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面談

　從長沙去武漢坐高鐵只需要一個半小時， 肖寒訂了上午十點的車票，秦陌讓四個新人自己升級， 回頭收拾了一下就跟肖寒一起出發去高鐵站。到達武漢後秦陌先給朱清越發了條微信，朱清越回了他一個地址並且貼心地發來地圖定位，讓他過去一起吃午飯。

　兩人打車到朱清越訂好的餐廳時正好是中午十二點，陽光燦爛，裝修雅緻的包間內， 一個男人正坐在窗戶邊， 他穿著乾淨整潔的淺藍色短袖襯衫和白色的修身長褲，整個人沐浴在溫暖的陽光裡，給人的感覺特別的溫文爾雅。他的容貌並不是那種讓人過目不忘的帥氣， 微笑的眼睛， 精緻小巧的鼻子，弧度柔和的嘴唇， 組合在一起有種很別緻的清雅，屬於乍一眼看上去並不是很帥，但越看越耐看的長相。

　——朱清越， 清雅又卓越，真是人如其名。

　年紀小的時候，他在賽場被大神虐，回頭到後台偷偷哭，大神們很喜歡開他玩笑，說「小朱這次可別哭啊」「小朱待會兒比賽我會溫柔一點殺你」「小朱你要不要提前拿一包紙巾」……朱清越紅著眼睛一臉委屈，就像是誤入森林被一群野獸圍觀的小白兔。

　後來， 朱清越在後台哭鼻子的照片傳遍網絡，被記者們黑得挺慘，他那時候實在太小了，很多十六歲的少年都被父母捧在掌心裡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麼殘酷，而不到十六歲的朱清越卻要跟著師父一起上賽場，被大神們殺得毫無還手之力，他難過之下掉眼淚其實也可以理解。

　聯盟鋒芒畢露的新人太多，突然出現一個會哭鼻子的新人，大家都覺得挺神奇，忍不住就想逗逗他。電競圈其實也會遵循叢林法則，在遍地是野狼、猛虎、獅子的森林裡，一隻單純的小白兔就顯得格格不入。

　很多人認為，這位選手心理素質如此脆弱，將來肯定不會有出息，說不定打半年比賽就要哭著跑回家。他師父楚彥當時也挺發愁，為了磨煉他的心志，故意把隊長的重擔交到他的肩上，朱清越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到鎂光燈下，面對記者們的連番轟炸……

　漸漸的，他便不掉眼淚了，也學會在輸掉比賽後微笑著面對記者。

　再後來，朱清越成為清沐戰隊的新一代隊長，帶領著這支打法偏門的隊伍在神蹟職業聯盟摸爬打滾，雖然戰隊成績並不好，但輔助為核心的特色風格，跟那些凶殘暴力的隊伍相比，簡直就是整個聯盟的一股清流。

　六年時光匆匆過去，如今超過22歲的朱清越已經沒了年少時的脆弱和稚嫩，身上的青澀也褪得一乾二淨。

　男人坐在窗邊溫和微笑的樣子，如同一個風度翩翩的紳士。

　「肖寒，秦陌，好久不見。」朱清越主動站了起來，朝兩人伸出手。

　「好久不見。」秦陌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看著他面帶微笑的清秀面容，秦陌一時有些恍惚，轉眼這麼多年過去，當初那個被大神們取笑的聯盟小哭包，似乎成了記憶裡被定格的灰色底片，而這個人一路走來所經歷的波折和艱辛，卻是常人無法想像的。

　朱清越的身上多了一份溫和的沉靜，不像年少時那樣忐忑委屈，也不像新生代選手那樣張揚鋒利，他就像是一杯溫度剛剛好的水，喝起來不冷不熱，也沒什麼刺激的味道，卻讓人格外舒服。

　秦陌很難想像，如果自己身處在這樣一支成績總是吊車尾的戰隊，會有毅力堅持這麼多年嗎？

　雖然朱清越最後解散隊伍並且宣佈退役，可面對他，秦陌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視，反而十分佩服。

