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放下

　晚上的急診科， 醫護人員在忙著處理病患， 走廊裡還有不少家屬在焦急地來回走動， 在醫院裡談話並不方便， 秦陌乾脆將邱宗平帶到醫院外面， 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停下腳步。

　路燈的照射下， 秦陌的臉色顯得有些冰冷， 邱宗平低聲道：「陌神， 有話直說吧。」

　秦陌回頭看向面前的青年，問道：「你知道我當初退役的時候，為什麼將副隊長交給你， 而沒有交給袁曦嗎？」

　邱宗平想了想，說：「是因為袁曦不肯傳承你的召喚師打法，非要走暴力進攻路線， 不喜歡用寵物去控制對手……」

　秦陌道：「還有呢？」

　邱宗平沉默片刻， 才說：「還有……當年的他行事莽撞，性格衝動， 並不適合帶領風色戰隊。」

　秦陌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很對， 袁曦當初在訓練營的時候年紀還小， 想法很不成熟，仗著自己有點天賦，總想證明自己是年輕一代裡最厲害的召喚師。為了證明自己，他總愛反對我的建議，我教他的打法， 他也沒有老老實實去學，反而一直堅持自己的做法，牛脾氣上來，誰也勸不住。」

　秦陌頓了頓，又說：「相反，你當時很聽我的話，我教你的打法思路、戰術意識，你很快就全部學會了，再加上你性格冷靜、做事穩重，我跟顏隊權衡過後，這才決定將風色戰隊第三任隊長交給你。」

　邱宗平道：「這我知道……」

　當初，因為秦陌離隊時讓邱宗平接班，一直以為自己更優秀的袁曦還鬧了好一陣彆扭，後來等下個賽季開賽，由於風色整體成績下滑得厲害，袁曦也沒心情再跟邱宗平冷戰，兩人作為新一代的雙召喚師組合，在經歷無數次失敗之後，才漸漸磨合出一套適合自己的配合模式，關係也有了好轉。

　秦陌道：「袁曦的想法很單純，他想證明自己，所以才不樂意學習我的打法風格，而是要自己研究一套新的思路。表面上看，他確實有些魯莽和衝動，但回過頭來仔細想想，他的做法，你覺得有錯嗎？」

　邱宗平低聲答道：「也沒什麼錯，他手速很快，走暴力輸出路線，或許更合適他。」

　秦陌話鋒一轉：「那你為什麼不相信他呢？」

　邱宗平的脊背微微一僵，一時竟答不上來。

　——不相信他嗎？

　陌神果然看出來了，今天的比賽，確實是自己在關鍵時刻沒有相信袁曦的判斷，因為，自己的潛意識裡已經對袁曦的狀態產生了質疑，認為袁曦很可能會衝動行事，所以在千鈞一髮之際，自己沒有選擇去配合袁曦，而是更加保守地採用了防守策略。

　這也是雲霄三人團配合凌亂、最終連輸兩局的關鍵原因。

　秦陌見他不回答，語氣不由變得嚴厲起來：「小邱，當初我們讓你當隊長，就是看中了你遇到任何事都能保持冷靜，但你不覺得，現在的你，已經完全失去冷靜了嗎？」

　邱宗平：「……」

　秦陌冷冷地道：「只因為袁曦喜歡你，你就覺得袁曦會感情用事，會帶著情緒打比賽，會判斷失誤——你把袁曦當成什麼了？滿腦子只想著談戀愛的白痴？他是個職業選手，有三年的比賽經驗，你覺得他連這點都拎不清嗎？」

　邱宗平：「……」

　秦陌接著道：「當初，你跟墨決約水友賽的時候，我為什麼那麼幹脆地答應？就是因為，我想看看，嘉年華過後你們能不能盡快調整好狀態。那次水友賽袁曦失誤嚴重，連沈河的控制都沒有躲過，我當時就知道，你肯定跟袁曦說了什麼，才讓他在比賽的時候失魂落魄，像是在夢遊一樣。」

　邱宗平低下頭道：「我跟他說，我只把他當成朋友。」

　秦陌的臉色更加難看：「那你還不如什麼都別說。」

　邱宗平：「……」

　秦陌皺眉道：「你真的對袁曦太不瞭解，他的腦子直來直去，想事情不會拐彎。你這麼委婉地拒絕他，他肯定會覺得你是在嫌棄他，討厭他，只要鑽進這樣的死胡同裡，他就會越想越難受。況且，接下來你的做法，一直在證明這一點——那次水友賽，袁曦對上沈河出現失誤之後，你立刻將他換下去了，對嗎？」

