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十八歲。
寒風如刀,嗚嗚呼嘯。
漠北軍營。
師父進帳便摘下兜帽,撲到行軍床邊:「崽崽,你可還好?」
徒弟鑽進師父懷裡:「師父……」
師父愣怔,摸著徒弟後腦勺:「崽,你在信中所言確定不是玩笑?」
徒弟擼起衣袖,只見一條極淡的紅線若隱若現:「浦風堆一戰,我失去知覺好幾天,回來就覺不對勁,夜半耳邊殺聲陣陣,找趙神醫看過,才確定這是中了北羌的噬心蠱。」
師父蹙眉:「…………」
徒弟苦笑:「師父,此蠱只有出現在北羌百年前的傳言中,我這諸多症狀,也不過與傳言相合而已。」
師父攬著徒弟抱緊在懷,溫柔撫摸對方臉頰:「崽崽不要怕,不管是真是假,為師都會替你找到解蠱的辦法。」
徒弟苦澀:「只怕還沒找到,我就心智全失了。」
師父:「不許這麼說。」
徒弟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淪落成六親不認嗜血好戰的瘋子就心亂如麻:「師父,如果有一天徒兒心智全失做出什麼傷害至親的事,還請師父給徒兒一個痛快。」
師父心痛沈聲:「不許這麼說,我的崽崽最乖了。這件事你不要再讓他人知道,崽崽乖乖的,就當什麼事也沒有,你還是一個正常人。」
徒弟臉色蒼白:「……可總有諸多惡念湧上心頭,師父……我只要一閉上眼,看到的就全是血……」
師父摟緊寶貝徒弟,忍不住低頭親吻額頭:「崽崽乖,崽崽不要再讓人知道你中了此蠱,為師替你走一趟塞外西戎,為師去尋一位故友,他定有辦法救你。」
徒弟看著師父,眼角浸濕:「……師父。」
師父目光溢滿溫柔:「崽崽乖乖等為師回來。」
之後的年歲一晃而過。
那個會鑽在陸九念懷中忐忑叫著師父的小徒弟,變成了戰功赫赫權傾天下的攝政王。
二十三歲。
夜色幽幽,攝政王府。
聽聞有刺客入宅,捉來一看。
蕭湛眼眸瞳孔都是緊縮,陰沈臉色藏在檐下暗處,嗓音緩緩:「……師父?」
師父站於庭院,身側刀劍無數仍舊光華灼灼,語調是入夢多年的歡快:「崽崽~為師回來了。」
夜裡於房中小酌。
師父笑眯眯:「還是崽崽最疼為師,知道為師這幾年都沒好好吃過一隻烤雞。」
蕭湛唇含淺笑,眼眸藏鋒:「這是臨江樓的烤雞,師父一直心心念念的。」
師父啃雞腿:「崽崽真是乖,也不枉為師疼你一場。」
蕭湛:「那師父此番遠走塞外,可有收穫?」
師父放下雞腿:「唉,別提了,我那老友大概多年前就作古歸去了。」
蕭湛笑意幽幽,欺近些許:「那師父為何一去多年,找不到也不趕緊回來?不知徒兒在這虎狼環視的地方,等你等你心急如焚,幾欲發狂?」
師父心中嘆息,看著徒弟:「崽崽……你這幾年,實話告訴為師,是如何過的?」
蕭湛:「還能如何過,父皇死了,哥哥也死了,現在輔佐個小侄兒,日日忙得夜不能寐。」
師父努力直視徒弟:「……仍舊夜不能寐?」
蕭湛緩緩捉住師父的油手,用錦帕仔細擦拭:「無妨,只要師父回來了,徒兒以後就能睡了。」
說著將師父攬在自己懷中。
打橫抱起。
懷中人就像被抽乾力氣,眼皮微闔,反抗不得。
「崽崽,你不是我的乖崽。」
「師父在說什麼呢?」
身影沒入紅紗幔帳。
未久。
低吟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