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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睢之臣》第8章
  

  第8章 端陽

  這宮中盛宴,佳餚未至時酒香添助,辛弈被那酒香和粉香攪的有幾分頭暈。隨唱聲入了大殿,只見四下垂帷朱紅,隔段相銜綴於樑柱。分座嚴明,官職擺設依次層設,文武對列。他們來得算晚,除了最上座,其餘差不多都到了。聽見唱聲,多人皆轉望而來,口中相互攀談聲不落,眼睛卻從柏九身上轉到辛弈身上,隨後轉了個遍。

  辛弈先看了章太炎,老頭正在位上瞇眼聽一旁人說著什麼,見辛弈望來,擺了擺手,算做招呼。辛弈笑過後再轉向賀安常,這人在群臣中委實扎眼,一身冰霜冷冽,也不與同僚相談。他對辛弈微微頷首,辛弈正打算回個笑,不想柏九側身對他道:「你雖無官職,卻是北陽唯一的人。聖上即便是不想,你的座位也不能低到哪裡去。恐怕會與謝淨生挨得近些,若有變故,他自會照應。」說罷抬手在他肩頭,指尖晦澀的捏了捏他肩骨。

  辛弈明白柏九這是提醒他不可開口,當即點頭應了。

  兩人分而入座,辛弈方才坐定,一旁便伸來只手輕敲在案沿,他一看,正是一身官服的謝淨生。謝淨生是外府重臣,能因宮宴召回京都,足見其於朝中之重。謝淨生端了酒盞,沖辛弈笑了笑。這人其實生得端正英朗,就是總沒個正形。辛弈也笑了笑,謝淨生道:「這位置雖不靠後,卻也不怎麼能引聖上目光。世子爺不必太過拘禮,只管吃就是了。」

  辛弈聞言就想笑,只聽謝淨生身邊傳來酒盞的輕碰聲,辛弈一看,竟是方才見過的賀安常。謝淨生將酒盞向賀安常舉了舉,道:「這不是如許嗎?久違久違。」

  賀安常連眼風都沒給他一個,只對辛弈舉了盞一飲而盡。謝淨生在他放盞時指尖輕輕一按,緊接著將自己盞裡的半盞酒水傾倒進去,笑道:「千萬別客氣,我先倒為敬。如許啊,這是來自前輩的關愛,要一滴不剩的喝乾淨。」

  辛弈知道柏九旗下和左派不對付,卻著實沒有料到謝淨生會對賀安常如此囂張,這兩人的過節恐怕不是一個兩個那麼簡單。

  賀安常薄冷的眼斜向他,謝淨生索性撐頭對著瞧,「怎麼了,幾月不見不認得我了麼?」

  「著實費了一番力氣想起來。」賀安常抬起酒盞,翻手就倒在了謝淨生伸長到他案邊的腿上,輕描淡寫道:「手滑的正好。」

  謝淨生拽了他的袍角隨意擦了擦,抬頭衝他笑了笑。賀安常看得清楚,這人分明含了幾分狠意,只不過是因著辛弈在邊上沒放出話來。

  他們從打第一眼起就不對付。謝淨生早年跟著柏九在錦衣衛裡混了不少年,柏九的狠他沒有十分也學了八分,不過此人是混賬在臉上。後來因柏九出任錦衣衛指揮使逐漸在聖上面前顯露頭角,不料還真一步一步跟著柏九爬上來了。賀安常恰恰相反,他賀家在京都雖然近些年不怎麼顯露山水,但出個頭還是能讓京都震一震的高門。他是賀家正房嫡系,也是賀家如今備受矚目的榜首,能讓章太炎提攜在身邊,如此年紀居於左相左右當個參知政事,沒有幾斗錦繡也是不可能的。這兩人都巧了,正投了對方最看不上眼的背景和性子,所以一見面就是劍拔弩張。

  如今坐在一處去了,今晚的位設總管恐怕也幹不久了。

  柏九轉過眼來看時謝淨生和賀安常都神色如常,他料到謝淨生不會安生,但卻自有分寸,倒也未多看。只將辛弈看了看,辛弈被他看得隱約想到昨晚的夢,立刻垂眼盯著案上的花紋,耳尖藏也藏不起來。柏九的目光似乎在他耳尖上停頓了一陣,才轉回頭去,辛弈緩緩放鬆下來。

  並未坐太久,皇帝便來了。

  太監的唱詞一喝,宴中人皆起身跪服。那殿邊上黃袍十二章紋一抖,便跨入了個人來。辛弈迅速一掃,猛然間竟露出了詫異之色,幸得他倏地咬了舌尖回神垂眸,否則正與皇帝轉來的目光撞了個正好。這一剎那間,他心中千百回轉。