　邱宗平：「……」

　秦陌冷冷地說：「連隊友的性格都不瞭解，你還以為自己這麼做是為他好？你真是錯得離譜！」

　邱宗平：「……」

　仔細一想還真是，當時雲霄跟墨決打水友賽，墨決那邊雙子星一直沒上，都是沈河、牧然幾個新人在練手，雲霄這邊，邱宗平第一局讓袁曦上場，結果在袁曦出現失誤後，邱宗平立刻將他換了下來，再也沒讓他出場。

　邱宗平的想法是，袁曦狀態不好，勉強上場可能會被對面打崩，影響到信心，他覺得自己讓袁曦休息是「體貼對方」的做法，但是，站在袁曦的立場來想，第一局失誤，後面就不讓上，是隊長在生氣他發揮失常，是隊長在嫌棄他給雲霄丟人？

　要麼從第一局開始就一直別讓袁曦上，給新人們練手的機會。要麼，袁曦失誤之後，繼續讓他出場，自己也親自出場贏一局，讓袁曦找回信心。

　他犯了錯就讓他下去坐冷板凳，而且還是剛剛拒絕他的情況下……

　難怪袁曦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一直情緒低落，是自己的處理方式太有問題了。

　想到這裡，邱宗平的手心裡不由冒出一層冷汗。

　陌神罵得很對，他真是太自以為是，從來沒有站在袁曦的立場上考慮過問題，總覺得自己是為袁曦好。

　可自己接下來的做法，又有哪一件事是真的為袁曦好？

　擔心他調整不好心態，所以就故意拆開雲霄最強的雙召喚師組合，讓他跟雪薇帶新人去打？

　這不是在明擺著告訴他「我不相信你」嗎？

　為了讓袁曦冷靜，故意拆開雙召喚組合，兩人連續一個多月在賽場上、甚至在平時的訓練中都沒有配合過，今天遇到墨決這樣強的對手，臨時組合出戰，本來就會配合生疏，而關鍵時刻自己又沒有相信袁曦的判斷，果斷拒絕袁曦的提議……

　袁曦的心裡該有多難過？

　要是換成脾氣暴躁一點的選手，說不定當場就摔鍵盤了。

　以為自己是在替他著想，可實際上，自己的每個舉動都在深深地刺傷他……

　要不是這段時間心情太過壓抑，平時不怎麼愛喝酒的袁曦，今天又怎麼會喝得大醉呢？

　剛才撕住林曜的衣領沖林曜發火，但追根問底，袁曦今天出事的罪魁禍首……難道不是自己嗎？

　邱宗平越想越是悔恨，恨不得回到過去狠狠抽自己兩耳光。

　他不是個好隊長，他只是個自以為很冷靜，實際上最不冷靜；自以為在幫助隊友，實際上卻一次次將隊友推進泥潭裡的混蛋。

　想到這裡，邱宗平不由慚愧地垂下頭，道：「是我的錯……我不該不相信他……他比我想的要優秀，其實水友賽那次他發揮失誤，是因為剛剛被我拒絕心裡難過，但後來，他已經迅速調整回來了，平時跟雪薇他們訓練的時候也沒出過問題……」

　邱宗平的聲音微微顫抖：「如果我相信他，我應該繼續跟他配合，早點拿出雙召喚師的陣容，這樣他才能更快放下心結進入狀態……而我卻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反而讓他的心結越來越嚴重……我真的做錯了……」

　秦陌記憶中邱宗平不管遇到什麼事，臉上都能維持冷靜的表情，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邱宗平這麼低落懊悔的模樣。

　心裡輕輕嘆了口氣，秦陌接著道：「你的出發點是好的，為了戰隊，為了他……但是，你快刀斬亂麻的做法，少了些人情味，如果多站在他的角度上想想，也不會變成現在這麼糟糕的局面。」

