報扯條幅多無聊啊！來我們文藝部，我們文藝部全是帥哥美女！」

　　「哎哎！寶哥，要不要這麼明擺著搶人啊？」宣傳部的學姐聽到動靜尋了過來，開玩笑似地說男生。

　　聽到他被喊寶哥，杜過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

　　這男生分明化著淡妝，噴了一身淡雅芬芳的香水。

　　寶哥白眼一翻，竟翻出了三分嫵媚，他以揮手帕的力道推了一把學姐的肩頭，笑地「花枝亂顫」：「死相，這個就讓給我唄？我們部門就缺少這樣的精英！」

　　杜過彷彿化身了供人挑選的白菜蘿蔔，為了捍衛他人類的尊嚴，他不等學姐發話，就率先挑明了立場：「那個……學姐學長，我是陪我朋友來的，我本人不打算加入任何部門。」

　　寶哥就像沒聽見，岔開話題問：「你叫什麼名字？」

　　「杜過。」

　　「哦，杜過。」寶哥嘀咕了一句：「你現在兩個選擇，要麼加入我們文藝部，要麼當我男朋友。」

　　「啥玩意？！」付長生都驚呆了。估計他沒見過這款奇葩，他無意識的驚呼出聲，給杜過帶來了二次傷害。

　　「我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我去文藝部幹嘛呀？」杜過看得出對方開玩笑，但他還試圖擺事實講道理，他們已經吸引了太多目光，如果對方再要糾纏，他打算拔腿就跑。

　　「你長得帥，去給我們撐門面就好了，多簡單個事兒。」說著，寶哥沖人群外擺擺手：「你看，小夥伴們都來了！」

　　杜過循著望去，還真的有群穿著打扮時尚張揚的男女在同樣地揮手。

　　「走走走，大學不參加學生會還有什麼意義？來我們部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啦！走！」寶哥不由分說的拉著杜過就走，杜過不習慣跟羅蔚之外的男人有肌膚接觸，於是當機立斷地抽出胳膊。

　　「去吧杜過，認識認識吧！」付長生笑呵呵地鼓勵杜過：「多認識幾個美女，給張凱那貨介紹。」

　　如此賣友求榮的隊友，杜過拍死他的心都有了。然而轉念一想，大學如果什麼活動都不參加，也挺沒勁的。

　　「好吧，那我參加吧。」杜過鬆了口。

　　轟轟烈烈的納新活動圓滿結束，杜過稀里糊塗地混進了文藝部，開啟了不斷被寶哥「騷擾」的大學生活。

　　幾乎是在加入文藝部的當天晚上，杜過就後悔了。因為他收到了寶哥的信息。

　　只有一個問題：「你是1吧？純1嗎？」

　　縱觀杜過認識的同，羅蔚，何文傑，宋穎和左楊，衛東辰和莫念，沒一個是寶哥這路子的。杜過對寶哥的直白實在無言以對，索性就當沒看見，思考著是不是要退出。

　　這時，羅蔚正好打來電話。

　　「喂？」杜過的表情倏然變為濃情蜜意，在付長生和張凱交換猥瑣眼神的同時出了寢室。

　　「忙呢？明天正式上課了吧？」

　　羅蔚家長式的開場白讓杜過笑彎了眼，他清了清嗓子，正經地說：「是的老師，明天開始上課。」

　　羅蔚也跟著笑，不過他打電話是為了說正事：「好好學吧，我又要出差了，這回估計十天半個月不能回來。」

　　「啊？為毛？」本來兩個人就聚少離多，哪怕都在本市也不能經常見面。

　　「賺錢呀，不然你拿什麼包養我呀？」羅蔚的回答無懈可擊。他的工作，就是把藝術變現，使精神和審美，能用市場價值體現。所以他不可能整天靠通訊設備工作，他需要走出去，親身感受市場。

　　杜過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並不想耽誤羅蔚的工作：「好吧好吧，多賺點。」

　　除了愛情，生活還包括太多重要的部分。比如自我價值的實現，人際關係的維護，信息的獲取和處理，杜過再怎麼喜歡羅蔚，也不會一心只想著談情說愛，把生活放在一邊。

　　於是，他打消了退出文藝部的想法，給寶哥回了短信。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不管寶哥那條信息是什麼用意，又是怎麼看出他是gay的，這句話都無往不利。

