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綠唧唧鬼半京
衛圻他們都知道, 在麥克背後還有人在, 麥克就是那人扔出來的棄子。
而麥克甚至連棄車保帥的資格都搆不著,倒像是那人扔給衛圻他們「獎賞」。
雖然有些讓人挫敗,但是麥克已經被扔出來了, 衛圻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
於是第二天一早,衛圻提出想要見一見麥克的要求。
塔卡自然沒有拒絕。
見面的地方就在軟禁麥克的國會大廈,不過因為麥克突然生病, 他的房間已經被轉移到了臨時的治療室。
麥克的病並沒有多重,只是精神力疲乏。這往往是哨兵使用精神體戰鬥過於頻繁造成的——塔卡他們都認為, 麥克是事先知道了自己會被放棄,他為了衝破這個限制裝置,才變成現在這樣的。
麥克靠坐在病床上, 臉色慘淡,眼眶下一片青黑,看上去像是連續熬了好幾天的夜。
看到衛圻跟塞恩少將走進來的時候,麥克的臉色瞬間扭曲起來,用破銅鑼一樣的嗓子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他像是想要罵人, 卻又不知道罵什麼的好。
衛圻跟塞恩少將就站在門口的位置。他們進來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塞恩少將是因為心情起伏太大, 衛圻甚至能感覺到他想殺了麥克的情緒;而衛圻自己, 則是因為看到老麥克這個模樣,心裡卻非常平靜。
衛圻很討厭、甚至可以說是恨著老麥克的。但這種恨意到如今, 就像是看著臭水溝裡的老鼠一樣,雖然厭惡,但是並不會多放在心上。
當然, 這不代表衛圻會原諒麥克。麥克是該死的。毋庸置疑。一個黑月事件,就讓上千的人失去了生命,讓上千的家庭心碎,麥克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夠償還的。
衛圻只是想要討回自己那份,其餘的,也輪不到他來制裁。
「咳咳!」麥克喘了一會,突然一陣猛烈咳嗽,反而將他的氣給咳順了。
麥克扯著那破銅鑼的嗓子笑了起來,似乎還挺得意:「塞恩家的小子,倒比你的父親有出息!可惜,你以為壓住我就能贏了?你的病沒的治了!」
衛圻的眉頭微蹙,他轉頭看向塞恩少將,塞恩少將臉色平靜,就連之前都波動的精神力也平靜了下來。
塞恩少將看著麥克,突然微微翹起了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
那是與他往日的瘋子形象完全相悖的笑容,是一種上位者的疏離和矜持。
麥克看著塞恩少將的笑容,他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麥克的心中湧上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預感很快成真了。
塞恩少將抬起左手,指尖一動,梼杌便出現在了麥克的病床邊,它巨大的身軀蹲坐著,血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床上的麥克。
「啊!」麥克嚇得慘叫一聲,他的精神力雖然疲乏,但是精神體還是能夠看到的。
麥克從沒見過塞恩少將的精神體,就算在塞恩少將瘋之前,塞恩少將也從不在人前放出他的精神體;所以這麼多年,老麥克甚至都忽略了塞恩少將還有精神體這件事。
驟然看到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老麥克差點沒有被嚇到魂飛魄散。
梼杌沒有傷害老麥克,它甚至還直起了身體,把腦袋離老麥克稍微遠了一些。
塞恩少將這才慢條斯理地接上了老麥克之前的話,他說到:「很可惜,我的病已經好了。你會受到法律的制裁,會受到你應得的懲罰。你將一輩子無法再享受自由的生活、一生都活在唾棄之中。」
老麥克大概已經破罐破摔,或者說他的精神損傷讓他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大笑道:「不,我不會!我可是麥克‧赫拉!我可是麥克‧赫拉!」
「不,你只是一個糟老頭子。」衛圻打斷了麥克的話。
麥克被打斷了之後,就想要立刻咆哮。
不過衛圻先他一步,直接祭出了他的胖兔耳朵,一巴掌抽進了老麥克的腦門裡,扎入了意識雲的裡世界層面。
衛圻上前了一步,聲音冷冷的:「雖然我也不太贊同用私_刑,但你欠我的,我得先拿回來。」
