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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第54章
  

  第53章

  鎖了車,兩人走到門口。

  白楚立在門前,停頓了片刻。

  「怎麼?」汪尋湛湊近詢問,看著他的髮梢。

  「沒什麼,」頷首搖頭,白楚拿出鑰匙開門,「進來吧。」

  屋裡內部的裝修帶著些歐式風,倒是和汪尋湛過往在美國看到的豪宅有些類似。

  進門左側是客廳,右側便是廚房。旋轉樓梯面對門口,兩側帶著金屬扶手,樓梯用大理石鋪蓋。

  聞聲,樓梯下方的臥室門打開,「小楚…」開口的是個上了年紀的長者,慈眉善目,頭髮已經白了大部分。

  「楊叔。」白楚走過去,伸開雙臂給予擁抱。

  「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也不打個招呼,吃飯了嗎?」楊叔拍了拍白楚的手臂,很是親密。

  白楚神色放鬆,「吃了,我回來看看。」

  楊叔看向站在一旁的汪尋湛,隨即道,「你朋友?」

  「嗯,」白楚點頭,「我最近都住在他那裡。」

  楊叔又打量了汪尋湛片刻,沒在吭聲,轉而問,「過年怎麼都不回來看看?」

  「嗯,有事兒耽誤了。」白楚說完,轉身看向汪尋湛,「我房間在樓上。」

  「你們上去吧,」楊叔識時務的鬆開白楚,「晚上走嗎?」

  「不一定,看情況吧。」白楚走到汪尋湛身邊,用眼神示意他:跟我來。

  汪尋湛跟著白楚上樓,故意開口問,「過年什麼事兒耽誤了?」

  「陪你。」白楚不緊不慢的答,側頭瞧了他一眼,「況且我爸在醫院,我也不想回家。」

  汪尋湛清了清嗓子,伸手抓住白楚的手臂,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怎麼不想回家?你這個年不就是在家裡過的嗎?」

  「…」白楚停下腳步,站在二樓走廊口,看著汪尋湛的眼睛。

  「幹嘛?說的不對?」汪尋湛抬起手臂攔住白楚的脖子,將他拉進懷裡。白楚帶著他走進這間屋子,心裡多少有些複雜的情緒,汪尋湛能感覺到。靠近的身體無非是用行動在說:我就在你身邊。「剛剛那個人是誰?」汪尋湛湊到白楚耳邊問。

  「怎麼?」

  「沒事兒,我這麼摟著你能行嗎?我怕他要是看見了來揍我,你說我是鬆手還是不鬆手啊!」

  「他要是想揍你,你只有挨打的份。」

  白楚的房間靠近二樓走廊的盡頭。汪尋湛看向一旁的紅木大門,久久沒吭聲。

  「那間屋子,」白楚打開門,側目望他,「是我爸的房間,想進去看看?」

  汪尋湛搖頭,「我只對你感興趣。」說完,他走進白楚的房間。

  房間內的擺設很簡單,桌子,床,書櫃…簡單且必須的傢俱。

  書櫃裡,幾本看似隨性的書隨意擺放,更多的則是各類款式不同的車模。汪尋湛走到跟前,仔細瞧著。

  「想聽什麼?」白楚擺弄著桌上的黑膠唱片機,翻開一旁的唱片。

  汪尋湛回過頭,「Surprise me…」

  白楚拿起手邊剛好翻到的那一張,放進唱片機,「隨便聽聽。」

  性感陰鬱的音樂聲響起,汪尋湛下意識閉上眼睛,「北歐…」

  「嗯…」白楚悶哼,轉身走到床邊地毯旁,席地而坐。

  汪尋湛走到他身邊,坐下,「北歐音樂好聽,只是有時候帶了太多的傷痕,讓人唏噓。」

  「也不盡然,」白楚靠著身後的床,「只是對生活的一種視角罷了。」

  「……」汪尋湛沒接話,移動身體靠近白楚,等著他繼續開口。

  「我在這房子裡長大的,」白楚看著他,說的很慢,「我小時候特別反感這屋子,覺得是枷鎖…」

  環視一圈,汪尋湛的視線落在桌上的舊照片上。照片中有四個男孩,白楚站在英航與科子中間,一旁的夏寒則冷冷看著鏡頭,與三人之間隔開了些距離。

  「我小時候跟我母親更親近,和我父親之間,有種說不出的隔閡。」白楚的語氣很淡,聽不出過多的情緒,「我和夏寒一起長大,我小時候總覺得我爸對夏寒更好…」

  「……」汪尋湛拉著他的手,「所以你是個沒人疼的小孩…」

  白楚搖頭,「我爸的事情你多少應該是聽過的,我從小對幫派的事情就沒什麼興趣,我爸沒強迫過我,總是讓我選自己想要的。」

  「……你爸為什麼會欠那麼多錢?」

  「因為我,」白楚神情帶著不易察覺的落寞,「我母親沾染了毒品,在我十三歲的時候就不在了,我那時候覺得是我父親的錯。那可能是我和我爸之間的轉折點,我責怪他,他從不解釋。他護著我,我抗拒,故意找不痛快。父子關係緊張,雙方都有責任。」

  汪尋湛抬起手覆在白楚的後頸上,順勢將他拉近自己懷裡,「你那時候才多大年紀…」

  「後來我賭氣說要離開家,我爸沒贊同,也不阻止,就讓我去了英國。我那時候的想法,離開家算是一種無聲的反抗,我不知道怎麼跟我父親相處,最極端的時候覺得他不愛我…一點愛都感覺不到。」

