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春節杜過跟張秋沒再回奶奶家，張秋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果然不再慣著他們。年後三叔和小姑親自上門，杜過虛與委蛇的能耐早已爐火純青，招待周到的同時讓他們半分好處沒撈著，憋了一肚子氣走了。

　　到了羅蔚的回城日期，杜過開著羅蔚的車去接機。為了能讓羅蔚出關就能見到他，他特意提早趕到機場。

　　沒想到遇見了夏靜童。

　　許久不見，夏靜童神采飛揚依舊。遠遠看見杜過，就揮舞起手臂高呼：「過兒！」

　　走進了，杜過才摘下墨鏡打招呼：「怎麼這麼巧？你也來接羅蔚？」

　　「是呀。」夏靜童揚起大大的小臉，她好像從來沒有煩心事：「不過我主要是來接羅晟，我哥交給你就好啦！」

　　「啊？」羅晟？不會就是那個很反對哥哥談戀愛的奇葩吧？

　　「咦？你還不知道羅晟要來呀？」夏靜童壞笑：「肯定是羅晟偷偷跟來的，不過你不用怕，他不會吃了你的。」

　　怕倒是不怕，杜過腦海中構建出一個熊孩子的形象。熊孩子身邊沒有熊家長，其實並不可怕，就是麻煩。

　　托天氣好的福，羅蔚乘坐的航班準時著落，杜過和夏靜童等在外面，很快就見到了推著行李箱的羅蔚。

　　羅蔚身姿挺拔，穿著長款的黑色羊絨大衣，半張臉掩在杜過給他買的灰圍巾裡，只露出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雙眼。他的目光很快在人群中捕捉到杜過，大步朝杜過走來。

　　「久等了。」羅蔚走到跟前，二話不說先抱著杜過親了一口。再鬆開，雙眼已經盛滿笑意。

　　杜過也笑彎了眼，把羅晟忘了個乾淨：「沒等多久，剛來。」

　　「喂喂喂，這還有個喘氣兒的呢！羅晟那個貨呢？」夏靜童很不厚道的破壞了人家久別重逢，急需羅晟來給她增加電燈泡亮度。

　　羅蔚沒說話，指了指後面。

　　夏靜童順著羅蔚指的方向看，不禁低罵一句：「我靠。」

　　杜過雖然沒見過羅晟，但是有羅蔚這個外型足夠搶眼的哥哥在，弟弟應該也差不到哪去。果然，人群中再次出現的一個高挑男子，正直接走向他們。

　　這人眉目與羅蔚有幾分相似，穿著打扮卻大相逕庭。這麼冷的天，只是在v領毛衣外套了個短外套，露出雪白的脖子和若隱若現的鎖骨，他氣質慵懶，五官精緻，給人的第一感覺只是好看而無關性別。

