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愛情的戰場
消息來的時候,左家正處在一片水深火熱當中。
事情的作用源頭無外乎集中在兩人頭身上——左駿、以及剛剛被他挾持著去領了證的新任左太太簡綠女士,而問題的爭論重心則是放在了到底要不要舉辦婚禮上。
「跟你領個證我都被人堵,真要是辦個婚禮昭告天下,那我還不直接被你那群紅顏知己集體買兇暗殺啊……告訴你,左駿!我、不、要!」
難怪簡綠生氣,今天上午在民政局,眼見著工作人員正蓋鋼印呢,一個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突然從門外衝進來,哭天搶地的就是不要民政局的同志蓋那個章 。
人家嘴裡說的是什麼:「左駿,你說過你喜歡我的,你說你喜歡穿水藍色衣服的我的……你看我今天把你最喜歡的那件裙子穿來了……」
剛進四月,C市的室溫還沒上來,簡綠眼皮抽筋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刷的把長大衣掀開,裡面竟是一件夏天時才穿的水藍色長裙,桑蠶絲的質地輕飄飄襯出女人的柔弱無骨,同時也凍出了簡綠身上一層雞皮疙瘩。「左少,怎麼樣,要不我讓位?你們直接把事辦了?」
雖然事情到了最後,那女人終於被種馬斬釘截鐵的打發走,左駿又連哄帶騙的把結婚證的最後關卡給強行突破成功了,可他媳婦兒簡綠的臉卻一直保持成黑色,直至到家。
「老婆,我和你保證,那個女人我就和她吃過一次飯,小聊幾句而已,其他的真沒別的……我對燈對黨對人民解放軍宣誓!」左駿信誓旦旦,手上那三炷香舉得是倍兒直,可對簡綠是絲毫的煽動性都沒有,「她沒事,那張麗莉、馬莎莎、王蓉蓉還有其他那些一二三四流的歌星影星呢……左駿,要辦婚禮你自己去辦,我不想等將來咱倆離婚時被人叫做鳳凰落地。」
張麗莉馬莎莎王蓉蓉都是之前和左駿有過過從慎密的女人,他的那些黑記錄,遠在美國的簡綠一清二楚,雖然知道左駿這種狀態的原因是在自己,可她心裡就是彆扭。
風流倜儻、自視清高的左駿竭盡渾身解數,還是只能得到簡綠一句「不辦」外加一個上樓遠去的背影。對在女人面前具有非凡煽動性的左大少到了簡綠面前,就如同秀才遇上兵——癟是吃定了。
肚裡的孩子已經長到七個月時,溫昕和厲銘辰被嚴美明令接到了左家。婆婆的原話是:厲銘辰是個粗人,不會照顧人,左家人多,照顧起溫昕來也方便。
當時嚴美說這話時溫昕就想說,媽,你兒子現在連飯基本都快嘴對嘴送我這兒來了,筷子都不讓拿,更不要說他特意和蔣一冰這些做了媽的軍嫂打聽的什麼孕婦不能動剪子,不能吃葡萄、否則孩子生下來是葡萄胎之類的了。
厲銘辰不是少校、不是副營長,是厲老媽子。
可是婆婆的好意她不能拒絕,加上厲銘辰眼睛還在康復,所以住進左家的溫昕乏味的養胎生活中多了項娛樂內容:看大嫂收拾左種馬。
這不,午飯前,飯還沒開桌,被左駿提起婚禮事宜的簡綠臉色又變了。
正猜測著蟄伏幾天的左立冬今天會不會搭腔的溫昕身旁沙發突然一沉,一隻胳膊舉得離她老遠的厲銘辰貼她耳邊說:「大哥那邊好像有點事,我去看看。」
溫昕臉上的笑一收,大哥最近正和劉冬一起做腿部復健,季梅的爸媽來了,一直陪著他們,怎麼好好的就有事了呢?
