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為收購方，律所不得不提供財務相關賬目，可是羅蔚帶來的屬下經過核對，並沒有找出任何問題。

　　這就奇怪了。杜過不是很懂財務工作的具體流程，但他眼見著唐宇每天容光煥發，居然大方的約了一個女孩子逛街看電影，這就不正常了。

　　鐵公雞還有拔毛的時候？他哪來的錢？

　　由此，杜過決定小人一把，央求羅蔚再好好查查。而羅蔚又屬於有求必應的，查就查吧。

　　有句老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話放到什麼事上都管用。律所的賬在表面上雖然沒問題，但不厭其煩地查了一遍又一遍，還是讓他們揪出了疑點。

　　這還多虧陳璐那休產假的助理，她工作嚴謹細緻，在安排陳璐行程上更是細心，從她當助理的第一天開始，除了陳璐的私人活動以外，所有工作相關的日程都記錄得完整詳盡，而且還有備份。疑點，就是從發票和實際開銷不符發現的。

　　龐大繁冗的數據一旦成了個有縫的蛋，離破碎就不遠了。冰冷的數字從不騙人，無論記錄者多麼會巧立名目，多麼會瞞天過海，數字也會留下蛛絲馬跡。所以，當財務部黃總監被警察找上門時，他沒有絲毫慌亂，好像早就在等這一天。

　　慌亂的是財務部其他員工。

　　杜過當初央求羅蔚好好查賬時，真沒想到能順籐摸瓜，揪出這麼大個漏洞。黃總監偷梁換柱好多年，侵吞了公司不少錢，而拔出蘿蔔帶出泥，財務部每個人都不乾淨。

　　這簡直是意外收穫。

　　「璐姐，你還好吧？」杜過見陳璐支著辦公桌在揉腦袋，遂關心地問。

　　「杜過。」陳璐睜開她那大眼睛，苦笑著問杜過：「我前幾天看見羅蔚來接你下班了，你跟姐說老實話，他是不是你請來的外援？」

　　「呃……不算吧……」杜過想了想，應該也算吧。

　　「下手也太狠了，直接把咱財務部一鍋端，出這麼大事，看韋雲濤和李科還怎麼賣，哼。」陳璐雖然嘴上說風涼話，但看得出心裡焦慮，畢竟律所有她一份心血在，她不忍心看律所走下坡路。

　　「璐姐你不去看看黃總監？」杜過提醒陳璐。

　　「看。」陳璐咬牙切齒：「當然要看。」

　　作為一家律所的財務人員，黃總監等人可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律師都不用費心再找。陳璐他們上層管理者親自去見黃總監，而杜過嘛，就去會一會老熟人了。

　　辦理好相關手續，杜過在指定的位置見到了唐宇。

　　沒有了往日的西裝革履，也沒有任何身外之物地襯托，唐宇整個人頹廢了一大圈，濃重的黑眼圈和青色的胡茬讓唐宇老了幾歲，見到杜過，唐宇暗淡的雙眼燃起希望的火光，他顫抖著望向杜過，恨不得撲上來：「杜過，救救我，救救我！」

　　杜過坐在他對面，平靜無波地看著他。

　　杜過恨過唐宇，也曾無數次的設想要如何報復唐宇，在唐宇倒大霉時他應該怎樣嘲諷和咒罵他。可是真到了今天，他發現心裡毫無波瀾。這種感覺，就像看著一個用盡全力也無法撼動自己半分的跳樑小丑，各方面的差距讓杜過心裡連同情都生不出來，只能面無表情的對著他。

　　唐宇到底還是太嫩了。

　　「我真的不知道，總監他只說是公司福利，不走賬面是為了合理避稅！」唐宇面對牢獄之災驚慌失措，在杜過開口之前已經亂了分寸，語無倫次。

　　杜過沉默不語，在唐宇徹底失控前，才慢悠悠地開口：「雖然我不做財務，但是你在考從業證時，應該考過會計職業道德吧。」

　　唐宇想再次開口狡辯，杜過擺手示意他先別說話。

　　「唐宇，當初報考大學的時候，你想過有今天嗎？」

　　想過嗎？當然沒想過。誰躊躇滿志地考上大學的時候，會想到自己有鋃鐺入獄的一天。唐宇搖搖頭，但也沒有再急於爭辯。

　　杜過淡笑一下，不再拐彎抹角：「唐宇，實話跟你說，其實我當初是故意讓你知道我報會計的。」一個把金錢看得無比重要的人，讓他每天和金錢打交道，真正再合適不過。

　　唐宇倏然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大概你不會相信，我們確實很有緣分。」能追溯到上輩子的緣分。杜過笑意更深，坦然迎視著唐宇：「你總說上天對你不公平，出身拖累了你，別人辜負了你，你只看得見自己在付出，根本看不見別人也在努力。你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因果報應，這才是公平。」

　　「杜、過！」唐宇低吼著，佈滿血絲的雙眼狠狠瞪著杜過。

　　杜過不為所動，好整以暇地說：「你生氣了嗎？進入這個行業，是我誘導了你。但是你完全可以安安分分的工作，繼續考你的注會，有朝一日捧著金飯碗，過上你想要的城市生活。但是你沒有，你選擇助紂為虐，選擇短期的利益。與其說是我害了你，不如說是貪心害了你。不是你的錢不要碰，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小學時就學過的道理，還要我再說給你聽嗎？」

　　杜過起身，撫平自己西裝的外領，面對唐宇的怨恨，他心情不錯：「這西裝挺好看的吧？可能你一輩子都穿不起了。恨我嗎？把自己的錯誤推卸成他人的陷害，的確是你的風格。不過無所謂了，你怎麼想都好，恨我的話就出獄後重新做人，用貨真價實的能力報復我吧。」

　　「啊！」唐宇氣的發瘋，當即要衝過來，但這是什麼地方，根本沒他撒野的機會。

　　「再見。」杜過微微欠身，像個紳士似的做了個標準的道別禮，繼而頭也不回的走了。屬於前世的仇恨和算計徹底塵埃落地，而他的新生早已開始。如果當年他選擇故步自封的報復，還會有今天的天高雲闊麼。

　　沒有答案。

　　而他的事情是解決了，律所卻還沒走出困境。杜過在下班後回公司，想拿點資料回家。結果卻看見三個合夥人決裂的場面。

　　韋雲濤一拳打彎了李科的腰，而陳璐則殺氣騰騰給了韋雲濤一巴掌，打的韋雲濤半張臉歪到一邊。

　　「晨星就此分家，你們兩個，好自為之……」陳璐妖嬈的臉上掛著冰霜，她語氣充滿厭棄，說完就要走。而韋雲濤猛地抓住她，挽留的話還沒來得及說，陳璐已經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給彼此留點臉面吧。」陳璐冷笑，沒有回身去看韋雲濤，而是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還嫌不丟人嗎？」

　　陳璐一眼掃到進退不是的杜過，紅唇翹起，踩著高跟鞋走向杜過：「你來的剛好，跟我走吧。」

　　「陳璐！」韋雲濤在身後急切的呼喚。而杜過眼觀鼻鼻觀心，從善如流地跟著陳璐又出了辦公室。

　　電梯裡，陳璐邊揉脖子邊活動頸椎，在他們落到地面時出聲說道：「杜過，我對你好嗎？」

　　「好啊，璐姐對我有知遇之恩。」杜過扶著電梯門，讓陳璐先走出去。

　　「那行，你帶我去見羅蔚吧。」陳璐走出電梯，在杜過身旁站定：「放心，我不會用晨星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