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殷懷周這時候斜靠在美人榻上, 腿上多處塗了厚厚的膏子,正敞開一雙腿晾著,卷長的長發垂至腰際,又散落了一榻,平添幾分魅惑風情, 他手裡正捧著一隻繡鞋,愛不釋手地左右把玩著。
他身後站著兩個美人, 一個捏肩一個捶背, 還有一個站在身側, 正在紅袖添香, 香味裡含了曖昧的味道,熏得人神魂欲醉, 眼餳耳熱。
她身後的美人捏著捏著便伸手往下,玉手在他胸前畫著圓圈, 細聲道:「爺近來捧著這繡鞋 日夜翻來覆去地瞧著, 不知是哪位佳人相贈的啊?」
要是平時殷懷周便就勢與她嬉鬧一番了, 如今想著沈晚照的絕色, 便對這些次等品都沒了興致, 連瞧都懶得瞧一眼。
她見殷懷周不搭理她,只捧著繡鞋出身, 心裡有些不忿, 用眼睛丈量一番:「這鞋子大小倒和妾的差不多,不知道能不能借妾試一試?」說著便伸手要去拿。
這幾個既然能被殷懷周千里迢迢帶過來,自然是在王府裡極得寵的, 殷懷周好色是不假,但對瞧得上的美人也極包容大方,尋常嬉笑怒罵也全然不放在心上,故此這名侍婢敢這般放肆。
沒想到殷懷周這回卻出離憤怒了,一把扼住侍婢的脖頸,又先髒了手似的鬆開手,她便如風中落葉一樣委頓在地上,他道了聲『滾』。
一眾侍婢再不敢恃寵生嬌,低著頭臉帶驚慌地跑了。
他反覆摩挲著繡鞋,心裡不住想著怎麼把沈家小娘子弄回王府,想了半晌突然長長地嘆了聲,又赤足下地來在皮毛毯子上走了幾圈,面上若有所思。
沈晚照現在肯定是極不願見他的,他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不過要是在他封地也無妨,管她願意不願意呢,先把人擄回王府再說,可惜這又是京裡,由不得他任意妄為。
可是怎麼才能和沈晚照修百年之好的,殷懷周撫著下巴左思右想,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他微微抬高了聲兒道:「來人啊,幫本世子備上厚禮和書信送到錦川侯府二房去,就說我過幾日要上門拜訪!」
錦川侯府的疊枝院裡,玉瑤郡主正在丫鬟的服侍下用午膳,聽匯報說安王世子派人送禮過來,面上露出訝異之色,思忖了片刻還是沒得頭緒。
「這不年不節的,咱們又跟安王世子素無往來,他送的這是哪門子禮?再說就算要送禮,也應該給公爹那邊知會一聲,怎麼通傳到我這裡了?」
身後的嬤嬤笑著道:「侯府雖然跟安王世子無親,但您卻是宗室出身啊,安王世子應當是專程給您送的吧。」
玉瑤郡主搖頭笑道:「雖然是同宗,但封地天南海北,也是從來沒見過的,何必巴巴兒地跑過來送禮,再說豫王和寧王也都在京裡,要送禮也沒必要給我送啊。」
嬤嬤想了想:「難道是因為侯府新宅的原因?」
要說錦川侯府這宅子還和安王一脈頗有淵源,這宅子本來是當年太.祖賞賜給安王一脈的,後來歷任安王長年呆在藩地,幾乎不怎麼來京,再加上當今安王好色暴戾,不被皇上所喜,因此便把這宅子收了回來,改建降格之後另外賜給沈家。
但要說安王世子為了這個送禮也太牽強了,玉瑤郡主又搖了搖頭道:「世子有留下什麼話沒有?」
通報那人低聲道:「世子那邊留下禮物便走了,只說過幾日得閒了上門拜訪,旁的也不曾多說。」
這禮送的實在是莫名其妙,玉瑤郡主一臉古怪,想了想道:「把禮物帶上來我瞧瞧。」
不過片刻底下人便把禮盒碰上來,她探頭一看,就見是一個沉甸甸的烏木盒子,上面描金繪銀的,四角還鑲嵌了赤金,只這禮盒都價值不菲了。
不過這匣子雖然貴重,倒也不至於讓她心裡有什麼負擔,隨意撥開瞧了瞧,臉色猛地一變,頭上的金珠步搖都跟著顫了顫。
她強自壓住心裡的驚詫,面上竭力平靜,轉頭對屋裡下人吩咐道:「去把老爺找來,我有點事兒要問他。」她伸手把匣子扣緊:「這東西先放到我這裡,到時候與老爺商量著處置了。」
眾人應聲,齊齊退下了。
玉瑤郡主這才把盒子重新打開,裡頭是一對兒祥雲紋的玉如意,這本也沒什麼稀罕的,只是玉如意上面放著一隻繡鞋,她為人母的,怎麼可能認不出來這是自己閨女的鞋子?
