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第49章
第49章
大年三十夜,家家戶戶張燈結綵,路上的行人悉數快步行走,心中那個被喚作『家』的地方是一年到頭奔波的最終嚮往。
汪尋湛開著車,身旁副駕駛座上的白楚沉默看向車窗外。他趁著紅綠燈的停頓,將手伸進白楚的頭髮裡,輕撫後腦,「這是幹嘛?陪我過年還委屈你了不成?」汪尋湛話說的強調婉轉…科子下午那通電話他聽得明白,只怕那兩人也是擔心白楚一人落了單,特地在年三十這一天找他吃飯。
白楚回頭望著他,目光落在汪尋湛的臉頰上,「怎麼這麼說?」
汪尋湛伸手掰起他的嘴唇,捏出好笑的弧度,「你看我孤零零一個人,過年賞個笑臉唄…白少。」
「嗯,」白楚眼角彎曲,笑的好看,「還想要什麼,一併賞給你。」
這下汪尋湛倒是被問住了…尋思真沒什麼想要的,白楚整個人都是他的,還能要什麼?狀似沉思,汪尋湛清嗓道,「賞條活路…白少你手心攥著我那脆弱的小心臟,沒事兒捏著玩,別太用勁兒…」說話的間隙,交通燈變色,汪尋湛收回手臂,還不忘補充,「算了,你還是攥緊點,我感覺踏實。」
「行,」白楚一本正經回答,「准了。」
科子頂的地方位於市中心,一間高級酒店—Luscious Fire—頂樓的餐廳。
這間酒店名聲不大,卻是名流與知名人士常聚之地。社交講求『圈子』,價格昂貴不過是表象,有些人,若不是身處其中,再有錢也無法染指分毫。這也是孟燊那種將演藝事業當做跳板的人所追求的,地位名聲與金錢有關,卻從未有過必然的聯繫。
這間酒店,據說頂樓除了餐廳,還有幾間設計很別緻的高級套房。仰躺在床上,眼前便是玻璃樓頂,星辰散佈,猶如翱翔天際。
汪尋湛將SUV開進地下停車場,兩人坐電梯直達最高層。
不遠處的經理瞧見白楚,先是下意識整理衣服,接著恭敬的迎上來,「白少…」
白楚微微點頭,「他們到了?」
「到了,」大堂經理頷首回應,「我帶您過去。」
兩人跟著經理穿過長長的廊道,耳邊響著的是Leonard Cohen的一首老歌…
How come you called me here tonight,汪尋湛跟著音樂輕哼。
白楚看他,How come you bother with my heart at all…後一句倒與汪尋湛在車上說起的話不謀而合。
兩人眼神交匯,道不盡的情愫。
推開包間門,屋裡的三人已經就坐。
科子抬頭看見白楚,站起身笑著迎了上來。英航因為眼睛不方便,始終坐在,聽見白楚的聲音後,對著他的方向笑著。閒聊幾句,白楚與汪尋湛坐下,科子便轉頭對門口的大堂經理吩咐道,上菜吧,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
五個人,小型圓桌佔了大半的位子。白楚與汪尋湛相鄰,中間夾著科子,過去便是英航與『導盲犬』。
「咱今天圖個開心…」科子在開酒的間隙,抬頭看著白楚,接著看向英航身邊的『導盲犬』,「白楚、盧宇桑,你們倆要是爭起來,自覺到樓下,別給桌上的人添堵。」
話撂下,科子換上過往常見的面相,笑呵呵給幾人倒酒,接著又道,「屋子都訂好了,今天隨便喝。」
聞言,『導盲犬』從科子手裡接過兩隻酒杯,瞧著不怎麼服氣卻也沒多做回應。他將酒杯放在自己面前,轉手拿起茶壺給英航續了些水。
英航爽朗的笑了,對科子的話輕鬆回應,「每次都這麼說,不膩嗎?」
汪尋湛轉頭打量白楚,後者神色鬆懶,不以為然,投來的目光像是在說:幹嘛?
輕輕揚起眉毛…不幹嘛,看看你不行嗎?
