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賽過羅妖的變態
大晉京城,雲王府。
香姆娘的院子裡很安靜,來來去去的丫鬟們各自做著手中的活計,看樣子,根本就不知屋裡如今的情形。
屋子裡,香姨娘看著此時對著她溫柔以笑的皇后,牙齒咬得死緊,面上,眸底,早已死寂一片。
雲王爺不在府邸。
雲楚被引去了名華府。
雲初也不在。
暗處之前雲楚派來守著的暗衛……
顯然,皇后帶來的是高手,所以,到得如今,暗衛都未有所發覺,她想就算是此時她大叫,皇后距離她這般近,那些暗衛也救不到,救不及。
她不怕死,可是她的孩子,這般辛苦,忍得這般久,不爭,不搶,安安靜靜,就是想讓肚子裡的孩子好好出生,前半生的時光已逝,她沒有留戀,如今,此生最大的希望就在血肉中,那種每天摸著小腹感受著好像生命的跳動讓她覺得無比幸福,心間那曾經早已沉澱的母性光輝也因此徐徐綻開,才讓她得感覺過往一切後宅爭鬥,都像是過往雲煙而已,如今,生命伊始。
她只需要等到解毒,就一切……
香姨娘想到此處,閉了閉眼。
「你可以想想,是忠於雲初還是要肚子裡的孩子。」而這時,皇后又道,溫柔的說話間,手指,還在香姨娘的肚腹處輕輕慢慢游移,每一次指尖的一觸,即使隔著衣衫,都讓香姨娘似站在懸崖頂端,受寒風侵襲,渾身,一瞬冰涼,手心,汗漬滿滿。
香姨娘眼下,也不知是被嚇,還是痛到極致,睫毛輕輕的顫動著,渾身都如痙攣般,抖著,眼瞧著,皇后的手指在她肚腹上遊走,由無力到有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是緊抿著唇,沒說話。
「果然夠忠心的。」須臾,皇后游動的手指停下,面色,微微冷了冷,眼底沉暗光束波動,「不過,你如此忠心,可知,或許別人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裡呢。」
「臣婦只是一個小姨娘,還請皇后,高抬貴手。」香姨娘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輕弱無力的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聞言,皇后也不生氣,反而輕輕一笑,這下,吐著鮮豔蔻丹的手指突然在其肚腹上輕輕一點,然後,移開,順著往上,最後,在香姨娘的臉下落下,眸底光束一瞬凜寒,聲輕溫言,「如果,本宮現在就能給你解毒,你又會如何呢?」
聞言,香姨娘眸光豁然一怔,本來痛得嚇得發顫的身體都是一震。
解毒。
之前的事,她自然知道,本來,雲初派人帶來了藥方,雖然那藥方有問題,但是後又消息傳來,藥方這一兩日就會到了。
所以,她等著。
滿懷信心的的等著,等著她和孩瞭解放的那一天。
可是,現在,皇后,說給她解毒?她有解藥?
當然,香姨娘正想著,一旁皇后卻對著身後的黑衣人點了點頭,那黑衣人立馬上前一步,將一顆只有拇指大小的青色小瓶恭敬的遞給了皇后。
皇后接過,然後轉崦遞給香姨娘,「這是根據那解毒藥方所煉製的藥丸,你一旦服下,困惑多日的毒就會解,你的孩子,也注定會平安健康落地。」
這世間,最複雜的是人心,人心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只是相對於而言,你要找準對方的弱點。
無疑的,這是香姨娘的弱點,解藥就以咫尺,只一步,她便可以解毒,不必受苦痛折磨,不必擔心隨時撒手而去,不必擔心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活不過明日。
但是,香姨娘沒有去接那小瓶,反而身子往後縮了縮。
「你難道不相信這就是解藥?」皇后見此,再上前一步,身子微微下傾,直接撫上香姨娘的秀髮,「要殺你,輕而易舉,本宮,可沒功夫,還這般多此一舉。」
香姨娘神以微動。
「其實,我若是你,眼下,就應該想,這藥方如此難得,你忠於的雲初為何還未將藥方送來,而本宮卻已經拿著此藥方提煉了藥。」皇后聲音輕誘著,又輕柔的明顯的挑撥著。
