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堅實的臂膀(2)
隔著大老遠,李伯言就看到站在大廳中間的溫昕和厲銘辰,心想把溫昕帶來的厲小子是不是樂瘋了,怎麼就讓人在外站著,也不知道往裡讓讓。
「厲銘辰,杵著幹嘛呢,打算站崗放哨還是咋?今天沒有恐怖襲擊,不用你在這保衛國家!」
當新郎、卻依舊一身帥氣軍裝的李伯言伸手在厲銘辰肩頭就是一記輕拳,「還不快帶溫昕進去,邱嶧城那兒給你留著位兒呢!」
覺得溫昕不對勁的厲銘辰剛好藉著這個由頭,朝新郎官敬一歪禮,「是,新郎官。」
說完,他拉起溫昕的手進門。
前一秒還在想著周佳怡的事情的溫昕,這一秒的全部注意力就轉移到了手上:怎麼他拉她手就像開自家門似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抗爭半天的小白兔終於在進門前取得了暫時的人身自由。
可溫昕不知道,她下半輩子的人身自由就要在今天正式陣亡在厲少校的手裡。
軍人們的婚禮同普通人家的沒什麼不同,除了新郎新娘都是一身軍裝外,最大一點不同大概就是那群出了軍營就開始口無遮攔的賓客了。
只是,這次他們口無遮攔的對象不只限於新郎新娘,還多了溫昕和厲少校。
李伯言的老婆肩章 上的星星槓槓比他還多,溫昕遠遠瞧了一對新人很久了,一直好奇李伯言是怎麼追到這個比他還大的軍官老婆的。
「嫂子是博士生畢業,出了校門就比老李高那麼兩階,所以就算老李再想笨鳥先飛也撲騰不了多遠。」厲銘辰把臉微微朝溫昕側了側,小聲說。
今晚不是他剛進來就把同桌的那群混小子警告一番,指不定怎麼開他倆玩笑呢。他是無所謂,大老爺們,臉上的厚度足夠,可就怕混小子們一開口把自己快到嘴的媳婦兒給嚇跑了。
溫昕有些驚訝的看著厲銘辰,她什麼都沒說,他是怎麼知道她想什麼的?
「嘿嘿,也不看看咱是學啥的?」見自己猜中,厲銘辰得瑟的舉著酒杯,「而且我還知道你想問到底是嫂子大還是老李大……」
「我比你嫂子大三歲,我三十一她二十八,我本科畢業,她博士畢業,她有多進步,老李我就有多落後,厲銘辰少校,追不到媳婦兒還找我幫忙的你,是不是就想表達這個意思呢?」
厲銘辰脖子一涼,不用回頭就知道自己又被李伯言抓包了。他就奇了怪了,怎麼每次要自己栽跟頭的都是李伯言。
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新郎官邊往厲銘辰和溫昕的杯裡滿酒,邊細數著厲銘辰「追」溫昕的那些糗事。「溫昕,不是這小子死皮賴臉的求我幫他,今天的份子錢壓根你就不用掏。」
T軍區裡面,比起落井下石的功夫,李伯言第一沒人第二。
說著話,李伯言把酒遞給溫昕。一桌橄欖綠「頓時了然」的哄笑聲中,溫昕酒未喝人先暈,她怎麼好像進了某人的套了呢……
軍人們的葷界一旦被破,玩笑就像滾雪球一樣翻了起來,更要溫昕覺得應對無力的是,連他們那桌唯一的女性——新娘,都是沒有最彪悍,只有更彪悍。
一身軍裝的她繞過一眾漢子,趴在溫昕肩上,挑著她下巴小聲說:「難怪厲銘辰選你,是比楊潔有味道。」
軍中流氓,不分男女。
最後幾杯酒不是厲銘辰幫忙擋下來,溫昕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直線跑出來。跑到門口,她低頭撫著胸,鬆口氣。想想剛剛被一大群人搶著「弟妹」「嫂子」的叫,溫昕就頭皮發麻:軍人強悍的戰鬥力不止表現在戰場,在「強搶民女」時同樣效力不少。
就像剛剛飯桌上,溫昕就莫名其妙的被「厲銘辰家的」了。
她無奈的搖搖頭,打算去洗手間洗把臉,挽救下她就快混沌不堪的思維。
誰知剛直起腰,就撞到一個人。「啊……」
周佳怡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溫家人,最起碼要見也不會是在這個只有政軍商界有些頭臉的人才有資格出現的地方見。