她壓住心慌,等沈岑風過來把鞋子捧給他看:「你瞧瞧這是怎麼回事兒?」
沈岑風是男人,當然不比女子心細,瞧了瞧也沒瞧出什麼來:「這鞋怎麼了?為一雙鞋你特地叫我過來。」
玉瑤郡主沒好氣地掐了他一把,用力把他按坐在凳子上,一臉急色:「這是咱們閨女的鞋子,安王世子剛才莫名其妙地使人來送禮,我才打開禮匣,就見上面放著咱們閨女的鞋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大凡當父母的,兒女總是放在心尖上的,沈岑風聞言也變了臉色,還以為閨女是遭了歹人戕害,這情形太像是被綁架了,但想想又不可能,書院護衛眾多,尋常歹人也不可能進去啊。
他思忖道:「我前些日子才見了次輔,她說阿晚在書院裡一切都好好的,並沒有哪裡不對,這鞋子究竟是怎麼丟下,又怎麼落到安王世子手裡的?」
他又想了想,面色一緊:「會不會是...私相授受?」
玉瑤郡主猛地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你胡說什麼呢?咱們的閨女豈是那樣的人?再說安王世子花名在外,阿晚怎麼可能看得上他?這鞋子應當是阿晚不慎落下,被那安王世子撿拾的。」
這理由太不靠譜了,鞋子這物事哪裡能說丟就丟?但阿晚會和這種人私相授受,沈岑風也不相信,猶豫道:「許是我多心了,只是世子為何要特意把這鞋子送到咱們府上,直接還給阿晚不就完了?「
兩口子雙雙對視,只能看見彼此都一臉懵逼,左右都想不出個所以人來,沈岑風只得道:「先不理這事兒了,只當沒發生過,等阿晚回來再問問她。」
玉瑤郡主瞧了眼禮盒,皺眉道:「這東西怎麼辦?」
沈岑風面色微沉:「把繡鞋留下,東西送還回去。」
殷懷周收到退回來的禮物雖然心裡不大痛快,但倒也不算十分意外,隨手丟給下人,眯著眼睛想了想:「幫我收拾收拾,明日我就回書院。」
......
這時候沈晚照還在和她的親親首輔說話,一臉鬱憤地扯著他的袖子:「你怎麼能這樣呢,就為了你的一己私慾毀了我的盛世美顏,你於心何忍?!」
溫重光:「...」
她說話的時候頭上的發髻還一顫一顫的,拚命亂抖,他深吸一口氣,儘量讓笑意不那麼明顯,伸手道:「我幫你挽髮?」
沈晚照還是定定地看著他,他聲音輕輕柔柔的:「我回頭去跟謝太傅說,盤發的規矩可以適當放寬。」
沈晚照滿意地點了點頭,他伸手取下她頭上的玉簪,一頭柔滑的青絲就散落而下,她撥開擋住眼睛的頭髮,陰測測地道:「我現在非常懷疑你的水平。」
他握住一把長發緩緩梳著:「你懷疑的很對。」
沈晚照:「...」
他前些日子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地買了一本講女子髮髻的梳法,以及釵鐶搭配的一本書,沒想到這時候派上用場了,他找出來邊翻邊研究,對著她的一頭烏髮現學現賣。
沈晚照:「...」
她驚恐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深深地嘆息:「...我一直以為你是很靠譜的,我看錯你了啊!」
他沒答話,又把書頁翻了面兒遞給她瞧:「書中自有顏如玉,你喜歡哪種發髻,我來給你挽髮。」
他幫她攏了攏散亂的鬢角,勾一勾唇道:「我買這本書的時候並沒有多想,買完又覺詫異,不知道是做什麼的?現在想來,應當就是為了給你描眉點唇,梳妝盤發的吧。」
他抽出一縷長發繞在如玉的指尖:「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沈晚照的戀愛頻道終於被開啟了,臉上發紅,幾乎要燒灼起來,心裡又樂滋滋的:「這麼會說話,我可沒賞錢給你。」
他指尖鬆開長發,輕輕擦過她面龐,點於她唇上:「賞錢不必了,送我一點香就是極好的賞賜了。」
沈晚照見他水潤的唇瓣開合,不由得心猿意馬,有點把持不住,嚶嚶嚶,美人撩妹事半功倍啊!