香姨娘唇瓣動了動,目光又盯著皇后手中的小瓶,似有所動,她此時如果不是腦中想要保護孩子那一點點殘留的心思,早就痛得昏死過去了,但是,她也並非痛得沒了腦子。
的確,皇后既然能不驚動任何人的出現在她的屋子,還能提前算計好這一切的出現,想殺她也易如反掌,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所以,勿庸置疑,皇后所說的解藥,是真的。
可是……
確實如皇后所言,她也知道此藥方應是難得,為何皇后會有?還連解藥都提煉好了。
皇后身處深宮,憑心而論,她不認為雲初會弱過皇后,所以,此中……
「如果雲初真將你看得如此重要,應該盡一切可能的將藥方早日送達,而不是現在,你還在這裡忍著著極劇的疼痛,隨時可能命喪九泉。」皇后看著香姨娘眼底的疑惑之色,冷笑一聲,及地的衣裙流動間,流光溢彩,卻襯面色更加冰冷,似乎一提到雲初的名子,眸子裡都是仇恨。
香姨娘的眸光動了動,似有鬆動。
眼下,不管如何,解藥就在皇后手中,只要用瞭解藥,她就不會再痛,不用再擔憂,孩子,也終可以保住。
「其實,本宮呢,也不過就是不想看著雲初和太子成婚而已,所以,對你所求不會太多。」皇后見得香姆娘眼底鬆動之色,這才又道,聲音比之才更輕,手中小瓶還往前遞了遞。
身為皇后,後宮這主,如此,客氣,如此,溫柔。
少傾,香姨娘眼眸突然一合,手握成拳,似乎在做著極其劇烈的鬥爭。
皇后見此,溫柔伴著冷笑,「當然,你若真是這般不識時務,我想,一個姨娘突然橫死,也不會引來多大轟動,再怎麼樣,也不會懷疑到本宮頭上吧,說不定……」皇后聲音緩了一分,「說不定,同樣,本宮還能藉機,與雲初扯上什麼關係。」
香姨娘聞言,緊閉的眼睥睜開,就算是明知有詐又如何,如此時刻,箭在弦上,不管如何,皇后有一點是說對了,她一個小小的姨娘,的確是翻不了什麼風浪,而她現在,只想讓自己的孩子好好活著。
相較於近在咫尺的解藥和快要到達的解藥,而且,前者,她如果拒絕,或許,下一瞬,她就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陽。
雲初,只能對不起你了,我也是,被逼無奈。
香姨娘張於顫抖著手接過皇后手手中的小瓶,一顆冰綠的藥丸倒出,一仰頭,含進了嘴裡。
「本宮就是喜歡聰明人。」皇后很滿意,面上露出會心的笑意。
的確是解藥,入口即化,所有疼痛幾乎也在瞬間消失。
香姨娘平了好幾下呼吸,再三確認自己的小腹處沒事,這才看著皇后,「皇后娘娘想讓臣婦做什麼?」
「不急。」皇后卻道,「你只需要記得本宮的恩情,他日,總會有你所做的。」皇后話落,對著身後黑衣人點點頭,幾乎不過眨眼間,方才還站在那裡的皇后便沒了人影兒,只留半開的窗戶外娉婷百花妖嬈綻放。
香姨娘這才似松一口氣般,往後一躺。
「姨娘,你還好吧。」方才一直看著這一幕,想上前,又被香姨娘眼神暗暗示意的嬤嬤忙走上前來。
香姨娘對其擺擺手,「我無事,只不過……」
「皇后今日如此做,這般大的恩情……」嬤嬤看一眼香姨娘,也垂下了頭,雖然主子毒解了,可是這後頭……
「皇后一統後宮,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香姨娘眉目間似有隱思,而後,沒再說什麼,看向一旁地板上還暈迷著的丫鬟,對著嬤嬤吩咐,「帶她下去,好好休息。」
「是。」
「今日之事,緘口不言。」
「……是。」
看著嬤嬤將丫鬟扶下去了,香姨娘這才抬起頭,撫著自己的腹部,「孩子,娘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娘,也很無奈……」香姨娘正輕聲呢喃著,卻見窗戶處,一道身影無聲無息落下。
香姨娘認識,正是雲楚身邊的華落,當下面色輕微一緊。
「失禮了,是公子怕此中有異,所以,特地讓屬下前來看看。」華落只當是自己出現得冒然,退後一步,對著香姨娘一禮。
香姨娘收起心中一絲慌亂,面上不動聲色,虛弱無力的道,「無事,讓二公了掛心了,方才吃了翁老之前留下的藥,好很多了。」
「那就好,華落這就去回稟。」華府話落,又四下掃了一圈,見無異,這才足尖一點,如來時般,無聲無息的離開。
