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沈晚照不用想也大概知道她要問啥,衝她點了點頭,又最後看了眼還在受苦受難的同學們,心裡為他們默默祈禱,一邊腳下生風地跑出去了。
這時候早飯已經快要撤了,幸好食間的師傅見學生們沒一個來的,所以等了會兒。
跑完步的人已經累得夠嗆,就連沈晚照都狼吞虎嚥地喝著粥吃著棗糕,喝完半碗粥和兩塊棗糕才覺著胃裡不那麼空了,平時看著粗陋的飯食竟也香甜起來。
殷懷月喝了兩小碗才用絹子抹抹嘴,有氣無力地道:「你堂姐怎麼是這樣的呢?」
沈晚照扭過身一把把她嘴巴捏住:「還敢抱怨,仔細她聽見了又整治你。」
殷懷月左右瞧了瞧,不甘地閉上了嘴。
沈晚照嘆了口氣:「我堂姐比我大七八歲,等我記事兒的時候她脾氣已經這麼暴了,不過在家裡對我們這些弟妹還是頗照顧的,她脾氣再差,也沒有動過我一根手指頭。」
殷懷月撇撇嘴,酸溜溜地道:「還敢說她沒給你放水?」
沈晚照鄙夷道:「拿我當你的,我堂姐才不是那樣的人,小時候她敦促我們練武敦促的可嚴了。」
殷懷月斜了斜眼。
沈晚照吃完飯還惦記著沈明喜要問她話,也不磨蹭,早早地放下碗走了,走到射場那幫人還在挨操,□□練的死去活來,她打了個手勢,示意沈晚照再等等。
沈晚照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沈明喜才算放行,看著紈袴們逃命似的跑出射場的背影,用力啐了口:「這幫廢物!要不是聖旨,誰願意搭理他們。」
沈晚照幹笑一聲:「堂姐,別這麼說,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呢。」
沈明喜微微揚了揚下巴:「你是我的堂妹,怎麼能和那些狗屁倒灶的東西混為一談?」
她一攬她的肩膀:「走走走,帶你去我住的地方坐坐,咱們姐倆好久沒見面了。」
自打沈明喜從軍,家裡人就只能逢年過節見一回,有時候逢年過節都見不著,沈晚照笑了笑,重重地應了聲。
沈明喜住的地方在溫重光解明等人住的地方的後面,她猶豫一瞬:「堂姐,你認不認識書院裡一個叫尚昭的,你要是知道,平日裡多照拂他一些。」
沈明喜應完了才發現不對:「我不認識什麼叫尚昭的,你們老師名字我都沒記全,我回頭幫你打聽打聽。」
沈晚照一想倒也釋然了,她堂姐對於沒幹系的人素來懶得管。
沈明喜的小院跟尚昭的構架幾乎一樣,不過更加簡約隨性了些,透著一股子幹練的做派,她讓她在院裡的石桌邊坐下,先問道:「兩個叔父身子身體怎麼樣?三姑和姑父呢?」
沈晚照笑道:「都好都好,大伯已經升至四品,如今才卸任趕回來,聽說馬上要升從三品,爹也已經是從四品了,還要留在京裡當差,姑姑和姑父還是老樣子,恩愛起來把人酸掉牙。」
沈明喜難得露出柔和神色來:「那就好,你們呢?」
自打沈晚照出生以來就沒有見過福堂姐和明堂姐的父母,但並不知道人在哪裡,就是家裡嘴最碎資格最老的嬤嬤也諱莫如深,她們可以說是家裡長輩一手帶大的。
沈晚照道:「月白堂姐學的可好了,馬上要準備女子科舉,我哥還是老樣子,學的時候頭頭是道,一到考場就拉稀啦,福堂姐...」她斟酌了一下詞句:「堂姐夫待堂姐是很好的。」家裡的婆婆小姑子就......
