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愛的人,往往顧不得外界的議論紛紛……偷拍雜誌刊出他們的照片,此刻正是人手一本流傳不息,在四處流傳的八卦流言中,在鋪天蓋地而來的質疑、諷刺、批判裡,他們徹底隔絕在外,沉溺在只屬於他們兩人的世界。
「這幢木屋,是特別為我自己訂做的。在這裡,好像擁抱了整個世界——」單若星擁著心愛的徐苡縈窩在床上。
「白天看雲海,晚上觀星賞月……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徐苡縈打從一進這裡,眼前變幻莫測的美景就讓她讚賞不已。
「妳看——桌上那壺咖啡——我煮的、剛吃過的晚餐,培根香草義大利面——我親手做的……還有,這一整座山莊——是我精心選挑選地點、親手設計興建的……怎麼樣?本人用心規畫的一整組『禮物』,妳滿意嗎?」
「嗯……太棒了。花錢買不到的,才最珍貴!」她沉醉著,望向前方夢幻般的美景。
眼前視野開闊,他們舒適地或坐或臥,正對著足以俯瞰整個山景的大落地窗,愜意地坐看雲起星燦,仿若仙境。
「哦?意思是,妳很滿意?」單若星愛寵地親吻她的額、她的眉,直吻到她的唇。
「唔……」她根本沒有回答的空間,他強勢的擁吻完全封住她小小的櫻唇。
「苡縈,在我心目中……妳最珍貴……」他深情款款的看著她。「以後陪我一起,在這裡看雲、數星星,這裡是我們兩人的天地,將煩人的塵俗紛擾都遠遠隔絕在外……好嗎?」
「嗯。」徐苡縈迴應他的吻做為真摯的回答。
回首相識、相知、相戀的點點滴滴,徐苡縈沉溺在幸福的湖泊裡,寧謐而甜蜜的不可思議……
他的冷酷、他的精明犀利、他的體貼溫柔、他的深情醇厚,她把關於他的每一個細節都烙印在腦海裡,銘刻在心版上,難以忘記、也難以放棄。
這麼好的男人,真真實實地寵愛著自己——偶爾理智清醒,徐苡縈總會不斷問著,這一切,不是夢吧?他的愛,他的心都是真的嗎?
美好的事物,握在手中會讓人幸福滿足地產生惶恐,徐苡縈從一介平凡女孩晉身為百億總裁的女人,那種難以置信的不踏實感是必然的。
她閉上眼睛,態意感受他指梢帶來的熱情愛意,她告訴自己:活在當下吧!
一生中,為一個真心所愛的男人付出一切、義無反顧,總比沒有愛過任何人,而平淡孤獨地度過餘生更加精彩奔放。
愛的風暴將他們襲捲……
緊緊相擁的他們滑落在綿軟的床鋪上,純絲的被褥裡裹著兩個火熱的軀體。
深深吻住她甜蜜的柔軟雙唇,單若星有種漫步雲端的飄然,他深深為她散發的清香氣息以及豐美窈窕的身軀著迷,徹底拋開幾年來絕情忘愛的束縛,激切地以溫熱的大掌愛撫著她身上每一吋的肌膚……
這些年來,他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度過情慾生活了,似乎從她出現後,才勾惹出他內蘊的慾望,就像現在這樣——完全管不住自己,在慾望高漲的臨界點,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徹底將她佔有,在未來的每一天,他要她只是單若星的女人。
愛的火焰,在相吻相擁的彼此間迅速蔓延——
纏綿的熱吻,激情的撫觸讓兩人融蝕在愛情的漩渦裡,柔軟馨芳的床褥上,緊緊交纏著兩個熱情需索的身體。
「縈縈……媽問妳,妳跟林盛佑現在怎麼樣了?」
晚餐桌上,一直沉默用餐的母親突然發問。
「啊?妳說誰?」徐苡縈愣了一下,反應不及。
自從迭翠山莊的表白後,徐苡縈的整個人、整顆心全都給單若星佔得滿滿的,根本沒有任何空隙想到其他人。
若非母親突然又提起,她還真忘了林盛佑是何許人也!
