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不光是沈府,首輔也遇到了同樣的麻煩。
今兒個下午他剛和皇上商量完政事, 皇上抬眼瞧了瞧窗子上的雕花, 靜默半晌才問道:「聽聞愛卿要和沈家娘子訂婚了?」
語氣平靜無波, 溫重光暗暗揣度他的意思,卻答的很快:「謠傳而已,不過...」
他笑道:「臣傾慕沈家娘子已久, 只要沈家長輩和沈娘子樂意,願意託付中饋,攜手百年。」
「你是什麼時候看上沈娘子的!」
皇上募得轉過身, 眼底壓不住的八卦之火, 連眉梢都透著興奮。他問完也意識到自己這般熱切有些不妥, 忙轉過身去,背著手繼續裝高冷帝王范。
溫重光:「...」
敢情您方才半天不說話就是為了壓抑心中的八卦之魂?
他沉吟片刻, 笑道:「在書院裡見過沈娘子幾回,又指點過她幾次課業, 逐漸覺著她為人正直良善,心思正派, 遂生出傾慕之心, 只是礙於沈家長輩, 一直不好吐露。」
他當然不能說現在已經和沈晚照好上了云云, 不然他家親親的名聲就毀了。
皇上一笑:「沈家家風清正, 教出來的孩子大都是正派人, 那孩子朕見過一回, 品貌著實出眾, 你是有眼光的,你們倆郎才女貌,著實般配得緊。」
他頓了下,又問道:「既然你還沒提親,為何鬧的滿城風雨呢?」
溫重光微微一嘆:「臣也不知道是哪裡傳出來的閒話,臣對沈娘子待之以禮,不敢有半分踰越,如今這事兒傳了出去,臣也甚是心焦。」
皇上道:「既然事已經傳了出去,你還是盡快提親為好,免得耽誤了人家姑娘。」
這話縱然不算聖旨口諭,但到底是皇上的金口玉言,溫重光無聲一笑,彎腰應了個是。
皇上說完又道:「最近陳帝師身子不大好,他跟謝師又是師徒,近來也有些想念謝師了,所以朕準備安排他到書院裡待幾日,你幫著安排吧。」
溫重光無有不應的,就見皇上表情又有些不自在:「太子...你知道他素來對你崇敬有加,這回聽說陳帝師要去書院,便也想跟著去住幾日,你覺得如何?」
雖然皇上徵詢他的意見,但帝王發話,也沒人能說個不字,溫重光不動聲色地道:「是臣的榮幸。」
皇上也知道自己給他添了不少麻煩,撫慰道:「上回朕和皇后已經訓斥過太子了,他現在也改了好些,不會再給你尋事了。」
溫重光一笑,問道:「不知殿下何時到書院?」
皇上隨口道:大概就在三五日後吧,你多費心了。」又賞了好些東西下去,這才讓溫重光退下。
那邊溫重光和沈晚照的事兒還沒解決完,沈家兩口子又遇到了煩心事。
祖父沈木和祖母陳氏特意把兒子兒媳叫到跟前來說:「...你瞧瞧你們怎麼當爹娘的,孩子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們竟然才知道,知道的晚倒也罷了,還不想想法子,難道就由著謠言這麼一直傳下去?」
沈岑風和玉瑤有口難言,還是他先問道:「聽娘這話頭,是有法子了?」
陳氏面上和緩幾分,臉上甚至帶了笑來:「那是當然的,你們呀,還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到最後還得靠我們這兩把老骨頭收尾。」
兩口子對視一眼,還真以為陳氏想出了什麼妙招,忙道:「還請娘指點。」
沈木和陳氏對視一眼,沈木呷了口茶:「我當年有位同年前些日子來尋我,談到孫輩婚事的時候,他說他們家有個比阿晚大兩歲的孫子也未曾娶妻,讓咱們家幫著留心留心...這話已經顯露了結親的意思,我沒把話說死,隨口應付了幾句,畢竟阿晚的婚事還得你們拍板。」
陳氏補充道:「那家孫子我也是打聽過,為人很是正派,在京裡讀了這麼多年書也沒有和那幫自詡風流的同窗去煙花之地瞎鬧,到現在家裡連個通房都無,而且也很上進,如今年紀輕輕已經是舉人了,家裡有好些出仕的叔伯兄弟,入朝為官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有家裡人提攜著,想必仕途會十分順遂。」
