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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女古代日常》第11章
第十一章 當家的手段

「什麼,把中饋交給世……世子夫人?!」 萬氏的癢症沒好嗎? 當然是好不了,也不會讓它好,時不時癢一下也挺有趣的,她自個兒都習慣要抓一抓,把快好的痂又給抓破了。 基本上,她算是毀容了。 怎麼能不毀了呢!癢了就抓,抓了就傷,傷了以後更癢,周而復始,她想好是難上加難。

 即使後來她讓人用湖緞剪成條狀包住兩隻亂抓的手,可還是癢呀!她便改用蹭的,用包住的手去蹭癢處。 只是這力道上控制不住,蹭呀蹭地,依舊把皮蹭破了,沒有及時上藥,傷口就更嚴重了,等到發現時已經紅腫化膿,有些腐肉已經爛在裡面,必須挖出來才不會繼續爛下去。 這一挖,萬氏那張臉還能看嗎? 可是為了活命,她還是挖了,一張臉坑坑洞洞的,見不得人,她用面紗覆面,遮住孩子看了會尖叫的醜臉。

 繼續掌中饋? 成呀!只要她敢頂著那張臉出府與人往來,照樣赴宴和各家夫人交際應酬,自是能手掌大權, 至少這些年她打理得還不錯,除了將公中的銀子中飽私囊外,府裡沒亂過。 可是她不敢出門,連走出屋子都再三猶豫,看著銅鏡中不再美麗的臉,她驚慌,她憎惡,她面容猙獰地想撕爛它,換張更年輕稚嫩的面皮,例如寧知秋嫩得掐出水的臉皮。 她恨世子夫人,更恨自己為何貪嘴,一口氣吃完整盤山芋餅。

 「別笑了,再笑就滾下榻了,妳那小身板不禁摔。」唉!她一得意就忘形,這病沒得治。

 「你去瞧過那張臉了沒,哇塞!真是嚇死人了,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趕緊用雙手捂面, 我天生膽子小,怕看多了會作惡夢。」居然把自己搞得那麼慘,也真夠蠢了。

 「妳膽子小還敢下毒?」她分明去嘲笑人,藉著侍疾之名把人氣得連床都下不了,還說兩句看似安慰人,實則讓人病上加病的話落井下石,她這心夠黑了。 但黑得好!她用的手段真是大快人心,不讓人死卻往死裡整。

 寧知秋不滿的嘟起嘴,「我沒下毒呀!」

 「沒下毒?」華勝衣訝然。

 「我只是加了山芋汁而已。」那是毒嗎?又害不死人。

 「山芋汁?」 「山芋的皮削掉,會流出一種乳白色汁液,手若碰到汁液就會癢,但用水洗掉了就沒事……」 是帶了點輕微毒性,但不致命,就是處理上有些麻煩,要放在水裡削皮,或是直接煮熟了再剝皮。

 寧知秋這也是誤打誤撞,一路從蜀地回到京城的路上挺無聊的,愛吃山芋的她便讓會醫的丫頭蠶兒收集山芋汁,然後紅泥小火爐慢慢熬成塊,塊再磨成白色細粉。 回府不久,萬氏就送他們一份大禮,好歹讀過書的她也曉得要回禮,人家做初一她不好不做十五。 於是她讓桑兒去廚房點一份山芋餅,將自家帶進京的山芋讓廚娘去做,等做好了再把山芋汁粉摻入糖粉裡,和糖粉一起灑在山芋餅上頭。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能說萬氏惡有惡報,或是說她蠢,後宅的險惡她不知曉嗎? 居然敢吃「敵人」拿來的東西,還一點防備也沒有的吃光,她當家做主了就忘了只要有女人就有爭端,誰也不是吃素的。

 「貪嘴吃了就算了,起碼忍一下,碰了山芋汁頂多癢個一、兩天就沒事,偏她不肯忍,硬要去抓,把原本輕微的癢症變成重症。」自個兒找死。

 「妳真沒想過會這麼嚴重?」一臉縱容的華勝衣抓住妻子的滑膩手臂,防止她掉下榻。其實真是萬氏自己忍不住,妻子這回頂多稱得上是惡作劇,吃不死人,是他們高估萬氏的忍功了。