　秦陌頓了頓，放輕聲音說：「我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但是小邱，我們當初把隊長交給你的時候並沒有要求你一定要帶著隊伍拿下冠軍，每支隊伍都會有高峰和低谷，師父當隊長期間風色的陣容跟現在根本不是一個等級，你沒必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旅行的時候一直想著終點，就會忽略很多沿路上的景色，你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腦子裡只想成績、勝負，所以才會忽略身邊人的感受。」

　陌神果然是瞭解他的，知道他的壓力，也明白他的想法……

　他確實太看重戰隊的成績，行事作風總是少了些人情味，這些年整天研究戰術、比賽，他的腦子漸漸地僵化，他已經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被人喜歡又該怎麼辦？

　仔細一想，自己彷彿變成了一台比賽機器，對很重要的「情」之一字卻沒有特別在意過。

　但一支戰隊之所以能所向披靡，最重要的除了選手的實力之外，還有隊友之間親如家人的情誼、以及願意交付出後背的信任。

　邱宗平深吸口氣，抬頭看著秦陌說：「陌神，我不是一個好隊長……讓你失望了吧。」

　秦陌伸出手拍了拍邱宗平的肩膀：「我並不是失望，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讓自己活得那麼辛苦。」

　邱宗平輕輕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秦陌轉過身道：「去看看袁曦吧，好好跟他談談。」

　***

　周雪薇和林曜把袁曦推到病房內，桑俊和初建新也過來幫忙，將他抬到病床上安置好。

　袁曦醉得有些迷糊，左腿上打著石膏，他好奇地看著自己被吊起來的腿，說：「這條褲子好奇怪，怎麼只有半個？」

　眾人：「…………」

　周雪薇坐在床邊給他喂了半杯水，這才說道：「初隊，袁曦喝醉酒之後總愛胡說八道，他以前喝醉了也抓著我和林曜說過『我喜歡你』這種話，剛才跟邱隊說的那些，估計他自己都沒意識，你不要介意。」

　她給林曜使了個眼色，林曜立刻附和道：「啊沒錯沒錯！袁曦喝醉之後到處表白，這個壞習慣已經有很多年了！」

　從進入房間開始就臉色尷尬的初建新，總算鬆了口氣，道：「原來是這樣，哈哈哈，嚇我一跳，還以為他真的……喜歡邱宗平呢！」

　桑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雪薇情商很高，用這種方式幫袁曦圓場，但也只能騙過初建新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桑俊不可能相信這種理由，但他也不想說破，轉移話題道：「林曜，要不今晚你就留下來照顧袁曦吧，畢竟事情是你惹出來的。」

　林曜忙說：「沒問題！我留下守著他。」

　桑俊提醒道：「我們是明天中午的飛機回北京，你記得定好鬧鐘，到時候直接去機場。」

　正說著，身後突然響起個低沉的聲音：「不用了，林曜跟你們隊長回去吧，袁曦這邊我來照顧。」

　——是邱宗平和秦陌。

　陌神把邱隊叫了出去，大家都能猜到這是去訓話。雖說邱宗平現在也是隊長，跟秦陌平起平坐，可畢竟秦陌跟邱宗平有師徒之情，秦陌想罵邱宗平，邱宗平也只能乖乖受著。

　不過從臉色上來看，兩個人都神色平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初建新繼續走過來打圓場：「還是讓林曜守夜，邱隊你忙了一整天，不如回去休息。」

　邱宗平果斷地道：「不用，我跟袁曦正好有話要說，你們都回去吧。」

　他這麼一說，眾人倒是不好再跟他爭，初建新也閉上嘴，站到桑俊後面說：「咳，桑桑，那我們先回去？」

　桑俊點頭：「嗯，回去吧……陌神和寒神呢？要不要一起？」

　肖寒一直站在旁邊看戲，聽到桑俊提起自己，便說：「我聽小陌的。」

　秦陌想了想，說：「那我們也回去吧，叫兩輛車，桑副隊你們三個一輛，我跟肖寒順便帶上雪薇。」

　眾人都沒有意見，跟邱宗平告別後便打車回酒店。

　回到酒店後，初建新吶吶地說：「我怎麼覺得不對啊？袁曦真的像周雪薇說的那樣喝醉酒就到處告白嗎？可他今天跟邱宗平說的話並不是單純的告白吧——我不是故意要喜歡你，邱隊你不要討厭我……這台詞好像是告白被拒絕之後的反應？」

