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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侯》第203章
第203章

  陸長亭接到了手中, 眾人不自覺地盯住了他的動作,想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陸長亭像是把玩般地轉了兩下木牌, 然後冷著臉扔到了地上, 那木牌掉進了酒水飯菜裏,頓時變得髒汙不堪了起來。

  “你!”膚白俊俏的男子氣得指向了陸長亭的鼻子,怒氣讓他的面孔都微微扭曲了。

  三子怒氣更甚, 一巴掌拍開了男子的手:“別拿你的髒手指著我家公子。”

  男子面孔更見扭曲:“你是什麼意思?要為施顯出頭嗎?”

  原來這相貌平平的男子叫施顯。

  哦,那這俊俏男子便是何子友了。陸長亭剛才從他們的爭吵中聽見了這個名字。

  陸長亭淡淡道:“害人的玩意兒,倒真敢往別人屋子裏放。”

  周圍的人都是一愣,沒想到陸長亭會說出來這樣一句話。包括何子友都愣住了,他還當這人是真要為施顯出頭, 又或者是為衣衫被弄髒而發火。無論如何也不該是拿木牌說事,那施顯沒腦子, 這人也沒腦子嗎?

  何子友在心底嘲諷地笑了笑。

  周圍的人也緊跟著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有人忍不住勸道:“這位公子莫要胡說這些……”

  不等陸長亭開口, 三子已經怒不可遏地回瞪了過去,口中還斥道:“你們懂什麼?”

  “這等無稽的鬼神之談,竟也敢掛在嘴邊,如何敢稱自己是讀書人?”何子友笑道, 引來了旁人好一陣附和。轉眼便有不少人朝陸長亭投來了或嘲弄或輕蔑的目光。

  三子擼起了袖子,眉毛微動, 顯然是被這些人的目光激怒了, 一副要動手揍人的姿態。

  陸長亭看了他一眼。

  三子便立刻焉了下來,乖乖站直了身子,不敢再有動作。

  “連緣由都不弄清楚, 便敢斷定我在說胡話,諸位竟也是讀書人?”陸長亭淡淡地反駁道。

  何子友並不生氣,也不焦急,大約是認定了陸長亭在說胡話,實在不值得讓人看入眼。何子友笑道:“嘴皮子功夫厲害又如何?”

  “不如何。”陸長亭指了指木牌:“制此物的木頭乃是取自槐樹木,槐,木鬼,木中有鬼。因而民間常有槐樹通陰的說法……”

  陸長亭才剛說到這裏,那何子友便大笑出聲,將陸長亭的聲音打斷了:“有趣有趣,如此說法倒是第一次聽見!原來幾個民間傳說,便可成真了!哈哈……這位公子實在有趣極了!”

  他以為這般大肆嘲笑便能將自己嚇住了?陸長亭勾了勾嘴角:“你也很有趣。”

  何子友臉上的笑意頓時就僵住了。正如陸長亭想的那樣,何子友以為自己能將對方嚇住,最好能看見對方露出恍然無措的表情,但怎麼會是這樣呢?對方竟然還有心思來調侃自己!這豈不是說明這人根本沒將自己放在眼中?

  陸長亭很是滿意地將何子友的表情收入了眼底。

  “好了,別再爭執了,鬧成這個樣子,若是入了陛下的耳,這屆舉子誰也莫想好過。”有人站起來冷聲道。這人似乎在舉子中還頗有些威望,他一出聲,其他人忙跟著附和不已,一副紛紛醒悟過來的模樣。

  “正是,正是!何兄,施兄,何必為一小小木牌而起爭執呢?豈不是引人頑笑嗎?”

  陸長亭在心底道了一聲馬後炮。

  這些人可不是馬後炮嗎?方才沒人阻攔,這會兒見終於有人發聲,這才跟著附和了起來。

  何子友也終於找到了臺階一般,忙笑道:“正是,這等捕風捉影的小事,竟也拿出來說……”說著,何子友還嘲弄地看了看施顯。

  施顯臉上微微漲紅,五官因為怒氣都繃到了極致,看上去著實和俊秀沾不了邊兒。

  陸長亭被人推搡,又沾了一身的酒水、茶水等玩意兒,此時正是心中不痛快的時候,何況何子友的後續作為,更讓他對這人的厭煩升到了頂點,如此之後再看施顯,便覺得這其貌不揚的人倒是可愛多了。

  難能就此不管呢?