 寧知秋順勢偎入身後這座山的懷抱。「說好了一個月就一個月,我還沒玩夠呢!癢癢之後是巴豆,讓她拉到連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再扮鬼嚇唬她,嚇得她夜夜驚夢、驚懼不安,疑神疑鬼的見到風吹草動都疑心有鬼。玩到她承受不住,精神崩潰,最後半夜再發出幾聲慘叫,那我們就能收買太醫說她得了癔症,到時有病的人還跟人家爭什麼掌家大權,安心養病去吧。」

 「我們?」他挑眉。

 她咯咯笑的調戲丈夫,朝他青髭微冒的下顎胡摸一把。「夫妻是一體的,我玩得樂你不也開心?」

 他低下頭狠狠一吻。「妖精。」 太壞了,壞到太可愛。

 「世上有太多的沒料到,一個癢症能搞得那麼慘,還不到十天呢!我就把中饋拿到手了。」 太沒成就感了,害她滿腦子大玩特玩的計劃全用不上。 寧知秋裝出「壯志未酬」的沮喪樣,但閃著亮光的雙眸似在說:快稱讚我吧!我是舉世無雙的大美人,人美聰慧,是世間少見的才貌雙全。

 「心急吞不了熱粥,萬氏已在府裡多年,她佈下的人盤根錯節的盤據整座國公府,妳不曉得誰是她埋下的暗手,若她存心下點絆子,妳是防不勝防。」他吃過這樣的虧。 當初就是他的小廝慫恿他與人意氣相爭,他一時氣血衝上頭便動了手,然後曹國舅就死了。

 不論他有沒有要曹立德的命的意思,曹立德都是因他而死,他做錯了,就該反省,誰叫他被人矇蔽,是非不分,以為自己再怎麼胡鬧也不會有事,全京城有哪個官員敢辦輔國公府世子。 但他錯了,還是有人敢。 萬氏在大街上哭著說都是她的錯,是她太寵孩子了才寵出京城一霸,她跪求大理寺要嚴加辦理,把他的壞習性改正,不求有功,福蔭百姓,至少也要堂堂正正地做人,不愧於天。

 殺人償命,一進大理寺就不可能無事出來,萬氏此舉就是要他死,她還收買人去擊鼓鳴冤, 編列了數十條罪狀,表面上自己還去跟告狀之人賠禮道歉,因為教養出個不肖子。 要不是他打小常往皇宮跑,深受先帝的喜愛,加上德太妃的求情,否則萬氏早就如願了。

 寧知秋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人心是什麼,唯有利也,那位能給他們什麼,無非是權與銀子, 能被收買的人心就不是問題,你要相信我,我能解決的,操縱人心是我長項。」 她已經想到辦法要如何整治府裡被養刁的下人,輕視她稚嫩的人可有苦頭吃了,她向來最愛挑這種人下手。

 「我的,妳是我的。」幸好他眼光獨到下手快,強橫地將人拘在身邊,不然他這一生也不會 知道有人值得他如此深愛,為了她回眸一笑,他願化身石橋,等她從橋上走過。

 忽被抱緊,她訝然之後是止不住的笑意。「你真心悅我了是不是?你愛上我的美色。」

 「不。」

 「不?」她瞇起眼。

 「我心悅的是妳整個人,不論是妳的好,還是妳的壞,妳的一切都圈入我的心。」他圍起牆藏住她,唯有他能擁有。

 她嘴角上揚,心裡喜孜孜。「我喜歡這個『圈』字。」感覺很親密,將兩個人的心圈在一起, 永不分離。

 「我亦然。」他低笑。

 「你聽說了沒有?」寧知秋覺得心口像有小鳥在跳躍。

 「聽說什麼?」 「那位萬氏一聽到你將接任京衛指揮使,眼睛睜得有多大,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不 可能』……還把御賜的紫檀木琉璃彩繪牡丹如意屏風給推倒了,嘖!你說她力氣得有多大啊。」 是氣得有多恨,拿件死物來出氣。

 「御賜的?」他忽地坐正,愕然的語氣中笑聲很輕。

 「御賜的。」她肯定的點頭。

 華勝衣面上一板,露出嚴肅。「看來我得進宮一趟。」謝罪。 毀損御賜之物輕則下獄,重者白綾一條、毒酒一杯,以死答謝皇家的厚德深恩。

 「拜見一下德太妃,若沒她拉你一把,此時的你早已身首異處。」點滴之恩,泉湧以報。

 當今聖上的生母是出身低微的宮女,她在皇上五歲那年便久病纏身的過世了,當時先帝憐他年幼便送他到德太妃宮中,由德太妃代為撫育,直到十年後才轉至皇子所,與年長皇子們同居一處。