所以當溫昕抬頭和她道歉時,她臉上的驚訝絕不輸給溫昕。
不同的是,驚訝之餘,溫昕臉上浮出的那層鄙視顯而易見。
「你怎麼在這兒,你們什麼時候回C市的?」周佳怡說著話,眼睛不自覺的在溫昕身後開始掃視,驚覺的恐懼著什麼似得。
「就那麼怕見我哥,放心,他腿那樣,不可能特意跑來這和你礙眼。」溫昕難得的挖苦,給了周佳怡。
「媽媽,我想回家,爸爸怎麼還不出來啊……」不是這個奶奶聲音的突然插入,溫昕還沒注意到周佳怡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娃娃,白嫩嫩的小臉上透著些許不耐煩,一雙小手直抓他藍色背帶裙的裙角。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幾歲啦?」溫昕蹲□,滿聲細語的問毛毛。
她沒看錯的話,周佳怡拉著她女兒的手已經開始抖了。
「我叫毛毛,今年三歲半……」突然見到陌生人,小娃娃一點也不怕生,她就那麼天真無邪的給了溫昕最殘忍的答案。
爸爸是四年前過世的,周佳怡離開溫家也是在那之後不久,而這孩子已經快四歲了,只能說……
「溫嶺他還好嗎?」周佳怡想了半天,選擇了一個最不合適的話題。
「你有什麼資格問我哥哥的事情!」
溫昕向來不是個犀利的人,可在父親過世,全家重擔都壓在她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身上時,唯一能幫自己的嫂子也在這時撒手走了,現在知道了真相,她更為哥哥不值了。
劍拔弩張的兩人引來了一個人的注意。徐亞威今天是來這裡談生意的,本想談好後在和客戶出去找兩個小姐樂樂,可誰成想周佳怡那個不識趣的女人竟帶著女兒找來了。
沒辦法,面子功夫總是要做的,酒席收尾,他和客戶寒暄幾句就把殘局留給了合夥人,自己轉身回去接周佳怡他們娘倆。
可剛進門,他就見周佳怡正同一個年輕女人站著說話。「這女人真是拎不清,就知道出來給我丟人現眼。」徐亞威說著,氣哄哄的挺著肚子走了過去。
直到走近,他才聽出了些許門道,在說溫嶺嗎,那不就是他前任,周佳怡的前夫嗎?
「唉唉唉,剛不是急著拉我走嗎,現在又在這和閒爛雜人扯個什麼蘑菇!」徐亞威最討厭周佳怡和她前夫家糾纏不清,大學時他追周佳怡,人家不肯,等溫家落魄了,周佳怡成了自己的,他心裡總還是別彆扭扭覺得是人家用過的東西。
「呦,這不是溫昕嗎?怎麼樣,你哥身體還好?」
溫昕壓根沒想到,和嫂子在一起的會是哥哥的大學同學,盯著徐亞威攬著周佳怡肩膀的動作,溫昕素了素臉,說了句:「你們倆真叫我噁心……」
說完,溫昕再不想和他們多話,轉身就要走。身後的一股拉力卻突然把她一個趔趄的拽了回來。
徐亞威呲著牙,斜睨著溫昕,「把話說清楚了,誰噁心?你們家高尚,兒子和女婿一起車禍,老爺子撒開兒子去巴結有錢女婿,害的兒子殘疾一生。可最後咋樣,女婿不還是飛了,老爺子也……」
啪!
溫昕這一巴掌幾乎是用了全力的。
她的父親和哥哥不是可以隨便被人議論的。
徐亞威在C市商圈混了這麼些年,怎麼的也算是小有頭臉的了,今天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女人扇了個耳刮子,他面子裡子都不允許自己不做出反應。
只是他這種反應險些沒讓自己把小命丟掉。
厲銘辰把溫昕掩護走,自己就接著陪那群亡命徒拼酒,可喝了沒多一會兒,溜出去放水的伍明就又溜回來了,「老三,嫂子好像和人鬧不愉快,你去看看吧,就門旁那條走廊前。」
喝的有點高的伍明看著前一秒還醉不拉幾的厲銘辰,聽清他話後,蹭的跳離了座位,奔了出去,哪還有半點喝醉的樣子。
「媽的,太兵不厭詐了吧,早知道灌你就不那麼手軟了。」
厲銘辰趕到外面時,徐亞威正伸手去扯溫昕的肩膀。少校怒了,我媳婦兒肩膀我都沒搭過,你是哪根蔥!