  陸長亭心下已有決斷,他冷聲道:“這怎麼會是小事?要坑害別的舉子,怎麼是小事呢?”

  施顯似乎從陸長亭身上找到了主心骨,忙點頭道:“正是正是。何子友就是想將這事糊弄過去……”

  陸長亭瞥了一眼何子友,道:“你若不心虛,何不聽我將話說完?”

  何子友冷笑一聲:“你說就是!說吧,你想怎麼污蔑我?”

  三子咬緊了牙,低聲道:“真想將這人一拳打出去。”

  陸長亭根本不理會何子友的冷嘲熱諷,接著剛才的話往下道:“民間傳說未必沒有根據。正是因為確有根據,這些傳說方才能流傳千年。何況,走得多了也就成了路。這個道理是相通的。槐樹通陰的說法,在民間流傳,百年、千年……就算這槐樹本來平淡無奇,那麼如今也早被賦予這個力量了。”

  何子友依舊輕嗤一聲,顯然對陸長亭的說法很是瞧不起。他甚至忍不住暗暗嘀咕,這舉子之中竟然還有這樣的神棍!

  “風水中有呼形喝象的說法。槐,木旁有鬼。木旁為榜。你們誰人想要落榜?榜有鬼。這不是咒他落榜是什麼?”陸長亭冷聲笑道。

  “實在牽強!”何子友冷哼道。

  “那木牌上寫著什麼?”

  “什麼?”何子友反問。

  “那是金文!”陸長亭厲聲道。

  蒙古人、金人向來都是漢人之敵,一聽說上有金文,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變了。

  何子友的臉色白了白,站在那裏握了握拳,開始顯露出慌亂來了。“你如何敢說那是金文?”

  “可還有誰識得的?”陸長亭問。

  之前站出來制止爭端的人,再度出聲了:“我能。”

  “你過來瞧。”陸長亭懶懶地道。木牌都讓他扔下去,他當然不會再撿起來。

  那人臉色不變,大方地起身走了過來。

  人群自動分開,為他留出了路。

  那人大方地蹲下身,將木牌撿了起來。旁邊忙有舉子遞上了帕子,他接過帕子來擦了擦木牌,隨後定睛看了看,口吻肯定地道:“這是金文。”

  何子友的臉色更白了。

  那人的話似乎很有分量,當他說完以後,眾人立刻驚呼出了聲:“真是金文啊……這金文寫的是什麼啊?”

  那人看向了陸長亭,陸長亭淡淡道:“你既然已經認出來是金文了,那也就勞煩閣下告知眾人,上頭寫的是什麼吧。”

  “是句詩。杏花落盡曉風顛。”那人念出聲來,隨即挑了挑眉。

  “是句詩而已,又如何?”何子友諷刺地笑道,“難道憑這,你便要誣陷我了嗎?”

  “鄉試在桂花盛開的時節,因而又稱桂榜。會試時,杏花綻放。又稱杏榜。杏花落盡,杏花落盡。”陸長亭看了眼何子友:“可真是懷的一番好意!”

  何子友臉色難看了起來。

  那人搖搖頭,道:“科舉之時,無論這木牌是否能起到效用,何兄都不該行此舉啊。”

  何子友臉色更難看了。

  “我、我沒有此意……”何子友勉力為自己辯解道。

  “當真沒有嗎?用金文記下詩句,難道不正是為了掩人耳目嗎?”陸長亭輕嗤道。

  施顯微微呆住,顯然沒有想到陸長亭三言兩語間,竟然就逼得那何子友臉色發白,神情慌亂了。

  他轉頭看了看陸長亭,神色複雜。

  眼看著周圍投來的目光都有了變化,何子友有些急了,脫口而出道:“我並不識得金文,此物是我從別處買來的,我並不知曉上面寫的什麼。”

  “看你衣著,家中應當富貴有餘,而這槐樹木並不值價,你為何要買?你定然另有目的。眼下這目的,不是昭然若揭了嗎?”

  何子友被陸長亭噎得說不出話來,只漲紅了臉,徒勞地指著陸長亭。

  見何子友這樣好對付,陸長亭還有些失望。這人實在沒什麼本事。他頓時就失去了興趣。

  “不說木牌之事,你們惡人推搡鬧事,卻牽連到我……該如何賠?”陸長亭冷聲道。

  何子友愣了愣,冷笑道:“賠什麼?我還沒說你污蔑於我呢!你如何能證明,這木牌就真能害人了?什麼木旁有鬼,什麼落了杏榜!都不過是你們自己的推測!”