「我也去!」溫昕說著起身就要行動。「乖,在家吃飯,是溫暖來的電話,小丫頭一直哭,說不定不是什麼大事,我去看看,有事的話再回來接你就是了。」
「乖,聽話,你和咱們小公主都多吃點。」溫昕的堅持最後還是融化在厲少校的糖衣炮彈下,他摸摸溫昕的頭,和其他人打聲招呼後,離開。
少校去的快,回來的也快,一頓營養超級均衡,菜式更是翻新變化不少的午飯,溫昕愣是被婆婆嚴美押著吃了一個半小時,才算把嚴美說的那些對她更對孩子有好處的東西吃乾淨。
一心惦記家裡的溫昕分神的領悟到一句話:之所以每個婆婆都愛變著花樣管束自己的兒媳婦兒,是因為等值原理告訴他們,過去受得現在要連帶利息一併還回去才劃算。
由此看,嚴美當年是沒受婆婆太大的壓迫,溫昕正歎氣著自己這算不上好運的運氣時,離開的厲少校竟然回來了。帶著滿身涼氣的男人把外套一脫,頭直接湊到了溫昕手邊。
啊……
三十歲的人了,在老婆跟前也做的出張嘴等餵飯的姿勢,在一旁哄妻不利的種馬先生水深火熱的覺得鬱悶。
「怎麼樣,哥那出什麼事了?」溫昕把手裡的勺子一伸一收,裡面的飯就順利消失在少校嘴裡,她眼睛卻沒關心什麼飯,只是看著厲少校的臉,等著對方的答案。
厲銘辰咂咂嘴,像在品味一樣,他沒馬上回答媳婦兒的問題,而是轉身朝飯廳外叫了聲:「劉嬸兒,給我老婆的湯以後再少點鹽。」
「啊?」正好給客廳裡幾人端茶的劉冬玉連手裡的托盤都沒來得及放下,直接小碎步殺到了飯廳,「二少爺,剛你說什麼?」
「我說……」厲銘辰臉板板的,溫昕笑笑的等著少校再現訓兵場面,可厲少校的話剛出口,溫昕就後悔了。厲少校說的這句話讓溫昕臉紅的堪比番茄了。
厲少校用極其認真的態度對四十五歲的劉嬸兒一板一眼的說:「孕婦吃的太鹹是會影響奶水的,到時候孩子……」「厲銘辰,你亂說什麼呢……!」臉上總算到達一定溫度的溫昕再聽不下去厲少校繼續開孕期注意事項講座,先一隻手把他的嘴捂上,另一隻朝劉冬玉擺了擺,「劉嬸,別聽他亂說,你去忙吧。」
劉冬玉的湯被嚴美叮囑再叮囑,味道已經做的很清淡營養了,按照少校的說法,她豈不是就喝清水泡母雞就好了。
劉嬸走了,溫昕瞥了一眼嬉皮笑臉的少校,開口,「哥家到底怎麼了?」這才是她關心的,也是厲少校該說的正題。
厲銘辰胳膊一伸,端了杯水到自己面前,牛飲一口說:「沒什麼,就是毛毛走了快兩個星期了,溫暖聽鄰居小孩兒說了點話,就哭著要妹妹。」
「鄰居小孩兒說什麼了?」能把溫暖弄哭,這話……溫昕抓著少校的胳膊使勁,這人真是!什麼時候說話開始分段的了,就知道吊胃口!
厲銘辰歎口氣,「小孩子無非就是亂說話,說什麼毛毛被她新爸媽帶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看到溫昕臉一白,厲少校忙拍拍她安撫,「放心,後來我去王大娘她家看了眼,人家家正裝修呢,說是她女兒和女婿鬧了這麼多年,好容易現在好了,就帶著毛毛好好玩玩,現在正在西藏看布達拉宮呢,我還看到傳來的照片呢,毛毛玩的很好!」見溫昕不信,厲銘辰立刻舉例證明。
「那說多久回來了沒?」理解了毛毛不在家哥哥和暖暖必定失落的溫昕,就想知道現在已經對這一大一小造成深刻影響的小娃娃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
少校的眼光在溫昕不注意的時候深邃了一下,邊摸著媳婦兒剪短不少的頭髮邊說:「把全國大致轉一圈,這時間總歸短不了的吧……」
「哦……」知道沒什麼大事的溫昕吃完飯有點發困,頭靠在厲銘辰肩上開始迷糊。
沒一會兒,視線開始模糊,一片朦朧中,溫昕看到毛毛蹣跚步子跑向溫嶺的畫面。
綠草地上,一大兩小簇擁遊戲的畫面美到不行,甚至美到她眼角發濕。恍惚間,身子騰起,是那個熟悉的懷抱抱著自己,上樓,去臥室。徹底入夢前,少校說的幾句話,她沒聽清。