衛圻說著,胖兔耳朵輕輕旋轉了一個弧度,然後就見麥克的神情呆滯,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
衛圻的聲音彷彿蠱惑一般說道:「你現在身處在一片刀山火海之中,刀刃鋒利地切割著你的皮膚,炙熱的火焰燒紅了刀刃,炙烤著你的皮肉;你無處可逃,求死不得。」
說著,衛圻的胖兔耳朵又是一轉,在麥克的意識雲世界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電子鐘,上面有著180秒的倒計時。
衛圻:「當倒計時結束,你才能脫離苦海。以後每天的這個時候,倒計時都會重置回位,一切都會重來。」
衛圻說完,胖兔耳朵緩緩抽離了老麥克的腦袋,然後在空中倏然消失不見。
衛圻後退了一步,然後抬手乾脆地打了個響指。
只聽清脆的一聲脆響,床上的老麥克也像是被觸動了什麼開關,渾身通電一樣地顫抖了起來。
「啊——啊啊——」老麥克張大了嘴巴,但是卻在幾秒後才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他蜷縮在床上,五指抓緊了床單,一會蜷縮得恨不能縮成一團,一會又把身體抻平,幾乎要拉斷一半。
「好疼!好疼!啊——啊啊——」
老麥克口鼻流涎,語無倫次地哀嚎、求饒——他恐怕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明明至於三分鐘的時間,但是在老麥克看來,卻彷彿是過了三個世紀。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長然後劃分成了無數的格子,每一個格子都能盛下一個四季。
疼,太疼了。
但卻偏偏無法失去意識,只能生受著。
半分鐘還不到,老麥克的腿間就被快速浸濕,一股尿騷味在房間裡瀰漫開來。
他疼到失禁了。
這是衛圻還他的。
當初衛圻受的罪、受的屈辱,如今如數奉還。
衛圻咬緊了牙關。看著麥克這樣痛苦的樣子,他卻半點快_感也沒有,反而還讓他回憶起了不好的記憶。
這時,衛圻眼前一黑。梼杌走了過來,擋住了衛圻的視線。
梼杌用它大大的腦袋來蹭衛圻:「媽媽,我們不看了。」
衛圻伸手抱住了梼杌毛茸茸的腦袋,柔軟的鬃毛像是雲團一樣舒服。
衛圻:「嗯。」
衛圻鬆開了梼杌,看向塞恩少將:「少將,等會你要問他黑月事件嗎?」
塞恩少將搖搖頭:「問不出來什麼的。」
塞恩少將之所以這麼篤定,倒不是覺得老麥克的嘴巴有多嚴,而是如今他們知道了幕後人的存在,而那個人敢這樣把老麥克扔掉,那就表示老麥克其實也沒多少價值。
而且。
塞恩少將補充道:「一會還要去發佈會,之後會有專門的審問小組來審問他。」
衛圻點點頭。
他們沒有待夠三分鐘,留下了依舊在床上翻滾慘嚎的麥克,轉身離開了。
衛圻拉住了塞恩少將的手,塞恩少將回握過來,十指相扣。
衛圻轉頭跟塞恩少將對視了一眼,然後兩人相視一笑。其中的寬慰和安撫,兩人心照不宣。
從國會大廈出來後,他們就直接去了皇帝行宮外的一處小樓——那裡是皇帝對外發佈消息的地方。
此時,那裡有一群人正等著他們的出現。
衛圻跟塞恩少將的飛車從空中緩緩降落,在降落之前,就有不少媒體的視線聚焦了過來。這是時事直播新聞,所以雖然聚焦的視線只有受邀的媒體,但其實全伊甸園星、甚至全帝國都能看得到。
飛車還在空中就引起了一陣騷動,因為在飛車的頂上,還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
細看去,是一隻巨獸。
昨天迎接儀式上,紅毯上突然出現的精神體,大家有目共睹。但是一直沒有官方消息,所以媒體們也還閉著嘴。
但現在,這只精神體又出現了。
不少敏銳的媒體記者立刻察覺到,今天不僅是一個例行的貴賓接待發佈會,很可能跟塞恩少將之前的瘋症傳聞有關!
媒體們都激動起來了。
大新聞,絕對的大新聞啊!
飛車緩緩降落在了發佈會佈景的後面,飛車落地之前,梼杌先從上面跳了下來,然後就守在車門旁邊。它的尾巴在輕輕晃著,似乎非常地愉快,又像是在討好什麼。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從這邊車門下來的,不是塞恩少將,而是少將夫人。
少將夫人自己打開的車門、自己下的車,下車的時候還順手薅了把那隻巨獸精神體的毛。接著,少將夫人的手輕輕一揚,一個鵝黃色的毛絨球出現在空中,被那隻巨獸精神體一低頭,用頭頂上的鬃毛給接住了。
果然!那是少將夫人的精神體!
安家果然在說謊,少將夫人根本就不是傻子,他有精神體!