  陸長亭不大高興。事實擺於前,眾人心中都有數了,何子友強辯一通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何子友既然硬要強辯……

  陸長亭將木牌從那人手中取了回來,翻來覆去看了兩眼,道:“它能不害人,你們是見不著了。不過……你們卻可以見著它是如何助人的。”

  “先頭說害人,這會兒又說助人?”何子友來了精神,毫不客氣地諷刺道:“公子前後說辭不一,難道不覺羞愧嗎?”

  “我為何要羞愧?這木牌能害人,但若過了我的手,它自然便能助人。”陸長亭淡淡道。

  何子友聲音裏更見諷刺:“哈哈!難道你這手還是神手不成?”

  其他人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顯然沒一個人將陸長亭這話放在心上。

  三子見狀,低低地罵了一聲:“沒見過世面。”

  何子友冷聲指著他道:“好生沒規矩的書童!”

  陸長亭道:“取刀來。”

  三子馬上遞出了腰間的匕首。

  何子友見了,臉色發白:“你要做什麼?”

  陸長亭沒搭理他,只低頭捏著匕首在木牌上那麼飛快地一削,只見那刻著金文的一面就這樣掉了下來。這匕首當然鋒利得很。乃是朱棣特地賜給三子,令他好生保護陸長亭的。

  何子友見狀,頓時放下了心。原來那匕首不是沖著他來的。

  “這是玩兒什麼把戲?”何子友嗤笑著問。

  陸長亭將木牌翻了個面,手中匕首揮動,似乎是在上面刻了什麼。旁人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卻見上面刻了……船?那是船嗎的?刻船作什麼?

  陸長亭手指轉動,銳利的刀鋒在他的操控之下,又在小小的木牌上畫出了波浪。

  何子友張嘴想要嘲笑,但又發覺沒什麼可嘲笑的了,他只得訕訕地閉了嘴。

  倒是那人開口了,問:“兄台這是做什麼?”

  陸長亭沒有應答他,翻過面來,又畫了個奇怪的形狀在上面。眾人看了半天,“……這、這是一隻裝米的鬥?”

  那人眼底閃動著濃濃的好奇之色,不過他也清楚,陸長亭這會兒心情正不好,怕是不管問什麼,都得不到結果。便也只有就這樣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陸長亭很快就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他將匕首還給了三子,抬手將木牌扔給了施顯,面上還帶著些許的嫌棄之色。那木牌還未擦乾淨呢,上面還帶著股濃郁的酒味兒和飯菜的味道。讓陸長亭有種摸上去油油的感覺。

  “收著,收好。”陸長亭說。

  施顯滿腹疑問,但是陸長亭剛剛才幫了他,他當然不會懷疑陸長亭是別有用心,所以他猶豫一下,還是將木牌收了起來。大不了……大不了轉過身的時候再扔掉好了。

  “祝你一舉得魁。”陸長亭勾了勾嘴角,那張冷傲的面孔上展露出了點點笑意。他五官氣質實在太過出眾,倒是叫周圍的人看得呆了呆。

  施顯愣愣地點了點頭:“嗯……嗯……”

  “該說你弄髒我衣裳的事了。”陸長亭面色陡然一冷,轉頭看向了何子友。

  “哼,給你。”何子友取出寶鈔遞了出去。

  陸長亭將寶鈔接了過來,順手就給了三子:“實在小氣。這點兒錢……三子,拿去賞給店中夥計吧。”

  拿他的錢去做打賞,還怪他小氣?何子友氣得臉都青了。

  三子卻沒覺得有何不妥。在他眼中,陸長亭何等高貴的人物,何子友這般做派的確是小氣摳門至極!三子冷哼了一聲,絲毫沒將何子友放在眼裏。

  何子友指了指施顯:“你又將木牌給了他,到時候,他若中不了進士,你們可莫要厚著臉皮再來賴我!”

  “誰說他中不了?木牌已經經我手改動,我說他定會名列前茅才是!”陸長亭當即反駁道。

  何子友大笑起來:“好好好,我便等著他名列前茅!若真有你說的這般神奇,那你可也不要落榜才好啊。你既能助別人考中,那自己也應當能考中才不丟臉啊。”

  “這便不勞你操心了。”陸長亭說完朝三子使了個眼色。

  三子立刻將人群分開,好讓陸長亭上樓去。

  陸長亭出了人群。

  樓上紀紫藍和紀韻二人正在往樓下看。

  當日他們抵達客棧的時候,所有人都見著了陸長亭身邊跟了兩個美人兒,此時再見了她們,便立刻有人笑道:“整日只知吃喝享樂,沉溺美人鄉,還中進士,哈……若能中三甲,都是他造化了!”