她抬眼直直地看著他:「你湊近點。」
他配合地傾下身,欺身挨近,她抬起頭在他唇上輕輕親了親,又仰頭退開些,笑容可掬地道:「賞錢拿好。」
他不稱意,抬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挨過去讓兩人的唇貼實了,盡情地品嚐著一片溫軟的甜香。
沈晚照呼吸不暢,用食指把他抵開:「能給我梳頭了嗎?讓我見識見識首輔的手藝。」
事實證明一個連中三元的人的腦子和動手能力還是經得起考驗的,他站在她身後,先將發結攏,挽結成大椎,又抽出絲繩將發結起,梳成個要偏不偏的墮馬髻,又簪上枚倒垂蓮花的小金簪,從伸進窗子的花枝上摘花一朵,慢慢幫她簪到鬢邊,嫵媚多情之中又有幾分清新俏皮。
沈晚照攬鏡自照,有點飄飄然起來。
有句話說『想要征服男人的心,必須得先征服男人的胃』,那麼對於沈晚照這樣形象高於生命的人來說,想要得到她的人,就得打理好她的髮型和臉。
沈晚照覺得自己好像又多喜歡了首輔一點!
他在她身邊坐下,一手撐著下巴,笑吟吟地看著鏡中人:「小娘子覺得如何?」
沈晚照讚歎道:「輔臣,你真是太賢良淑德了。」
溫重光:「...」
她說完又慌慌張張地要站起來:「下午還有農科呢,我得去準備著了。」
他倒也沒攔她,偏頭在她臉頰上輕輕親了親:「路上小心。」
沈晚照囧,她有種被賢惠妻子送出門的丈夫的感覺。
她衝他揮了揮手,剛出他院子沒多久就遇見檢查髮型衣飾的幾個輔師,她現在的髮型肯定是不合規矩的,但這是院長梳的,誰敢讓她拆了!於是昂首挺胸地準備走過去。
事實證明就算是院長梳的髮型也沒用,當然他們也不知道是自家院長親手梳的,仍舊逼著她拆了髮髻並且把外貌扣成甲下...而且她才剛剛拆完,衣飾髮型條件放寬的新規定就傳了出來。
沈晚照:「...」好崩潰!
經過忙忙碌碌地收割,麥子終於被收完,期間有不少被損壞的,書院也掏了錢賠償,接下來就是要往地裡撒種,種一些如芥藍茴香之類的菜蔬侍弄。
沈晚照近來也曬黑了不少,再換上粗布麻衣,活脫就是一個小村姑,她這時候身上背著個布袋,彎腰往地下撒種,殷懷蘭跟她搭班,幫著把種子往泥裡撒。
這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在田地裡急急地說話,她倆八卦系統打開,對視一眼探頭看去,就見一個容貌秀麗的少女攔住,少女手裡拎著個籃子,籃子裡放了幾個肉餡加了小蔥的卷餅,她正紅著臉,低聲跟殷懷儉說著什麼。
這少女雖然容貌不差,但膚色有些糙黑,應當不是書院裡的學生,估摸著是莊裡的姑娘,她聲音很低,還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怯:「...我們自家做的,不值什麼錢,少爺收下吧。」
殷懷儉還以為她跟書院門口的小攤販一樣,也是做小生意的,便問道:「幾文一塊?」
「...噗。」沈晚照噴笑出聲。
殷懷蘭:「...」
枉費他哥還老抱怨表妹遲鈍,總是不明白他的心意,現在看來他們倆遲鈍程度真是不成多讓啊!從這個角度講兩人還真是天生一對兒啊!
少女微微一愣,臉色更見了幾分紅暈,不過這回卻是尷尬的:「不,不要錢的。」
殷懷儉道:「那就是以物換物了?」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