媒體記者們激動了。但好在他們還知道場合,此時都沒有喧嘩,而是靜靜等待塞恩少將跟衛圻走上發言台來。
塔卡皇帝就站在那裡,對走上來的兩人微笑致意。
塔卡也沒有說什麼廢話,直入主題。
塔卡:「今天這個發佈會,主要是想要向帝國公民們宣佈一個消息——那就是塞恩少將、少將夫人兩人的『疾病』已經治癒了。」
塔卡在「疾病」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其用意不要太明顯。
這個消息如同水落沸油,頓時在它傳遞到的每一個角落炸開了。
塞恩少將痊癒了?安家少爺也痊癒了?皇帝那個重音是什麼意思?他們的病都是有人陷害的?
人們像是終於記起了這兩個元祖家族的榮耀,他們憤怒了。
很快,就有記者提問:「陛下,您親自發佈這個消息,是因為塞恩少將和少將夫人的病情另有隱情嗎?」
要知道以往的發布會,皇帝幾乎都不會露臉的,這次卻是直接取代了新聞官的工作。
塔卡看了那個記者一眼,然後點了點頭:「是的。不過具體的事情,我想由當事人來講,會比較清楚。」
這是昨晚就商量好的。讓他們發言,也是為了讓民眾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他們的「病」好了。
衛圻深呼吸了一口氣,跟塞恩少將雙雙上前了一步。
先開口的是塞恩少將:「帝國建立初期,塞恩家第一任家主因為久經戰場,因此罹患了狂躁症。那時候是以異能者為主,精神體被視為精神力的一種,常常會跟表世界的敵人戰鬥。這對精神體來說,是很危險的事情。但是當時對哨兵、嚮導的概念並沒有清晰劃分。所以並沒有多少人意識到那是狂躁症。然後,這個狂躁症就被打上標籤成了瘋症。」
立刻就有記者舉手表示疑義:「但是狂躁症是不會遺傳的。」
塞恩少將:「是,它不會遺傳。所以只需要讓它看上去像是遺傳一樣就可以了。」
記者:「塞恩少將,你的意思是在指證有人對塞恩家的人下藥嗎?」
塞恩少將:「是的。」
一直的猜測被證實,記者們嘩然。
緊接著,記者們的手紛紛舉了起來。
這一次,卻是衛圻上前了一步。
衛圻站在塞恩少將的身旁,他看了台下的記者們一眼,然後微笑著說道:「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問,想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衛圻:「因為這件事還在調查中,所以我們不方便透露太多的細節。但是我們是怎麼發現自己被動了手腳、又是怎麼痊癒的,我會告訴大家。還請大家稍安勿躁。」
衛圻突然的發言,讓記者們有些無所適從——畢竟他們做這行的,多多少少都知道、甚至經手過安家少爺曾經的新聞。
這會的安家少爺,跟以前的那個簡直判若兩人啊。
記者們逐漸安靜了下來,衛圻再次露出了笑容。
衛圻:「首先,關於我們怎麼發現自己的病情的不對的。其實還要多虧少將對我的照顧。」
衛圻露出一種懷念又幸福的表情:「想必大家都見過我以前的樣子,的確,我那時候對外界沒有反應,但是有一點卻是錯的,我能感知到外界。只是那時候的精神狀況不好,無法讓我像正常人一般行動。」
衛圻:「對於嫁給塞恩少將這件事,我從沒有過不願意,我從小就很喜歡他,他還是我的偶像呢。我也知道他的瘋症,以及外界對他的誤解。是的,誤解。」
衛圻:「少將他非常溫柔,他細心地照顧著我,親力親為。也是他發現了我每次吃藥後的反常,所以他跟莊園裡的醫生商量了之後,決定對我停藥幾天看看。就是這幾天,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衛圻:「停藥的同時,莊園的醫生給我也重新制定了治療方案。我想要跟少將交流,所以終於,我對少將的話做出了一些回應。少將也沒有放過這個細微到可以忽視的回應,他開始給我講故事、讀書,把安家和塞恩家曾經遺留的東西全部告訴我聽。」
衛圻抬起頭,收起秀恩愛的「醜惡」嘴臉,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衛圻:「在那些東西中,我發現了一種只有安家後裔才能看到的文字,然後它治癒了我的意識雲。並且給了我一個秘_密基地的位置。我告訴了塞恩少將,我們循著找去,找到了一瓶密封的靈藥。而那瓶靈藥,就是治癒了少將的關鍵。」
衛圻這些當然是胡說八道,但是不知情的人卻信以為真。
畢竟比起「一個傻子突然變成天才」,「安家遺留的秘藥」反而更有說服力。