家長裡短,幾個人的話題多是汪尋湛聽不明白的。對話中出現的人他多數沒有聽過,這頓飯倒真像是走進了屬於『白少』的那個世界。
汪尋湛不著痕跡的打量英航,莫說白楚與英航兩人在少年時有些什麼,但從英航於夏寒之間的交往,汪尋湛心裡怎麼想都帶著些膈應。
「年後等錢到賬,你幫我把錢還了吧。」白楚在對話間隙,舉重若輕的對科子說起欠林晨的那八十萬。汪尋湛聽著,雖沒吭聲,卻忍不住在桌下伸手,順著他的大腿撩撥了一把。
「可以…」科子想了想,「但你讓我把錢還了,還不如直接自己留著…我還是一樣的想法,還個屁啊!」
坐在對面的英航插話,「夏寒說起,維修店要裝修?」
「嗯,」白楚隨口回應,故意將碗裡的青椒夾到汪尋湛面前的盤子裡,「也不算是裝修,更新一些設備。」
「於叔最近看的緊,之前的賬戶留不了多久,」英航頓了頓,「你要是需要用錢,最好…」
汪尋湛夾起青椒塞進嘴裡,含糊著打斷英航,「白少錢夠用,我給他了。」
聞言,英航倒止了話,倒是科子揚著眉毛問起,「他憑什麼收你的錢啊?」語氣中有意無意透著些輕蔑。
汪尋湛放下筷子,右手回收下落,搭在白楚的腿上,「他喜歡我不行嗎?」
「放屁,」科子不信,「他喜歡你什麼?憑什麼喜歡你?」
白楚沒接話,伸手握住汪尋湛的右手,手指在掌心來回摩擦。
「怎麼就不能喜歡我?」掌心傳來的瘙癢讓汪尋湛有恃無恐,他隨口沿用白楚曾經的措辭,「我皮相好看行不行?長得像他爸行不行?」
這話一出,桌面上經歷了極其短暫的停頓。
最先笑起來的是英航,帶著意想不到,卻克制收斂。緊接著便是科子,笑的張狂,樂的合不攏嘴,就連最在一旁的白楚此時都忍不住輕笑起來。
「你見過他爸嗎?」科子奚落道,「你知道白叔什麼樣嗎?你覺得你哪兒像?」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汪尋湛也不過是拿來做了擋箭牌,無意多做糾纏,「我喜歡他,樂意給,他樂意收,這總行了吧…」
「他喜歡你,你喜歡他…」科子笑的更厲害,「你怎麼不說…」
沒怎麼參與話題的英航突然開口,打斷科子,對著汪尋湛道,「我是不是還沒問過你叫什麼?」
幾次見面,英航對汪尋湛始終沒什麼好奇,即便是第一次在咖啡廳中坐了許久,英航也始終沒有什麼交流的意圖。
嗯,汪尋湛答得其所,隨後便自報了姓名,莫名有種對白楚所有權捍衛到底的意思,「汪尋湛。」
英航點點頭,沒再問什麼。
墊了些吃的,酒才算是喝開了。
盧宇桑喝掉了英航大部分酒,除了科子點名要正主喝,剩下基本都是他兩杯連干。盧宇桑話不多,端杯也不含糊,瞧著是個體面得體的人。英航對話題多數時候呈現圍觀的狀態,時不時詢問,更多時候則是聆聽。
剩下的三人,科子與汪尋湛你來我往時常較勁,白楚則是看著汪尋湛,眼中止不住笑意。
科子不吭聲時,白楚便開口迎汪尋湛的話。桌下,兩人的手時常碰在一起,汪尋湛偶爾用手指在白楚的胳膊上畫個心,白楚則用自己的小拇指勾起汪尋湛的,算是回應。
「你們倆真是夠了!」科子終於忍無可忍,端著酒杯起身靠近白楚坐下,「手放桌子上,在下面幹嘛呢?」
說這話時,汪尋湛剛將白楚的手握住。聞言,他有些不樂意…幹嘛和你有什麼關係!汪尋湛將手指順勢塞進白楚的指縫,十指緊扣,不願鬆手。
白楚咬著嘴唇輕笑,沒有絲毫掙脫。他聽科子的話,抬起手拉著汪尋湛,兩隻手一併放在桌面上,「什麼也沒幹。」
汪尋湛笑而不語,看著白楚,眼神示意:等不及想幹你!
