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白色鋼琴

　肖寒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也察覺到自己其實非常遲鈍。可能是當初年紀太小的緣故，他並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對一個人的重視， 年少的他只會惹秦陌生氣，看到秦陌氣急敗壞的樣子就覺得很可愛。

　直到秦陌離開後，那種濃烈的想念才開始日積月累，秦陌的名字也在心裡越扎越深。

　如今再次相遇，看著面前變化很大卻依舊熟悉的秦陌， 肖寒才終於懂得，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喜歡」。

　想清楚了這一點，肖寒的心裡便更加堅定。

　——既然秦陌回來了，不管是比賽還是感情， 他們都可以重新開始。

　——這一次， 他不會再像年少時那麼笨。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好好地守護這個人。

　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肖寒回頭看向秦陌，輕輕摟住對方的肩膀，說道：「我對有些詞的用法還不太明白， 我們是朋友，別生氣好嗎？」

　聽他這麼一說，秦陌便釋然了，微笑道：「沒事，我不介意。你的中文比當年好多了，慢慢學吧。」

　「嗯，以後還要你多多指點。」肖寒嘴上這樣說著， 心裡卻想，從朋友開始，讓秦陌慢慢接受自己的靠近，這是個不錯的選擇。秦陌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性格，你越強迫他，他就越不肯屈服，相反，如果你真心地對他好，他也一定會記在心上。

　兩人在十樓休息片刻，接著又一口氣爬到十七樓，秦陌拿出鑰匙開門，給肖寒找來一雙乾淨的拖鞋。

　肖寒換了鞋進門，發現房子裝修得非常精緻，客廳裡的布藝沙發看起來柔軟舒適，窗簾和家具的顏色相輔相成，餐桌上還鋪著色系配套的素雅桌布。陽台上有一個花架，上面擺放著各種植物，有的綠植枝葉幾乎要垂落到地面，還有幾盆開了花，顯然被主人照顧得很好。

　秦陌是個很會生活的人，家裡收拾得乾淨整齊，視野範圍內看不見一絲雜物。

　「行李箱暫時放在書房吧，吃完飯再收拾。」秦陌幫肖寒提起行李，肖寒便跟在他身後來到了書房。

　書房佈置得比較簡單，除了電腦和辦公桌外只有一面牆的書架，上面擺著一些書以及一些電競相關的紀念品，包括當年肖寒和秦陌一起參加世界大賽獲得的冠軍獎牌，還有粉絲們送給他的手辦，風色俱樂部出的紀念週邊等等，滿滿的都是回憶。看得出，秦陌一直沒法忘記當電競選手的那幾年時光，所以才把這些東西全部珍藏起來。

　秦陌把箱子放在地上，說：「你先用手機上會兒網，我去做飯。」

　「我來幫你吧。」肖寒沒興趣上網，跟著秦陌到廚房想幫他打下手。

　秦陌到廚房後隨手挽起了袖子，順便戴上圍裙。家裡白天停水，好在他提前接了幾盆水放在旁邊，正好可以用來洗菜。肖寒跟過來幫忙，他就給肖寒安排了一項任務：「你去把西藍花洗一下。」

　「哦。」肖寒把一大朵西藍花整個放進盆裡，翻過來翻過去……

　「不是這麼洗的。」看這混血小帥哥笨手笨腳折騰西藍花，秦陌無奈道，「算了，你別幫倒忙，我來吧。」

　說罷就拿過西藍花，手腳麻利地順著根莖用刀化開，切成三釐米左右的小朵，淘洗了兩遍，然後打開天然氣，放進鍋裡用水煮。接著他又迅速削了竹筍的皮，將竹筍切成細絲，然後將雞翅劃開幾個口子，放進另一個鍋裡過水。

　肖寒沒能幫上忙，只好靠在廚房門口看他忙活。

　低著頭做飯的秦陌，臉色不像平時那樣冷漠，反而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出幾分溫和。洗菜、切菜、燒水，動作有條不紊，肖寒越看越是喜歡，真想走過去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他——當然，肖寒只敢在腦子裡想想，如果真的付諸行動，他怕秦陌手裡的菜刀會朝他招呼過來。

　秦陌做了涼拌西藍花，酸辣筍片，還煎了一盤可樂雞翅，再把幾個花捲蒸熱了端到餐廳裡，給肖寒遞去一雙筷子，說：「我廚藝一般，湊合吃吧。」

　肖寒夾起一塊雞翅嘗了嘗，酥軟香甜，不由讚道：「你太謙虛了，這雞翅特別好吃，比得上五星級大廚的手藝。」

　「是嗎？」秦陌發現肖寒誇起人來特別嘴甜，不由輕輕笑了笑，說，「那多吃點，我只做了三個菜，我們全部吃完，別剩下。」

　「好。」肖寒立刻拿起筷子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其實，秦陌做菜並沒有龍吟俱樂部餐廳的廚師那麼專業，更別說什麼五星級大廚了。可肖寒卻覺得，光是秦陌坐在他的面前，他的心情就好得沒法形容，加上這是秦陌親手做的菜，他的食慾也跟著變好，哪怕現在讓他吃燒焦的菜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肖寒一邊吃一邊觀察秦陌，他發現，秦陌吃飯的動作非常優雅，夾起菜送進嘴裡，然後慢慢地咀嚼，臉上的表情也很平靜，不像俱樂部的某些男生吃個飯狼吞虎嚥如同餓死鬼投胎，秦陌吃起飯來真是讓人「賞心悅目」，要是旁邊架一台攝影機，甚至可以直接拍下來當電影底片。