  “且莫要說了。”有人淡淡道。

  議論的人忙識趣地閉上了嘴。

  若是陸長亭回頭去看,便會發現出言的正是剛才同能認出金文的人。

  陸長亭上了樓,正要推門進屋子去,卻聽見有腳步聲近了。陸長亭轉頭去看,正是施顯。

  “敢問公子大名?”施顯朝他拜了一禮。

  “陸長亭。”想了想,陸長亭還是沒有說自己的字。畢竟他的字聽上去,很有為自己貼金的嫌疑。

  施顯道:“我名施顯,今日多謝公子相助了。”

  “待你名列前茅時,再來謝我吧。”陸長亭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

  施顯猶豫了一下,道:“我本也不信什麼鬼怪之說。只是我家中對我希冀極高,若是考不中……”施顯露出苦笑來:“家母身體不好,怕是再等不了幾年了。因為在發現那木牌之後,我才覺得怒不可遏,當即不管不顧地和他爭吵了起來。其實……不過一個木牌而已,倒也不會如何影響我。”

  這就和大家都知道,詛咒了你去死,但你並不會真的死掉,可聽見這樣惡毒的話,仍舊會覺得怒氣蓬勃一樣。

  “嗯。”陸長亭低低地應了一聲。施顯應當並不需要他的同情,而他剛才出言說話,本也並非為了視線,而是那何子友實在太惹人厭煩了。所以他也沒必要端出什麼恩人的派頭來。

  施顯尷尬地笑了笑,道:“那……那我便先過去了。”

  “嗯,去吧。”陸長亭說完,也就推門走了進去。

  紀紫藍和紀韻立刻圍了上來:“陸公子沒事吧?陸公子的衣裳怎麼髒成了這樣?快、快脫下來換了……”

  說完,紀紫藍的臉色還冷了冷,道:“這都是些什麼讀書人!”

  陸長亭示意她們將新的衣物放下,三子馬上出去叫夥計打了水來。夥計剛得了打賞,這會兒正熱情得很,忙去給陸長亭準備好了熱水。

  陸長亭將他們都趕到了屋外,然後自己舒服地泡進了浴桶之中。

  其實還是流動水更為乾淨……花灑實在是人類的偉大發明啊!陸長亭感慨著在水裏躺好。水拂動過了肌膚表面……就像是有一雙手溫柔地觸碰而過。

  陸長亭閉上眼,腦子裏不自覺地就浮現了朱棣的面孔。

  陸長亭的臉微微泛起了紅。

  總覺得有些想念和朱棣肌膚相貼的感覺。

  陸長亭匆匆起身擦乾淨了身上的水珠,然後換上了新的衣裳。他怕自己再泡下去,待會兒得做春.夢了。

  換好衣裳後,陸長亭將夥計叫了進來,將水都抬了出去。沒一會兒,那夥計卻又回來了。夥計笑著道:“公子,吳公子為您點了些飯菜,小的這就給您端來?”

  “吳公子?”陸長亭微微一愣。這人是誰?他怎麼不記得他認識個什麼姓吳的。

  “吳公子,嗨,就是剛才在大堂裏那位……那位穿藍衫的,您還記得嗎?”

  藍衫?陸長亭腦子裏靈光一閃。

  哦,不就是那個也識得金文的人嗎?

  他姓吳?

  陸長亭問那夥計:“你知道他叫什麼嗎?”

  “知道的,知道的。”夥計笑著道:“那位公子啊,叫吳觀玄。那位公子可了不得呢!”

  是很了不得。陸長亭暗暗道。他都能看出來那吳觀玄在舉子中的地位了。

  讀書人都多是些自命清高的人物,若是王公貴族之後,未必能得如此擁護。但有種人是必然受到擁護的。那便是大家名師的學生,不然便是出自享有盛名的書香世家。概括起來,便是背後極有底蘊的人物……這跟你有多少錢沒有關係,全看你在這個儒家圈子裏的地位。

  看來那吳觀玄應當是在這方面很有來頭了。

  雖然陸長亭並不打算在應天結交什麼朋友,但是別人送上門來的好意,他若是斷然拒絕,倒顯得不大禮貌了。

  做個孤臣很好,但不能做個傻子。

  於是陸長亭點了頭。

  那夥計見狀,登時眉開眼笑地退下了,沒多久,他便帶著飯菜來了。

  陸長亭掃了一眼,還都不是什麼便宜的菜色。看來那吳觀玄意在和他結個善緣了?

