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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妖道再臨》第21章
  

  第21章 夜郎篇:情深

  「楊師叔!」白鷴撲倒在地上,趕緊將林雲深扶了起來,白隱進來朝屋內一看,就看見那桌子一腳,擺著陰壇,上頭香火已斷,剩下半截香烏黑,形態詭異。

  「楊師叔開壇做法了。」白鷴驚道,也顧不得扶著林雲深了,立即爬過去將東西收了起來。白隱將林雲深抱到床上,手指略微顫抖,試了試他的鼻息。

  他彷彿陡然鬆懈了下來,將林雲深放到了床上,默念了幾句符咒。白鷴將房門關上,回頭問:「楊師叔怎麼樣?」

  「魂魄無損,只是傷了身體,怕是不行。」

  白鷴聽說不行,臉色變得驚慌起來:「那怎麼辦……我有辦法!」

  白隱抬頭看向他,白鷴道:「我去送盧元鶴的時候,在盧氏私宅碰到了塢城陳氏的弟子陳遙,塢城陳氏以煉丹聞名,據說他們家的保命丹對做法產生的損傷尤其有用!我去找他!」

  「我去,你看著他。」

  陳氏也是名門正派的子弟,白隱知道若自己親自過去請他,未必請的過來。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找韓秦川。韓秦川喜得千金,或許會應承下來。但不能白鷴去求,只能自己去。

  白鷴將房門關上,回頭看林雲深,只見他臉色慘白,已經毫無血色,如同死人一般。他輕輕叫了一聲,林雲深半點反應也沒有。他用袖子替他擦了脖子和嘴角上的黑血,等著白隱帶人回來。

  他想到昨晚見到的人,圓圓的臉蛋,唇紅齒白,看那眉眼間的伶俐勁兒,估計不大好請。

  陳遙到了之後,只看了林雲深一眼,面上便露出疑難之色,把了一下林雲深的脈搏,又查看了他的掌心和口鼻,從腰間金葫蘆裡取了一顆金丹喂林雲深服下。

  白鷴問:「楊師叔他沒事吧?」

  陳遙站起來說:「死不了。只是他原本就吃過金丹,但吃的金丹藥力太強,反而傷了身體。如今身上還殘留有金丹毒性。」

  白隱一愣,問說:「也是保命丹麼?」

  陳遙點頭:「且不是我這樣的道行能煉出來的金丹,他是誰?」

  「無名散道。」

  陳遙笑了笑,道:「我救了你徒弟,你還這般態度。」

  白鷴忙道:「我們也只是半路上遇到的他,並不知他到底是誰。」

  陳遙看了床上的林雲深一眼,道:「不管是誰,我看這人脈理虛浮,不過是強行保命,活不久的。且看他也是修道之人,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卻還強行施法,傷了心脈,這種自尋死路的人,不救也罷。」

  他話音剛落,白隱的劍鞘已經到了他胸口:「保命丹。」

  陳遙一愣,說:「我已經給他服下了啊。」

  「還有吧?」

  陳遙大怒:「怎麼,我好心來救人,你還要搶劫不成?」

  白隱也不言語,逕直要拿他腰間的葫蘆,陳遙死死抓住:「這是我多年心血!」

  他哪是白隱的對手,不過幾招之下,便被白隱搶了去,陳遙氣的面色通紅:「他們說你是妖道,你果真是妖道!當年名震朝野的白家長公子,竟然這等強盜行徑!」

  「你煉丹也為救死扶傷,這金丹留著保他性命。」

  陳遙氣沖沖地屋裡出來,白鷴趕緊追上去解釋說:「我師叔也是救人心切,你切莫要生他的氣,也不要到處去說……」

  「怎麼,搶了我的東西,還不許我說了?你跟著過來,還要殺人滅口不成?」

  白鷴面色微紅,說:「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陳遙氣沖沖地走了。白鷴垂頭喪氣地站在院子裡,看見林雲深已經醒了過來,趕緊跑了回去。

  其實不用問,他們就已經知道原由,當時他們守在慧端屋外,明明聽那大夫說已經凶險至極,很可能母子俱損,後來莫名好轉,想來就是林雲深施法的結果。只是白隱心有疑慮,說:「法術太陰,保下來的孩子也恐怕……」