　***

　秦陌和肖寒在朱清越的對面坐了下來，朱清越把菜單拿過來讓兩人點菜。

　這家餐廳是一間比較文藝范兒的特色菜餐廳，菜名都是「拐角處的邂逅」「記憶裡的青澀時光」之類的，肖寒一臉茫然地表示中國菜的名字實在太難懂，乾脆把菜單遞給了秦陌。秦陌根據圖片大概推斷出這些菜是什麼東西，隨手點了幾個五星好評的菜交給服務員。

　這種文藝范兒的主題餐廳很受當下年輕人歡迎，朱清越選這家餐廳，一是因為它離高鐵站比較近，方便秦陌和肖寒找到；二來也是這裡環境確實很好，安靜的餐廳裡響著輕柔的鋼琴樂曲，有種閒散的氛圍，很適合坐下來談事情。

　菜很快上齊，碟子一個比一個漂亮，菜品被廚師擺出各種精美的造型，光是看著都讓人賞心悅目。

　朱清越道：「你們應該也餓了，邊吃邊聊吧。」

　肖寒嘗了嘗，發現這家店的菜味道很不錯，清淡爽口。看來朱清越以前也常來這兒，這裡確實很適合他的個人風格。

　秦陌吃了幾口菜，便主動問道：「清沐戰隊解散的消息我今天在聯盟官博看見了，朱隊是打算徹底離開了嗎？」

　朱清越微微笑了笑，平靜地說：「我已經不是朱隊長了，我比你們也就大一歲吧，直接叫我清越就好。」

　肖寒贊同地說：「嗯，叫名字顯得親切一些，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朱清越說：「本來想去投奔我叔叔，他在長沙那邊開了幾家賣電子產品的店做生意，正好缺一個管理。但其實，我對這方面並不是很懂，還在猶豫，我怕過去之後反倒給他添麻煩。」

　肖寒疑惑地道：「你跟你師父沒有聯繫嗎？據我所知，他也在長沙。」

　朱清越神色一黯，輕聲說道：「師父退役之後很少跟我聯繫，我也不太清楚他的近況……他在長沙嗎？」

　肖寒點頭：「上個月龍吟跟其他廠商的合作洽談會我還見到他了，他現在是一家電子產品公司研發部門的總監，主要針對高端DIY電腦市場，推出的幾款產品評價很不錯，龍吟俱樂部可能要代言他們公司的產品，具體項目還在談，進展我也不太清楚。」

　「哦。」朱清越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失落，卻很快換上一絲微笑：「看來他離開電競圈之後發展得還不錯。」

　秦陌冷靜地正回話題：「那你呢？有沒有考慮過換個項目繼續打比賽？」

　「是說你之前提到的獨步江湖？」

　「嗯。我跟肖寒組建了墨決戰隊，正在備戰明年的獨步江湖職業聯賽。」秦陌認真地說，「隊伍現在特別缺人，尤其是你這樣大賽經驗豐富的選手，如果你願意過來的話，我們正好一起幹。」

　「沒錯。」肖寒附和道，「獨步江湖是全新的VR視角遊戲，最近剛剛公測，你應該聽說過吧？」

　「是有聽說，國內大部分俱樂部都派了人進駐。」朱清越頓了頓，「但具體情況我也沒太關注，肖寒你也過去了？」

　「龍吟這邊就是派我帶隊進駐新遊戲的。」肖寒解釋道，「我在新區湊巧遇到了小陌，小陌打算回來打比賽，我們就一起組了隊。」

　「原來是這樣。」朱清越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們兩個會在一支隊伍裡，我今天收到微信的時候還不敢相信，秦陌不是在三年前就退役了嗎？」

　「是退役了，可心裡放不下。這次正好有機會，所以就回來了。」秦陌看著朱清越的眼睛，問道，「我知道你也不甘心，對嗎？」

　「……」朱清越沒說話。

　「其實，這遊戲對手速的要求沒有傳統競技遊戲那麼高，VR視角太過真實，快速轉換容易頭暈，以後的對局中手速並不是關鍵，選手的意識、整體戰術陣容和隊友的配合才是取勝的關鍵。而且，這個遊戲有觸屏操控模式，能最大限度地減少手指關節的運動。我知道你選擇退役也是迫於無奈，但是，擺在我們面前的，確實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秦陌認真地解釋說，「我跟肖寒的誠意你也看到了，親自來找你面談，就是想真心邀請你加入墨決戰隊。」