　桑俊微微笑了笑，說：「你的智商，總算重新登錄了。」

　初建新不滿地道：「我只是反射弧長了一點。」

　桑俊心想，你的反射弧可不是長了一點點，過一個小時才回過神來，真是遲鈍得讓人佩服。

　初建新一臉複雜：「這麼說，袁曦真的喜歡邱宗平啊？他怎麼會喜歡男的，口味這麼重！」

　桑俊：「……」

　我的口味才更重，喜歡你這樣的男的。

　桑俊無奈一笑，轉移話題道：「這場車禍，倒是讓我想明白一些事情。」

　初建新湊了過來：「快說，什麼事情？」

　桑俊道：「當初陌神退役，應該也跟車禍有關。」

　初建新一臉震驚：「啊？？」

　桑俊解釋道：「車禍，手傷，退役。三年復健後重回聯盟，這應該就是陌神的經歷。」

　初建新疑惑：「你怎麼猜到的？」

　桑俊說：「不是猜，是合理的推測。今天在醫院提到車禍的時候，秦陌的臉色突然變了，肖寒也立刻握住他的手安慰，而且，秦陌問醫生袁曦的腿能不能復原，看上去對骨折很瞭解的樣子。再根據當初他退役時的情況、以及回來後改玩劍客捨棄召喚師的做法，我只能得出這個最可能的結論。」

　初建新一臉的膜拜：「桑桑，你不當電競選手的話，可以去寫推理小說！」

　桑俊低聲道：「就算知道了我們還是要保密，因為陌神明顯不想說出來。他當年受了不少委屈，還能重新回來，我真是佩服他。」

　初建新感慨道：「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我們倆其實是獨步聯盟最幸運的人。以前沒受過什麼苦，一開始就被豪門俱樂部錄用，得到大神前輩的指導，獨步開測之後我們倆就帶隊到新區，當了正副隊，因為隊員們實力都很強，我倆的壓力也沒那麼大。」

　桑俊微微一笑，說：「目前的經歷確實幸運，可以後會怎樣……還說不定。」

　——將來的某一天，如果你察覺到我喜歡你，或許你就不會覺得，跟我一起到新遊戲是一種幸運了。

　桑俊沒再多說，轉身去了浴室，站在噴頭下面讓流水來沖刷凌亂的思緒。

　***

　醫院病房內，所有人離開後，就只剩下邱宗平和袁曦。

　袁曦也不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邱宗平。

　邱宗平走到床邊坐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道：「對不起。」

　迷迷糊糊中，聽到邱宗平在跟自己道歉，袁曦的眼眶頓時一熱，有些委屈地看著他：「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邱宗平沉默片刻，說：「我不知道。」

　袁曦抓住了他的手，認真地說：「邱宗平，我長得沒你好看，打比賽沒你厲害，性格也沒你冷靜，但是……我對你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歡你……我好難受啊，見到你又緊張又高興，又要裝成無所謂的樣子……林曜說我演技不好……你會不會笑話我？你一定在笑話我吧，覺得我很討厭吧？所以你才要跟我保持距離……」

　他醉得迷糊，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只是一直重複著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

　聽著袁曦迷迷糊糊的告白，邱宗平只覺得心臟像是紮上了密密麻麻的針，那種微微的刺痛感，讓他也跟著難過起來。

　邱宗平輕輕摸著他有些扎手的頭髮，柔聲問道：「我一點都不好，你怎麼會喜歡我呢？」

　袁曦愣愣地答道：「我也不知道。」

　這樣的回答讓邱宗平怔了怔——不知道嗎？

　沒錯，感情的事又怎麼能說得清楚？袁曦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對袁曦是什麼感覺，是單純當朋友，還是比朋友更重要一些？

　今天收到林曜的短信說袁曦出事送醫院的那一刻，他甚至有種心臟停跳了的錯覺，衣服都沒整理好就立刻叫上週雪薇打車來醫院，一路上腦子都是空的……換成是別的隊員出事，他會不會這麼激動？