徐亞威正打算胡攪蠻纏給溫昕點顏色看,不妨手上突來的一股力道把自己倒剪住了,「哎呀我的媽呀,鬆手,快鬆手,也不看看我是誰!」
厲銘辰手上又是一用力,「我不鬆手,也看的出你是誰。」
手實在太疼了,徐亞威再不敢逞英雄,忙開口:「我錯了、我錯了,手快斷了……」
得到消息連杯子都忘了放下的李伯言趕出來,貼在厲銘辰耳邊小聲說:「你還穿著軍裝,注意群眾影響。」
手上的力道鬆了,徐亞威揉著手腕子抬頭,才發現背後「陰」他的是個高大軍人,似乎是找到了什麼依仗,徐亞威破口大罵:「溫昕,就算有當兵的給你撐腰我也不怕,軍人不能和老百姓動粗,你家那些個事都是你們老爺子做下的孽,還不行我們說了……」
大廳裡人來人往,但挨著那一群橄欖綠在,沒人敢做太久的停留。
徐亞威的話還在繼續,溫昕心上的疤也再次被撕開:如果她知道在只有一個床位條件下,讓爸爸優先救了別人放棄先救哥哥的那個別人是魏躍的話,她是怎麼也不會和他在一起的。
心在滴血……
徐亞威說的正歡,卻突然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砰一聲,徐亞威飛出半米遠,倒在地上。
厲銘辰揉揉拳頭,「軍人也會有情緒的。」
肩膀自然的被厲銘辰攬住,還沒回過神的溫昕好像從他的手溫中聽到一句話——軍人也有權保護自己的女人。
厲銘辰,真的很不一樣。
軍人的素質,不僅表現在現場,同樣也表現在這種突發情況下。
幾乎都沒有什麼口頭交流,就自然有人去做好了各種善後工作:例如一拳就被揍的倒地起不來的徐亞威,再例如已經嚇傻的周佳怡。
厲銘辰攬著溫昕,對李伯言那句「回去等著受處分吧」只是嬉皮笑臉的一笑,答了句「好」後,就打算拉著溫昕回去繼續胡吃海塞。
他可是包了個超級份量的紅包,不吃回來點怎麼行。
溫昕不懂軍規,至少也聽過革命時期當兵的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規矩,何況是打了老百姓一拳,雖然是個可惡的老百姓。
「你會被罰嗎?」她垂著頭,沒有拒絕厲銘辰的懷抱,小聲問。
「沒事,首長那些罰我早練的和玩似的了。」單獨呆在一起時,厲銘辰才發現自己竟是摟著溫昕的,快三十歲的老小伙臉有點發燒,卻不捨得鬆手。
正彆扭時,筵席幾近尾聲,軍婚唯一一點活分的地方開始了——新娘扔捧花。
溫昕看著一身軍裝的新娘拿著束花,總有些不倫不類的想要人笑,冷不防她和厲銘辰身邊的一人手捂成話筒,像是隔著「老遠」的對她喊:「嫂子,你也去吧,搶到了下次我們就喝三哥的喜酒了。」
溫昕的臉和厲銘辰的一樣紅了。
在這件事情上,當事人沒有發言權,所以伍明乾脆替厲銘辰出了這個頭,拽起溫昕直接塞進了姑娘堆,隨後通訊營出身的他乾脆搶過主持人的話筒,說:「今天就看咱們老三有沒有這個命了哈。」
人群裡,整個婚禮一直默默無聞的楊潔一直保持著圍觀他人幸福的角色,來搶花球只是應景罷了,畢竟她看上的人沒看上她。
可是造化弄人,飛起的花球不偏不倚的就落在她懷裡,伍明有點唏噓,厲銘辰的戰友們也唏噓,唯一會替她高興地蔣師姐和高營長沒來,所以連尷尬也沒人陪她。
伍明咳嗽兩聲:「看來三哥的前路還不是很順暢啊……啊?」
他盯著緩緩朝溫昕走去的楊潔,有點不懂。
「這束花,應該是你和厲連長的……」楊潔笑的很大方,看不出大方背後的酸澀。
「等下!」一直沒出聲的厲銘辰突然衝到前面,把楊潔的花攔了下來,「這是你的。」說著厲銘辰又像猿猴似的穿梭人群,奔到台上,把擺在主持席上的那團巨大團花直接抱了下來,捧到溫昕面前,「我們有我們自己的。」
溫昕盯著快把厲銘辰整個上身蓋住的團花,哭笑不得,看來今天這次婚禮自己唯一的收穫就是自己已經由暗靶變成明機目標了……
這是溫昕參加的最長的一個婚禮,幾乎從日頭當空一直持續到星辰浮世。
鬧完洞房後,厲銘辰開車直接送了溫昕回家。剛離開飯店時,參謀長看他的眼光就不對,厲銘辰知道,這次的禁閉鐵定是躲不過了。
所以面對即將到來的至少一禮拜的離別,厲連長突然來了點小情懷,站在溫昕家門口就是不走。
今天的溫昕也特別的有感觸,站了一會兒,她突然仰起臉對厲銘辰說了句謝謝。
「厲銘辰今天很謝謝你,我家裡的一些事我自己都講不清……」
晚風吹過,揚起幾片桂花瓣蕩在溫昕發間,昏昏欲醉的場面。
後腦被突然扣住,厲銘辰的吻來的既霸道又強勢,磨得她最疼不說,活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以前,軍區領導表揚他時,會說厲銘辰是最勇猛的兵,可直到吻在溫昕唇上,厲銘辰才知道他現在做的才是最勇敢的事。
月明星稀,桂花樹下,柔荑在懷,厲連長今天喝的酒全在這時衝到了頭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剛剛溫昕微紅臉抬頭和自己說謝謝時,他全身的血都在噴薄鼓動著他這麼做。
良久,厲銘辰鬆口,突然覺得自己剛剛魯曼了,他撓撓頭,「我親你,你沒生氣吧?」
半天,溫昕抬起眼睛猛的一瞪厲銘辰,「生氣!就不知道輕點嗎!」
厲銘辰腦子裡靈光一現,借坡下驢,「業務還不熟練,下次保證注意!」
那一刻,溫昕不知道她對心的縱容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