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飯局

　抱住秦陌的那一刻， 肖寒才明白，自己這三年來一直覺得心裡很空落， 原來是秦陌不在身邊的緣故。如今，將這個人重新擁抱進懷裡，感受著他身體的溫度，肖寒才突然覺得，心裡空缺的地方終於被填滿了。

　懷裡抱著他， 感覺很暖， 很舒服，讓肖寒根本捨不得鬆手。

　秦陌被抱得有些尷尬，忍不住輕輕推他：「好了， 你先放開。」

　肖寒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他， 目光卻依舊落在秦陌的臉上。

　秦陌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襯衣，站起身來， 問道：「是余向陽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嗯，他開網吧的事我們俱樂部的人都知道，他說你在小魚網吧， 我就馬上訂機票過來找你了。」肖寒很誠實地答道。

　「你也太任性了吧？」秦陌責備地看了他一眼，「戰隊怎麼辦？你好歹也是隊長，說走就走算怎麼回事？」

　「沒關係，戰隊那邊已經安排好了，他們會繼續組隊升級的。」肖寒微笑著說，「我覺得來見你比什麼都重要，我真的太想你了。」

　「……」聽著他直率的答覆， 秦陌的耳根不禁有些發燙，加上他一直盯著自己看，秦陌不由尷尬地移開目光，輕咳一聲，說：「肖寒，中文不像英文，沒有人會天天把『我想你』這種話掛在嘴邊，你以後……別再說這話，聽著挺奇怪的。」

　「哦。那含蓄點的說法應該怎麼表達？用行動嗎？」肖寒說著又伸開雙臂要抱秦陌，秦陌立刻側身躲開了他，嚴肅地道，「擁抱也不要。見面打招呼握個手就行了，別把你在美國養成的習慣帶過來。」

　「可是以前你見到我的時候也會擁抱我。」肖寒的語氣很無辜。

　「那是因為年紀小，現在我們都二十多歲了，兩個成年人摟摟抱抱容易讓人誤會。」秦陌努力想要說服肖寒。

　見他繃著臉表情嚴肅，肖寒突然覺得這樣認真說教的秦陌特別可愛，便乖乖把手臂收了回去，微笑著道：「知道了。」

　然後，肖寒又伸出手在秦陌的頭頂摸了一下，認真地說：「怎麼比我矮了。」

　「……」秦陌快要被他氣死。

　少年時代他倆身高差不多，不過混血兒的基因確實厲害，據說肖寒的媽媽是白人，淨身高超過一米七八，他父親是華人，身高在一米八八以上，肖寒十七歲的時候就有他媽媽的身高了，這幾年又拔高了不少，如今比秦陌還要高出十公分。

　「是啊，比你矮，誰叫我不是混血基因。」秦陌涼涼地道。

　「你生氣的表情還是沒變。」肖寒唇角的笑意更深。以前他經常惹秦陌生氣，就是因為秦陌氣急敗壞又拿他沒辦法的樣子特別可愛，年少時並不太懂這種做法意味著什麼，如今再次見到眼前的人，肖寒才明白——其實那樣做，只是為了引起秦陌的注意。

　「對了，你吃午飯了嗎？」秦陌並沒有真的生氣，低頭看了看表，問道。

　「沒。」肖寒摸了摸肚子，說，「航空公司發的飛機餐不好吃，我就沒碰，還真有點餓了。」

　「正好我也沒吃，先帶你去吃午飯吧。」秦陌透過落地窗看了眼樓下，又回頭看向肖寒，說道，「這附近應該沒有電競記者，你不用戴墨鏡和口罩，只戴上帽子遮一下你的頭髮就行，不然你戴著口罩墨鏡走在街上反倒容易被人圍觀。」

　「知道了。」秦陌確實細心，替自己考慮得十分周到。肖寒立刻把墨鏡和口罩放在桌上，順手把行李箱也放下。

　「你帶這麼多行李，是想在南京長住？」秦陌看了眼他的行李箱，問道。

　「嗯，打算住一週。」

　「酒店訂了嗎？」

　「沒。」肖寒認真地看著秦陌，「我那麼遠跑來找你，你應該讓我住在你家，這叫待客之道，對不對？」

　「……」仗著自己中文不好就耍賴，他在龍吟真是學精了！待客之道？好吧，也算有點兒道理。而且附近確實沒有太好的酒店，那種三星級的賓館讓肖寒住的話也太委屈他了，秦陌仔細想了想，便說，「行，你暫時住在我家，先去吃飯吧。」