 若沒有德太妃的庇護,皇上早在皇子的爭鬥中被當墊腳石給鬥死了,感念德太妃之恩惠,皇 上在登基後追封自己的生母為慈惠太后,還將德太妃當成母親,日常請安不曾落下。

 「不過我進宮也只是做做樣子,姑姑不會在意這種事,她只要我好就心滿意足。」德太妃曾說過——我沒有皇兒,勝哥兒便是我兒。太妃娘娘將侄子視同親子,娘親護子天經地義,何須言謝,那也是割肉之痛呀!

 「再說了,毀損御賜之物的人也不是我們。」

 「大哥,大哥,你幫個忙吧!我求你了,念在我們兄弟情份上,請你務必要出面……」

 忽聞門外一陣吵雜聲,夫妻倆同時眉頭一皺,不太痛快。「何人喧鬧?」

 門口的下人回應道:「是二爺。」

 「他有什麼事?」兄弟情份?他幾時顧念過身在蜀地的兄長,如今卻來叫他顧念情份,著實可笑,他們之間哪有什麼情份可言。

 「不知。」誰曉得他來幹什麼。

 華勝衣吩咐,「讓他去偏廳等我。」

 「是。」

 他起身拉了拉微皺的上衫,將懷裡的妻子扶向一旁,下了錦煙蓉覃湘妃榻,輕輕喃語一句,「我去去就來,晌午過後無事,陪妳上街逛逛。」

 來到偏廳,他在主位上坐下便道:「你找我有事?」 看到意氣風發的兄長,華諾衣心裡五味雜陳。

 「有件事想找你幫忙。」 以前,他一直活在大哥的陰影下,眾人只見到縱馬過街的兄長,無人識得輔國公府還有一位才高八斗的二公子,他只會讀書,在兄長盡情的玩樂時,他始終埋頭苦讀。 娘要他忍耐,忍一時才有宏遠的將來,他不能像大哥那樣一事無成,只知胡鬧而無上進心, 若要得到想要的就得更用心,機會是自己給自己的,不要相信身邊的人。

 他聽了,默默地當個影子,不多話也不彰顯自己,他在累積實力,在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可是就在他沾沾自喜,自以為出人頭地時,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值得得意了,那是服侍皇上的近官,他可以天天見到皇上,與皇上近如咫尺,怎麼昔日的狂風暴雨又來到。

 大家眼中的紈褲子回來了,帶著他不知出自哪個牆旮旯的妻子,主子和下人加起來不到十人, 這得過得多拮據,多落魄呀!連奴才都養不起,可見日子相當艱辛。

 結果所有人都錯了,他不是過不去才逃回來,而是受到重用了,小時候常跑皇宮還是有用的, 與皇子們打好關係,不論誰上位都於他有利,不爭不搶便有天大的好處等著他。 華諾衣嫉妒他的兄長,非常嫉妒,母親的話誤他一生,若是他也像大哥一樣常往宮中德太妃那兒跑,也許今日的他就不只是五品小官,看在太妃娘娘的份上,皇上最少封他個三、四品官兒做做。

 「何事?」華勝衣的聲音很平靜,無半絲起伏。 他忍住到口的急吼,手心悄悄握起拳。

 「想必你已聽到消息,母親她失手打破一座琉璃屏風。」

 「御賜的,剛剛傳到我耳中。」原本是要賜給他,他嫌笨重難看沒要,宮裡便轉賜給萬氏。

 「大哥怎麼看?」華諾衣滿臉不安的看向他大哥,猜測他會做何打算,毀損御賜之物這件事可大可小,主要是看人。

 「你認為我該怎麼做?」華勝衣反問。

 頓了頓,他笑容中有幾分澀然。「大哥這麼問是還在記恨我們當年沒有出面保下你,還親手把你推下無底深淵?」

 「我忘了。」不值得掛懷的人何必當人看,豬狗牛羊噴了你一身屎,難道你還噴回去?這是妻子說的。

 「忘了……」華諾衣呵呵苦笑,沉重的心頭凝窒成團。

 「這事你不用求我,琉璃屏風在國公府摔壞的,身為世子的我也有責任,我會出面擔下。」 反正背黑鍋的事他也沒少做過,早習慣了。 曾經,他也想像別人家一樣兄友弟恭,哥哥調皮帶著弟弟一起胡鬧,上樹掏鳥蛋,下水撈魚, 一起做醜得要命的彈弓打其他小孩、捉弄夫子,在他臉上畫烏龜,偷吃祠堂的供品等,他認為有個弟弟很好玩。