　邱宗平不知道。

　如陌神所說，他只在乎戰隊的成績，這些年忽略了太多東西，連自己的心情都弄不明白。

　袁曦說著說著好像是累了，就閉上眼睛睡著了，做夢還叫著邱宗平的名字。邱宗平心情複雜地坐在旁邊守著他，關了燈的緣故，房間裡顯得更加安靜，透過窗外路燈的光線，可以看見袁曦的臉，有些濃密的眉毛，長長的睫毛，單眼皮，鼻子也沒有那麼高挺，嘴巴有點小，對男人來說算不上英俊的長相，平時瞪大眼睛跟人吵架的時候，很像電視劇裡的反派臉，可這樣安靜睡著的樣子，卻有種奇怪的可愛。

　邱宗平輕輕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發微博，他打下一段話，覺得表述不夠準確又刪掉重新打，就這樣反反覆覆好幾次後，他才終於確認，按下了發送：「請大家不要責怪袁曦了，是我判斷錯誤，指揮失誤。因為我是隊長，這些年帶著戰隊不容易，大家就對我更加包容和信任，但錯了就是錯了，我必須檢討自己，不能讓袁曦幫我背責任。袁曦是個很優秀的選手，希望大家對他多一些鼓勵，少一些偏見和斥責。接下來，我們會再好好練習跟磨合，拿出雲霄最強的雙召喚師陣容，不讓大家失望。」

　這條微博發出去後，桑俊、初建新、寒陌等人第一時間轉發，他們一轉，別的戰隊不明情況的大神也跟著轉，關注聯盟選手的大部分網友首頁都被這條消息刷屏，既然邱隊主動站出來擔責任，粉絲們自然不會再罵袁曦，大部分理智的網友也留言說期待雙召喚再出。

　邱宗平知道這樣做挽回不了什麼，但他不能再讓袁曦受到輿論的傷害，本來就是他的錯。

　***

　次日早晨，袁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醫院裡，腿上固定著石膏，邱宗平正躺在旁邊。

　袁曦掙紮著想要爬起來，邱宗平被驚醒，立刻走過來將他扶住：「你醒了？」

　「呃……這是怎麼回事？」喝醉酒之後的事情他的記憶很模糊，但對上邱宗平的目光，他還是有些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你昨晚喝醉後出了車禍，左腿骨折，是林曜把你送來醫院的。」邱宗平低聲解釋道，「放心，傷得並不嚴重，休息一段時間你的腿就可以復原。」

　「……」袁曦一臉僵硬，「那……林曜呢？」

　「我叫他回去了，是我守著你。」邱宗平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對不起，袁曦。」

　「啊……為、為什麼要跟我道歉？」袁曦慌亂地說，「是、是我自己喝酒誤事，不關你的事。」

　「我道歉，是因為我不該不相信你。其實你很優秀，你分得清比賽和個人情緒，沒分清的人反而是我。我太自以為是……你是雲霄戰隊的主力輸出，我該相信你，配合你才對。」邱宗平道，「真的很抱歉。」

　「……」袁曦的眼眶有些發熱，面對這樣的道歉，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還有，我沒有討厭你。」邱宗平低聲道，「你不要多想，就算我沒法在感情上回應你，我也不會因此而嫌棄你，或者討厭你。你一直是我非常欣賞的職業選手，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袁曦低下頭，過了片刻，才輕聲說道，「我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那種人，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也沒必要糾結下去，天涯何處無芳草嘛，說不定我能遇到更好的人。」他將目光看向窗外，強忍著眼眶的酸澀說，「你放心，以後，我們只是好搭檔，我也不會再糾纏你。」

　看著他的後腦勺，聽著他逞強的話，想起昨晚他喝醉後反覆說「我喜歡你」的畫面……

　邱宗平的心像是被一雙手狠狠地揪了起來。

　他知道，袁曦是故意找台階給彼此，想暫時揭過這一段難堪的局面，邱宗平只能順著他的台階下。

　袁曦故作平靜地道：「就是我現在左腿受傷，暫時沒法打比賽，給你添麻煩了。」

　邱宗平低聲說道：「你只管好好休息，比賽的事我會安排。」

　袁曦「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喜歡一個人卻得不到回應，這很難受。而放下一段感情，也比他想的要艱難。

　進退兩難，為了戰隊，他只能嘴上逞強說放下……可如果能那麼輕易就放下，就不是真正的喜歡了。

　沒關係，從此以後，他會把這種喜歡偷偷地埋在心裡，他會提升一下自己的演技，騙過所有人，最後才能騙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