  不過他的善緣可不是那麼好結的。

  陸長亭神色淡淡地吃了起來。

  夥計小心地打量了他一樣,心中不由嘀咕,看來這位爺也是出自大家啊。

  之後兩日,吳觀玄都為陸長亭提前點好了飯菜,還都是換著花樣地點,而更讓陸長亭覺得驚奇的是,那吳觀玄實在聰明得很,他定然是問過了夥計,什麼菜自己吃得多,什麼吃得少。吃得多的,第二回 便再點上一道。而吃得少的,第二回便不再點了。

  是個心思細膩的人物啊。

  陸長亭暗暗咂舌。

  不過就算是如此,陸長亭也少有出門去的時候,因而也沒能遇上那吳觀玄。

  只是三子每日進來,都會和陸長亭說外頭那些人的議論。

  “他們竟然敢說您定然中不了進士!一群無知之人……他們哪里知道您的本事!”陸長亭在三子的心中,不僅是有恩於他,使他有了大造化的人,還是本事強悍,等同於心中神佛一般的人物。若不是因著在天子腳下,而他又代表著陸公子的臉面,他便早已按捺不住一拳頭揮上去了。

  這些人怎的這般嘴碎呢!

  陸長亭瞥見了三子面上的怒火,忍不住笑了笑:“我還沒氣,你氣什麼?”

  三子悶聲道:“我為公子覺得窩火。”

  “這有什麼關係?我何等本事,你難道心中不知曉嗎?待到會試放榜時,孰高孰低自然一清二楚。”

  三子忙點了點頭:“公子說的是。公子定然能金榜題名……不過,那個施顯,他也能名列前茅嗎?我擔心他拖了公子的後腿!”

  陸長亭滿不在乎:“這沒甚可擔心的。”說著陸長亭手指沾了點兒茶水,在桌面上畫道:“這是什麼,這是舟,這是水。你可知這有何寓意?”

  三子雙眼亮晶晶地盯著陸長亭,等著他往下說。

  “乘舟破浪,聽過嗎?”

  三子搖頭。

  “一帆風順,聽過嗎?”

  三子依舊搖頭。等搖完頭,三子自己神情變得尷尬了起來,他小聲道:“公子,我……我肚子裏沒有半點墨水。”

  “沒關係,乘舟破浪,就是說人坐在船上,破開了巨浪。寓意人能解決一切艱難險阻。一帆風順,這帆也是船上才有的,而一帆風順的寓意便是無論何事都能順利達到目的。我畫此圖,便正是這個用意……”

  三子睜大了眼,滿臉驚奇:“這也能起到風水之效?”

  “能,但日子太短,效果恐不能太顯著。”陸長亭剛說完,便有人敲門來了。

  “誰?”陸長亭冷聲問。

  外頭傳來了一個溫潤的聲音:“在下吳觀玄,陸公子可在?”

  吳觀玄終於親自上門了?

  陸長亭道:“在。”

  三子這才起身過去將門打開了來。

  三子對這客棧裏的讀書人都不大待見,哪怕是在眾舉子中名聲頗好的吳觀玄也是一樣的不大待見。但陸公子都應聲了,那便代表著他不得不將這人放進來了。

  三子冷著臉打開了門。

  吳觀玄看也沒看他,直接越過了他,走到了陸長亭的跟前來。

  陸長亭慢吞吞地起了身:“吳公子。”

  “陸公子。”吳觀玄笑了笑。

  “請。”陸長亭這才請那吳觀玄落了座。

  三子站在了一側,猶豫之後還是給吳觀玄倒了茶水。畢竟他是公子身邊的人,可不能叫別人認為公子不會馭下,教出來的書童都沒規矩。

  吳觀玄將茶盞捧在手中,卻並沒有要喝的意思。

  陸長亭沒有開口,他在大方地打量吳觀玄。這還是陸長亭頭一次完整地打量起吳觀玄的模樣。

  吳觀玄的年紀應當不足三十,在這個時代算得上是年輕有為的行列了。吳觀玄的相貌並不如何出色,但卻五官端正。而他身上的氣度尤為引人注目,溫潤、大方,叫人看上一眼,便覺得讀書人便該是如此模樣的,甚至本能地覺得這人該是個滿腹經綸的。