 但是他拉不動弟弟,不是力氣上的拉不動,而是弟弟並不與他一起玩,不論他說得多天花亂墜,口沬橫飛,又拉又扯又威脅利誘的,明明很想玩的弟弟卻不為所動,只說他不喜歡。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弟弟只是不跟他玩,跟其他孩子卻玩得很起勁,尤其是萬家的表哥表弟一來,弟弟笑得可開心了,他大老遠都能聽見笑聲。

 後來他再也不找弟弟了,既然他不當他是哥哥,他也當作沒有這個弟弟,各玩各的,他還缺人陪玩嗎? 漸行漸遠的兄弟再也沒有任何交集,但即便他在被流放的那一天,他還是希望能見到弟弟, 口中說一聲保重也好。 但是沒人來,祖母因他的事病倒了,府裡人急著請太醫為她醫治,每一個人都留在榻前侍疾。

 「我不是……要你負責,只是說句話……」華諾衣漲紅臉,極其難堪的不敢抬頭見人。 他是臊的,因為他親娘才是惹出禍事的人,可是她為了維持她可笑的顏面希望可以私下解決, 別傳了出去。 母親太天真了,這種事哪有可能私了,她要面子,皇家就不要嗎?她這打臉的舉動可視為對皇室的不滿,就算被殺了也是罪有應得,誰敢為她求情。

 父親只是一笑置之,讓她自個兒看著辦,意思是絕不插手,越是皇上信任的近臣越是不能輕舉妄動,皇上看重的是臣子的處事能力,若是連當斷則斷的果敢都沒有,誰還敢用,犧牲一人保全所有人便是皇上出的難題。

 華勝衣笑了,「有什麼不同嗎?」萬氏是他名義上的母親,他不背過就是不孝,母之錯手便是兒之錯手,推卸不得,凡知孝悌者皆以孝母為先。

 華諾衣更加尷尬了,是沒有不同,一樣是請罪,母親做錯的事由兒子承受,他何必裝什麼君子的要大哥不必如此做。「那就有勞大哥了。」

 「不必,我本來也是要入宮,太妃娘娘許久未見我了,想必是想我了,我隨口說一聲也就沒事。」此事可大可小,不過以他的角度看來只是小事一件而已,一座死物抵不過一個活人嗎?

 隨口說一聲、隨口說一聲……就這麼簡單,然而他們卻是得提心吊膽的擔心宮裡會降罪。華諾衣握拳的手一緊,「那也是大哥得貴人青眼,輕而易舉地解了我們眼中的大事。」

 「諾哥兒,別學這種娘氣的酸言酸語,大丈夫的眼界該胸懷天下,而非後宅的一畝三分地, 想想看你真正要的是什麼,不要被你娘帶歪了,只侷限在眼前。」只有女人才爭一時,有志氣的男兒看的是萬世千秋大業。

 「我娘她……」沒有帶歪我。 但,真的沒有嗎? 華諾衣說不出口,直覺大哥說對了,母親只教他爭,爭父親對他的關注,爭府裡的大權,爭國公府的大位,連妻子也是她幫他爭來的,凡是大哥有的,她都要搶過來。 可是她沒問過他要不要,而他從來只有照單全收,因為母親只生了他一個孩子,她不會害他。

 華勝衣舉起剛勁有力的手阻止他開口。「回去告訴萬四同,別再在我背後使陰招搞鬼,這次我只摘掉他吏部主事,再有一次,我讓他萬家再無一活口,記住了沒?」

 他駭然,驚恐地連退三步。「舅舅被革職是你做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幹過什麼他自己最清楚,讓他活著是我不屑殺他,髒手。」

 「你……你……」大哥在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強大的,強大到讓人害怕,他眼底的冷意寒似尖刀。

 「我就是這樣過來的,在你娘和舅舅計劃殺我時,他們可不想我活。」他仁慈多了,給人一 條活路。 他把話撕開了說,管他陰謀還是陽謀,全都衝著他來就是,他祭刀的人血尚未吸足。

* * *

 「什……什麼?真的假的……」

 「不會是騙人的吧!哪有這樣的好事。」

 「就是嘛!天上哪會掉餡餅,肯定有鬼。」

 「不過是真的也不錯,我家也能多一條生計,家裡的小子都快長大了,半大孩子吃垮爹娘呀!」

 「說的也是,孩子的爹說要送孩子上學堂讀書,不求出人頭地,好歹認識幾個字……」

 「真好呀!你家有小子,我家只有三個女兒,光是她們的嫁妝就愁得我整夜不能睡……」煩 吶!

