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半個靈魂的休止符

　　羅貝爾斯拍去身上的塵土，接著手一揚，三隻骨狼從泥土下鑽出。

　　他慢慢的浮起來，刻意以緩慢的動作增加秦曉曼心中的恐懼和壓力。獵物已經失去了最後一絲反擊的力量，他不著急。

　　蔚藍的眼睛裡寫著無助的恐懼，秦曉曼眼睜睜的看著羅貝爾斯朝她逼近，咬著牙關，不肯任命的閉上眼。

　　羅貝爾斯終於到了秦曉曼身前，他站在坐在地上的少年身前，發出冷笑。

　　這小子和他周旋了幾天，也算是難得，可是最後還是他贏了。

　　就在這時，秦曉曼忽然一躍而起，一抹銀光自她掌心綻開，直刺向魂法師。

　　羅貝爾斯一驚，下意識的指揮骨狼擋在自己身前，才以毫釐之差截住這一擊，細細一看，卻是秦曉曼拿著一把銀色的匕首，釘在骨狼身上。

　　劇烈的撞擊讓秦曉曼雙手一麻，匕首鬆開落在地上，她大口喘息著後退兩步，看著羅貝爾斯。

　　藍寶石一樣的眼眸裡，燃燒著好似毒火一般灼人的火焰。

　　什麼是絕望，什麼是窮途，什麼是末路，她秦曉曼一概不認。

　　只要還沒死，只要意志還沒有消滅，她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誰都不能將她抹殺。

　　她不知道這世上是否有命運之神，不知道冥冥中是否有無形之手在將她玩弄操縱，可是秦曉曼永遠是秦曉曼，就算淪落到了如此境地，她也沒有放棄任何一個希望渺茫的嘗試。

　　而羅貝爾斯也有些吃驚的看著站在他面前，疲憊到了極點無力到了極點卻依舊不肯倒下的少年，他心中生出隱約的明悟：假如現在不除掉眼前的少年，將來多拖延一分時間，便多一分不確定的危險。

　　他從未見過如此強烈的意志，假如這意志化為實質力量，羅貝爾斯毫不懷疑那力量能移動山峰。

　　不再多加思考，羅貝爾斯操縱骨狼，一口咬上正在喘息著蓄力的秦曉曼，他不能再給她緩過來的時間！

　　眼見骨狼朝自己撲來，秦曉曼下意識的拿手臂一擋，骨狼咬上她的手臂，尖利的牙齒嵌入血肉之中，她用力的揮開。

　　疼痛，虛弱，乏力同時刺激著秦曉曼，她眼前一黑，同時雙腿一軟，此時她正站在懸崖邊，身體向外傾倒，就這麼摔下這個小小的懸崖。

　　懸崖雖然不高，卻也有二十多米的距離，短短片刻工夫，秦曉曼驚醒過來，她在半空中迅速伸出手，朝崖壁抓去，卻僅僅抓住一塊突起的石頭，石頭伴隨浮土，順著秦曉曼下墜的力量被拉落，僅僅緩了這麼一緩，她便繼續落下去。

　　一條腿先著地，只聽見一聲脆響，秦曉曼慘叫出聲，身體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她的腿，骨折了。

　　見此情形，羅貝爾斯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正想指揮骨狼連同餘下兩隻一併去攻擊秦曉曼，忽然間，他感覺靈魂深處傳來一絲顫慄的波動。

　　那感覺熟悉又突兀，讓魂法師莫名的有些恐懼，天知道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過這種情緒了。

　　怎麼回事？

　　他禁不住有些慌張。

　　靈魂深處傳來答覆：「羅貝爾斯哥哥，你難道已經忘記我了嗎？」

　　羅貝爾斯愕然：「卡貝爾斯？是你這個廢物？你怎麼醒來了？」他記得在出發追趕秦曉曼之前，他特地將卡貝爾斯的靈魂暫時封了起來的。

　　羅貝爾斯沒有覺察到，在他追趕秦曉曼的過程中，漫長的追逐在一點一點地消耗他的精神和意志，加諸於卡貝爾斯靈魂的禁錮得以逐漸鬆動削弱。

　　正在思索間，意識發生一瞬間的遲滯，羅貝爾斯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被卡貝爾斯奪走了身體的掌控權。

　　卡貝爾斯看一眼懸崖底下的秦曉曼，溫和的對她笑了笑：少年人，我這麼做，就算是回報你對我說的一番話吧。

　　秦曉曼愕然的看著魂法師，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停止了攻擊，還笑得那麼溫情脈脈的噁心，可是很快的，魂法師臉上的神情又變回了冷酷的凶惡。