　　果然，寶哥回了個傷心欲絕的表情。

　　張凱進了個女生最多的秘書處，付長生進了宣傳部，杜過一回來，張凱就八卦道：「杜過，是不是女朋友給你打電話啦？」

　　「杜過你有女朋友不早說。」付長生跟著起哄：「想想也是，你這麼帥，有女朋友正常。但今天那個文藝部部長看起來怪怪的，你還是跟他保持距離吧。」

　　「部長？」杜過想起寶哥那妖裡妖氣的模樣，不禁打個寒顫。

　　「哦對，我幫你打聽來著。」張凱聽付長生說完杜過的遭遇，就自告奮勇地幫杜過做起戶口調查：「那個部長是大三人力資源專業的，叫姚俊寶，但因為他本人不願意別人叫他名字……額，還有點娘，人緣又好，就讓大家叫他寶哥，學校很多人都認識他。」

　　「咱們學校還有人力資源專業？」付長生撿了個樂。

　　「咱們學校只是名字叫政法大學，專業設置很多的好不好！」張凱撇嘴。

　　原來如此。多知道點信息沒壞處，所以杜過問：「還有麼？」

　　「當然有啦！」張凱最喜歡有人捧臭腳了：「他是gay！」

　　「我看也像。」付長生沒有驚訝，反倒肯定地說。有些直男對gay有刻板印象，像姚俊寶這種又化妝又高調的，都把對方當gay。

　　「哎呀，還有吶！」張凱繼續爆料：「據說他是為了前任考來咱們學校的，他前任比他大，倆人就在大學相聚了一年，人家畢業就結婚生孩子去了，把姚俊寶給踹啦！」

　　花邊新聞總是跑的比風還快，杜過並不意外這事能傳的到處都是。但他意外的是，不聲不響的楊碩突然說話了。

　　他說：「活該。」

　　楊碩的降溫本事簡直出神入化，他一出聲，寢室的溫度驟降。

　　張凱以為自己幻聽，傻愣愣的又問一遍：「啊？」

　　楊碩還真的又說了話：「我說活該。」似乎他覺得力度不夠，緊接著補充道：「同性戀真噁心。」

　　杜過低頭看了看兩個拳頭，盤算著是先左勾拳還是右勾拳，還是先趁機出櫃。

　　「有人問過你意見嗎？」付長生真是被楊碩氣笑了，就沒見過這麼找抽的：「人同性戀招你惹你了？喜歡男的喜歡女的是人家的自由，人權懂嗎？」

　　「是你說的讓我融入環境。」誰知道楊碩竟然對著杜過說，隨即面癱臉轉向付長生，波瀾不驚道：「我發表自己意見而已。你為什麼生氣，你是同性戀？」

　　「我是。」杜過忍不了了，第一回見識恐同的**，還就在眼皮子底下，杜過沒打算解釋他什麼時候讓楊碩融入環境，而是做好了胖揍他一頓的準備，果斷承認了自己的性向。

　　付長生和張凱抽了口涼氣，倆人大氣都不敢喘，時刻準備著拉架。

　　可是楊碩再一次不負眾望的刷新了大家的三觀，他既沒罵杜過，也沒口出狂言。他只是很冷淡地說：「哦。那你要早點治。」

　　真是氣死了！杜過自詡比他們成熟，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氣，只想先把這個礙眼的東西打的他媽都不認識。