 「別愁,說不定世子夫人真沒騙人呢!到時妳攢個幾年就能給女兒說門好親,找個好女婿。」

 「唉,我也希望是真的……」 底下鬧烘烘的一片,有管事婆子、有丫頭、有粗使雜役……一群下人全聚集在一起麻雀似的嘰嘰喳喳,約莫有兩百多人,未到的是還有活兒要幹。 大致說來,該來的都來了,其實也沒少了誰。 一遇到有利可圖的事,人人跑得飛快,誰也不願落於人後,就怕有好事自個兒得不到,落入別人手中。

 「安靜、安靜,不要再吵了,世子夫人要出來了。」 吸足氣的桑兒一張口,聲音嬌脆又中氣十足,宛若那清亮的箏音,「錚」地一聲使人耳朵發麻。 她這麼一喊,果然吵雜聲全都沒了,大夥兒屏息以待。

 一會兒,身著百花曳地衣裙,外罩珍珠白繡胭脂紅睡蓮紗衣的清豔女子緩緩走出,淺淡的笑容有如她紗衣上的紅蓮,明媚高潔,妍雅秀致,紅蓮透紗,出塵飄逸。

 「世子夫人知道你們背地裡瞧不起她的出身,可她還是願意關注底下的勞苦人,給你們一個可以光明正大撈油水的機會……」有誰不喜歡銀子? 當桑兒說到「撈油水」三個字時,眾人互使眼神,心照不宣的知道誰撈多少,誰又為撈多撈少大打出手,很少有人不想貪小便宜,有小利可拿誰不要,跟錢過不去是傻子,銀子多多益善。 難道真是鄉下來的傻子?有錢也不能這麼花啊,有人陰謀論了。

 「世子夫人,妳不會趁機抓個帶頭的殺雞儆猴吧!」

 「妳是哪個院子的?」 剛剛出頭的婆子又沒膽的縮回去,她是國公夫人跟前管茶水的,受夫人的吩咐來一探虛實, 順便鬧鬧場。 可是一瞧見世子夫人嘴角淺淺的噙笑,她莫名的打了個寒顫,感覺心裡毛毛的,有千萬隻蟲子要往裡面鑽。

 「唉!我的心意遭人誤解真是心痛,你們說我能得到什麼呢?」寧知秋停頓了一會,給人思考的時間。

 得到什麼? 好像什麼也沒有,反而要拿更多的銀子出來,人人有分而不是只給一個貪了,有好處大家分。 其實世子夫人還真是傻,盡做些損己利人的傻事。

 「別看我從鄉下來的,我也是出身世家,祖上數代為官,最高官拜二品,只是樹大招風,被人給拉下馬而已。」她的伯父們敗在個「貪」字上頭,過不了這一關。

 原來世子夫人是官家千金呀! 官拜二品吶!咱們看走眼了。 落難的小姐難怪無人聽聞,她也著實可憐,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肯定是吃太多苦了。

 唉!咱們也別為難她,她也不容易…… 人心善變,都是同情弱者,尤其像話本上的千金小姐,更能博得更多的憐憫,人家不是沒見過世面,而是身不由己,誰願意被人陷害,從此家道中落呢? 一切都是命呀!蒼天難怨。

 「也許有人會笑我傻,但人生傻一回又何妨,短短數十年眨眼就過,千金散盡還復來,一個人一生花用多少有定數,何必把銀子看得太重,所以傻就傻唄,我就是個傻子。」寧知秋手心往外一翻,表示她是個樂天知命的傻子。

 「世子夫人不傻——」忽然有人喊出這一句。 接著是此起彼落的呼應聲,不當世子夫人是傻的,她只是單純,想讓大家過得更好。

 寧知秋噗哧笑出來,「是呀!我不傻,謝謝妳喔!」還有人慧眼識佳人呢。 底下一片哄笑,指著一名羞紅臉的綠衫小丫頭。 這名丫頭後來改名叫綠意,管著寧知秋名下十來座莊子。