  果然是個有來頭的。

  這身氣度便是旁人難以比擬的。

  看到這裏,陸長亭也就沒什麼要冷待對方的意思了。瞧吳觀玄這模樣,名列前茅是定然的。那何子友和吳觀玄全然就不是一個級別的,甚至可以說差得遠。對於這短短幾日裏,吳觀玄所表現出的為人處事來看,這樣的人為友最好,若不能為友,那也不要為敵。

  陸長亭沒什麼和他為友的心思,那便不要為敵好了。

  吳觀玄笑道:“我不比公子面若冠玉、芝蘭玉樹,哪有什麼值得公子這般細瞧呢?”

  陸長亭這才收回了目光:“自然有的,吳公子氣度非凡,豐神飄灑,自然值得仔細一瞧。”互捧而已,陸長亭張嘴便來。

  吳觀玄臉上笑意更濃:“陸公子實在是極為有意思的人,可惜相交晚了些。”

  陸長亭心說沒關係,畢竟現在我也不打算和你相交。

  但他到底嘴上沒有說出來,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言語。

  吳觀玄見陸長亭這回不接話了,還直白地表露出了遺憾之色。他轉了話茬,道:“這幾日的飯菜,公子以為如何?”

  “多謝吳公子,很是美味。”

  吳觀玄見話題顯然是進行不下去了,只得起身道:“某前來,也只是為問候陸公子一二,會試之日便要到了,便先祝公子得以金榜題名。”

  陸長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吳觀玄難道不是那些舉子中的領頭人物嗎?怎麼聽這口吻,倒是頗為期待他去打臉其他舉子似的。

  “那便會試時再見。”陸長亭壓下心底的疑惑,將吳觀玄送走了。

  吳觀玄走出去後,屋門便立刻被三子關上了。

  吳觀玄駐足在門外,並沒有立即離去。他的書童有些驚訝:“公子?”怎麼會出來得這樣快?以他家公子與人相交的本事,應當能和那個陸公子相談甚歡以後久久方才出來啊!

  吳觀玄擺了擺手,這才挪動步子,低聲道:“他能不動聲色地截斷我往下接話的一切可能。”

  那書童更驚訝了:“怎麼會……”

  “偏偏他還絲毫不疏漏禮節。”吳觀玄頓了頓,歎了口氣道:“我讓你去查他來歷,可有消息了。”

  書童低下頭,道:“公子,家裏還沒來消息。”

  吳觀玄輕笑一聲,道:“沒有也沒關係。畢竟……他的身份也並不難猜。”吳觀玄臉上的笑容更濃,口吻篤定道:“滿室舉子無一人容貌能與他相比。”

  “燕王有一義弟,今年應當正過加冠之年。聽聞他生得面如傅粉,五官精緻,乃是世間少有的美貌。”

  “他便應當是那燕王義弟了。”

  書童點了點頭,滿面驚歎:“這位公子確實生得好模樣,小人從前從未見過比他更為容貌出眾的人。”

  兩人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而他們也已然走到了大堂中。

  很快有個舉子走上前來道:“吳兄,何子友請你吃飯……”

  吳觀玄擺手拒絕:“不必了。”

  “這……為何呀?”

  “日後還是遠著些為好。”吳觀玄的臉色冷淡了下來。

  那人也不敢再問,只能自己暗暗記在了心中。

  很快,便到了會試這日。

  會試同鄉試一樣,同樣是連考三場,每場三天。由翰林官擔任主考官,禮部主持在貢院舉行。

  會試嚴格至極,三子等人將陸長亭送過去後便被攔在了外面。而陸長亭在進去之後,便遭遇了搜身。陸長亭長得著實太過好看,這一點在他年紀漸長、五官愈發張開以後,得到了充分的體現。而他常年和朱棣、朱樉、朱標,甚至是洪武帝這樣的人打交道,一身氣質早就煆焠了出來,比起從前更多兩分貴氣。那搜身的人在見到他的時候,竟是有些不敢下手的感覺。

  不過這項檢查是必然的,因而那搜身的人到底還是下了手。

  等檢查完後,他便匆匆將三支蠟燭塞給陸長亭,打發陸長亭進門去了。

  陸長亭進入到了號房之中。

  外面有人立即將號門鎖上,活像關犯人一般。

  而這號房長五尺,寬四尺,高八尺,空間著實逼仄得很。

  幸而有了鄉試經驗,陸長亭倒也不怵,心中的嫌棄也沒有那麼多了。

  他坐下來,拿到了試卷……拆開,研墨,答題……

  這些動作由他做來,有條不紊。

  早在道衍面前演練過無數遍,怎會有疏漏呢?