要是平時兩口子聽見這般好的人才指定一口應下,但如今為京中的風傳鬧的焦頭爛額,實在不想再讓別人來參合一腳了。
兩人把想法委婉傳達,沈木搖頭道:「你們倆是糊塗了,若阿晚真的和他能成,定親之後消息傳出去,和首輔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既解決了阿晚的親事,也把謠言止了,豈不是一舉兩得?」
他說完覺得自己太過武斷:「當然能成不能成還不一定。」
沈岑風道:「您說的人自然是好的,但這人我們還沒見過...」
他咳了聲:「我早上向我那同年傳了話,讓他下午把孫子帶過來遊園,你們趁這個機會瞧瞧那後生不就行了。」
兩口子無奈,只得點頭應了。
沈木老兩口辦事麻利,不到下人故友就攜著孫子來訪了,不到片刻就有一個半百老翁帶著個二十五六,虎背熊腰的大齡青年進來了。
玉瑤郡主本來興致缺缺,礙於公婆情面才答應見見的,這時候也難免起了些好奇心,眼睛瞧了一圈,輕聲問道:「那位公子在哪呢?」
沈木將老翁身邊的大齡青年一指:「這不就是嗎?」
玉瑤郡主:「...」
沈岑風:「!!!」
她臉帶懵逼地問道:「您不是說那位公子如今才十七嗎?」
大齡青年微有赧然,衝她一拱手道:「回夫人的話,小可今年齒序十七。」
玉瑤郡主和沈岑風:「...」
這長得有點太著急了啊,年齡沒跟上臉...
老兩口覺得選夫婿主要是選人品,又不是選美,模樣差不多就得了,但沈岑風兩口子卻不這麼認為的,雖然這位公子人品不壞,但是吧...想想他和阿晚站在一起,活像兩輩人,顏狗沈岑風首先不能接受啊!
不說給閨女找個世無雙的如玉公子,但是也不能...顏值差距這麼大吧。
兩人看著那位公子既有尷尬慚愧,又有點鬱悶無言,嘴上敷衍幾分,等好容易把人送走,沈木這才轉頭問道:「你們意下如何?」
沈岑風很想說不如何,但是當著老子的面兒卻不敢說,只得含糊道:「人品倒還尚可,不是馬上開始春闈了嗎,咱們再等等,等他中了進士再說親事吧。」
沈木氣得吹鬍子瞪眼,用力朝兒子啐了一口:「你當年十七歲的時候不也是個舉子,我們攔著你成親了嗎?!」
沈岑風諾諾應是,還是陳氏道:「行了行了,到底是女兒一輩子的事兒,還不許他這個當爹的謹慎著些,你老逼他做什麼?」
沈木無奈地搖了搖頭,揮手讓沈岑風下去了。
玉瑤郡主心裡也不願意,蹙眉無奈道:「到底是爹的故友,就算不同意,到時候也得給個說法出來啊。」
沈岑風思忖片刻,問道:「你娘家的幾個子侄...」
玉瑤郡主用力擺了擺手:「別提他們了,跟我爹是一個樣,有幾個還沒成親呢就妾室通房收了一屋,還不夠阿晚受氣的呢。」
沈岑風一想也是,正皺眉苦思間,玉瑤郡主忽然瞥了他一眼,不經意般的問道:「這些日子不是讓你打聽打聽首輔嗎?你打聽的如何了?」
沈岑風一聽就知道她的意思,瞧了她一眼,默然片刻才道:「他七八歲的時候父親去晉中赴任,卻讓一夥山賊射死了,母親沒過七八個月也跟著去了,由於當時江大人和溫大人是至交好友,便主動收養了他,只是兩邊關係一般,不知內裡有什麼齟齬。」
玉瑤郡主蹙眉不解,沈岑風輕輕呼出一口氣:「他娘若是真覺得人生無望,為何不當時便隨著夫婿去了,何苦在七八個月之後才撇下幼子上吊自盡呢?」
玉瑤郡主若有所悟,正要說話,沈岑風就已經擺了擺手:「罷了,這是他們家家事,這個暫且不論。只說他這個人,他自幼不受養父待見,可以說是吃盡了苦頭才登上首輔之位,他這人像咱們妹婿,心腸硬固然是有,但主意也是極正的,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在京裡這麼多年連楚館都沒去過,要是以後能一心一意對阿晚,也不失為一樁良緣。」
玉瑤郡主已然心動:「那咱們...」
沈岑風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回頭找人探探風聲,若是不行,咱們也不能上趕著不是?」
玉瑤郡主笑著點頭:「是這個道理。」
......