　　「你好！」羅晟走上來就給了杜過個大大的擁抱，把杜過抱得一愣，他還以為羅晟會給他什麼下馬威。而羅晟的眼神相當坦蕩，語氣也十分友好：「我是羅晟，你就是杜過嗎？」

　　杜過暗罵自己小人之心，趕緊禮貌地說道：「對，我就是杜過，你好。」

　　「杜過，羅晟就是我那個演話劇的弟弟，我臨走前他才說要跟來……」確切的說，羅蔚是到了機場才聽羅晟說要來，他就沒提前知會杜過。

　　那可是羅蔚的弟弟啊！杜過當然表示歡迎：「沒事沒事，歡迎啊！」

　　「穿這麼騷包幹嘛？拿這麼多行禮你搬家啊？」夏靜童數了數羅晟推車上的箱子：「5個箱子？你把你全部家當都搬來啦？」

　　羅晟：「我都三年沒放過假了，當然要好好的休個假啊。」

　　杜過一聽，知道羅晟這是要常住的意思。夏靜童很上道的又問：「哦，放多久啊？」

　　「一年啊！」羅晟說的理所當然，還抬手摟著羅蔚的肩膀，天真地問杜過：「杜過不介意吧？」

　　杜過心想自己算哪根蔥啊？幹嘛問他？但他還是笑呵呵地回應：「當然不介意。」

　　羅蔚拿開羅晟的胳膊，拖著自己的箱子跟杜過說：「走吧，回家。」

　　羅晟的行李箱太多，他們四個坐不下，於是杜過跟羅蔚一個車，羅晟則坐夏靜童的車。杜過體諒羅蔚坐飛機也累，回去的路上還是由他開車。

　　「別回咱們家，回我的老房子。」羅蔚在杜過上路前叮囑。

　　「哦。」杜過熟門熟路，很快拐上正確的路線：「所以，你讓羅晟住你之前的住處？」

　　「不然呢？」羅蔚揉了揉太陽穴，隨即笑道：「我總覺得他來者不善，如果他不老實挑釁你，你不用給我面子，收拾他。」

　　杜過哭笑不得，這能怎麼收拾：「算了吧，那可是你弟弟，金貴著呢，我回去就把他供起來。」

　　「他精著呢，你小心點，別被他騙了。」羅蔚沒好意思提，羅晟犯的渾簡直罄竹難書。也就是自己親弟吧，換了別人早絕交了。

　　「放心吧。」再怎麼樣，在杜過眼裡，對方也就是個小孩。

　　把羅晟送到老房子，杜過和羅蔚幫他把行李箱抬進去。羅晟進門後隨處一看，立馬發現了不同之處：「哥，你是不是不住這裡了？」

　　「是啊。」兄弟倆一起長大，對彼此瞭解的程度令人髮指，所以羅蔚也沒想著瞞他：「我跟杜過另有住處。」

　　羅晟不滿意了：「那我要跟你們一起住，把我扔這裡是流放我呢？」

　　羅蔚聽了，言簡意賅的駁回了他上訴：「不同意。」

　　「誰問你了？我問杜過。」羅晟轉向杜過，可憐巴巴的眨眼睛：「杜過，讓我跟你們一起住吧。」

　　杜過也不想要這麼個大燈泡啊！所以杜過很委婉的拒絕道：「你問他吧，我都聽他的。」

　　「哎呀你就別給人添亂了嘛，不願意一個人搬我家去啊？我爸媽肯定歡迎你。」夏靜童忍著笑給羅晟添堵，她最喜歡看羅晟吃癟。

　　羅蔚點頭附和：「不錯，都幾年沒有見過舅舅舅媽了吧？收拾一下去打聲招呼吧，我跟杜過先走了。

　　說著，也不管羅晟樂意不樂意，領著杜過就出門了，只留羅晟和夏靜童在屋裡鬥嘴。

　　羅晟等到門一關，笑容倏地垮了，憤憤地拿夏靜童撒氣：「夏靜童，我從來沒這麼煩你，我讓你看著他，你瞎啦？」

　　「人家恩恩愛愛的不是挺好嗎？」夏靜童才不管他多生氣：「再說了，哥是成年人，成年人懂嗎？比你還大好幾歲，你別管那麼多好不好？不知道你們誰才是哥。」

　　「你懂個屁。」

　　「我不懂你懂！還國際范兒呢，說話這麼粗魯。」

　　杜過聽不到他們吵架了，他心潮澎湃地跟羅晟回自己的小家，那裡才是屬於他們的私密空間。

　　只是他錯估了羅晟，羅晟的目標本來就不是羅蔚，而是他。

　　開學以後，杜過像往常一樣去上課。一切如常，同學們還是那麼可愛，楊碩還沒死心。

　　上學期被杜過懟了，楊碩消停到期末。一個假期，杜過差點把他給忘了。可是一開學，他舊事重提，非要跟杜過交往。杜過煩不勝煩，就跟他挑明了說：「你不是討厭同性戀嗎？為什麼纏著我？」

　　楊碩這麼回答他：「因為我也想被你喜歡，像你男朋友那樣。」

　　多麼耿直的表白，追求一個人的理由不是喜歡對方，而是希望被對方喜歡。

　　杜過不搭理他，讓他自己折騰去。他歸心似箭，只想快點放學回去見羅蔚。然而他剛出教學樓大門，羅蔚沒看見，倒是看到了羅晟。

　　「羅晟？」看都看見了，總不能躲過去。杜過走向羅晟，奇怪地問他：「你怎麼在這兒？」

　　「等你啊。」羅晟笑起來，跟羅蔚完全不是一個路子，羅蔚的眼神專注深情，而羅晟的眼神亮晶晶的，總是跳躍著不安分的因子。

　　杜過對他的態度客氣而疏遠，畢竟是羅蔚的弟弟，他總不能像對待楊碩那樣對他：「有事的話你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不用刻意找來。」

　　「沒關係啊，找你不費勁，打聽一下就知道啦。」羅晟說的輕鬆。他專挑小女生問路，問的人家臉紅心跳，光憑杜過是法學專業大一學生這個信息，也很快就找到了杜過。

　　「哦。」杜過反問：「那你找我有事啊？」

　　「有啊。」羅晟也不跟他繞彎，直抒胸臆：「你帶我去你跟我哥的住處，我想看看我哥過的好不好。」

　　「挺好噠。」杜過是真不想他去：「你是不是缺什麼生活用品啊？我們買完給你送去？」

　　「怎麼？」羅晟突然逼近杜過，給杜過拉響危險的信號，杜過後退一步，垂下眼眸不看他，但心裡已然不悅。羅晟卻沒有眼色：「你們越不讓我去，我就越想去。你不同意沒關係，反正我沒什麼事，也挺想來感受一下大學法學專業的課堂……」