  「你放心,我有分寸,絕對不會傷及她們母女分毫。」

  「白鷴,你先出去。」

  白鷴愣了一下,沒多問便出去了。林雲深看了白隱一眼,瞪著眼睛看向屋頂,搶先說:「我這人很惜命,又有分寸。」

  「以後不准再施法,」白隱道:「不然……」

  「不然如何?」林雲深說:「你以為你現在年紀比我大,就能發號施令了,我可不是白鷴。」

  白隱臉上帶了怒色:「那你要如何,想死麼?」

  「好端端的,我為什麼要死?」

  白隱站了起來,沉默良久,說:「你切莫要死了。」

  林雲深看白隱背影,只覺得這背影比從前高大結實了許多,但也帶著從前那個少年的影子。想到這裡他就心軟,說:「知道了。咱們趕緊找到為我奪舍的人,我換回到我自己的肉身上,就不怕啦。」

  「關於這個,已有眉目。」白隱道:「給你保命丹的陳遙說,你體內含有金丹毒性,曾經服過保命丹,看你身體羸弱,你又說昏睡數年方才醒來,可見當年受傷十分嚴重。據我所知,但凡強行奪舍之人,身心俱傷者不在少數。」

  「你是說,當時我或許需要金丹續命?」

  「沒錯。」

  塢城陳氏。

  塢城陳氏,原來是丹鼎派的一支,當年家門非常興盛,後來有一年,陳氏進獻給朝廷仙丹,誰知道聖上貪吃,癡迷修道,竟中毒而死。陳氏因此受到了株連,由此沒落下去。直至改朝換代之後,陳氏才逐漸恢復了元氣,後來誅魔有功,名聲大起,現任家主陳秋靈一直試圖讓陳氏恢復往日榮光,這幾年成為了僅次於西州盧氏的玄門大家。家門雖然壯大了,可是陳氏的煉丹本事卻沒有丟,救治過許多百姓,那些高門豪紳想要長生不老的,更是對陳氏的金丹倍加推崇。

  「慧端的孩子,你見了麼?」

  白隱點頭:「不好看。」

  林雲深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牽動肺腑,疼的滿臉通紅,半天才道:「剛出生的小孩子都這樣,以後會和她娘一樣好看。你們白家血統的孩子,除了你,沒有醜的。」

  白家幾個子孫比起來,確實白隱相貌最一般……當然了,他的相貌在普通百姓家,也算是相貌堂堂,五官周正,但是和一溜的美男比起來,確實遜色不少。當初這在玄門出身的林雲深看來,更是一大遺憾。修道之人,雖然安身立命靠的是修為,但是沒有出眾的相貌,很難成為大家。但白隱依然美名滿天下,原因無他,「後生可畏」。如今這後生已經長開,光風霽月,風度翩翩,好像歲月也格外優待他。

  他們在這私宅住了半月,就聽聞塢城發生了斷頭慘案。

  林雲深抽出楊柳一的那把劍,只見上頭鮮血淋漓。看來這個楊柳一,一點也等不得。

  「如今看,或許它要報仇,我們跟著它,或許能找到為你奪舍之人。」

  去塢城。

  他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林雲深卻再也沒和韓秦川碰過面。他有心躲著韓秦川,韓秦川也很少到他們這邊來。但是就要分別,林雲深竟然覺得十分傷感。

  他沒想到上一世會和韓秦川落到你死我亡的境地,如今他死過一回,也算是償還了孽債,只是他這身體羸弱,將來能否回到自己肉身尚且不知,如若不能,他死也不過是朝夕之間。那如今他和韓秦川就真是最後一面了。

  人生無常,總有許多尋常離別轉瞬卻即是生死之隔。然而人非草木,誰能無情,生死面前,又有什麼恩怨糾纏。想著明日就要一早就要啟程,林雲深便想去看看韓秦川,自己在院子裡溜躂了半天,終究還是退卻了,回屋躺下。

  但是躺下之後,卻怎麼也睡不著,便側身看著窗戶紙上的淡白月光。

  他卻看到一個人影映在上面。

  林雲深一個機靈便爬了起來,摸了玄劍在手裡。那人在窗外躊躇,他赤著腳下了床,那人卻已經離去,他點透窗戶紙朝外看去,只見月光之下一個修長身影,消融在夜色裡。

  此情此景,倒是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二十多年前,他犯了錯,被關在柴房裡反省,晚飯也不許他吃。那時候春寒料峭,夜晚寒冷,曾有人送了一碗甜湯給他。他捧著那碗熱湯朝外頭看,也是看到這樣一個身影。後來他問韓秦川,給他送那碗甜湯的是不是他,韓秦川說:「我那時候還不認識你,自己也剛來韓家,哪能想到這麼體貼。是窈姨娘擔心你,又不好過來,便托我給你送去的。」