隨著毛毛的事情漸漸淡出溫家人的關注外,簡綠終於在溫昕做完第九次產檢的時候答應了種馬辦婚禮的提議。在這件事情上一直沒說話的左立冬總算第一次讚許的對左駿點點頭,「臭小子,總算力氣使對地方一次。」
坐在一旁沙發裡的溫昕把臉埋在厲銘辰懷裡悶笑,左駿這一個月光出力了,寶寶從七個月長到八個月,別的沒看,就看每天她大伯伯給大伯母揉腰了。
在立夏這天,簡綠沒起床,左駿自己下樓做出了宣佈——他和他親親老婆簡綠的婚禮在一星期後舉行。
溫昕忍了好久,才忍住沒上樓去「嘲笑」已經爬不下床的大嫂了,有件事她就很好奇,當初她和厲銘辰結婚時,左駿是早有謀劃著提前做了準備,可現在的他哪知道大嫂什麼時候答應他,一個星期根本不夠準備的吧。
種馬的兒子智商高,種馬的智商自然是低不了多少。溫孕婦腦子裡想的什麼他哪會看不出來,在婚禮前三天,左駿指指溫昕的肚子,又指指看電視看睡著在客廳的老婆的肚子,意有所指。
果不其然,在婚禮舉行後的一個月後,簡綠出現了孕吐反應,孕期兩個月。
當時已經進入待產倒計時溫昕費了多大的耐心才能忍住一想到就會發笑的感歎——種馬的播種速度,必須不是蓋的。
當然那些都是後來的事情。
左駿和簡綠的婚禮當天,盛況大大超出了溫昕的想像。不過隨後她轉念一想,也就清楚了。
沒被CMD收購,恆宇股價走低之後迅速反彈上揚,走勢中竟然幾度突破以往高點,目前停在一個穩定的高處。恆宇困難時不幫忙的那些個商人從這次「聯姻」中嗅到了誘人的金錢味道,別說受邀的恨不能把禮金加了幾加、厚了幾番,就是那些沒被邀請的也是想方設法非得搞到一張邀請卡,擠破頭的往裡沖。
溫昕被水果扶著慢慢進了新娘化妝間,臉上帶著和孕婦氣質極不相符的壞笑看著大嫂簡綠,感歎,「嘖嘖,大嫂可真淡定,這外面都來了第幾波了,還這麼氣定神閒的在這裡擺婚紗。」
新娘妝早在半小時前就弄好了,而剛弄好的那陣,當時陪簡綠一起呆在化妝間的溫昕前後目睹了下人通報外面左大少打發走的第幾波「受邀女賓」。
忍不住好奇的溫昕就被左柚扶著出去看熱鬧,就這段段半小時,她算是徹底見識到種馬是如果把三十六計活學活用到打發那些花花草草上面。
最後實在是看的累,忍笑忍得也累的她只學到一計——走為上計,回來和嫂子報告。
「大嫂,大哥這樣,你就真不氣,不吃醋嗎?」三個女人裡唯一沒結婚的水果開腔。
說實話,雖然左駿是她哥,但如果她將來的對象真是有這麼一段花歷史的人,那她寧願不要。
「氣有什麼用,誰讓自己就招惹了這麼一個。今天就看她把這件事情處理的怎麼樣,好就算,不好……哼哼,大不了我帶著Sean回美國去自己過。」
簡綠回答的乾脆,卻乾脆的嚇到一個人。
總算擺脫那群女人的左駿溜進來打算先看眼自己的新娘,冷不丁聽到這麼句判決,心裡一涼,腦袋也不伸了,乾脆整人鑽進屋裡,「別啊,老婆,雖然我不能保證斬草除根,但最少是來一對殺一雙的那種,你回來了我就是你一個人的,忠心日月可鑒,不信挖出來給你看看?」
第一次知道忠心也能被像野菜一樣挖出來看的溫昕,和水果一起抖掉身上的疙瘩,悄悄離開了化妝間。
自己結婚時作為當事人,壓根沒那個精神去在意婚禮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唯一的記憶就是敬不完的酒和接待不完的賓客。需要補充的是,溫昕和少校那場還是被種馬壓縮之後的精華版。
參加了左駿自己的婚禮後,溫昕見識到了這個「準備時間同樣倉促」的婚禮之中嵌進了左駿的多少用心。
先不說佈置用的那些花束清一色都是簡綠最愛的西伯利亞純白的百合。就說在中國婚宴上越來越多被加入的照片回顧這一環,就讓承受能力已經非比尋常的簡綠幾次落淚。
在寧靜的輕音樂伴奏下,話筒裡出現的竟是左駿的現場解說。隨著第一張照片的出現,簡綠已經開始氤氳的視線中出現了他們的點滴過往。
「我們相遇在一場微雨之後,你頭髮很長,卻只胡亂紮成一團,毛茸茸像個草垛堆……