香姨娘美麗波瑩的水眸看著窗戶外,良久,這才將目光收回。
有些事,終是晚了一步。
當夕陽落下之時,月牙給香姨娘的院子裡送來了藥方。
藥方由火漆信封保護得完整,連絲灰塵封都未染上,可見保護得極好,香姆娘拆開時,心中,面以難辨,情緒交加,百味陳雜,卻最終是閉了閉眼,對著一旁丫鬟吩咐,「告訴二公子,多謝。」
雲楚此時早已經回到了院子,此次出門去名華府本就是暗中而行,自然無人知道,知道藥方安然到達,心下,也鬆了大半。
「香姨娘的毒解了,這下小姐和公子都可以放下心了。」華落年紀輕輕可是比同齡人都略顯淪桑的面上,也是放心不少。
雲楚點點頭,「所幸,名華府嫡少夫人與其小公子無事,但是,也希望,那藥方,對她有用。」
「公子放心吧,我方才把藥方送過去時,名華府人的面色明顯是激動的,她也知一些醫理,估計,有戲。」這時,月牙端著茶壺從院子外走了來。
雲楚看著月牙,深以為然,「不過,以防萬一,這幾日,你還是多看著些香姨娘那邊,妹妹既然把她托給我照看,我自然不能讓她擔心。」雲楚有些無奈的一嘆。
月牙點頭,「不過,也不知小姐現在在何處。」
雲楚搖搖頭,手指輕輕高扣在輕椅上,發著輕而低沉的聲音,他卻沒有說話。
他這個妹妹,是真的認定太子了,否則,如何甘願為他出京,囹圄。
消息說,她讓京二假扮的男子已經到了北拓,或許……
「或許,我們也要離京一趟。」稍傾,雲楚又道。
「公子你的腿?」月牙和華落幾乎同時出聲,明顯不贊同。
雲楚清雋的面上情緒極淡,聲音比夜風更輕,「翁老該是去尋藥了,或許……」有可能,也未知。
……
穹瀘山,遠離大晉數千米之處。
屋內熱水氤氳,人影矗立,而屋外,秋蘭保持著呆在屋門前的姿勢,話不能言,手不能行,生生解脫不得,如此獨特的點穴手法,她也是生平僅見。
而此時屋內,矗立的身影自然不是雲初,而是方才在那一瞬,雲初暈過去之時而現身,然後連一絲風息都未感覺到,便已經站立原地的兩名羽林衛。
此時,三人的眼神隔著門似乎在對視,偏偏,不能言聲不能動。
所以,也不能將消息發給太子。
而遠處,那些巡邏的黑衣人,露過這裡時往這一瞥,便見著秋蘭好好的站在那裡,當即也心無他想。
秋蘭心中大急,雲初小姐被擄走了,可是她們三人,竟然連對方的影子都沒見到,偏偏可是所有法子都試過了,硬是破不了穴道。
山間的風越來越涼,對方既然能在巡邏的人換崗時出現,還輕而易舉的制住他們再擄走雲初小姐,想必是對此處有一定的瞭解。
其目的不明……
一切思緒前後不過幾瞬間。
秋蘭越想越急。
「撲。」終於,秋蘭一口鮮血吐出,身子往門上一靠,好似渾身氣散般,卻還生生的提著所有力氣以手放唇,對著空中一聲尖哨,身子便軟軟的躺了下去。
景元桀此時正由黑袍帶路朝前走著,陡然一聲尖利的哨聲在空中響起,向來鎮定沉然不動的眼底瞬間波浪滾滾,當下,直接足尖一點便向著發聲處而去。
景元桀不知道這可能是他此生以來用的最快的速度。
他自小親手訓練的羽林衛,向來自有傳信手段,除非迫不得己,否則不會用這般最直接最傷力最暴露自己的的方法傳信,而且,方才那哨聲,雖深長空遠,可是底氣不足,可見……
而隨著景元桀突然離開,黑袍只是愣然一瞬,也跟了上去,這裡是穹瀘山,他自然不能讓太子出何事情,如果太子在穹滬山出了事,或者是他帶來的人出了事,那……
而同時的,隨著秋蘭一聲出,距離此處最近的青安也早已閃身而至,人剛站定要去暈倒在地上的秋蘭,便見得太子的身影緊隨而落。
「太……」青安正欲開口,卻見太子停都沒停,直接掠過他,拂袖開門,進屋。
天地萬物似乎都被那驟然冷冽的氣息給凍了幾萬三千里。
而屋內空空,只有兩名羽林衛站在那裡,此時滿含內疚的著景元桀。
景元桀沒看他們,目光在屋內掃一圈,這才抬手一拂,二人如釋重負,然後,雙雙跪地,「屬下護人不力,連對方……」
然而,二人話未落,便見太子身影在空中一飄,便不見了。
「強行衝穴,內力大廢,此生不能行武,秋蘭這般做,顯然,還有追的時機。」青安顯然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扶起地上的秋蘭,開口的聲音有些沉。
而那兩名羽衛,看一眼青安和秋蘭,當即也跟上了太子的步伐。
