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難為 番外之過年

　　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紅通通的燈籠，張揚的告訴路過的人又一年要開始了。從旅行社裡走出來的夏桑吐了口氣，看到吐出的氣形成一片白霧，趕緊攏了下掛在脖子上的圍脖。覺得暖和了些後，她的思緒不由得飄到去年。

　　連跑了好幾家旅行社，都被告知團滿了。來這家旅行社也同樣被告知團滿了，不過已經相熟的導遊偷偷告訴她，其實是旅行社顧忌她家老太太年紀太大。要是在旅途中出了什麼意外，旅行社怕擔責任。

　　剛走出旅行社，兜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她家老太太打來的。於是後面走出來的一對老夫婦就聽到她接下來如是說道。

　　「奶奶，我馬上就回去了。」

　　「跑了幾家，團都滿了。」

　　「要不今年咱們不出去吧？」

　　「知道了，我這就去訂機票。」

　　斷掉通話鍵，她便抬手攔車，卻被後面出來的夫婦攔住。原來他們原本定了旅行團，打算在過年期間出去旅行，誰想孩子突然要回來過年。團費都交了，如果退團要扣掉部分錢。聽到她沒定到團，便想將席位讓給她，以此來減少一些損失。這下旅行社再沒辦法拒絕她，只好幫她和她家老太太辦理了入團手續。

　　那一次旅行很不順利，才走完第一個旅行點就有人突然倒下。還不到四十歲，就那麼沒了，讓團裡那些年紀比他大很多的老人都唏噓不已。這讓她家老太太很忌諱，毫不猶豫的帶著她脫團打道回府。

　　夏桑不記得父母的模樣，卻記得他們都還在的時候每年春節家裡都會很熱鬧。好像是他們有很多同事無法回家過年，便被他們邀請到家裡來。那些叔叔阿姨來了，不止會給她買很多東西，還會讓她的家一直都充溢著笑語歡歌。

　　父母出了什麼意外，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記得自己從醫院裡醒來，身邊就只有她家老太太。看到她睜開眼睛，老太太就把她緊緊抱住，那是她頭一次在她臉上看不到笑意，也是頭一次和最後一次看到她老小孩似的奶奶也可以憔悴成那個模樣。

　　「爸爸媽媽呢？」

　　「爸爸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沒辦法再陪小桑了。奶奶會陪著你，一直到你長大成人。」

　　「為什麼都要說我可憐，我不可憐。奶奶，我討厭他們。」

　　「小桑不可憐，有奶奶疼著的小桑怎麼會可憐。小桑不喜歡他們，奶奶就帶小桑走，到沒有他們的地方去。」

　　就這樣，他們祖孫倆離開了那座城市。遠離了曾經熟悉的那座城市，遠離了曾經熟悉的人，家裡就再沒出現過那麼熱鬧的情景。之後的許多年，每逢春節，從小年起他們祖孫倆就會出門旅行。除夕夜，有熱鬧可看就去湊熱鬧。沒熱鬧看，就走在大街上看別人笑鬧著的放煙花鞭炮。

　　大了一些後，她明白她家老太太是在逃避。只有兩個人的年，即使有她這個孫女再跟前，也難免一室清冷，那會讓人倍加思念只能活在記憶中的人。白發送黑發，若沒有撫育她長大的信念支撐著，估計老人家早去了。

　　不過即使明白這些，夏桑還是很期待在家裡過年。因此她記得回到家裡後，她便很開心的張羅起過年用的那些東西。喜慶的中國結和對聯，各種帶著年味的食物，像小倉鼠似的一件一件往家裡搬。

　　可惜東西再多也改變不了只有他們祖孫兩人的事實。吃完了精心準備的年夜飯，坐在電視機前看每年都準時播放卻一年比一年更沒吸引力的春晚。外面很熱鬧，鞭炮聲中充溢著歡聲笑語，映襯著屋裡的冷寂，讓她的努力成了笑話。午夜鐘聲響起，她和她家老太太都是一臉淚痕。

　　這又是一年春節將至，街道上和往年一樣掛著紅通通的燈籠，行人臉上的笑容也和以往一樣充滿了喜氣。不過今年，往年一直陪著她過年的那位老人不在了。早早訂好的席位只能來退掉，然後為自己改報了一個全部是年輕人組成的旅行團。

　　在停車位上找到自己的車子，剛想打開車門，兜裡的手機響了。接通，裡面便傳來已經十分熟悉的聲音，「娘子，為夫暖呼呼的懷抱正等著你來投奔。」

　　聽出聲音不止是從手機裡響起，夏桑轉身便撞上一對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微挑眉，「你怎麼來了？」

　　天蓬伸手將人抱進懷裡，「我要是不來，娘子就要和別人私奔了。」

　　「私奔？」夏桑掙了下沒掙開，便用手肘撞了下天蓬的肚子，「那個團裡好像真有不少帥哥，我會加把勁兒拐回來一個。」

　　夏桑沒有用力讓天蓬眉眼都柔的能擰出水來，「小桑，今年到我家過年吧。」

　　夏桑垂下眼皮，「我為什麼要去你家過年？」

　　天蓬將下巴抵在夏桑腦袋上，「你是我娘子，不和為夫一起過年和誰過？」擋住再次襲向自己肚子的胳膊肘，呵呵的輕笑起來，「走吧，我們去把旅行團退掉。」

　　這一年，和夏桑一起過年的不止有天蓬的家人。看著熟悉的面孔在自己面前笑笑鬧鬧，滿屋子歡聲笑語。氣氛一如記憶中那般熱鬧，這一次卻多了溫暖。夏桑又一次在大年夜紅了眼眶，躲在天蓬懷裡哭的稀裡嘩啦。

　　之後的很多年，夏桑再沒有清冷的過任何一個年。不過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這一年，尤其大年夜鐘聲響起的那一刻。那是她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倒數，又長了一歲，卻像個孩子一樣抱著身邊的人跳著叫著笑著。也是從那一年，她恢復了對過年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