　「是啊，小陌跟你聊完微信後馬上就讓我訂了車票。」肖寒配合地道。

　「為了讓你更清楚戰隊的情況，我跟你簡單介紹一下，墨決戰隊除了我和肖寒外還有四個年輕選手，其中三個是龍吟俱樂部訓練營的新人，另一個是我收的徒弟。四個人天賦都不錯，但因為沒打過比賽，以後到了賽場肯定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戰隊現在有我跟肖寒的快攻組合，還有前排防禦、治療、遠程攻擊手和召喚師控場，如果你能以輔助的身份加入我們的話，我們的陣容體系就會更加完整。」秦陌一字一句地分析道。

　「小陌說得對，我們特別缺比賽經驗豐富的老選手，你帶隊這麼多年，各種陣容都見過，還參加過世界大賽，如果你能加入墨決戰隊，對我們來說可真是如虎添翼。」肖寒看了秦陌一眼，道，「如虎添翼，我沒用錯吧？」

　「非常正確。」秦陌朝肖寒微微笑了笑，誠懇地看向朱清越，「清越，加入我們吧。」

　「就是，加入我們吧。」肖寒也誠懇地看著朱清越。

　「……」朱清越的神色十分無奈，「你們兩個一唱一和的，我一個人可說不過你們兩個。」

　雙子星這默契程度，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跟說相聲一樣，朱清越實在是插不上話。

　「我們並沒有逼迫你的意思。」秦陌拿出一份合同放到朱清越面前，「誠意用嘴說不太可信，我跟肖寒商量之後初步擬定了一份合同，戰隊給你的薪水可以開到百萬級，單人廣告代言二八分成，你佔八成，戰隊只佔兩成。另外那些周邊、賽事門票、直播平台收入之類的，分成也可以給到最高。」秦陌頓了頓，認真地說，「我們知道，你並不在意錢，但簽約金額這東西，卻能最直觀地表示我們對你的重視。」

　「……」朱清越看著面前的合同，心裡也有些感動。這個條件確實很好，甚至比他在清沐擔任隊長的時候還要好。朱清越猶豫片刻，疑惑地道，「我只是一個輔助，值得你們花這麼大的代價嗎？這個條件，完全可以去挖一個核心大神過來。」

　「你不只是輔助。」秦陌平靜地道，「我們需要你對賽場節奏的掌控。如果說我跟肖寒是前鋒，你就是我們隊伍最可靠的後衛。」

　「……」朱清越突然無話可說。

　同是職業選手，秦陌的這句話他自然能懂。

　前排即便再凶，沒有後方的支援和協助，光憑肖寒和秦陌兩個人也不可能秒天秒地秒空氣。一支隊伍如果有明顯的弱點，那就注定走不長遠。只有陣容全面、攻守兼備的隊伍，才會有最終奪冠的可能。

　——墨決現在最薄弱的環節就是後排的支援。

　秦陌迫切地想讓朱清越加入墨決戰隊，就是想穩住隊伍後方。李牧然一個新人哪怕治療速度快，可他對局勢的判斷、對節奏的把握，肯定比不上打了六年比賽的老將朱清越。有朱清越加入的話，墨決戰隊的後排自然會變得堅不可摧。

　對上肖寒和秦陌誠懇的目光，朱清越沉默了片刻，終於微笑起來：「好吧，既然兩位盛情難卻，那我就加入墨決。」

　秦陌問道：「不用多考慮一下嗎？」

　朱清越輕輕搖了搖頭：「如你所說，我確實不甘心，既然有機會，為什麼不抓住呢？」

　秦陌和肖寒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激動。

　肖寒立刻站起來說：「太好了，你乾脆今天就跟我們回長沙吧。」

　朱清越驚訝道：「這麼急嗎？」

　肖寒說：「我們正好接你回去。你要是不方便的話，過幾天再來也行，到時候我再開車去接你。」

　朱清越想了想，覺得讓肖寒又接一趟挺麻煩的，便乾脆地說道：「我最近倒也沒什麼事，等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下午跟你們過去吧，正好我也提前熟悉一下這個遊戲還有其他的隊友。」

　見大勢已定，肖寒和秦陌不由得相視一笑。

　有了朱清越的加入，墨決戰隊的團戰陣容，將會變得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