治癒這些東西有沒有辦法考據,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塞恩少將和少將夫人確實痊癒了。
衛圻站在那裡安靜地等著,記者們雖然激動,但也不是什麼新人,所以都很有默契地快速安靜下來。
等到現場再次安靜之後,衛圻的視線肅穆地掃過那些懸浮的攝像機鏡頭,然後才開口說道:「當我們痊癒之後,之前的一切看似正常的治療,都變得可疑了。」
記者們正伸長了耳朵等著衛圻的再次發言,卻沒想到,衛圻直接掛起一個公式化的微笑,說道:「這件事,跟一直為塞恩家提供藥物治療的赫拉家脫不了干係,皇帝陛下已經組成了專門的調查小組,想必很快就會有答案的。」
記者們:「……」
記者們當然不甘心了,於是在衛圻話落的同時,他們的手紛紛舉了起來。還有好些人都顧不上什麼規矩,開口直接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然而任由他們再怎麼發問,衛圻跟塞恩少將、以及塔卡皇帝都沒有再多說一句。
三人直接轉身離開了這裡,然後把一切都丟給了新聞官。
而新聞官禮貌笑著,卻是要麼「無可奉告」、「還在調查」,要麼就是一問三不知。
記者們無奈,只能偃旗息鼓。
反正到現在為止,今天的新聞已經足夠大了。
這場發佈會引起的輿論浪潮自然不用多說。
而除了帝國的公民們,還有兩方的人也被這場發佈會驚住了。
聯邦。
塞恩家的當家人突然痊癒,安家的後裔也突然痊癒,這對聯邦來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個可怕的勁敵。
這些年,因為資源豐富,各個星球、甚至各個星球上的區域也都是相安無事的。
但是人是永遠不會滿足的。
聯邦和帝國雖然明面上和睦友好,但是在爭奪有蟲族盤踞的C星系的能源礦的時候,十次有十次見面就會大打出手。
在塞恩少將還被瘋症困擾的時候,他就經常出現在C星系。而就算那時候,只要塞恩少將一出現,基本那些能源礦就被帝國刮走了。
那時,塞恩少將因為被病困擾,所以戰力據說不如全盛時期的一半。
那麼現在……
聯邦的領導們一想起在新聞裡看到的畫面,那隻巨大的黑色巨獸精神體,他們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現在的塞恩少將,恐怕會成為一隻出籠的猛虎。而現在這只猛虎是個什麼意思,卻沒有人敢拍胸脯做出個保證。
畢竟,如果聯邦擁有了這麼一個戰力,他們是絕對會給帝國找些不痛快的。
將心比心,八成的聯邦領導們都認為帝國會借此耀武揚威。
於是聯邦的領導們著急了,緊急加開會議,吵來吵去,最終確定的卻是——拉攏塞恩少將。
畢竟,塞恩家的瘋症可是「遺傳」的,而赫拉家的根系之龐大,這事兒真要追究起來,恐怕脫不了干係的人很多。
因此,聯邦領導們認為,塞恩少將恐怕對帝國會有所怨懟。
這個方案最終通過,然後聯邦的領導們再次熱烈地討論起了拉攏的辦法……
另一邊。
艾瓦特家,亞當正悠閒地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
一個僕人很快走了進來,他的表情僵硬,行動也很僵硬,但是速度卻很快地到了亞當的跟前,把手裡的資料交給了亞當。
僕人:「這是安家少爺和塞恩少將才召開過的發布會。」
亞當作為衛圻的「爺爺」,雖然他的兒子跟摩根夫人不著調,但是他卻是一直讓人留意著安家少爺的動向的。
當看到發佈會內容提要的時候,亞當還沒當回事——畢竟N星地下城已經暴露,塞恩少將既然闖到了那裡,那麼也勢必會發現那些蒲梗草。找到解藥是遲早的事。
可是當亞當看到視頻的時候,他愣住了。
衛圻從容不迫的說話方式、自然靈活的的神態,還有那隻像個毛絨球一樣的精神體!
衛圻重新凝聚了精神體?!
亞當激動地一下站了起來,他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才慢慢冷靜下來。
「哈!幸運女神果然是站在我這邊的!」亞當大笑起來。
笑聲達到最頂尖的時候,亞當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他慢慢端正了身姿,恢復了優雅雍容的神態。
亞當看著手裡定格的畫面,拇指擦著那個毛絨球,半晌又勾起了嘴角:「衛圻出嫁了這麼久,是時候讓他回趟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