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審問王爺

太子與蘇紫站在窗戶邊說話，忽然見小狸子慢吞吞地走進來了，他恭敬地垂著手，低聲道：“殿下，七皇子過來了。”

太子詫異地道：“七弟這時候過來做什麽？”

“他是來看我有沒有照他說的那麽辦罷。”蘇紫厭惡地蹙著眉。

太子目光微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吩咐小狸子，“你請他過書房去，我待會兒便來。”

小狸子領命下去了。

太子留神地瞧著蘇紫的神色，溫和地道：“紫兒，七弟要你做什麽了？你告訴我，我會幫你。”

蘇紫怔了怔，抬頭看了看太子，極美的鳳目溫和而關切地注視她，給了她幾分信任感，她僅猶豫了片刻，便將清柏要她做的事情告訴了太子。

言畢，她又氣憤地道：“你看罷，他這人是不是就是故意要讓別人難過？我們之間的事情又不與他相幹，他幹嘛要逼著我說這些話？”

太子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夜空，沉吟著道：“想必七弟是擔心我會真的對你死心，所以才讓你過來了。”

太子側頭看見了蘇紫微顯困惑的神情，便溫聲解釋，“七弟認為我是為了你才會放棄退位。”

“所以他就是怕你不退位！”蘇紫明白過來，她懇切地道，“那麽你一定不能讓他如願。”

太子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紫兒，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況且……”他的聲音裏多了些悵惘，“哪怕沒有你，我也已經不願意做皇帝了。”

蘇紫本想問他“為什麽？”，可一看見他的眼神，她便沉默了。這是一種疲憊而厭倦的眼神，他從小便有高貴的地位，潑天的富貴，皇位對於他的吸引力並不大。大約這也是他厭倦的原因罷。

蘇紫想了想，忽然對他一笑，“不喜歡的事情，便不要勉強自己去做了。”

太子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帶笑道：“我以為你會責備我，我以前還說過，享受了這些榮華，便也該負起對應的責任，現在，我是在推卸這些責任了。”

“不對罷，當你沒有這些責任的時候，不也就沒有享受這些榮華了？”蘇紫仿佛在讓他安心。

太子大約能夠領會她的意思，微微一笑，“紫兒，多謝你。”

蘇紫忽然低下頭，過了片刻，方抬頭看他，神色有些猶豫，道：“該謝的人是我才對。關於慕邵楚那件事情，你……能幫忙嗎？”

太子與少雲王之間向來就不對付，她覺著提出這樣的請求委實有些為難太子了，是以很是不好意思。

太子沒有立刻答話，他看著她，她的神情隱約有些緊張，眼神卻含著幾分期待，他莫名地暗暗歎了口氣。他與慕邵楚早已是水火不容，若說救他是斷不可能，但紫兒又特意來求他，他委實沒法說出拒絕的話來。

半晌，太子溫和而無奈地笑了，“紫兒，這件事情，我會盡力幫忙。”

蘇紫高興地眨了眨眼睛，她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衣袖，笑盈盈地開口，“多謝三哥。”

太子低頭看著她，她明

亮的眼睛溢出了朝氣與喜悅，就像是冬日晴雪裏的一抹陽光，他的神色仿佛被暖化了，連輪廓的線條也變得柔和。

他暗暗低歎，能得她一聲三哥，再為難的事情也值得了罷。

見夜色深了，太子便要送她回明月宮。兩人從寢宮出來，沿著遊廊走了一段路，經過了書房，裏邊還亮著光。

蘇紫略頓了下腳步，她身旁的窗戶邊，有燭光畫出的一條修長身影，她冷冷地收回了目光。一條遊廊已走到盡頭，出了花園子便已可看見宮門。

蘇紫轉過身，道：“三哥不必送了，我認識路。”

他送她也並非為了她不識路。太子低頭看著她，想到書房還有人在等著，便溫和地笑了笑，道：“也好，那麽我便送到這裏就是了。”

話雖這樣說了，太子卻站著沒有動，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園門口，他方輕歎了一聲，折身往回走了。

大約是跪了大半天，蘇紫覺著疲乏極了，回去以後，一沾床便睡著。

次日，蘇紫醒得很遲。她是被小玉慌慌張張地叫醒的，這時天色已經亮得通透了，從打開的窗戶還可以看得見幾縷光線落在樹梢的白雪上邊。

蘇紫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坐起了身，帶著模糊睡意的聲音道：“小玉，這麽著急做什麽？”

“公主，皇上吐血了！”小玉鄭重其事地道。

蘇紫正彎著腰在穿鞋子，聽了這話，她緩緩抬起頭，神情有些訝異與茫然，“……吐血？”

忽而想到什麽，蘇紫猛地站直了身，睜大了眼睛看著小玉，“清柏他……”

