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輕飄飄的鑒定證書砸到身上的時候，卻有千金重。

　　簡棟並沒有馬上翻看那份鑒定證書，但在掃到了封面之後，心陡然就沉了下去。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秘密終究會有被揭穿的那一天，他把這個秘密藏在心裡幾十年，他盡他的全力去彌補那個孩子，把她視如己出，但其實這些做法對自己來說，依舊還是這樣的蒼白無力。

　　他取代的是她的身份，本該身為沈家大小姐的簡莜，從此成為一名養女。其實他也沒有預料到陳素蘭會把簡莜送回來，但當時他的想法是，簡莜在沈家長大，總比跟著陳素蘭在外面無依無靠的長大要好。所以……他在老爺子把簡莜接回來之後，始終保持著緘默。

　　畢竟取代了簡莜身份的，是他自己的兒子啊！

　　簡棟回想起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沈靜華因為剖腹產還沒有醒來，同樣才剛剛生產的陳素蘭抱著沈梟跪在自己的跟前。他鬼使神差的就把孩子抱到了懷中，然後將瘦弱、嬌小、又楚楚可憐的簡莜，送了出去。

　　沈老爺子那幾天正好在國外調研，得知沈靜華生了一個兒子，非常高興。沒有一個人懷疑過這件事情，人在迎接新生命的喜悅中，誰也不會去想到那些陰暗、骯髒、泯滅人性的事情。

　　直到某一天，沈老爺把簡莜帶回家中，雖然只有繈褓中的一面之緣，但簡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孩子。隨後他緊張的和陳素蘭聯繫，對方才告訴他，她說那孩子是自己和她的女兒，所以老爺子打算收養她。

　　沈老爺子在簡棟的心裡，一直是一個嚴厲的長者，他當然明白，老爺子之所以會收養簡莜，其實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愧疚，畢竟沈靜華腹中的孩子，並不是自己的。

　　簡棟很安靜，裝作不知道這一切，但還是忍不住對那個孩子的關愛，他疼愛她，甚至超出了自己的親生骨肉沈梟，可這一切根本彌補不了什麼。作為沈家的養女，簡莜註定不能像沈靜華一樣，成為真正的名媛。她在旁人的眼中，不過就是沈家多養的一個孩子，什麼遺產、什麼家業，和她全無關係。

　　在很多勢利的人眼中，她甚至比寵物狗高貴不了多少。

　　簡棟一直活在這種掙扎之中，直到那場車禍。而當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情，也是想跟老爺子和盤托出，想把深埋在心裡的真相說出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沉睡的這些年裡，沈梟和簡莜曾經有過一段婚姻，而老爺子也終於向他吐露了當年的事情，他一直以為簡莜是自己的女兒，所以才這樣疼愛他。

　　看著老爺子斑白的兩鬢，不再硬朗的身體，他再一次迷茫，那些齷齪的真相，到底要不要告訴他？

　　“你為什麼不翻開這兩份報告看一眼呢？還是……你壓根就不需要看了？”老爺子抬起頭看著簡棟，眸光中有失望、有頹然，唯獨沒有怨恨。

　　因為他也沒有權利怨恨，這一切的起因，也是因為自己的年輕時候的強勢和偏執。

　　“爸爸……”簡棟從輪椅上支撐著站起來，跪在老爺子的病榻前，臉上神色悲憫：“是我對不起沈家，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靜華！”

　　“你沒有對不起我們任何人，你對不起的只有一個人，就是那個孩子！”老爺子帶著滄桑的眸中含著熱淚，忍不住抬起頭歎了一口氣道：“沈家也對不起那個孩子。”

　　簡棟低下頭去，早已經不在年輕的臉上滑下淚痕，伏趴在沈老爺的病床上哽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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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爺爺好端端的，怎麼就泛心臟病了呢？”

　　走出了病房的沈靜華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沈老爺子的態度顯然不對，而且有什麼事情是要找簡棟商量的呢？簡棟昏迷了十幾年，對於過去的事情，就算知道也未必能記得清楚了吧？

　　沈梟臉上的神色顯然也有些尷尬，他怎麼可能告訴沈靜華，是因為他和沈老爺子在“有關他的出軌問題上”爭吵了起來。

　　簡莜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也看出了沈梟的難處，笑著對沈靜華道：“媽媽你現在問他，他也不肯說的，我問他好幾天了也不說，還是等過幾天問爺爺好了。”

　　沈靜華也沒了脾氣，沈梟性格倔強，她也沒有辦法勉強他。就在這個時候，沈梟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才看見上面竟然有好幾個未接來電。