　察覺到肖寒的目光總是投向自己，秦陌不由疑惑：「怎麼，我臉上有東西？」

　肖寒認真地說：「沒有，就是覺得你越長越好看了。」

　秦陌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好好吃飯，別瞎說話。」

　肖寒心想，這句明明是大實話，你本來就好看……可對上秦陌略帶責備的目光，肖寒立刻把這句話嚥了下去，乖乖低頭吃飯。

　***

　三個菜全被吃光，肖寒心滿意足地跟著秦陌去廚房收拾。秦陌負責洗碗，肖寒就主動擦桌子掃地，兩人很快收拾完了，耳邊突然傳來「叮」的一聲響，廚房裡的電動熱水瓶燈亮了起來。

　「總算來電了。」秦陌順手把餐廳的燈打開，他選的燈全都是暖黃色調，在燈光的照射下，整個屋子更顯溫馨。

　「高層停電挺不方便的，要停多久？」肖寒問道，「你總不能天天爬樓梯吧？」

　「白天停電，下午六點就來電了，明天是最後一天。」秦陌一邊說一邊給熱水瓶裡接水，「還好我住在17層，要是住33層，光爬樓梯也能累個半死。」

　「十七樓的視野挺好的。」肖寒從餐廳的落地窗往外看了看，回頭問，「你這房子面積多大？」

　「140平米，三室兩廳。」

　「你一個人住三室，除了書房和臥室之外，還有一個房間做什麼用啊？」肖寒說著便往屋裡走去。

　玄關盡頭有兩間屋子，靠陽面的是主臥，門開著，可以看見裡面擺著一張很大的雙人床，床邊是一整面牆的衣櫃。主臥對面還有一個房間，門正好關著，肖寒走過去輕輕推開門，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這個房間並沒有佈置成客房——房間很空，裡面只擺著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鋼琴沒有被布遮蓋起來，一排的黑白琴鍵非常乾淨，顯然有人經常彈奏。

　肖寒並沒有聽人提起過秦陌會彈鋼琴，看到突然出現在他家裡的鋼琴，不禁疑惑道：「你還會彈鋼琴？」

　「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秦陌走進屋裡，介紹道，「這琴是十歲那年父母送的生日禮物，前幾年搬家就順便搬了過來。」

　「哦。」肖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右手的手指輕輕按下琴鍵，果然聽到耳邊傳來清脆悅耳的音符。三角鋼琴普遍比立式鋼琴要貴，這琴的音色非常好聽，看品牌應該是德國原裝的進口琴，價值不菲。肖寒小時也學過鋼琴，對鋼琴品牌略懂一些，初步估計，這架鋼琴的價格超過百萬。他說這琴是他父母送的，說明他家裡相當有錢。

　肖寒突然發現，自己對秦陌的瞭解還遠遠不夠。十七歲那年認識秦陌的時候，秦陌就是風色戰隊隊長的徒弟，被人稱為「小太子」，他對秦陌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電競選手」這個層面，至於秦陌的家庭背景卻完全不清楚。但現在不一樣了，既然喜歡一個人，那麼，更全面地瞭解對方也是很有必要的。

　「對了。」肖寒突然開口道，「我爸是一名律師，媽媽是白人，我小的時候父母就分開了，我一直跟爸爸生活，這你應該知道吧？」

　「我知道。」肖寒是中美混血，當年回國的時候他的身世就被記者扒了出來，在電競圈並不是秘密，秦陌自然也清楚。

　「看見這架鋼琴，才發現你深藏不露。你從來沒跟人提起過你的父母，不會是富二代吧？」肖寒玩笑道。

　「沒有。」秦陌說，「我爸以前挺有錢的，後來在股市虧了不少，現在也就做點小本生意，我媽媽是個舞蹈演員……」他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眼中似乎有些失落，沉默片刻後，才繼續說，「他們正在國外旅行，平時也不跟我一起住。」

　「哦。」察覺到秦陌的情緒不太對，肖寒也就沒再問下去。

　「家裡很少來客人，我沒佈置客房，只有一間臥室。」秦陌看著肖寒問道：「晚上你跟我一起睡，可以嗎？」

　「……」跟我一起睡，他根本不知道，他說出這句話的表情多麼的讓人心動。

　肖寒高興地想——那真是太可以了。

　當然，他不能把這種喜悅表現得太過明顯，摸摸鼻子，故作平靜地說：「我看那張床夠大，一起睡也沒問題。」

　「你不介意就行。」秦陌轉身去把肖寒的行李拿到臥室，問道，「書房的電腦裝了獨步江湖，你想上遊戲嗎？」

　「不了。」肖寒揉了揉太陽穴，「VR遊戲玩的時間太長會眼睛疼，今晚休息一下，沒必要那麼拼。」

　「我也覺得。」秦陌轉身到客廳開了電視，「時間還早，先看會兒電視。你想看什麼自己換台，遙控器在桌上。」

　「好。」肖寒拿過遙控器換到電競頻道，結果電競頻道正在播廣告。秦陌則去廚房端了盤水果過來，用牙籤戳了塊菠蘿遞給肖寒。

　肖寒並沒有接過牙籤，而是低頭咬住菠蘿，就像秦陌在喂他似的。

　秦陌無奈地鬆手：「壞習慣還沒改。」

　以前吃水果的時候肖寒就喜歡就著秦陌的手去咬，有一次還差點咬到秦陌的手指頭，秦陌氣得罵他：「你是屬狗的嗎？」肖寒很無辜地說：「我就是屬狗的。」

　回想起當年的往事，肖寒不由微微一笑，將菠蘿一口吞了下去。

　過去跟秦陌相處的很多細節，如今回憶起來都能暖到心裡。

　他們之間曾經有過一段單純青澀的年少時光，肖寒相信，以後屬於他們的記憶，只會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