猜到公主的想法，小玉一麵取了衣裳給她穿，一麵搖首道：“不關七皇子的事兒。”她神色猶豫地看了眼公主，吞吞吐吐，“昨兒晚上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兒，皇上被氣得吐血了，情形不大好呢。”

蘇紫已經穿好了衣裳。她往梳妝台那邊走，“那是什麽事兒？”

“聽說是與水雲王爺有關。”小玉將自己聽來的消息說了。

蘇紫坐在了梳妝台前麵的烏木大椅子上，她手裏捏著一支平常戴的碧玉步搖，手下不經意地一用力，步搖的尖端便刺疼了手心。

蘇紫僅僅微微蹙了眉，“慕邵楚又做什麽了？”

話剛出口，她又覺著應當問，清柏他們又陷害了慕邵楚什麽才對。

昨晚太子答應過會幫她，總不會是太子食言了罷？亦或者清柏並不打算按著太子的意思來辦？

小玉搖了搖頭，道：“奴婢也不大清楚，不過華興王與南王一大早便進了宮，此刻還未回去呢。”

蘇紫盯著鏡子裏的自己，未上妝的臉蒼白寡淡，兩道細細的秀眉蹙著，表明了少女內心的煩躁。她閉了閉眼，微微呼吸了一口氣，道：“小玉，動作快些罷，我要去乾清宮看看情況。”

小玉握著梳子正在給她挽發髻，手卻微微頓了一下，“公主，奴婢覺著您還是不去為好，先避避風頭，聽說乾清宮門外有重兵把守，禦前四大侍衛全守在那裏呢。”

“這樣啊……”蘇紫看著鏡中的少女，唇角緩緩有了些苦澀的笑容，歎了口氣，“那麽我更得過去看看了。”

“公主……”小玉還想勸她。

蘇紫抬起右手做了個閉嘴的手勢，從鏡子裏與身後的小玉對視，神情認真，“不用多言，他們是我的朋友。”

“可是，曾經他們欺負過公主，公主不也討厭水雲王爺麽？”小玉道。

“以前不重要，未來也不重要，隻要現在是朋友……”她轉過了頭，望著小玉，“那麽我就不該袖手旁觀，對不對？”

小玉無話可說了，隻得悶悶地道：“公主小心罷，要曉得伴君如伴虎，別連累到你自己了。”

打扮停當，蘇紫沒有用早膳，便與小玉一道過乾清宮去了。乾清宮門口果然是守衛森嚴，蘇紫乍一看，還差點以為昨晚是慕邵楚來行刺過皇帝。

她走到門口，頭一回看清楚了禦前四大侍衛齊集一處的畫麵，平日當值皆是兩個人一班。四大侍衛神情嚴肅冷酷，仿佛隨時能拔刀上陣似的。

“公主，請留步。”一柄月形大刀凜然而出，持刀的侍衛表情冷然。

“公、公主……”小玉嚇得捂住了口。

“沒事兒。”蘇紫回頭安慰了小玉一句，又用親和的微笑看著侍衛，伸手將刀推離開，“刀劍無眼，這位大哥，收起來可好？”

侍衛冷著臉，硬邦邦的語氣，“不敢當，公主叫我冷刀即可。”

“……”蘇紫笑了一聲，“這名字還真是貼切啊。”

冷刀看了她一眼，“皇上賜下的名字。”

蘇紫收了唇角的嘲笑，眨了眨眼睛，“嗯，好名字。”

冷刀沒有收回刀，也沒有看她，更沒有說話了。

好麽，果然夠冷！蘇紫轉了轉目光，看見了左邊站著的沐若，她麵上又露出了幾分笑意，“嗨，沐若，好久不見了。”

沐若似乎知道她的用意，木著臉，道：“公主，我不會放你進去。”

蘇紫咬了咬唇，幽幽道：“我不過就想看看皇上而已，你們何必攔著我？萬一皇上願意見我呢？”

沐若看了看她，她的長睫半垂下來，神色頗有幾分委屈，他忍了忍，終是忍不住道：“公主，皇上正在親自審問兩位王爺，您此時進去，怕是不大妥當。”

蘇紫心下一驚，她蹙了眉，凝神望著沐若，“他們犯了何罪？”

冷刀卻忽然道：“沐若！這裏不是閑話之地。”

沐若沒有即刻答複她，看著她的神情卻有了些淡淡的歉意。

蘇紫也不願為難他，事實上，她心底已大約有了答案。在慕邵楚即將被處死的節骨眼上，他的兩位好兄弟還能犯什麽罪呢？無非是……

蘇紫覺著問題有些棘手了，她蹙著眉，暗暗思索該如何搭救他們。

“七皇子，我先回去了，您留步罷。”

一個柔媚的女人聲音在前麵響起，她吃驚地抬頭，便看見了合歡美人站在門口，而她的身後站著的人，卻是一臉淡然的清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