「林盛佑啊,還有誰?」徐母慢條斯理的說:「我聽漫畫店的林媽媽說,這孩子在科學園區上班,職業穩定、個性又好,人也長得端正。媽是覺得啊,如果對方真的不錯,妳得要好好把握喔。」
「媽?妳……妳怎麼突然提起這人?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天外飛來的一筆,讓狀況外的徐苡縈百思不得其解,她看著母親異常清明的神情,解釋道:「而且,我跟他也只吃過一次飯,後來斷斷續續通過幾次電話,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妳想的會不會太遠了?再說,他也不是我喜歡的型啦!」
「哦?妳倒是感想很多喔?一下子『而且』、一下子『再說』——不然,妳倒是說說看,誰是妳喜歡的型?」徐母冷淡問道。
「我啊……我喜歡陽光一點、有男子氣概的。」她偏著頭思考,不禁微笑。
她的腦海浮起單若星俊挺非凡的外型,他的霸氣和舉手投足間散發的男人味,每每想起就讓她臉紅,心臟狂跳不止。
「比如說……比如像……那個!」徐苡縈吞吞吐吐,吶不成言。
「怎麼了?說不出來?」徐母表情凝重,放下碗筷,陰鬱地嚴辭追問:「妳想說單若星?姓單的那小子,他才是你喜歡的那種『型』,是嗎?」
「媽,妳為什麼對他那麼反感?事實上,外界對他的評價很不錯啊!除了他傲人的財富不說,至少他……」
「好了!我不想聽!」徐母氣怒地打斷她的話,以決絕的語氣態勢對她說:「縈縈,妳聽好——這輩子只要媽還有一口氣在,妳就別想跟那小子在一起!」
「為什麼?」徐苡縈難解地問道:「媽,我不懂,為什麼妳對單若星有那麼大的成見呢?」
「妳太天真了,女兒。」徐母幽幽歎了口氣。
「那種人,不是我們尋常百姓該追求的人生伴侶,做人要認命知命、順勢而為,否則將來妳的苦頭會吃不完——妳的年紀夠大了,不要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媽!妳會不會想太多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講階級制度嗎?」
「女兒,聽媽的準沒錯。」徐母的眼神更添幾分陰黯,她握住女兒的手。「媽說的話都有依據的。乖,聽話……往後好好地跟林盛佑交往,踏踏實實地過我們該過的日子,別再妄想高攀那種名門富貴,不會有好結果的……妳就聽媽一次,媽總不會害妳吧?」
「媽——」徐苡縈雖不贊同母親的說法,但見老人家苦口婆心不忍反駁,她急忙收斂脫口而出的激動,妥協地含糊回應。「我懂妳的意思,但感情不能按理性安排,我不喜歡的也不能勉強。」
「唉……感情是不能勉強,但可以培養!妳就試一試吧。我跟妳爸爸,也是結了婚才培養出感情的啊。」
徐母沒放棄對女兒的「洗腦」,無論如何就是要她遠離姓單的一家。「對了,縈縈,隔壁那塊空地的事,我只管種我的花花草草,至於妳,以後也別去問,別再管了……單家的人自會有他們的處理方式。富貴人家的恩怨情仇,裡面的枝枝節節太複雜,我們是平凡人家,何必跟著去淌渾水?總之,就是離他們愈遠愈好!」
「嗯。」徐苡縈沉默點頭,她不想再挑起母女間的尖銳話鋒,縱然心裡飄浮著太多的疑問。
晚飯過後,徐母一樣把自己關進房間裡,獨自聽她最愛的那塊黑膠唱片,沉醉在屬於她自己的一方天地裡。
徐苡縈聽著房門內傳來隱隱的歌聲,淒淒切切、幽幽怨怨,擾得她沒來由的心煩氣燥……
她揉了揉微疼的太陽穴,許多想法爭相冒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母親這晚突然提起單若星,毫無緣由的堅決反對令她產生不祥的預感,她不知道藏在「門不當戶不對」的理由之下,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然而,翻騰在內心底層的愛情岩漿熾烈而澎湃,徐苡縈抵擋不了對單若星的深刻愛意,她的心與她的愛都徹底被他征服,不是旁人幾句話就擊退得了,況且,徐苡縈也鐵了心腸不打算被擊退!