　　「算了算了。」杜過打斷他的話，不敢低估羅晟的磨人本領。羅晟像個明星似的，如果成天跟他來上課，他又得出名。杜過妥協了：「走吧，現在去吧。」

　　羅蔚回來以後更忙了。羅蔚告訴杜過，他想從創造轉入商業，現在有繪畫天賦和能力的人很多，卻沒有好的平台，他想建立一個平台，讓更多的人接觸藝術，瞭解藝術。這就是要干實業了，羅蔚成天往外跑，晚上才能見到人。

　　杜過給羅蔚打電話，羅晟好整以暇的讓他打，結果羅蔚還沒接。

　　被羅晟知道住處是個災難，但被羅晟黏上也是個災難。兩害相權取其輕，杜過把他帶回了家。

　　一進門，羅晟嫌棄的瞄了一眼：「好小啊。」

　　「正好夠我們兩個住。」杜過一語雙關，讓羅晟自己進去參觀。羅晟粗略的來回看了一遍，好在沒有突破下限，連主臥都要去。

　　羅晟考察完，不甚滿意地拍手道：「好，以後我就住這兒了！」

　　杜過就知道！他也學著羅蔚揉太陽穴，怪不得羅蔚每次跟羅晟說話都揉，不揉不行啊，頭疼啊！

　　羅晟財大氣粗，落地第二天就自己去買了車，拿錢砸出個手續辦理，已經能開車上路了。他也不管杜過什麼反應，強行拉著杜過幫他把行禮搬過來，本來還算寬敞的公寓，因為有了羅晟，頓時擁擠了。

　　杜過把他的箱子推進客房，羅晟已經自來熟的歪在沙發上玩手機。羅蔚回來見到他，還以為自己走錯門，又退後幾步，出了家門瞅了瞅門牌號。

　　沒錯，是自己家。

　　「你怎麼來了？」羅蔚嘴上這麼問，看到杜過苦大仇深的從客房出來後，差不多就猜到了。

　　杜過攤手，表示自己盡力了：「你也不用換衣服了，走吧，吃晚飯去。」

　　羅晟收起手機，一點沒有愧疚之意地說：「哥，以後就打擾你們啦！」

　　羅蔚瞪他一眼，既然來了，肯定是轟不走了。看來還是要找機會跟他談談。

　　三個人出門，恰巧遇到對門三個。姚俊寶瞬間亮瞎了眼，目光粘到羅晟臉上扒都扒不掉。

　　「杜過！這是哪位呀？快介紹介紹！」

　　羅蔚一副生無可戀，機械地介紹：「哦，寶哥，這是羅晟，羅晟，這是寶哥。」

　　「你好。」羅晟跟陌生人倒是禮貌，問好的同時伸出手掌。

　　「矮油，叫我york啦！」寶哥是個不折不扣的顏狗，專一的喜歡著所有帥哥，他伸出爪子跟羅晟握手，抓著羅晟就不放了：「帥哥去哪兒啊？我就住對門，來玩兒啊？」

　　杜過覺得寶哥這人是個不錯的武器，於是擅自邀請道：「我們出去吃，一起去啊，我請。」

　　說這話時，他看向羅蔚，羅蔚衝他微微頷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口袋裡就是錢包，羅蔚的潛台詞就是：知道了，你請，我掏錢。

　　姚俊寶打蛇隨棍上，馬上接受邀請：「好啊！」

　　宋穎敏銳的發現氣氛不對，剛想說自己還是不去了，但左楊攔住了她，率先跟羅晟自我介紹：「你好，我們是杜過的高中朋友，我叫左楊，她叫宋穎。」

　　「你們好。」羅晟的笑臉無懈可擊，沒有半分不喜。

　　六個人浩浩蕩蕩的出去吃飯，左楊跟宋穎純粹是蹭飯，席間除了幾句客套話，只是悶頭吃。姚俊寶別有所圖，拉著羅晟不停說話，話題多到不可思議，讓杜過深感敬佩。這樣一來，羅晟反而沒有空閒打擾杜過和羅蔚。讓杜過和羅蔚能夠好好的共進晚餐。

　　可是羅蔚終究要去忙，杜過也終究空閒時間多，羅晟有的是時間折磨他。

　　沒過幾天，羅晟就原形畢露了。羅蔚有時回來得晚，杜過一回家，羅晟嚷嚷餓，還堅決不吃外賣，一定要吃家常菜，非讓杜過做。

　　杜過哪會做？他直言自己不會，羅晟卻來了精神，裝出一副深情的模樣，壓低嗓音說：「你隨便做，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吃。」

