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韓梅梅胖臉皺成一團,隨即露出恍然的表情:「你說的是沈師?」
沈晚照臉皮子一抽:「她不行。」
韓梅梅奇道:「她不是你堂姐嗎?怎麼不能幫你照管照管?」
沈晚照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她倒是喜歡養小動物,但是養什麼死什麼,小時候養個烏龜都被她當成石頭錯手扔出去砸人了,到現在都沒找著,她哪裡是養動物的料兒?」
她又翻箱倒櫃地找出來一個包裹,把小白貓包在懷裡:「我出去找一個朋友,托他幫忙養著,你可別聲張啊。」
韓梅梅交叉手指做了個貼封條的動作,她小心把白貓包在懷裡,左顧右盼地除了學舍的院子。
也是她運氣好,大中午的路上人本就不多,偶爾有錦衣衛路過,也沒有多看她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她一路提心吊膽地來了師長住的院子,做賊似的輕輕拍著『尚昭』的大門,沒拍多久他就過來開門了:「你...」他低頭看著她手裡的包裹:「這是什麼?」
沈晚照知道他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院裡,見著先鬆了口氣,隨後又猶豫起來,養寵物對於有責任心的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小事兒,他萬一不願意養怎麼辦。
她遲疑著開口:「尚兄...你喜歡貓嗎?」
白貓也適時地探出頭來,輕輕地『喵』了一聲。
溫重光臉上的詫異轉瞬即逝,恍惚中有種提前帶孩子的錯覺,默了片刻才緩聲道:「你來是為了這個?」
他關上了院門,一撩袍袂坐在石桌上,鬱鬱然輕嘆:「你每回都是有事兒才想起我啊。」
沈晚照連忙擺手:「沒沒沒,沒事兒的時候我也挺惦記你的。」
他側頭而笑,手指仿若無意擦過她的指尖:「惦記?有多惦記?」
沈晚照身子一震,觸電的感覺從指尖一直通了過去,皺起眉轉頭看他,他卻偏頭看著牆外伸進來的薔薇,在斑駁的日影下風采照人,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又開始懷疑方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幹咳了一聲:「額...你猜?」
又轉移了話題,指著一樹已經長進來的花:「你這兒花開得好,不像我們學舍那邊,養什麼死什麼,估計是風水不好,想問個花香都聞不見,你這裡的花染的整個院子都香了。」
他凝視她一會兒,忽然湊近了幾分,伸手從她肩上撫過,幾片落花簌簌而下,指尖穿過她鬢邊的碎髮,又放到鼻端輕輕嗅聞:「確實很香。」
他手指下落,撫著自己淡色的唇角,像是要把香氣吃進嘴裡似的,他手指玉白,指節分明,唇角不笑時也彎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做這樣的動作曖昧無限,叫人浮想聯翩。
沈晚照想到這手指也碰過自己的唇,臉上難得露出不自在的神色,耳朵微微泛紅。
他含笑:「我知道你有多惦念我了。」
小白貓被忽略的心有不甘,伸出肉嘟嘟的爪子拍了她一下,她耳朵抖了抖:「言歸正傳,你想養寵物嗎?」
溫重光問道:「我要是不願意呢?」
沈晚照啊了聲,為難道:「那我就把她交給外頭的媳婦子照管吧,每天給點工錢,就是不知道她們照管的周到不周到。」
溫重光向她伸手:「給我吧。」
沈晚照把傷藥一併遞過去,發揮貓奴本色,絮絮叨叨地叮囑:「記得按時給它換藥,不要給它吃人吃的東西,給它吃也行,但是不能放調味料,什麼油鹽醬醋一概不行,這麼小給它喂點軟軟的滿頭和鮮奶吧,我明天去外面買點牛乳給你送過來。」
溫重光:「...」他原來還不知道,沈晚照居然有這麼賢妻良母的一面。
沈晚照意猶未盡地說完,才想起來把小白貓翻過來看了看:「這是男孩還是女孩啊?」又自言自語道:「唔...是個母的,得看緊了啊。」
溫重光:「...」
他默了會兒才轉了話頭:「你要給它取個名字嗎?」
沈晚照道:「就叫哈哈吧。」
溫重光:「...」
沈晚照見他又不說話了,遲疑著道:「要不就呵呵,嘻嘻?你覺著怎麼樣?」
溫重光:「...還是哈哈吧。」
沈晚照點了點頭,把貓交給他,誠懇道:「真是麻煩你了,學舍不准養動物,要不是你肯收留它,我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他垂眼看著那白貓,卻沒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一帶,人踉蹌著跌進他懷裡,他手搭在她的肩頭,嘴上卻詫異道:「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一低頭就能看見她白嫩的頸子上起了細密的汗珠,嘴上不說,心裡卻適意極了。
沈晚照:「...」
別以為裝傻她就不知道是誰幹的了!