　　簡莜站在一旁，聽見手機裡傳出了小馬的聲音來。

　　“梟哥，我終於打通你電話了！”

　　簡莜心下漏了一拍，她還沒來得及跟沈梟說網路上的事情。

　　氣氛有些凝重，簡莜看著沈梟的面色越來越陰暗，他站在走廊裡踱來踱去，然後慢慢走遠，但眉宇卻越擰越緊。

　　簡莜轉身對坐在長椅上的沈靜華道：“媽媽，我去看看哥哥，你在這邊坐一會兒。”

　　沈靜華點頭，做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機，她有一些累了。陪著簡棟做康復治療雖然辛苦，但她甘之如飴。只是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回國內，這三個男人就都看起來怪怪的！沈靜華心裡有些擔憂，還記得上一次沈老爺子和簡棟單獨談話，那是在二十五年前，當簡棟從書房出來之後，他答應了娶自己。

　　而那時候的自己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

　　沈靜華越想越不安心，看著簡莜和沈梟都在走廊盡頭，她背著包站起來，來到沈老爺子的病房門口。

　　“爸爸，我可以向靜華提出離婚，她還年輕，我已經浪費了她十幾年的光陰了，不能再浪費她更多的時間了！”

　　沈靜華走到門口，入耳的便是這麼一句話……

　　可是，這是為什麼呢？她想不通，她想不明白……所以她推開了病房門，站在門口一臉詫異的問。

　　“為什麼？簡大哥……這是為什麼？”

　　簡棟狼狽的跪在老爺子的病床前，痛哭流涕的樣子實在讓人覺得落魄。沈靜華其實心裡清楚，簡棟已經不是從前她心裡念念不忘的簡大哥了。但看見這樣的簡棟，她還是感到深深的無力。

　　“簡大哥，你快起來，你為什麼要跪著……你……”

　　沈靜華看見簡棟臉上的淚痕，她飛快的走過去，伸手去拉簡棟的身體。男人沉重的身體根本沒有那麼容易被拉起來，沈靜華哭著道：“你快起來！”

　　簡棟拉開沈靜華的手，扶著床沿起來，艱難的坐到了輪椅上，臉上的神色卻很淡然。

　　“靜華，我已經耽誤你太多年了，我們離婚吧。”

　　沈靜華臉色蒼白，一句話都說不來，她扭頭看了一眼靠在病床上的老父，只聽他淡淡開口道：“靜華，我給你們兩人一段時間考慮，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

　　看來父親是同意自己離婚的，沈靜華驚訝看向沈老爺子，欲言又止。

　　“你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明白自己想要什麼，靜華，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我是你的父親，但我不可能為你做一輩子決定。”

　　老爺子閉上眼睛，神色淡然，像是經歷了一場的風雨，卻又緩緩平靜了下來。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眸中已經沒有失落、心痛、無奈，有的只是屬於一個年長的老者的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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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上，沈梟終於掛掉了電話。

　　他看著窗外的夕陽發呆了良久，轉頭的時候，卻看見簡莜正站在自己的身邊，夕陽的光影照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蘊出淺金的色彩，簡莜仿佛不在意沈梟已經掛了電話，她雙眸目不轉睛的看著遠處的夕陽，直到很久很久，才轉過頭來，琥珀色的眸中閃著淚光，看著沈梟道：“哥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在你的身邊。”

　　沈梟心口一滯，忍不住將簡莜納入懷中，低頭看著她嬌美的眉眼，那雙琥珀色的大眼睛中分明倒影著一個自己。

　　沈梟闔上眸子，唇瓣輕蹭著簡莜的眉眼，順著臉頰緩緩的下滑，直到吻上那雙粉嫩的唇瓣。他描摹著簡莜唇瓣的線條，一點點的叩開她的貝齒，讓自己的氣息充滿她，擾亂她，包圍她，讓她完完全全成為自己的簡莜。

　　過了良久沈梟才把簡莜鬆開，低頭親去她嘴角透明的津液，重新從口袋中摸出了手機。

　　手機那頭的鈴聲響了幾下，小馬終於接通了電話。

　　沈梟面朝夕陽，擰著眉心想了想，一隻手卻霸道的把簡莜按在懷中，對小馬道：“幫我準備一個新聞發佈會，在發佈會上，我會宣佈和莜莜訂婚，不過現在暫且保密，按照發佈會的正常流程操作。”

　　小馬聽了腦門一大，忍不住道：“梟哥，現在群情激憤，你還訂婚？”

　　“怎麼？粉絲激憤我就連訂婚都不行了嗎？粉絲讓我一輩子不結婚，我就要一輩子打光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