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夜黑風高有鬼夜（1）

　　自從那天在饕香樓和千孤柔起了衝突，千孤柔被上官無痕卸了胳膊和砸了一個血窟窿，洛青璃一直都在等著皇后的問責。

　　可是兩天過去了，皇后只讓她去了一趟坤寧宮，問的都是些瑣碎的小事，對於千孤柔的事，一個字對不曾提起。

　　她已經做好了被責罰的準備，可這兩天實在是太平靜了。

　　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故意晾著她，讓她心生惶恐，再在鬆懈時，不經意的打蛇七寸，逼中要害。

　　越是如此，越讓洛青璃心驚肉跳。

　　沒想到皇后心機如此深沉。

　　她倒寧願皇后將話攤開來說，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千孤柔的事並沒有傳到伯父伯母耳朵裡，她跟著白谷子，第二次去給淑妃請脈。

　　如果可以，她不想去重華宮，因為可能會遇到上官無痕。

　　可她卻又著急，希望能早點和淑妃攤牌，起碼把事情搞清楚，才不會擔驚受怕。

　　白谷子中規中矩的給淑妃診脈，「娘娘鳳體安康，再按照上次的藥方服用，情況會改善的。」

　　洛青璃提出了雪蟾丸不利於她的身體之後，白谷子就開了別的藥方替代。

　　淑妃由貼身宮女點翠扶著從屏風處走了出來。

　　橙黃色散花水霧綠草挑線裙，身披玉渦色三鑲盤金仙鶴紋煙紗花素綾。輕攏慢拈的雲鬢裡插著編珠八仙過海水晶華勝，眉如遠山黛，眸如靜水湖。

　　即便不是第一次見到淑妃，洛青璃依舊驚豔她的美貌，難怪上官無痕顏值爆表。

　　「本宮也覺得身子輕鬆了許多，白御醫，這都是你們師徒的功勞。」

　　洛青璃低眉，不敢去看淑妃的眼睛。

　　按道理來說，一僕不侍二主。

　　她是白伯父的徒弟，淑妃和皇后素來不合，她就應該跟著師父盡心盡力的替淑妃治病，而不是歸於坤寧宮。

　　淑妃倒是從來都沒有對她冷眼相看，反而溫和禮待。

　　洛青璃琢磨不透淑妃的意圖，是不是她知道了什麼？

　　「母妃金安。」上官無痕匆匆走了進來。

　　洛青璃剛放鬆的心情頓時又繃了起來，剛才進來沒看到他，還以為今天不會來了。

　　上官無痕一身淡紫色的龍紋蟒袍，身材氣場挺拔，黑髮束在紫金冠中，劍眉星目，臉部線頭優美，棱角分明，白皙如玉。

　　冷硬的下顎柔軟了許多，或許是因為面對的是最親的人的緣故。

　　淑妃笑意盈盈，「下朝了？」

　　「嗯。」他盈盈一拜，目光就朝這邊看了過來。

　　白谷子拱手作揖，「淑妃娘娘，睿王爺，微臣告退。」

　　青璃恨不得立即遁地走，聽到伯父這句話頓時喜上眉梢。

　　上官無痕的眼神何等銳利，自然發現了她的異樣。

　　淑妃拉著兒子的手閒話家常，突然話鋒一轉，「可有洛青璃父母的消息？」

　　上官無痕不想讓她失望，可又查不出什麼來。

　　「查不到嗎？」淑妃微微嘆息，果然如此。

　　無痕的能耐她是知道的，竟然連他都查不到，看來是天意。

　　「是我想太多了，不應該奢望才是。」

　　上官無痕眉頭微蹙，「洛青璃不是揚州人，她是跟著孩兒從臨安回京。白谷子似乎對她的身世諱莫如深，白府上下，沒有一個僕人知道她來自何處，只說突然就找上門來了。」

　　淑妃深思，「只是收的一個徒兒，何必如此隱瞞？」

　　正是如此，這才是讓人大惑不解的地方。

　　「母妃放心，孩兒定會查個清楚。母妃可否告知孩兒，為何要查詢她的身世？」

　　「此事暫且不提。皇兒，你動手打了千孤柔，母妃已經知道了，此事，皇后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母妃不必擔心，孩兒自有分寸。」

　　******

　　洛青璃將最後一份藥方檢查完畢，這才收拾穩妥走出司藥房。

　　她的上班時間很固定，辰時末到酉時初（上午八點多到下午五點），有點朝九晚五的感覺。

　　後宮妃嬪的小病小痛不歸她管，她的名聲好像自從寧嬪小產發瘋之後就一落千丈。

　　她也懶得去辯解，反正有事的話自然會有人通知她，平時往坤寧宮走一兩趟，那些人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不太敢為難她。

　　這倒是有點諷刺。

　　她沒想過會依靠皇后在皇宮站穩腳跟。

　　「洛青璃，你先別急著走，還有活兒呢。」阮司藥忙追了出來，臉色不太好看。

　　「不是重要的活兒就留明天吧。」

　　阮司藥走了過來，語氣有點尖酸刻薄，「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官呢，今天的活兒必須今天做完，太醫院又送來了幾份藥方，娘娘們急著要服藥呢。」

　　青璃邁出去的腳步立即縮了回來，不甘不願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都是些極其普通調理身子的藥方，最後一張卻是夏侯冰的，落款處是孫太醫。

　　昭貴妃是覺得她沒用，所以才換了孫太醫？真是有夠損的。

　　川穹，丹參，凌霄，都是活血化瘀的藥，夏侯冰的腳傷還沒好嗎？

　　對好了藥方，阮司藥又扔給她一大沓的書卷，從司藥房出來已經是戌時末了。

　　青璃接過好心的小宮女給她照明的燈籠，裡頭是一小截的蠟燭，微弱的光映在紅色的紙上。

　　幸好不是綠色的，不然看著就瘮人，她在心裡腹誹。

　　戌時末，已經接近九點了，皇宮裡走動的人很少，有一段路還是冷冷清清，半天都看不到一個人影。

　　從司藥房到皇城門口，步行還需要二十分鐘，這會兒沒人陪著她，還是夜黑風高，雖然這條路走了十幾遍了，可還是心裡發毛。

　　穿過御花園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一旁是宮殿城牆，一旁栽種著高大的梧桐樹。

　　八月下旬，天邊只有一彎朦朧的月，這條路不近宮殿，故而很是幽深寂靜。

　　夜涼如水，青璃輕輕攏緊了披風，空曠的甬道只有她被拉長的影子，甚至連自己的腳步聲，心跳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旁邊的樹在地上投下斑駁的黑影，看起來有點陰森如鬼魅。

　　寒風吹過，吹起了她的披風，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而地上的黑影，卻在左右擺動。

　　不知怎麼的，洛青璃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心跳陡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