  皇帝上位坐了,道了聲:「眾卿平身。」隨後似乎是穩了穩聲,才繼續道:「今佳節相聚,行宴宮廷,乃君臣言歡之時,不必拘禮。」底下一齊恭聲,他笑道:「行宴吧。」至此這端陽宮宴才算得上是開始。

  在皇帝下首,柏九和章太炎是並列而坐,他雖然如今權傾朝野,可章太炎卻是兩朝元老,加之三公三孤,尊為太子獨一位的老師。德高望重這個詞,章太炎當之無愧,就是真算起來,柏九這一份新晉的異姓王恐怕還真不夠章太炎看。這兩人如今並坐聖上下席頭一位,是誰也不敢說半分不是的。秦王的席座都要後移三分,拉開距離。

  皇帝今日興致不錯,先與章太炎笑言二三句,後又點了秦王的名,秦王察言觀色的功夫何其了得,未出片刻就讓氣氛逐漸熱攏。期間見縫插針的人不少,只有柏九甚少出言。辛弈目光不自主的又飄過去,見柏九指尖滑動在酒盞側,唇邊押了笑,狹眸垂盯著盞中酒,似乎聽著眾人笑語正入神,偏偏坐姿又透了幾分漫不經心。辛弈想到他說的「人模狗樣」,不禁垂頭笑了。

  這宴會氣氛一開,底下的人也自然要自由些。雖然辛弈不會說話,但謝淨生也一邊倒著酒一邊同他說著趣事,將這宴席之上的官員大大小小的軼事談了個遍。辛弈剝著甜橘,酒窩一直旋著笑。

  皇帝沒提起辛弈,自然不會有人自找沒趣。縱然辛弈如今是北陽兵馬的唯一接任,但那也是他有命回北陽之後。辛弈也不著急,他今日來宮中,目的不在於皇帝。眼下沒別人搭理他,他也樂得不必周旋。

  卻說謝淨生的酒沒少給賀安常倒,兩人唇槍舌戰間不知不覺喝了不少。出人意料,謝淨生是越喝越正襟危坐,賀安常反而越喝越面染桃花,漸漸流露出另一番風情。清冷的眼一旦流轉起來,那是尋常媚態都不足以媲美的風景。賀安常身形有些偏,謝淨生去推他,他就順勢倒靠在謝淨生手臂,在謝淨生耳邊熱氣噴灑道:「勞駕,搭個手去雪隱。」

  謝淨生起身將人一把帶上,對辛弈打了手勢,辛弈頷首,他們便去如廁了。

  這座席一空,辛弈便要顯眼些。沒多時,往外去的一人踉蹌著步伐,醉醺醺的撞跌在辛弈案邊,撞的案上盤盞一震。這人嘴裡趕忙道著抱歉,抬頭醉眼將辛弈看了又看,嗯了一聲,問道:「敢、敢敢問兄台是哪、哪部同僚?」

  辛弈只笑不語。

  這人見他不說話,又問了一遍,得不到回應便皺了眉,趴過案來想仔細看清楚。辛弈微微往後仰身,避開他伸開的手。怎料這人傾身一滾撲了下來,頓時酒氣撲面,亂作一團。桌案被擠撞的翻倒,四下一片驚聲,混亂中辛弈清晰地察覺到此人的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摸擰了一把。辛弈溫潤的眼一垂,和此人的眼撞了正著。

  「這怎麼著啊,關大人喝高了!」辛炆先大笑出聲,對要去摻扶的宮侍揮揮手,盯著辛弈道:「都滾一邊去,關大人自有奕世子扶著。世子可要扶穩了,扶得好,關大人少不得一頓謝。」

  席間傳來細碎的笑聲,辛弈襟口袖間都是狼藉。他寬厚的笑了笑,真將這位關大人扶了起來。那邊皇帝章太炎都望了過來,皇帝道:「這是怎麼了。」

  辛炆起身笑道:「關大人喝多了,奕世子與我正要扶著大人去換衣衫呢。」皇帝目光沉沉掃過辛弈,只道了快去,便將目光轉回章太炎那裡,說起之前被打斷的話。辛炆誒了一聲便走過來,將人扶了一半,對辛弈笑道:「走吧。」

  宮女將三人引去偏殿,這殿前幽暗,辛炆揮手叫人退下。待人走遠後,一直醉態的關大人猛然擒住辛弈的手,辛炆回身就一腳踹在他小腹,辛弈登時悶哼一聲彎下腰。辛炆照他後背就是一陣拳腳,嘴裡罵道:「好你一條北陽啞巴狗!敢踹本公子!還敢拿眼瞪!看今日我不打得你爬不起身!」關司擰緊了辛弈的手腕,和辛炆兩人合力將他按在地上。辛炆早就備了東西,從袖裡掏出今日專門揣在身上的戒尺,狠力抽在辛弈背後。