　　這回付長生成了攔架的，他拚命拉住杜過，大聲勸道：「過，冷靜，冷靜。咱哥們兒支持你，別動氣啊。」

　　張凱算是徹底放棄感化楊碩了，他閉眼又睜眼，深呼吸了一口，才平復心緒道：「楊碩，要不，你還是別融入環境了吧。繼續做你的高嶺之花，挺好的。」

　　楊碩一天之內把寢室三人得罪精光，卻完全沒有自覺。他換了一副「你們怎麼這麼麻煩」的神情，自己戴上耳機上網，不搭理他們了。

　　杜過在後面盯著楊碩的脖子，那脖子看起來就很易碎。

　　「算了算了，他可能腦子有病。」付長生安撫道：「杜過你不用管他，反正我們不歧視你。」

　　張凱猛點頭。

　　人活著，到底為什麼在意他人眼光。朋友關心你，愛人相信你，親人維護你，足夠了。

　　杜過的怒火散了，他釋然的笑了笑，衷心說道：「謝謝啊。」

　　大學第一年一般都是上基礎課和公共課，專業課要等到大二才開始。儘管如此，杜過已經預感到法學專業的喪心病狂，尤其是課程表上上課的密度，高中老師所謂「上了大學就解放」，原來只是讓大家望梅止渴。

　　就這，杜過還得三不五時的被寶哥摧殘。

　　上了一天的課，好不容易晚上沒課，杜過還想回去躺屍，結果卻不幸被寶哥拉出來鞭屍了。

　　「寶哥，你不是說我什麼都不用干，撐門面就可以了嘛！」杜過抗議著，他們文藝部跟學校申請了舞蹈室的使用權，只要沒有教職員工在這裡，他們就能用。所以現在文藝部所有人都聚在這，姚俊寶給他們開會。

　　「年輕人就是太天真。」姚俊寶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咱們文藝部今年的納新成功挺好哈，首先歡迎各位學弟學妹們加入文藝部，你們今天坐在這裡，就證明你們是咱們學校顏值擔當了哈！」

　　大家紛紛竊笑。

　　「那既然是文藝部，各位還是需要具備一定的才藝技能的，今天把大家聚到這裡，一個是想讓大家互相認識認識，各自展示一下才藝，還有就是咱們學校迎新晚會訂在下個月，各個院系當然也有自己迎新的活動，你們去參加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學校組織的才是重頭戲哈。」

　　「過了半個學期了還新吶？」有人戲謔道。

　　「只要你是大一的，你就新。」姚俊寶說起活動和表演，還是很正常的：「那開始吧，你們誰先來？」

　　話音未落，鴉雀無聲。這裡坐著的幾乎彼此都不相識，誰都不想首當其衝的當眾表演，怕露怯，也怕丟人。

　　姚俊寶像是料到了，他笑容滿面的拿出自己的音響，「我知道你們不好意思。不過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跟學姐先來，拋磚引玉了哈。」

　　這時，兩個身材勁爆的女生站了起來，女生披肩發，穿著高跟鞋，修身褲，短一截的上衣下，若隱若現地露出肚臍。

　　姚俊寶也換上了高跟鞋。他同樣穿著修身褲，只不過穿了件有流蘇的披肩式上衣，隨著走動盪漾起栗色漣漪。他站在中間，兩個女生站在他兩邊。

　　節奏感極強的音樂乍起，三人同時擺動身姿，性別的反差，力量與曲線的衝擊，瞬間點燃全場，圍觀群眾爆發出驚喜連連的喝彩。

　　杜過目不轉睛的看著，開始有點佩服姚俊寶。他的神情陶醉，動作的幅度和力度拿捏的恰到好處，把性感和美感展現的淋淋盡致，跟旁邊兩個女生配合的天衣無縫。而且，不管他的動作多妖嬈，那舞步給人的感覺，卻不是搔首弄姿，而是他確確實實的沉迷其中。