他取出把摺扇幫她扇了扇,湊近了仔細端詳著她的臉:「怎麼突然臉這麼紅,是熱的嗎?」
沈晚照在心裡默念了三遍都怪我太美都怪我太美都怪我太美,這才平了氣兒,不著痕跡地從他懷裡退出去:「你幫我這麼多,我也沒什麼好報答你的,不如就請你吃飯吧?」
溫重光含笑,將摺扇在掌心輕輕合攏,自有股風流疏懶:「你要請我吃什麼?」
沈晚照慢吞吞地道:「主要看校門口賣什麼了?」
她轉身帶著他往外走,路上偶有錦衣衛想要行禮,他一擺手就止了,一路平平安安地到了校門口,沈晚照先用絹子把桌椅擦了又擦,這才慢慢地坐下,又比了個手勢請他坐。
「本來我也不愛吃這些,但請你到食間吃沒誠意,遠的又走不了,只好委屈你了。」說完擺出一副高貴冷豔的樣子,表示自己對路邊攤的不屑。
其實她對路邊攤是真愛,但有人在旁邊,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
旁邊的店主沒聽見她說話,把肩膀上搭的毛巾一甩:「喲,沈千金又來了,這回是再來兩籠蟹黃包子啊,還是來份兒炸串,要不就吃碗兒螃蟹小餛飩或者米粉?」
沈晚照:「...」
想給他一個竄天猴送他上天!
溫重光用茶盞擋住自己的嘴角,眼裡露出清淺的笑意,緩聲道:「隨便吧,你想吃什麼?」
沈晚照見他沒直接拆穿,心裡先鬆了口氣,轉頭有氣無力地道:「兩碗綠豆湯,兩份蟹黃蒸餃,兩串炸豆干,再來幾碟小菜。」
扭頭問溫重光:「你有什麼忌口嗎?不行我就讓他換了。」
他搖了搖頭,她抬手讓店主準備吃食了。
他剛才沒選好,坐的地方正對著日頭,於是站起身,旋身換到她旁邊,兩人只要一抬手就能挨著,喝茶的時候難免有個擦碰的。
沈晚照見他喝茶的時候一截袖子滑了下去,手腕子上戴了一串佛珠,玉佛頭下還墜了精緻流蘇,不像是他能買得起的好物件,而且怎麼瞧都有些女氣,她一挑眉:「你也信佛?」
他垂眸看了看手腕上的佛珠,眼神郁然:「是我娘留下的遺物。」
沈晚照張了張嘴:「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笑,風情盡顯:「沒什麼,我父母都是在我小時候去世的,我都快忘了他們長什麼樣兒了,也就留下一兩件兒遺物,算是念想。」
她手指搭在他胳膊上,忍不住問道:「那你...你小時候是誰撫養的?」
他垂眼看著那隻白嫩的纖手,柔白滑膩,連一點繭子都找不著,一看就是沒嘗過人間苦楚,在家裡被千嬌萬寵的嬌客。
他笑了笑,眼裡沒甚波瀾:「是我養父。」
沈晚照遲疑道:「你養父家境不好嗎?不然為甚不送你去考科舉,反而任由你當個看門的混日子呢?」
溫重光有些想笑,撫了撫茶盞:「養父是官宦人家,共有四子。」
這話好似什麼都沒說,但其實把問題都回答了,家裡有四子肯定是先顧著親兒子,官宦人家肯定不缺錢,所以就是不想給他費那個心。
他揚唇一笑:「我小時候讀書,都是在外頭偷聽他請來的先生的。」
沈晚照頭一次遇到這種真.白蓮花,身世淒苦,容貌出眾,處處被人迫害,遇到苦逼的事兒從來不說,默默地等著他的真命天...女。
她從腦補中回過神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是有天分的,以後肯定有出息,別難過了。」
說完眼珠子轉了轉,想要琢磨個法子幫幫他,不能就這麼看他蹉跎下去。
他伸手覆住了她的手,勾唇一笑:「我不難過,我現在吃喝不愁,唯一遺憾的就是身側無賢妻相伴...」
沈晚照:「...」
他見沈晚照不住地翻白眼,忽又低垂了眉眼,語氣無奈:「不過我這般無家無業的,誰又能瞧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