  辛弈一直沒出聲,過了半響,關司扳過他的臉一看,見人已經暈了過去,不禁嗤笑道:「說是燕王的兒子,卻不怎麼經打。」

  「燕王才養過他幾年。」辛炆將戒尺又揣回去,指了指殿廊側開的小湖,道:「這啞巴狗那日將本公子踹下池中,今夜也要讓他嘗一番滋味。」說著冷笑道:「他往日都躲在閻王的府裡,今夜總算是落在本公子這裡。你只管往狠下手,這宮中別的說不準,唯獨對他,聖上是一分情面都不會給的,就是他今日溺死在了湖中,聖上也絕不會追究。」

  關司的拇指在辛弈臉頰上狠狠摩挲,擦的他頰面都紅了。道:「若非他招惹了你,今夜必死無疑。我還想留著幾日,好好調教一番也趣味。只教得他對我神魂顛倒,何愁他還不聽話?」

  辛炆皺眉斥道:「他雖該死,卻不是你能隨意玩弄的人!好歹是皇家貴胄,怎能落得那般下場!」

  關司知他素來自詡皇家血脈,在這一點上容不得人挑釁,便息了聲,手上也不敢再明目張膽的過分。兩人將辛弈拖到小湖邊,辛炆先拿水潑了他幾下,見他依舊未醒,才放下心來。辛炆道:「你將他衣衫扒乾淨,捆住手腳丟下去就是了。待會兒我們回了席中,自有人守著時候去稟報。」

  關司到此卻遲疑了一下,問道:「他既然在閻王府上住了那麼久,今夜之事若是閻王追究起來怎麼辦?」

  辛炆哼聲:「你當閻王真轉了心性修成佛祖了不成?他留著啞巴狗不過也是為了那北陽三十萬兵馬大權,拋開這兵馬繼承,這條啞巴狗連京都的城門都爬不進來。況且如今聖上待啞巴狗諸人有目共睹,知趣的絕不會往前湊。」說著拍了拍辛弈的後腦,道:「他這條命,今夜若不是我拿走,來日要受得可就不是這麼一頓小小的打了。京都險惡,陰損的招多著呢。」

  關司聽著話,手已經往辛弈腰帶去。辛炆正說得沉浸,目光在那湖中四下打量著。不料就那麼一瞬間,辛弈陡然翻起,將辛炆一腳踹翻在草窩裡。翻手將關司的手腕生生卸了骨,關司來不及痛呼,辛弈已經按住他的後腦,將人面朝下摜進湖水裡。關司趴在湖邊上劇烈掙扎,辛弈按著他後腦的手不鬆反重,將他整個腦袋都按進了水中。

  「放、放——」辛炆倏地向後縮著,看著關司掙扎奮力間,辛弈抿緊唇線,臉頰上還有關司方才摸出來的紅印,抬頭盯著辛炆。辛炆被他的眼看得頭皮發麻,又往後退了退也不敢開口。

  辛弈的眼神,彷彿他敢開口,下一個就是他。

  關司的掙扎漸漸衰弱下去,湖面被驚動的波紋也越漸平緩,瞧著樣子像是要不行了。辛弈抓著他的發將頭提起來,關司嗆著水大口大口的喘息,辛弈用手背輕拍了拍他臉面,對他笑了笑。這一笑讓關司背後陰涼直躥,牙齒先打起架來,他不知是冷還是怕,對著辛弈溫和的臉竟然發起抖來。辛弈鬆開手,他便跌趴在湖邊喘息,先前摸過辛弈的那隻手腕骨錯的劇疼,也不敢出聲。

  直到辛弈走了,兩人緊繃的神經才鬆開。辛炆幾步將關司拖起來,低低狠聲道:「你怎麼讓他還了手!」

  關司還在發抖,顧不得回話。辛炆沒有被辛弈那般近的盯著,也沒有被辛弈按進水裡,所以辛炆不會明白他此刻僵硬的四肢和冰涼的手是怎麼一回事。這一茬之後他不是怕辛弈,他是怕死了!怕死了!

  他今兒算是明白了,這是個小閻王。方纔若不是辛炆在邊上,今夜恐怕在湖中飄屍的就是他自己了。辛弈剛才是真想殺了他,手指間的力道沒有一分不是這麼在叫囂。

  辛炆惱怒的猝了一口,「沒用!今夜之事我也饒不了他!」

  關司只覺得脊骨上寒涼,他忍著手腕的劇痛搖頭道:「不會叫的狗才會咬死人,我怕……這事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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