沈明喜聽到嫡親的姐姐神色淡淡的:「她自己硬要嫁的,是好是壞只能自己受著。」
她說著說著皺起眉:「倒是你,你怎麼跑到山河書院裡來了。」
她常年咋軍營,消息閉塞,沈晚照只好把當初的事兒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最後補了句:「我去年是鬼上身了。」
沈明喜狐疑地看著她,隨口道:「那回頭帶你去軍營轉轉,那邊煞氣重,闢邪。」
沈晚照幹笑,轉了話頭道:「沒想到山河書院還能把你這位千總請過來,厲害了。」
沈明喜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這算什麼厲害,首輔和次輔還是院長呢,跟他們一比我算什麼?」
沈晚照昨天和尚昭的對話,想到好奇地問道:「你知道首輔長什麼樣唄?」
沈明喜:「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沈晚照:「...」
沈明喜見她無語地看過來,惱羞成怒道:「草,我怎麼可能記得住,就皇上閱兵的時候離得老遠見過一回,就記得人挺白,身條挺長的。」
沈晚照加深鄙視:「...」
她鄙視完了又問道:「他長得好看還是難看?」
沈明喜不耐煩道:「你一個小姑娘打聽這個幹什麼,象姑館的男娼也好看,要不要我給你買一個回來?!」
沈晚照一把摁住她的嘴:「...你說說你,這話要讓人聽到了你這千總還當不當?」
沈明喜擺了擺手:「煩死了,不當不當。」
沈晚照覺察出她情緒不對,探問道:「其實你留在山河書院也挺好,戰場上刀劍無眼,在這裡可輕省多了。」
沈明喜重重地哼了聲:「是啊。」
沈晚照拉住她的手:「我跟你說,你別不樂意,聖上待咱們家夠優渥的了,咱們家不僅是勳貴,大伯和我爹在官場也頗有勢力,你這些陞遷又快,若你在軍營裡也掌了權,文武勳貴咱們家都佔齊了,這也未必是什麼好事,聖上用心良苦,你在山河書院極尊貴又體面,教的好了還能往上升,還有啥不滿意的?」
沈晚照對自己的政治敏感度十分有信心,沈明喜聽完之後煩躁地撓了撓頭:「算了算了不管了,你晌午飯還沒吃吧?我請你吃飯。」
她說完對底下人吩咐下去:「要一斤醬牛肉,一碟炸小魚兒,一碟花生米,再炒幾個熱菜下酒。」
沈晚照幽怨地看著她,原來老師還能點餐的。
飯菜上的很快,一刻過一點就端進院子了,沈明喜又轉身從屋裡尋摸出一罈子陳釀:「來,喝!」說完就摸出小碗來倒了兩碗。
沈晚照連忙擺手道:「你可別躥騰我喝酒,學院規定學生不得飲酒,再說我也不會喝啊。」
沈明喜已經自己幹了一碗,把另一碗硬給她灌進去:「怕個卵子,是男人就喝!」
沈晚照:「...」
她給硬灌了兩碗就暈菜了,直勾勾地從椅子上再下去,最神奇的是身體還保持著挺直的狀態。
沈明喜嫌她沒用,一把把她撈了回來,舉著酒碗到她眼前:「還能喝不?」
沈晚照雙眼迷離地看著她。
沈明喜認命地把她攙起來:「行行行,算我倒霉,你們學舍在哪兒?我送你過去。」
沈晚照整個人倒在她懷裡,隨便指了個方向,沈明喜攙著她出門,沒想到剛出夾道盡頭就被人攔住了。
秦同知笑呵呵地道:「好久不見了,沈千總。」
沈明喜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原來是我的手下敗將啊,有話說有屁放。」
秦同知一點也不生氣,若有所思地瞄了眼被她扶著的沈晚照:「原來你堂妹也在山河書院,早知道我就...」
沈明喜:「就你媽。」
秦同知:「...明人不說暗話,咱們倆積怨已深,我對付不了你,想個法子整治你堂妹還是輕而易舉的,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放過她。」
沈明喜眼神瞬間變得狂暴起來:「答應你媽,你敢動我妹妹一根手指頭,我就捏爆你的卵蛋!」
難得秦同知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鎮定,不動聲色地抹了把臉:「......挑個空閒的時候,陪我出去逛一天。」
沈明喜伸手揍人,沈晚照瞬間沒了攙扶的支柱,扶著牆搖搖晃晃地亂走,走到前面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道院牆裡飛出個鴿子來,晃晃悠悠地往她雪白的中衣領子上拉了泡粑粑。
沈晚照:「...」
就算她現在醉的神志不清了,火氣也冒了三丈高,抬眼費力地看著鴿子飛進去的地方,找準了大門,兩隻手用力砸了起來。
她大著舌頭,語無倫次喊道:「麻個吉給窩開門!不開我就一把火燒了這裡...把你的鴿子變成烤乳鴿,清燉紅燒水煮,水煮...水煮...嗚嗚嗚嗚我想吃水煮魚了。」
院門打開,解明靜靜地立在門檻裡,冷冷道:「你是...沈晚照?!」
沈晚照迷離著雙眼,淡定道:「我是你姑奶奶。」
解明:「...」
他看了眼她的神色,心裡猜出了大概,平復了一下心情,淡淡道:「你不知道書院不許學生喝酒的嗎?」
他也看見沈晚照白潔的立領上那灘鳥糞了,想了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麼,看她醉地神志不清,認命地要把她扶進自己院子先醒醒酒。
這時候溫重光推門走了出來,看著他拉住她皓腕的一隻手,眼睛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