喜歡之後發現你是個很迷糊的人,說著話,中途不是靠在我肩膀睡著就是看著我忘了下句要說什麼……
以前你最愛帶我去西橋路街口那家咖啡廳,你說那家的味道好。其實我知道,是因為那家人少,你嫌我太招人注意了……」
賓客中發出輕笑聲,連單手被左駿握著的簡綠也哭著笑了,左駿一張張說著,聽到妻子笑聲的說他「臭美」。
左駿沒笑,眼睛盯盯看著屏幕上剩下的六個點……省略號。
「……過去的七年裡,你和兒子的生命裡沒有我,在你生活最艱難窘迫的時候,我在尋歡作樂,兀自沉溺在自以為是的悲傷裡……簡綠小姐,你願意把你下半生交給我去贖罪,讓我有那個機會有那個權力給你幸福嗎?……」
在人們兀自沉浸在屏幕上讓人無限深思的六個點,以及男主角帶點悲情卻感人至深的表白中時,場地的白光束已經集中到了單膝跪地的新郎左駿身上。
話題裡的聲音不易察覺的變了調子,他的眼中也是亮亮的。
此時的新娘簡綠早就泣不成聲,接過伴娘遞來的紙巾,擦了好幾次,最終才控制住情緒的簡綠慢慢伸手,捧住了左駿的臉。
「我的幸福一直只有你能給的。」
這不是一場中式的婚禮,因為新娘幾次換裝沒一套中式旗袍——左駿不愛她穿旗袍。
這也不是一場嚴格意義的西式婚禮,因為和霍炎東那次比,除了婚紗菜式外,婚禮現場少了牧師。
就像簡綠說的,左駿一直深信,無論是中式還是西式,他們都會一直幸福的。
作為自始至終的旁觀者,溫昕深切的感受著他們的幸福,但是這種暖洋洋的幸福感到了婚禮結束時,也隨著厲銘辰收到的一個短信而正式宣佈告終。
短信是王嬸的女兒發來的,內容如下:
厲大哥,我媽說你之前來過我家,溫家作為我們的恩人,如果一點交代都沒有就這麼離開,我們心裡實在會過意不去。
你之前的懷疑是對了,我們把毛毛帶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自從毛毛來了我家,我們家從沒這麼和諧和幸福過,我和老公都希望這份幸福能一直延續下去。但你們是毛毛的「親人」,在「親人」身邊,我們的幸福太不踏實了。
所以我們走了,我媽家的房子已經賣掉,來我們這裡一起住了。
請你們不要找我們。
我們會對毛毛好,比親生的還好。放心。
另:替我和溫大哥說句,對不起,謝謝。
厲銘辰本來沒打算和溫昕說,可剛好坐在他身邊的溫昕察覺出他的不對勁,拿過手機,看了。
「上次你就察覺了,是不是,少校?」溫昕平靜的問,卻自問自答,「其實我也想到了。」
她抬頭看見厲銘辰擔心的樣子,笑笑,輕拍了下他的手,「我沒事,王家這麼做說明他們重視毛毛,那孩子應該會幸福的吧,我只是擔心哥。」
溫昕垂頭,再抬起,看看四周早各自離席敬酒的客人們,小聲對厲銘辰說:「陪我去看哥吧。」
「好。」少校點頭。
在水果的督促下,溫嶺和劉冬在一起的復健做的很好,溫嶺雖然依靠輪椅多年,好在這些年都一直有運動量,醫生說,再加強下腿部力量,他就可能配假肢了。
溫昕被厲銘辰扶著,先後和兩個侍者打聽了溫嶺的位置。
溫嶺情況特殊,看到的人一般都記得。第二個侍者指指男洗手間那邊,「剛剛在那邊看到了。」
可是去了,厲銘辰進去卻沒找到溫嶺。「大概是回去了吧。」他拍拍溫昕,扶著她就要往回走。
就在這時,洗手間旁邊一個岔路走廊裡,突然傳來一個女聲。
「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啊!」
左柚的聲音。
溫昕心突然突突跳了兩下,藉著少校的手勁兒,快步走到走廊口。
意想不到。
左柚正彎腰低頭吻著輪椅裡的溫嶺。
溫昕腳下晃了晃。
越是熱鬧出錯的時候,就越是容易出狀況,溫昕腦袋正嗡嗡響的時候,從女洗手間出來的嚴美看到兒子媳婦站在那發呆,走了過來。
「你們看什麼……呢……」
火星正式與地球親密接觸了,結果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