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季寒怔了怔,忽而便明白趙劍歸這句話,許是對他說的。
那日他曾與趙劍歸說過,他的劍法並無守招,全是殺意。而江湖也曾傳聞,他的劍是殺人的劍,趙劍歸的劍,是俠義之劍。
他未曾想趙劍歸會在這句話上與他較真,大抵是為了與他爭這個第一劍的名號,心中不免覺著有些好笑,卻又有些緊張,盯著趙劍歸與閻大夫交手,忽而發覺附近已圍了些人過來。
那些人他並不認識,只看出他們訓練有素,武器精良,他本有些警惕,卻望見小林探頭探腦跟在其中一人身後,便舒了一口氣,專心轉頭去看趙劍歸。
閻大夫不過是佔著季寒的傷勢與劍招,方得佔上一些便宜,與趙劍歸交手片刻,已然落了下風,一旁殷不惑覺察不妙,便要其餘魔教眾一齊動手。
方纔站在一旁的人已然圍上。
他們的武功雖比不得江湖高手,卻勝在訓練有素,配合無間,站在小林身旁那名身著鴉青長衣的年輕人像是他們的首領,幾聲令下,倒有些軍隊迅疾如風的意味。
他已隱約猜出眼前這些究竟是何人了。
雙方漸陷僵局,季寒轉頭見衛旗等人仍在發呆,不由得皺一皺眉,高聲喚道:「衛旗!」
衛旗與花護法會意,領著教眾加入戰局。
大局已定。
待殷不惑等人敗落之時,趙劍歸方收劍走過來,要替季寒包紮止血,而那鴉青長衣的年輕人替浩然盟主等人解開穴道,盟主自是萬分感激,出口詢問道:「幸得少俠出手相救,不知少俠尊姓大名。」
那年輕人微微一笑道:「愧不敢當,在下溫景山。」
他見盟主等人顯然是不知溫景山是何人,便又補上一句:「趙劍歸是我師兄。」
盟主稍怔片刻,神色微有變化。
季寒也皺眉道:「那是你二師弟?」
趙劍歸問:「你認得他?」
季寒:「你曾提過……他是六扇門的人?」
趙劍歸點頭:「是。」
季寒沉默不言。
江湖中人,最不喜與朝廷牽扯上關係,若是有江湖人甘願一輩子為朝廷使喚,他們提起此人時難免要稱一句走狗鷹犬,好似只要投靠了朝廷便是不要臉的奴顏婢膝之人。溫景山歸屬朝廷,本無大礙,可此時浩然盟為他所救,那未免就太過傷面子了。
這種事可大可小,若是處理不好,只怕要將趙劍歸也牽扯進去。
溫景山自是心知肚明,也不與盟主多加客套,反是走到趙劍歸身邊,朝著季寒溫和一笑,又問趙劍歸道:「師兄,這兩人應當如何處置。」
他說的自然是殷不惑與閻大夫二人。
此時有三方勢力在此,無論交與誰,如何處置,均會惹人不悅,倒是個棘手的難題。
盟主道:「此等惡賊,自當就地正法,以正視聽!」
季寒仍是沉默不言。
溫景山只是笑吟吟看著趙劍歸,似是在等他定奪。
殷不惑聽了盟主之言,有些慌亂,急忙開口道:「寒兒!我是你父親!」
趙劍歸冷冷道:「你設局殺他時,可不曾把自己當作是他的父親。」
現今看來,殷不惑只怕從季寒幼時便已經開始謀備,他教季寒習劍,不過是要他做斬斷荊棘的柴刀,好為他的親生兒子開道。
殷不惑啞口無言。
季寒雖是恨他,卻仍狠不下心親自動手,趙劍歸知他心意,也知道殷不惑落在魔教只會令季寒徒生煩惱,而落於正派手上便是拂了魔教面子,殷不惑也必死無疑,思來想去,只好開口道:「師弟,他們便交給你了。」
溫景山笑道:「師兄這可是送了我一份大禮。」
朝廷早有整頓江湖的意思,魔教前教主的確是一份好禮。
季寒微微蹙眉,卻一言不發。
盟主已更加不高興起來。
他高聲道:「趙賢侄,你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周圍眾人議論紛紛。
他們還記著趙劍歸殺了盟主弟子又叛入魔教之事,此時不免有些回不過神來。
季寒望他一眼,道:「而今本座既為教主,便絕不會再侵你浩然盟半分。」
盟主一時愕然,囁嚅半晌,又說道:「既是如此,趙賢侄你也不必再去魔教潛伏了。」
眾人恍然大悟。
季寒道:「教中出了此等大事,不知變故幾何,本座怕是要連夜趕回教中……」
他抬起眸來看著趙劍歸,那意思,便是希望他與自己一同回去了。
趙劍歸望了望季寒,無奈道:「我師父知道了這些事,他……他罰我上山思過三月。」
季寒蹙眉。
趙劍歸忽而壓低聲音,如同耳語般在他耳邊低笑道:「他還請你三月後來喝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