  「可我那時候著實感動,那時候年紀小,半點委屈都受不得,只想著自己爹娘都不愛的人,還有人肯為我送一碗湯。」

  慧端身體也調養個差不多了,距離朝仙會也近了,韓秦川也要啟程。白隱卻告訴林雲深,說慧端要見他。

  「見我?」

  白隱點頭,林雲深問:「你把我的事告訴她了?」

  白隱搖頭:「我只告訴她,是你救了她的孩子。」

  林雲深略微放了心,就跟著白隱去見慧端。慧端月子裡反倒消瘦了不少,道:「我聽我弟弟說,當日要不是恩人,我跟這孩子恐怕要母女俱亡。救命大恩,無以為報,弟弟說恩人也不要什麼,就請恩人給這孩子取個名字吧。」

  林雲深很是吃驚,道:「這是韓門主的女兒,自當該他來取。」

  「恩人取個小名,也讓這孩子長大了記得你的恩情。」

  林雲深抬頭,見慧端眼眶淚水盈盈,不忍拒絕,便道:「我也沒讀過多少書……」他略侷促地思慮了一會,說:「那就叫安樂吧。」

  說完他就羞愧的紅了臉,這實在不算是個好名字。但是不知為何,慧端聽聞這句話,忽然扭頭落淚。林雲深微微有些尷尬,看了看旁邊的白隱,白隱看著慧端說:「一生平安喜樂,是個好名字。」

  慧端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來,眼中噙淚,扭頭看向林雲深道:「我聽弟弟說,恩人身體很不好。出門在外,一定要愛惜自身,平安喜樂四個字,我也送給恩人。」

  林雲深便笑了,外頭馬車已經備好。慧端塞了一個錢袋子給白隱,道:「以後莫要當你的玉了。」

  白隱看了林雲深一眼,露出幾分尷尬神色。林雲深卻佯裝沒有聽到,低頭笑著逗那嬰兒。

  他們也得了一輛馬車,與韓氏夫婦告別。林雲深挑開簾子去看韓秦川,卻看見有人攔住了韓家的馬車,不是別人,正是盧元鶴,想必是衝著他們來的。林雲深冷眼瞧了一會,眼中浮現出一抹戾色,卻轉瞬又消散了,放下簾子,心道盧元鶴最好沒有看到他們才好。韓家有韓秦川在,他們又離了那裡,料想盧元鶴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不過是糾纏一番。

  白鷴在前頭趕車,馬車裡白隱就坐在他對面,問:「誰?」

  「盧元鶴,」林雲深歪著頭想了一會,說:「你說奇怪不奇怪,上次聽他說話,這個盧元鶴,心裡竟這樣記掛我。還為了我,跟你和秦川槓上了。可我記得他從前老是愛欺負我,連秦川都說我們是冤家對頭。他應該也是恨極了我才對,我把他當冤家對頭,他卻把我當成了至交好友。你說奇怪不奇怪?」

  白隱語氣竟帶了點刻薄,道:「有什麼奇怪,你沒心沒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林雲深一愣,抬眼看白隱,白隱已經閉目養神。

  這個白隱,還是這麼看不上他瘋瘋癲癲的樣子。他現在還那麼瘋瘋癲癲麼?他覺得他收斂了許多。

  於是他就出了馬車,來前頭和白鷴一塊坐著。所幸是個陰天,日頭時隱時現,不熱。林雲深斜躺著,翹著一條腿,哼起歌來。

  白鷴仔細一聽,臉就紅了。

  林雲深唱說:

  姐兒生得眼睛鮮,

  鐵匠店無人奴把鉗。

  隨你後生家性發鋼能介硬,

  經奴爐灶軟如綿。

  (註:——《姐兒生得》之五)

  白鷴臉色通紅,這雖是方言唱的,他也聽得懂,講的是兩口子閨房那些秘事。他結結巴巴地說:「楊師叔,你怎麼……」

  林雲深問:「怎麼啦?」

  「你唱的都是什麼……」

  「你師叔聽得,你就聽不得了?」

  「你莫要胡說,我師叔……」

  他話還沒說完,簾子後頭就伸出一隻手來,把林雲深攔腰給抱進去了。白鷴只聽見林雲深一陣垂死掙扎,終於還是老實了,歎了口氣說:「你們叔侄倆,真是一個樣,歌都不許人唱。」

  「躺著養養神。」白隱說。

  白鷴砸吧了一下嘴,聽見後頭漸漸地安靜下來了,於是回頭挑著簾子一角偷偷看了一眼,見林雲深已經閉上了眼睛躺著,他再往上看,心裡一顫,呆住了。

  他竟然看見他一向寡言的師叔含笑看著他的楊師叔,那笑容和煦如春光,這些年來,他竟是頭一回看到。只覺得這笑容溫暖明亮,勝過春風繁花十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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