  答完題後,陸長亭便立即用了食物,然後就躺倒休息了起來。這時候是必須要休息的,否則第二日便沒什麼精力了。

  就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陸長亭扛過了九天。

  待他終於能從那逼仄的小號房裏出來的時候,雙腿都不自覺地打顫了。在號房裏,除了答題,便是吃喝拉撒睡。他倒是想要活動下軀體,比如打個拳什麼的……但為了避免被認為是發瘋,陸長亭最後還是忍住了。

  陸長亭走出貢院,三子和瀟瀟便立刻從左右扶住了他。

  陸長亭也沒有逞強推開他們。也幸而他身體跟著親兵們鍛煉得強健了不少,不然……往後看看,多少考生在出來之後,暈倒的、嘔吐的、大哭的……數不勝數。這簡直不僅是在考驗人的才學,還在考驗人的身體和心理啊。

  紀紫藍將馬車趕了過來,心疼地道:“公子快些回去歇息吧。”紀紫藍本身年紀便不小了,從前她在陸長亭跟前有那麼點兒愛慕的心思,而如今……紀紫藍便有了點兒為長的味道了,口吻和眼神都多是往長輩上靠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

  只是他剛跨上馬車,那頭就有人走了過來,道:“陸公子可還好?”

  聲音熟悉。

  陸長亭回頭去看,就見吳觀玄站在了馬車邊上。

  吳觀玄也著實是個神人,竟然面不改色,看上去這場會試似乎半點痛苦都沒給他帶去,再和周圍的舉子一對比,吳觀玄的表現簡直是稀奇極了。

  “我還好。”陸長亭淡淡地應道。

  陸長亭注意到那頭的施顯也想要走過來,只是在注意到吳觀玄之後,他就立刻頓住了腳步,似乎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來。

  這頭吳觀玄還待要說些什麼,突然有一輛馬車近了。

  馬車裏頭鑽出了個少年,那少年直直到了陸長亭的跟前,笑道:“公子,我們家主人在等您了。”

  這應天府裏能有什麼人等他,而再觀跟前的少年,陸長亭很輕易地就分辨出了他的不同。陸長亭立刻會意,轉頭對紀紫藍道:“你們回到客棧去等我,我不知何時回來,你們管好自己就是了。”

  紀紫藍很聰明,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少年,就忙點了點頭。

  三子有些不解,問道:“公子怎麼……怎麼要去很久嗎?”

  紀紫藍拽了他一下:“走吧,趕馬車。”

  三子只得悶頭坐到了馬車邊上。

  陸長亭下了馬車,與吳觀玄道了聲:“吳公子再見。”然後還抽空往施顯的方向看了一眼。

  施顯忙沖他笑了笑。

  陸長亭點了下頭,便上了旁邊的小馬車。

  這邊的插曲並沒多少人注意到。

  馬車很快就遠了……

  那頭何子友由書童扶著站穩了,這才到處搜尋起了陸長亭的下落。

  他身邊的書童笑道:“那姓陸的怕是出來時已經暈死過去了,讓他家下人抬著往醫館去了,不然怎麼這麼快便沒了身影……”

  何子友輕蔑一笑,隨即看向了吳觀玄的方向:“走,我們去與吳公子說話。”

  “是。”

  這廂吳觀玄卻先一步也上了自家的馬車,速速帶著書童往客棧回去了。

  吳觀玄坐在馬車中,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書童不由道:“公子,怎麼了?”

  吳觀玄滿面震驚,額上甚至還微微滲出了汗水。

  “無事……”他啞聲道。

  這話不能與外人道,只有他知道自己心底的驚訝該是如何的深。

  那個駕馬車來的年輕人,若他沒分辨錯,那人應當是宮內的人。他前來接陸長亭,是……是將陸長亭接到宮中去?

  吳觀玄掀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見何子友往這邊走了兩步,見馬車動了就頓住了腳步。吳觀玄突然覺得何子友好笑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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