　　秦曉曼看魂法師的神色一下子平和一下子凶惡，好像萬花筒一樣變個不停，忍不住道：「靠，你在玩變臉嗎？」弄得像精神分裂似的。

　　精神分裂？！

　　這個詞宛如閃電貫穿秦曉曼的腦海，她頓時變得瞭然：卡貝爾斯！

　　那個懦弱的，被自己所塑造出來的靈魂壓制得動彈不得的傢伙，他終於出現了！

　　眼下她已經沒有動彈逃離的力量，儘管卡貝爾斯的出現給了她緩一口氣的機會，但秦曉曼卻知道，自己依舊身處在危機之中。

　　再一次搶得意識主動權時，卡貝爾斯意外的看見，原本趴在地上的秦曉曼，正匍匐著慢慢爬動。

　　沒錯，她在爬，樣子狼狽的，拖著一條斷腿，一點一點地爬。

　　魔法師一向是尊貴而優雅的，這個少年卻好像將那些尊嚴全拋在了垃圾堆裡。

　　卡貝爾斯笑了，眼淚卻從眼角流了下來，他忍不住有些羨慕：這個少年擁有他所缺乏的頑強和堅定，假如當初他有眼前人一半的堅定意志，就不會被羅貝爾斯控制了吧。

　　可惜他明白這個道理，明白得太晚了。

　　秦曉曼繞過山崖，慢慢的從山坡側面向魂法師爬過去，羅貝爾斯和卡貝爾斯看到這一幕，先是一愣，隨即立即都明白過來秦曉曼的目的，羅貝爾斯自是思維敏捷，卡貝爾斯除了有些懦弱之外，也不笨：她竟然沒有逃跑，而是想趁著這個機會，給與他最後的反擊，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羅貝爾斯艱難的搶到身體控制權，猙獰沖秦曉曼張口，他的舌頭已經被割掉，只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並試圖操縱骨狼襲擊秦曉曼。

　　卡貝爾斯又飛快地搶奪回身體，面部的扭曲仍未完全消除，他對秦曉曼鼓勵一笑：過來吧。

　　過來殺死他吧，他從未如此勇敢的不顧一切的與羅貝爾斯鬥爭，這是他一生唯一僅有的一次機會，也許錯過了這次，便再也沒有下一回。

　　就讓他像個男人那樣，在一生一次的竭力戰鬥之中，戰死吧。

　　秦曉曼終於爬到了羅貝爾斯腳邊，她現在的樣子簡直狼狽不堪，衣衫被與地面的磨擦劃破，雙手糊滿了鮮血和泥沙，雙腿也拖著兩條長長的血痕，可是她抬起頭來時的眼神，卻那麼的志在必得，那麼的驚心動魄！

　　秦曉曼伸手抓過落在地上的匕首，另一隻手抓住魂法師的腳脖子。

　　羅貝爾斯指揮骨狼咬住她的手。

　　卡貝爾斯命令骨狼放開她，並讓三隻骨狼全跳下山崖。

　　羅貝爾斯抬腳將她踢開，秦曉曼頭昏眼花，額頭撞在地上，劃開一條大口子，一時間無法動彈。

　　卡貝爾斯彎下腰，微笑著從秦曉曼手中取下那柄匕首，反手朝自己胸口插了進去！

　　他面上浮現痛楚的神色，眼神卻異常安詳。

　　羅貝爾斯的靈魂不甘心的怒吼：「卡貝爾斯，你想連自己也一起幹掉嗎？」

　　卡貝爾斯平靜的回答：「是的，我的哥哥，這一切由我開始，也由我終結吧。」

　　「不！我不甘心！」

　　「哥哥，我是真的希望，能有像你一樣博學而強大的哥哥……」卡貝爾斯將匕首更用力的往心臟刺進去。

　　「卡貝爾斯，停手，現在停手的話，還來得及，我保證，今後不會再壓制你的意識……」

　　「遲了，哥哥……」卡貝爾斯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秦曉曼趴在地上，愣愣的看著魂法師的神色一會猙獰一會平和，最後他倒下的時候，半張臉凝固著扭曲半張臉凝固著笑容，顯得異常的詭異。

　　兩個靈魂的彼此鬥爭，最後是這樣的結局。

　　她和埃斯林今後也會這樣嗎？

　　無端的，秦曉曼心中生出一絲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