　「好。」肖寒高興地跟著秦陌出門，順手摟住了秦陌的肩膀，「午飯吃什麼？」

　他倒不是想佔秦陌便宜，他只是太想念這個人了。

　他們之間有整整三年的空白，他都不知道秦陌這三年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如今好不容易見到面，他總想跟這個人更親近一些。男生之間表達親近，一般都是摟肩膀，他覺得這個動作的分寸正合適，果然，秦陌並沒有躲開。

　兩人走到前，正好遇見沈柒姐弟，沈柒站起來道：「墨痕，你要去吃飯嗎？我請……」

　話還沒說完，沈河就急忙拉住她：「姐，你請我去吃火鍋吧哈哈，陌神要跟朋友吃飯，咱們就別摻和了。」

　肖寒心裡給沈河豎了個大拇指，回頭看了眼站在他旁邊身材嬌小的女生，主動開口道：「小藥仙對吧？你好，我是千里冰封。」

　沈柒頓時目瞪口呆——昨天還一起打副本的高手轉眼間就出現在面前，這個人是學會了瞬移**嗎？！

　「你、你好……」沈柒茫然地看向秦陌。

　秦陌解釋道：「他是我以前的朋友，剛從機場過來，我先帶他去吃個飯。」

　沈柒恍然大悟：「哦哦，你們去吧！」

　秦陌問：「對了，附近有沒有好一點的川菜館？」

　沈柒對吃飯的地方相當熟悉，立刻說道：「過馬路右拐，走大概一百米，有一家叫『天府人家』的川菜館，味道還不錯。」

　秦陌點了點頭：「謝謝。」

　***

　兩人一起出門時，肖寒突然湊到秦陌的耳邊，輕聲問道：「你還記得我喜歡吃川菜？」

　秦陌回頭看他：「是啊，你在國外吃了那麼多年西餐，回國後第一次吃川菜，辣得直流眼淚，後來我帶你嘗遍了各種菜系，你最喜歡的還是川菜，最愛的一道菜叫『夫妻肺片』，沒記錯吧？」

　肖寒不由微笑起來：「嗯。其實我喜歡這道菜，除了它確實好吃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秦陌疑惑：「什麼原因？」

　肖寒認真地說：「它的名字很有意思，夫妻肺片，聽起來很適合小夫妻一起吃。」

　秦陌：「……」

　就知道他沒好話。

　秦陌懶得跟他計較，帶著他往前走，過了馬路右拐，果然看見前方不遠處的「天府人家」四個大字非常顯眼，走近一看，這家餐館的門面用的是檀木雕花，餐桌和凳子也都是實木色，典型的中國風裝修。

　兩人到二樓找了個雅間坐下，門上掛著個精緻的木製雕花牌子，上面寫著包間名「蝶戀花」。

　肖寒道：「我知道這個蝶戀花，是宋詞的詞牌，對嗎？」

　秦陌驚訝地回頭看他：「你連詞牌都知道？真是長進了。」

　肖寒微笑道：「這幾年閒下來，我也會看看唐詩宋詞，漢語文化博大精深，我父親就是華人，我不能只學日常口語，還要多學學這些歷史典故。比如，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詩的意思是說只要兩個人感情深厚，即便不是天天見面，也依舊不會忘記對方，我覺得這句話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挺合適。」

　「……你還是別亂用詩詞了。」秦陌無奈地糾正道，「這句詞出自秦觀的《鵲橋仙》，借用牛郎織女的傳說來形容情侶之間的感情。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說的是情侶只要深愛對方，哪怕分離很久，感情依舊至死不渝。不是說朋友之間的。」