 「我的要求不多,第一,不能用國公府的名義仗勢欺人,故意壓低價錢或收取回扣。第二, 採購的菜蔬和各項物事一律要最好的,不許摻雜次品或劣質品。第三,不得爭功諉過,誰做錯了自個兒跳出來,不要推給他人……」 寧知秋一口氣說了十條要求,聽的人有人明瞭,有人懵懵懂懂,但大多聽得懂其中意思。

 「每個月月初我會先撥銀子下去,你們自個兒合計合計,只要把我要的東西給我,我不管你們從中得利多少,譬如十兩買茶,買到夠用一個月的茶葉花了九兩銀子,那多出來的一兩便賞了,不用繳回……」

 「世子夫人,妳不怕我們騙了妳嗎?」有人提問。

 她笑著道:「所以才設有管事,帳房有帳房管事,茶酒房有茶酒房管事,各處都有管事看著, 以後出了差錯我也不找底下人,直接找管事負責,辦錯一回賞十板子,扣銀十兩,第二次二十大板,扣銀二十兩,第三次再錯是四十大板,扣銀四十兩,以此類推,到了第五回是一百六十大板,扣銀一百六十兩,不過——」她笑得特別媚人,似乎百花在她身後齊放。

 「不過什麼?」

 「只要能挨過一百大板而不死的人,此事就算揭過,再也不提,哪個皮厚的人儘管來試試, 執刑的是世子爺手下的兵爺,他們膀粗有力,打起人來很輕鬆……」 在場眾人聞言倒抽了口氣,感覺股顫,被打一百大板還能活嗎?早早見閻王去了。

 「世子夫人,有罰有沒有賞。」光罰不賞叫人不服。 「有,管事人選由你們自己選,你們做錯事由他來罰,不必經我手,每半年考核一次,哪一處做得好,前三名分別獲得十兩、五兩、二兩的獎勵金,也是你們自己選,但是不能投給自己的管事,而是從其他管事裡選,所得的銀子由獲選的那處人共有,你們可以置辦酒席或均分。」

 「這麼好?」有油水可撈還能分銀子。 自家種的菜也能拿來賣嗎?有人小聲的問身邊的人,不意被寧知秋聽見,她笑笑地看著大家。

 「自家養的豬、種的菜,什麼花花果果的,只要不比外面賣的差,還能固定供貨,都可以直接找管事談,府裡下人家裡的東西優先採購。」下人手邊有銀子就不易被人收買,更能凝聚向心力。

 「嘩」的一聲,大夥紛紛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難以置信又面露喜色,無形中心已先偏向世子夫人這一邊。 其實寧知秋很狡猾,採的是攻心為上的招式,底下的人想要什麼就給什麼,她只須管好幾個帶頭的管事,由他們去安排下頭的人事,她只管坐享其成,有人犯錯了就找管事來究責,誰叫他沒管好。

 懶人有懶招,她採分工合作法的確讓自己很輕鬆,看似她吃虧,事實上是佔便宜。 樹大有枯枝,府邸大了有蠹蟲,一個敢貪的奴才不只貪個十兩、八兩,一匹二十兩的杭綢就敢報三十兩、五十兩,從中賺取差價,國公府上下連主子在內近三百人,一季兩套衣服就要數百匹布料,這貪得可多了。

 如此算來,輔國公府一年有上萬兩銀子落在這些背主的奴才手上,這還不包括他們在外面收取好處,私下開鋪子倒賣主子好多賺一筆,暗地裡的骯髒勾當多不勝數。

 寧知秋早算出大約的數,她留了一成左右的油水讓人撈,皆大歡喜,這是主子允許的,何樂不為? 換算下來,實質損失還比被貪走的少了七、八千兩,而寧知秋卻賺足了名聲和奴才們的感激, 為她日後接掌輔國公府大權打下良好的基礎,尊敬與敬畏並進。

 也是從這時候開始,府裡的下人真要忙翻,在自個兒的差事上不敢有絲毫馬虎外,還要督促有空閒的家人養雞、養鴨、養牲畜,把能利用起來的空地全拿來種菜、栽花,拾籃雞蛋也能賣給主家,小錢攢多了便變成大錢。