  「你就是在英國認識四爺的?」汪尋湛側頭,親吻白楚的額頭。

  白楚輕靠在他肩膀上,「嗯,那時候我玩車玩的最沒有節制,認識了四爺…我到英國之後,一個人生活,經歷了很多過往沒經歷的事情,再回想過去,才覺得我父親可能也打心眼裡希望我可以擺脫幫派的一切,他可能也覺得這屋子對我是個牢籠,隨時都讓我做好準備,從這兒走出去。」

  「…」汪尋湛不吭聲,安靜的聽著。

  他雖沒當過父母,但自己家裡的那對老爺子老太太,嘴上雖不說起,心裡卻總是希望可以和汪尋湛多呆在一起,人之常情。若父母真能做到尊重子女的想法,放手讓他們走的更遠,也算是種深厚寬廣的愛。

  「我在英國的時候,回想小時候的事兒,才開始意識到我爸沒我想像的那麼無情…想到很多細節,覺得我以前的想法都是錯的。」白楚清了清嗓子,少了先前的平靜,語氣帶上起伏,「我印象特別深的一個細節…我爸在我小時候,曾經當著我的面對我母親說過『如果這事情他都處理不好,以後還能做什麼』…我已經記不得是什麼事兒了,我只記得當時聽到這句話,心裡抱怨為什麼他會替夏寒解決所有的事情,為什麼對夏寒比對我還好…」白楚說著,有些哽咽,面上也帶著悵然若失,「後來在英國,再想起這句話,我突然明白了我爸語氣中的捨不得,我想起小時候他看著我摔倒的眼神,我…」

  汪尋湛低頭吻他,「你要不想說,就別說了…」

  「我…」白楚回應他的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似是多年的心思點滴匯聚,卻深藏於心門背後。

  汪尋湛大約是第一個被允許站在門口的人,他只輕輕一推,門後的一切便迫不及待地向他湧來,好像一直在等著他一般,「你以前沒跟別人說過吧…」

  「說這些做什麼,沒勁…」

  汪尋湛深呼吸,舔了舔他的嘴唇後鬆開。白楚交付的是一份真心實意的信任,汪尋湛動容,自我坦白的恐懼在白楚的聲音中化作細微波動,無法撼動當下的執著。

  「後來我去了美國,去找英航…」白楚重新開口,提及英航,停了片刻。

  「…」故事進行到了那張照片的時間,汪尋湛下意識以為白楚會說些兩人過往的細節。

  但…

  白楚只是簡單陳述,「…英航出車禍,有我的責任…」他坐直身體,給自己點了支煙,「幫派本來就應該是英航的,我媽不在了之後,我曾經跟英航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接了幫派,一定要斷了所有跟毒品有關的生意。他出了車禍,傷了眼睛,整個人很消極,跟我說,『答應我的事情做不到了。』」

  時過境遷,曾經的感情在白楚與英航之間以成為往事,份量遠比不上這麼多年的相知相伴。

  白楚站起來,走到桌子旁將煙按滅,「下一任繼承人出車禍,很多人都在爭,我爸狀況不太好…然後我回來了,我那時候特別天真,我想斷了幫派所有的毒品生意,等什麼時候英航站起來了,全部給他。」

  「……」汪尋湛看著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白楚的生活與他相去甚遠,探尋成長軌跡,汪尋湛猶如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一樣,從未經歷過這般動盪。

  「我回來之後,我爸看出來我想做什麼…他問我這是我想要的嗎?我說是…」白楚苦笑,深呼吸繼續道,「他當時只是點頭,什麼都沒說。毒品生意養活了幫派不少兄弟,牽扯的利益太多,我其實做不了什麼…我爸始終沒有表態,卻幫我擋掉了所有的障礙…欠的那些錢,是幫裡毒品生意的利潤,我爸護著我,上不了檯面的事情都沒有過我的手,最後還因為我躺在醫院。」說完,白楚看著窗外的夜色,眼神有些發呆,「當時沒人敢跟我爸說不,只有夏寒…他擔心我爸,警告過我別害了我爸,我不聽…」稍稍停頓,他隨即歎氣,語氣中過多的情緒無從考量,「事實證明,我確實害了我爸…」

  「你爸…」汪尋湛走到他身邊,拿起打火機給自己也點了根煙。對於白楚的家務事,汪尋湛說不出個道理,他沒有這樣的環境,自然無法理解白楚父親的處境。

  「我爸躺在醫院,」白楚回過神,拿過他手裡的煙,「我總在想,如果他聽了夏寒的話,也許現在還好好的。」

  汪尋湛看著他…白楚與夏寒見面時,那兩相生厭的情緒太過複雜,或許對彼此表現出的敵意也是心中情緒的一種釋放,對兩人都是。

  「我後來才意識到,」白楚還在繼續道,「我對我爸沒什麼瞭解,我不知道我爸想的是什麼,連他喜歡什麼東西這種簡單的問題我都不一定能回答上來…我好像從沒試圖瞭解過。」

  「嗯…」汪尋湛傾身向前,將他的身體壓在桌子上,「別再想了,」他低頭親吻白楚的脖子,「看你這樣我心疼的都沒轍了。」

  這個話題始終沒有結束。

  汪尋湛推著白楚走到臥室的衛生間,打開水,兩人脫了衣服一起站在蓮蓬下。

  白楚偶爾說起小時候和父親的相處,汪尋湛淡淡的回應。

  那你父親最近怎麼樣了?他摟著白楚隨口問,嘴唇在脖子肩膀上來回滑動。

  白楚閉上眼睛,輕輕靠著他道,很穩定,醫生說醒來的可能性很大。

  汪尋湛聽出了釋懷與慰藉,他嗯了一聲之後,張嘴輕咬著白楚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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