「操…」科子端著酒杯一口乾了,「能不能節制點,瞧瞧人家倆!」他眼神指向坐在對面的英航與盧宇桑。
英航沒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頷首笑了。一旁的盧宇桑對科子說的話呈現不搭理的態度,他轉頭看向英航,「你別動。」
英航嘴角沾了些污漬,盧宇桑拿起餐巾紙,抬起手替他抹去,動作自然,眼光帶著無盡寵溺。
「這飯還能不能吃!」科子抗議,看了看手錶,「你們等著我媳婦兒來,這會兒在我面前恩愛個什麼勁!」
話音將落,包間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汪尋湛回頭,走進來的是個女人。一身黑色皮衣,短髮,眼神帶著凌厲,開口便對科子道,「媳婦兒,說誰呢?」
科子連忙站起來,將酒杯裡最後一點迅速倒在地上,「你啊,還能有誰。」
白楚回過頭,站起來打招呼,「程姐。」
「好久沒見你了…」女人忽略了科子,抬起手臂與白楚擁抱,笑靨如花,「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白楚說完,回身向汪尋湛那一側移動了些,將身邊靠近科子的位置留了出來。
「寶貝兒,想死老公我了。」科子語氣軟了下來,全無剛剛與汪尋湛爭辯時的囂張。
「英子,咱們也有些時間沒見了,」她沒理科子的示好,走到英航身邊,「你們大年三十就開小會,不合適吧。」
「這不是通知你了嘛…」英航站起來,與她擁抱。
「嗯,就你辦事兒最地道。」說著,她餘光瞟向科子。
「不是…」科子連忙解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英航已經告訴你了…真不怪我,再說,年三十的,你們家總得吃年夜飯吧,我也不好意思硬是拉你出來啊!…你後面跟我說要過來,我還挺驚訝的!」
她走進科子打量片刻,伸手捏住科子的耳朵,「你下午去我家穿的不是這一身兒,是不是哪兒鬼混去了,怕我聞到『狐狸精』的味兒,刻意換了?」
「沒…真沒…」科子忙解釋,舌頭都捋不直,「我哪兒敢啊,去你家不是得穿的正式點,下午那一身憋得我都喘不上氣…」
「剛剛進門的時候,『媳婦兒』說誰呢?」
「你啊,真是你…不騙你,除了你,還能有誰?你跟我說要過來…我這不得張燈結綵的歡迎!」科子賠上笑臉,是不是給白楚使眼色。
「合著我要是不過來,『媳婦兒』說的就是別人了?」
「程姐,沒別人…」白楚開口給科子解圍。
「我不信你,你跟科子從小一條褲子,在我這兒信譽度為負。」
汪尋湛嗤笑,伸手摸了摸白楚的後頸…還是自家老公靠譜,那些一個二個上桿子送錢的小情兒,不用開口就都被白楚回絕了。
白楚回過頭看他,對汪尋湛所有的動作都笑而不語。
「程婷,」英航開口了,「科子下午跟我一起過來的,真沒別人…他現在只怕是不敢了,你就放寬心吧。」
見英航開口,程婷點了點頭,附身坐在科子身邊,「行吧,既然英子都開口了。」
科子長出一口氣,猶如浴火重生一般欣慰,「你得信我…」
程婷沒接科子的話,轉而看向汪尋湛,「大明星?」
「嗯,」白楚點頭,「他跟我來的。」
汪尋湛笑著點頭示意,尋思這女人和科子還真是絕配,連初見的反應都這般相似。
程婷看著白楚問,「你什麼時候換口味了?」
「沒換…」白楚答得其所,語氣卻沒什麼含糊。
坐在對面的英航接話,對程婷開口道,「你父親最近怎麼樣?」
話題被岔開,程婷不再揪著白楚追問,轉而開口,「還能怎麼樣…於叔動作大,人人都是岌岌可危。」
「嗯,」英航點頭,「程叔還是得自己注意。」
程婷聳肩,歎氣道,「還好有夏寒擋著,不然…」
科子出聲打斷,「好好一頓年夜飯,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聞言,兩人不再繼續…想來那些幫派的事情,作為小輩也沒什麼插嘴的餘地。
又喝了幾輪,科子敗下陣,接替他的程婷倒顯得更為大氣,喝酒說話絲毫不顯羞色,全無做作的矜持。
酒過三巡,盧宇桑眼中也帶了些醉意,看著英航的眼神也更為放肆。
英航湊近他耳邊說了幾句,接著兩人額頭相抵,輕笑一刻。
回過神,英航不小心碰掉了手邊的筷子。
「白楚,幫我要一雙新的,行嗎?」英航隨即開口。
「嗯,」白楚站起來,「你等下。」他轉身走出包間。
英航在白楚走出去後站起來,對著汪尋湛的方向開口道,「汪先生,麻煩你陪我去趟衛生間?」
「你找他跟你去幹嘛?」科子在一旁迷糊的問。
英航不理,對汪尋湛道,「我眼睛不方便。」
坐在一旁的盧宇桑沒開口,靠著椅背沒有絲毫動作。
汪尋湛起身,整理了衣服,「行,沒問題…」
英航有話想說…他雖陪科子喝了幾杯,但這話外音聽得明白。示威也好,告誡也罷…白楚先前的行為給足了汪尋湛信心,他沒什麼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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