　　杜過挺討厭羅晟無處不在地發騷，所以他靈光一現，陰笑道：「行吧，你說的啊。」

　　他是誰，他是黑暗料理界新任領袖的獨子好嗎？區區做飯，難不倒他！

　　當晚羅蔚回來，就被杜過的打扮辣了眼睛。

　　杜過戴著個能遮半邊臉的大眼鏡，口罩，全包式的圍裙，還套著手套，正在笨拙的顛勺。

　　「你這是，生化危機啊？」羅蔚看不下去了，他脫下外套，想去看看杜過在做什麼。

　　杜過手背把他推出去，拿鍋鏟指著餐廳桌子：「去，準備開飯。」

　　正所謂自己裝的逼，哭著也要裝完。羅晟已經發覺不妙，可為了維護形象，硬是優雅地坐到餐桌邊，等著杜過給他上菜。

　　杜過擺好最後一個盤子，脫下他那身防護服，十分期待地對羅晟說：「吃吧。」

　　羅蔚手肘撐著桌子，支著臉打量面前的幾個盤子。

　　黑乎乎的塊狀物，黃色的黏狀物，還有一個……看不懂是什麼。

　　杜過也坐了下來，挨個給羅晟介紹，其實是說給羅蔚聽的：「這個是你要的小米粥，這個是我自主研發的紅燒肉，這個是你要的水晶煎餃。」

　　羅蔚恍然大悟，只等羅晟的反應。

　　羅晟不動聲色地聽完介紹，心情沉重的拿起筷子，夾菜的動作堪稱英勇就義。

　　紅燒肉實在糊的不像樣，他夾了一團皮餡分離的煎餃放進嘴裡，嚼了幾下，眼淚差點掉下來。

　　杜過還嫌不夠，把粥一推：「可能有點鹹，你喝點粥。」

　　豈止是鹹，根本就是鹽做的好不好！羅晟心想小米粥看起來算正常，再怎麼也不能太難吃吧，然後他就果斷用勺吃了一口。

　　「噗！」羅晟忍無可忍，還是把嘴裡的東西全吐了出來，吐還不算，他連刻薄話都來不及說，急忙奔去漱口。

　　羅蔚和杜過目送他的背影，羅蔚興致勃勃地問：「你在粥裡加了什麼？」

　　「胡椒和醋。」杜過大功告成，心滿意足地炫技：「西安不是有個胡辣湯嗎？我改良了一下，做的胡辣粥，怕他不吃辣，沒放辣椒。」

　　「寶貝兒，你真是人才。」羅蔚忍俊不禁，獎勵性的親了口杜過，還語重心長地說：「答應我，你如果愛我，永遠別給我做飯。」

　　「必須的。」杜過眉飛色舞，聽到衛生間嘩嘩的水聲，得瑟道：「你這弟弟到底怎麼回事？很不正常啊。」

　　羅蔚歎氣，他也拿羅晟沒辦法，說不聽又不能揍，說起羅晟就心力不足：「他啊，在你之前我談的男女朋友，都被他搶走了。」

　　「啊？」這話杜過聽著味兒不對啊：「等等，你談過的男女朋友？你還談過女朋友？還在我之前？」

　　「是啊。」羅蔚站起來遠離杜過，如實說道：「我也想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呀？是吧，那時候又不認識你，年少輕狂，難免的嘛。」

　　「嗨呀！現在才交代？晚了！」杜過佯裝生氣，撲過去要打羅蔚，羅蔚笑著任他打，投降似的舉著手。

　　羅晟出來看到兩個人玩的挺開心，他就不開心：「咳咳！這還有個大活人呢，你們注意點兒啊！」他說的理直氣壯，彷彿賴在別人家的不是他。

　　「行了，你以後有事自己做，別使喚杜過。」羅蔚發話了，重新套上外衣：「走吧，還是出去吃吧。」

　　羅晟翻了個白眼，回臥室換衣服去了。

　　杜過鬧夠了，給羅蔚正了正衣領，又在羅蔚唇上印了一吻：「放心。」他虛虛地抓著羅蔚的前襟，靠近羅蔚的臉龐，唇畔擦著羅蔚的耳廓說道：「我是絕對不會被搶走的，相信我。」說完，還故意吹了口熱氣，蜻蜓點水似的舔了下羅蔚的耳垂。

　　羅蔚被他蹭的骨頭髮酥，很想就地發生點兒童不宜的事。但杜過說完就退開了，套上自己的外衣，跟正好出來的羅晟說道：「走吧兩位羅大爺，餓死小的啦！」

　　羅蔚望著杜過勾起唇角，答了一聲，拿起車鑰匙就跟了出去。殊不知他的目光落在羅晟眼中，引起某人強烈的不滿。

　　羅蔚這回是來真的？羅晟難以置信的腹誹，皺眉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