　　一舞終了，新成員們終於不再害羞，吹口的哨有，表白的也有。

　　「學姐我愛你！」「學長嫁我！」

　　姚俊寶氣息有點喘，但眼神卻分外明亮：「好啦，下面該你們啦，誰來？」

　　這回大家還算踴躍，各種才藝齊齊亮相，舞蹈室轉眼就成了選秀現場。

　　「杜過，你呢？」姚俊寶格外注意杜過，見杜過在一旁默默觀看，便主動找他攀談。

　　「我……」杜過想了想，他倒是會跳一點舞，但這裡會跳舞的太多了，各個都是專業的。至於樂器，他小學倒是學過長笛，可是那都歷史久遠，現在也拿不出手。

　　「你唱歌吧。」姚俊寶給他找台階下，好不容易把杜過拉進來，怎麼可能放他走：「帥到一定程度，才藝也只是錦上添花。」

　　對於姚俊寶無時不刻的讚美，杜過表示無福消受。可是就現在的情況看，也只有唱歌了。

　　「好吧，我唱歌，you are not alone， 送給大家。」

　　沒有配樂，杜過只能清唱。他的聲音是偏低的，跟原唱的聲線不一樣。然而就是這點反差，倒是讓杜過的歌聲有了別樣的韻味，像是情人在耳畔沉沉的呢喃，聽著聽著，心就醉了。

　　「臥槽，好聽啊！」姚俊寶沒想到杜過還真會唱歌。他是務實的外貌協會，單純因為長相才拉攏了杜過。聽了杜過的歌，他幾乎馬上想到了節目的雛形。

　　「額……」杜過坐回自己的位置，聽姚俊寶的意思，是不是這關算是過了？

　　神秘的文藝部排練緊鑼密鼓的開始了。杜過又要上課又要訓練，忙的他比陀螺還能轉。好在羅蔚不在，他能心安理得的在學校待著。

　　只有一個壞消息影響他的心情。

　　袁眉的離婚案第二次開庭了。張秋陪袁眉去的，這回孫建剛也出庭了。

　　可正如陳璐所說，證據不足，一審敗訴。

　　聽張秋說，袁眉聽到判決，當庭情緒失控，嚎啕大哭。孫建剛也假惺惺的掉眼淚，跟袁眉懺悔自己的惡行，承諾跟袁眉好好過日子。

　　張秋和陳璐都知道怎麼回事，所以盡量擋著孫建剛和他那一眾親戚，不讓他們接觸袁眉，好在他們人在法院，有她們護著袁眉，孫建剛還不至於當眾搶人。

　　雖然張秋沒細說，杜過也能猜到她們回來的並不順利。儘管這個結果陳璐一開始就預測到了，但真的親耳聽到，又是另一種感覺。

　　渾身冰冷，心如死灰。

　　杜過後來又給陳璐打了電話，不是質問，只是想瞭解一些具體細節，然後咨詢後續需要做的事。

　　陳璐這麼告訴他：「你袁姨的情況不是特例，大多數夫妻走到這一步，但凡沒有強有力的證據，一審都不會判離。我就不多評判了，總之不用提起上訴，二審肯定也是維持原判。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你袁姨調整心態，不要鑽牛角尖。6個月以後重新訴訟離婚，不出意外的話，到時候就能離。」

　　「什麼叫意外？」杜過聽出了畫外音，刨根問底。

　　陳璐歎口氣：「有些夫妻因為一審離不掉，不管原告是男方還是女方，已經暴露了離婚的決心和目的，沒離成，就給了對方機會。這六個月時間是最好的轉移財產時間。你袁姨說不要財產，淨身出戶，這還是好的。最怕對方到時候弄出債務，錢沒拿到再背一身債，她歲數不小了，以後怎麼過。」

　　杜過聽的心裡發緊。陳璐說完這些，忽然又罵了一句：「所以最特麼煩離婚案，全特麼是白眼狼。」

　　「璐姐，那我們該怎麼做？」

　　「留意吧。」陳璐已經盡力了，她也只是代理律師，除了用經驗出出主意，實際上也幫不上什麼忙：「你們多留意對方的舉動。雖然是普通農戶出身，也保不準腦子好使，現在信息這麼發達，他跟風學點什麼也有可能。」

　　陳璐說的很隱晦，點到即止。杜過也大概明白了，感謝陳璐之餘掛了電話。

　　憑孫建剛的淺薄見識，能有轉移財產和假造債務的智商麼？杜過不太信。與此相比，杜過更擔心的是袁眉本人的安全。孫建剛暴力成性，訴訟離婚已經徹底激怒了他，很有可能伺機報復，還有那個殺馬特孫狀。又慫又叛逆，不會讓袁眉安安穩穩的過完這六個月。

　　杜過自己得上學，張秋得上班，袁眉只能自己在家，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