 若干年後,在京城的高門大戶中,唯有輔國公府的聲名遠播,他們的下人已不靠月銀過活, 一個人一年所賺的銀子不比開鋪子的掌櫃差,個個買屋置產,成了小富戶。 這當然是當初跟著世子夫人一起耕耘府務的下人才有的結果,因為後來的輔國公府根本很少向府外買人,光是家生子就在府中擠破頭想佔一席之地,哪有外人來搶飯碗的份。

 其他人家想仿效卻是東施效顰,他們不像輔國公府主子人口較少,各家房頭鬥得厲害,誰也不服誰的搶著要肥差,沒一個能與寧知秋的寬宏大度比肩,紛紛失敗收場。

 「世子夫人,妳好厲害喔!妳怎麼能精準的算出府內一個月的用度,而且分毫不差的只保留一成利潤讓人去分,世子夫人,妳真沒有被神仙附身嗎?妳比男兒還強……」 兩眼閃亮亮的桑兒一臉崇拜,她對她家主子越來越佩服得五體投地,只差沒擺上香案,三牲素果的雙手合掌一拜,她把寧知秋當成神了,覺得她幾乎無所不能,簡單的動動嘴皮子就把別人認為萬分困難的關卡給理順了。

 其實府裡的管事並不配合,十個之中就有九個是萬氏的人,他們遵從萬氏的指示刻意刁難世子夫人,先是不肯交出帳本,說世子夫人年輕看不懂帳目,又說小孩子駕大車難勝重任,拒絕撥款。 世子夫人也不囉嗦,讓人搬來鎖在庫房裡十年內的帳簿,前世學過速讀和心算的她用三個白日就全部看完,還挑出每本帳簿虧空、挪移的部分,用朱砂圈起,讓帳房們自行籌款償還, 還得算利息。

 帳房們一看臉都綠了,總額幾十萬兩銀子他們哪拿的出來,其中的大頭是萬氏拿走的,他們只分到小頭,本金加利息利滾利,三代為奴也還不清。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寧知秋先收服的是府裡的帳房,所謂有錢好辦事,誰要不給她銀子就是她的仇人,她絕對會下狠手整治,你口服心不服無妨,我直接捻死你! 粗暴,是一大殺器,她用的得心應手。

 不過說破了也沒什麼,就是一個「懶」字,寧知秋想要的是吃得好、睡得好,一覺睡到自然醒,睡醒了之後喝杯羊奶,做些美白保養,然後出去逛一圈,散散步,聞聞花香,看看花草, 再回來吃頓早午餐。 午後日頭不大時便曬曬太陽,補充一下維他命C,在有微風輕送的樹底下看會兒書,再打個小盹。 她要的真不多,如此而已。 也不爭權,也不奪利,你好,我好,大家好,只要不侵犯到她的領域,她和每個人都能和睦相處。

 偏偏有人要打破她規劃好的美好日子,人家讓她不痛快,她就痛痛快快的打回去,讓人家後悔給她不痛快。 錙銖必較心眼小,人不犯我相安無事,人若犯我……嗯哼!吃屎去!糞坑沒加蓋。 事隔兩個月,寧知秋的懶人管理法收到成效,再翻開帳本一看,足足省下千兩銀子,她什麼也沒做就收買了人心。 難怪丫頭們對她崇拜有加,更加下定決心要一輩子追隨,人生能得明智的主子,死也無憾了。

 「別太誇我,我會得意忘形,妳家世子叫我要收斂,說我近日氣焰太高。」 她做了什麼?只不過逛街、買鋪子、置幾塊地而已,且她用的是自己的嫁妝銀子,招誰惹誰了? 逛街逛到路見不平,救了個被王府長史調戲的小姑娘,對方因她的勇猛而一見傾心,居然要對她以身相許,一輩子不嫁的跟著她,差點沒把寵妻成寶的華勝衣給氣炸了,嚴禁再有女子接近妻子。

 買鋪子就買鋪子,還專挑快倒的那一種,她一插手介入,鋪子就起死回生,生意火紅的把周邊同行都幹掉,一枝獨秀,引起不少民怨,紛紛到輔國公府門前訴苦。

 她買了地蓋了莊子,只種大船載來的種子,物稀而量少,大家爭著搶買,每次地裡的作物才冒出一點綠芽,大夥兒就圍著田邊等它們長大,一到採收期便蜂擁而上,你爭我搶的大打出 手。 而寧知秋呢?她坐著收銀子,身後有丫頭搖扇搧涼,好不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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