不管京裡多少風風雨雨,始終吹不到山河書院這邊,沈晚照在書院裡過的依然悠哉,就是有時候閒得發慌,溫重光見她無聊,便問她過幾日要不要去太平湖釣魚。
沈晚照算了算日子,正好他沐休趕上她放假,便向家裡遞了這個月不回去的話,欣然赴約。
因著有這麼個盼頭,沈晚照覺得接下來在書院的日子簡直度日如年,巴著手指頭數釣魚的日子,殷懷月笑著揶挪她:「瞧你這心不在焉的,不知道的還當是你有情郎了呢。」
沈晚照心虛了一下,隨即反唇相譏道:「你怎麼知道心不在焉就是有情郎了?難不成你有啊。」
她本來是隨口一句玩笑話,沒想到殷懷月竟然變了臉,嘴裡隨意含糊幾句,哼哼哈嘿地轉身走了。
留下沈晚照一臉懵逼地站在原處。
等終於到了放假那天,首輔一早就派了車來接她,幸好書院距離太平湖不遠,馬車略行了半個時辰就到了。
她一跳下馬車就被人擁入懷裡,在她耳邊低聲調笑道:「好幾日不見了,可有想我啊?」
沈晚照本來想說話,但是一張口就有股冷風灌進來,激的她連連咳嗽,咳得腰都彎下去了。
他一驚,伸手給她撫著背:「你怎麼了?」又要請大夫過來。
沈晚照連忙把他的手一拉:「別,你可別折騰了,我是...」她故意調侃:「是被你身上的香味激著了。」
他難得露出呆樣來,蹙眉在自己身上聞了聞,不顧湖邊的冷風就要把大氅脫了:「那我先把外面的脫了。」
沈晚照嚇了一跳,又按住他的手:「我隨口這麼一說,你竟然真信了。都說女人一孕傻三年,你突然這麼呆不知道是為何啊?真叫我不適應。」
他忍不住笑:「什麼一孕傻三年...這話是你一個姑娘家能說的嗎?」
他又徐徐出了口氣,淺淡一點硃砂靜臥在眼尾:「女人只傻三年,男人若是愛上一個人,能傻一輩子。」
這纏綿的情話只管往人身上招呼,任誰也受不住,沈晚照耳根發燙,不自在地咳了聲,轉移話題道:「你不是說要叫我來釣魚的嗎?在哪裡釣魚啊?」
他早已經備下了兩層的繡船,正迎著旭日在江邊靜靜停靠著。
兩人並肩上了繡船,她見船艙裡空蕩蕩的,忍不住笑問:「沒想到就咱們兩人,我以為你要同上次賞雪一樣,也請一堆客人呢。」
他道:「那怎麼能一樣?」
沈晚照心情舒暢,笑嘻嘻地問道:「太子不是老小尾巴似的跟著你,怎麼今日也沒來啊?」
溫重光道:「殿下最近被皇上拘在東宮,自是沒辦法出來的。」
兩人悠悠然走到甲板上,沈晚照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隨意感嘆道:「不知道我爹娘現下在做什麼?」
溫重光唇角微揚,不語。
沈岑風最近為著沈晚照的事兒憂心,本來想趁著書院放假把她叫回來的,但是轉念一想,就算讓她回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多一個人嘆氣發愁,還不如讓她在書院安生呆著。
有禮部的同僚見他煩惱,走過來笑問道:「最近是初春,花紅柳綠水活魚躍,我們幾個商議了,要趁著這次沐休去太平湖賞景釣魚,不知道沈大人肯不肯賞臉一道兒啊?」
沈岑風哪裡還有心思出去浪,正欲拒絕,忽然聽幾位同僚閒話,說首輔好似在太平湖那邊包了一艘繡船,估摸著也是想趁沐休去賞景。
他心思一動,笑著道:「難得白大人賞臉相請,我就卻之不恭了。」
於是禮部的遊玩小分隊,也在同一天浩浩蕩蕩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