因為,她深深瞭解,愛一個人,成就一份感情都不是一蹴可幾,堅定的愛情需要努力,更需要克服一重又一重的困難,她已經做奸心理準備,相信那個與她相許終身的男人會讓她依靠,帶著自己往幸福的路途邁進。
單宅
仇正雄第二次造訪單家,帶來他辛苦調查的結果。
義大利原裝進口的名牌鵝絨沙發上,單若星癱坐著,痛苦地吐出煙霧,他顫抖著雙手,翻閱相關的文件資料,聽仇正雄一件件地解釋來龍去脈——
「事發那晚,她確實見了你父親,那個時間點過沒多久,就發生了大火——照理她目睹火災,卻沒有及時報警,大火竄燒只消幾秒,等她想到該做什麼,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難怪……難怪她的反應特別激烈!」
單若星想起第一次遇到徐母的情景,許多當初想不明白的,現在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當她第一眼看到我,把我誤認為是過世的父親……唉,怎麼會這樣?仇正雄,你敢確定所有的資料都正確?真的沒有弄錯吧?」
「以目前我所調查的結果,應該沒有錯。」
「唉……怎麼會……為什麼剛好是她?」單若星眼眸郁黯,一再歎息。
他怎麼也想不到,事情調查到最後,竟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結果……
「若星,事情就是這樣。證據,會說明一切,你可以一件件詳細看。」
仇正雄把他「上窮碧落下黃泉」,艱辛奔波得來的寶貴證據都攤在桌上。
「原來,救我一命的徐太太,真的是苡縈的母親?哎……為什麼偏偏她又是破壞我父母親感情的第三者?她搶走我父親的愛,可憐我的母親……最後,連性命都不保——」
從來以強者形象拚搏事業的單若星,此刻禁不住地流露哀慟,他攢緊的眉頭顯示著心底的沉痛,不可置信地吁了一口長氣。
「造化弄人啊……一開始,是你母親介入了徐太太跟你父親的感情,怎知命運弄人,在各自成家後,竟還巧合地成了相鄰的鄰居……」
「你說!是她放的火?對嗎?是她放了那把火燒死我父母?」
「呃……你先冷靜一下……並沒有直接的證據證實……」
「一定是的!」單若星痛苦嘶吼,不顧一切將心中累積的情緒嘶喊出來。「是她得不到我父親,所以才狠心下這個毒手!為什麼?她也有丈夫女兒啊,為什麼她這麼狠心?」
被打擊到內心最痛處,單若星哭喪的臉失去光采,深邃眼中透出憤怒與失落,腹中酸澀的感覺言語無法形容……
「一切都是命,或許,徐太太並不是故意的,若她真有惡念,就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從火海中搶救你了。」
「不!不是她的善念救了我!她是故意的!」單若星痛苦地以雙手掩面,忿忿咒喃。「她要讓愛不到的男人受苦,讓他永遠無法陪伴自己的兒子長大!她故意的!要她愛的男人一輩子遺憾,留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受盡人生苦難啊……」
「唉……感情的事,不是置身其中的人,真的很難說誰對誰錯——事情過去那麼久了,你也不要鑽牛角尖了。」仇正雄說的有些辭窮,因為他實在找不到任何足以安慰他的有力理由。
「好了!事實擺在眼前,什麼都不用多說了——你走吧!」
趕走仇正雄,他想要一個人在家裡好好安靜,仔細想想未來該怎麼辦?烙印在心版上的人又該怎麼除去她的影跡?他面對過天大的困難,卻沒有任何一樁像眼前的這般困難——
愛上殺死雙親兇手的女兒,該如何是好?
最嚴重的,是自己才完全徹底地交出所有的愛,把她當做是共度一生的靈魂伴侶……連靈魂都交付了,他此刻怎麼還能收手?
一陣陣莫名的巨痛,不斷地襲擊已脆弱不堪的身心,單若星感覺痛苦已瀕臨爆炸的極限,彷彿再一根羽毛的重量,整個人就會爆裂破碎!
他拚命深呼吸,必須努力保持清醒,清醒著把亂糟糟的一切理出個頭緒。
「恬恬,妳怎麼跑到公司來了?怎麼了?妳臉色好怪耶!」
走到離公司大門口不到十步的距離,提著早餐準備上班的徐苡縈赫然撞見神色失落的馬恬恬。
「走!找個地方坐下來,我有話跟妳說……」馬恬恬拉著她往某家連鎖咖啡店走去。
「現在?不會吧?我要上班了耶!」徐苡縈晃了晃手上的早餐。「為了準時打卡,我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妳挑這個時間要說什麼?什麼事那麼重要啊?」
「唉……子彈都打到面前了,還管什麼打卡?事情到這裡,說不定妳那份工作也保不了啦!」馬恬恬一把搶過她手上的紙袋,不由分說,硬是把她拖進店裡。
「啥?什麼子彈啊?」徐苡縈遲遲會意不過來。「妳有話麻煩講清楚一點好不好?我又不會通靈,哪聽得懂妳語焉不詳的鬼話?」
「一言難盡啦……總之,妳跟單若星之間的梁子結大了……」馬恬恬以小聲卻肯定的語氣道:「二十年前的那場火,燒死的是單若星的親父母,最糟糕的是……火災發生的時候,妳母親在場——」
「什、什麼?妳在講什麼?火災?我媽媽……她!」
這下,徐苡縈真的懂了,卻不敢相信聽到的是真的,她張口結舌、四肢發軟,半晌說不出話來。
馬恬恬採訪財經新聞、報導企業領袖的豐功偉績,意外被陳貴漪找上了,一起合作,發掘「單家大火」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陳貴漪拿走她想要的有利資料,馬恬恬則交換到陳貴漪父親的獨家專訪。
公事是圓滿完成了,私事,才正需好好處理——基於好友的立場,馬恬恬一定得在事件大曝光之前,把故事好好說給她聽,眼前的徐苡縈心裡要有個底,才能保護好自身的安全。
別說陳貴漪是個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富家女,不知會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徐苡縈;光是單若星那邊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這點就夠見多識廣的馬恬恬傷透腦筋。
男人一旦用了感情,卻又是愛與恨痛苦交織,將會撞擊出多麼驚人的火花?
馬恬恬以職業的敏感預知:這場風暴,肯定不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