　「是嗎？」肖寒有些驚訝，「牛郎和織女又是什麼？」

　「就是神話傳說裡的一對情侶，兩人隔得很遠，每年七夕只能在鵲橋相會。」秦陌解釋道。

　「哦。」肖寒似懂非懂，「你中文好，繼續給我當老師吧。」

　秦陌揚眉：「有你這樣請老師的？」

　肖寒立刻端過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遞到秦陌面前：「老師喝茶。」

　秦陌被他認真的表情給逗笑了，端過來故作正經地喝了一口，肖寒看著他揚起下巴的驕傲樣子，還有被茶水沾濕的紅潤嘴唇，心跳頓時有些加速。

　剛才那句詞他真的用錯了嗎？

　可為什麼剛學到那首詞的時候，他的腦子裡滿滿的都是秦陌。

　就在這時，服務員拿了菜單過來，微笑道：「兩位先生可以點菜嗎？」

　秦陌接過菜單看了一眼，說道：「夫妻肺片，辣子雞丁，麻婆豆腐，再來份素炒油麥菜，魚香肉絲，兩碗米飯，謝謝。」

　肖寒聽他點出熟悉的菜名，心裡不禁有些感動。

　——分開三年，他還記得自己最愛吃的菜，說明他的心裡也是唸著自己的。

　秦陌看上去有些冷淡，其實卻是個很細心並且很重感情的人，對他好的人，他一定會記在心上。

　*

　片刻後，服務員將飯菜端了上來。

　知道秦陌不愛吃辣，肖寒便自覺地把素炒油麥菜跟他面前的辣子雞丁換了過來。秦陌抬頭看向肖寒，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十足地開始吃飯——以前每到休假期秦陌就帶肖寒四處品嚐美食，他們對彼此的飲食習慣早已瞭如指掌。

　這家餐廳的菜味道確實很好，加上兩個人都餓了，一邊聊天一邊吃飯，很快就將一桌菜一掃而空。

　肖寒站起來拿出錢包想主動買單，秦陌立刻攔住了他：「你大老遠跑過來找我，應該我來買單。」

　「好。」肖寒也沒跟他客氣，說道，「以後我再請你。」

　反正以後他們一起吃飯的機會很多，沒必要糾結這一次。

　秦陌打開錢包，將信用卡遞給服務員，肖寒眼尖地發現他的錢夾裡有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看上去格外眼熟，因為肖寒也有一張。

　——正是兩人當年去美國參加神蹟世界大賽時的合影，記得當時拍下這張照片後，肖寒還跟秦陌說：「希望以後的每一年，我們都能一起參加世界大賽。」秦陌認真地點頭：「嗯，再多拿幾個冠軍回去。」

　可惜，他們只參加了那一屆世界大賽，在第二屆世界大賽開始之前秦陌就匆忙退役了。

　察覺到肖寒的目光，秦陌立刻把錢包給合上，結果肖寒的手速比他要快，一把將錢包給搶了過去。打開錢包，看著照片裡並肩站著的兩個少年，那時候他倆還一樣高，臉上的表情青澀稚嫩，兩人一起捧起了國家隊的冠軍獎盃，背景是晴朗的天空，潔白的雲朵，還有第一屆神蹟世界大賽主場館前面的巨大雕像。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向他們投去好奇的目光，但兩個少年卻旁若無人地直視著前方的攝像頭，眼中難掩奪冠的喜悅之情。

　肖寒回頭看向秦陌，認真地說：「沒想到你一直隨身帶著這張照片。這三年，你也很想我，對不對？」

　秦陌的臉微微一紅，那種薄薄的紅色一直蔓延到了耳根，紅透的耳朵格外好看。

　「害羞了？」肖寒湊到他耳邊說，「想就想，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以前關係那麼好，你想我本來就是應該的。」

　「你夠了！」秦陌一把將錢包奪了過來，低著頭轉身往樓下走去，不再理會身後笑得很開心的肖寒。

　肖寒樂壞了，心想：這又是惱羞成怒，落荒而逃吧？

　用這兩個新學的成語來形容秦陌此刻的做法，真是無比貼切。

　秦陌下樓的時候心跳還處於失速狀態，他一路跑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深吸口氣，這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被肖寒看到這張合影的時候，他的心裡有種秘密被人看破了的窘迫。

　——把合影放在錢包裡，卻被對方當面發現，這種事說起來確實很尷尬。

　秦陌珍藏著這張照片，不僅是因為他很想念這位兒時的好友，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一直在用這張照片警示和激勵自己——曾經的你，站在世界的巔峰，手捧著至高無上的冠軍獎盃。現在的你，又怎麼能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