「太子……」這邊前腳剛走,黑袍的身影落下,他自認為武功卓絕,沒曾想,太子簡直就是如至幻境,他遠追不上,這剛一到達,便見到門口一躺一坐的秋蘭和青安。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黑袍對著青安發問。
青安沉沉的睨一眼黑袍,「你最好還是期待雲初平安無事,否則,踏平穹瀘山找人出來這種事……太子做得出。」聲音同樣沒有一絲溫度。
黑袍聞言一怔,面色連帶身體都是一怔。
雲初小姐?那位真是雲王府大小姐雲初,而眼下……
黑袍暗覺不好,當即抬手一揮,「立馬去尋,翻遍山頭也要……」黑袍剛吩咐到這裡,眼底精光一閃,似乎想到什麼,語聲一頓。
青安極其敏感,當即看向黑袍,目光篤篤,「你知道是誰?」
「我……」黑袍還沒答話,便覺渾身涼寒之氣籠罩,再偏頭時,方才離去的太子已經如山般站在他的面前幾步之遙,渾身氣息如高山壓頂,直讓他喘不過氣來,縱然武功高旨,可是在太子面前,也只能望而生畏,不自覺的後退半步,「太子……」
「帶我去見他。」
「未得主子的吩咐,我……」
「本宮不介意毀了穹瀘山。」
「太子不是還要留著穹瀘山……」
「帶我去見他,再說一次。」
「主子……」
「唰。」黑袍話未落,兩把劍同時架在了他的脖子了上,是太子身邊的羽林衛,而太子此時站在那裡,只一個眼神,便極具殺傷力之無盡,黑袍這一瞬,只覺渾身似被刀割凌虐,心跳幾首一瞬僵滯。
空氣中,無盡的氣息纏繞,罩來,遠遠的,黑袍緊跟而來的屬下都被這突然強大的氣息直接震得口吐鮮血,紛紛倒地,嚥氣而亡。
黑袍眼看著自己的人一個一個倒下,面色驚駭。
「我帶您去。」終於,黑袍大吐一口鮮血,跪倒在地,兩名羽林衛直接上前,一把架起黑袍,沒有半絲客氣,「帶路。」
「我照顧秋蘭,太子小心。」青安眼看著太子離開,面色游轉半天這才開口。
太子看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秋蘭,對著青安點點頭,不再說多什麼。
青安雖有找人的異法,可是眼下,顯然的,連他都斷了雲初的氣息。
青安此時卻是鮮有的一驚,都說男子一怒為紅顏,他自小就識太子,太子冰冷,那天生尊貴又迫人的氣息似與生自來,每每都只是遠觀,而不可近焉,似乎,只是觸及其一個眼神,便能由心到靈魂都似霜雪般的寒冷,也從未想過,這樣的男子,有一天,會為一女子露出笑顏,也從未想過,太子,會為一名女子,如此動怒。
方才,那一眼,只他看到,那就算天塌地陷許是也不會動然半分的太子,漆黑如幽譚的眼底,一絲因擔憂而陡然升騰而起的血絲,如血魔之光,灼得,他眼疼,灼得,這天地萬往,都生疼。
太子顯然是知道誰擄走了雲初,而那個人,顯然,他不喜,因為,他還從未見過太子這般震怒而擔憂的表情。
青安手指緊了緊。
雲初,雖然,娘親因你而死,但是我並不是真的恨你,但是,我怪你。
所以,你,最好活著。
青安咬了咬牙,略顯的猥瑣的五官在這一瞬,似乎也染上沉哀之色,然後,青安扶起了秋蘭,似乎輕嘆了下口氣,「不然,你的犧牲就白費了。」
……
景元桀和黑袍一直走到一處極幽暗的山洞口這才停下。
明明天光月樂傾灑,遠山青黛都盈盈微光,偏偏這處,可謂是難得的「好風水」,背光,背影,背山,背一切天地萬物返光華之處,顯得,幽然深深。
「主子最近一直在這裡。」黑袍因著方才被太子內力所震,內力嚴重,渾身氣息紊亂,說話聲也早沒了最之前的精氣,此時彎著腰,有氣地力的指著洞口對著景元桀小心的道。
景元睥冰冷的眼神涼涼的掃在黑袍身上,面無表情,卻突然間,好像,天邊懸掛的月牙都被此氣勢震得遠走他鄉,獨留殘光橫照。
「裡面沒人。」然後,景元桀的聲音似來自萬丈深淵般,懾得黑袍魂不附體的一抖動,當下,聲音微微一急,「主子經常不在,自來都是主子召喚我,之前也是他吩咐說,說太子您如果要見他,就讓我帶著你來這裡,所以……」
「穹瀘山他的藏身之處,有多少?」太子直接冷聲打斷了黑袍的話,一刀見血,直掐要害。
黑袍聞言,眼底似乎有驚奇之色,太子竟然知道……
「一百三十八處。」在太子這樣的如滔天深雪的眼神面前,任何人除了死,就只能選擇說實話。
「一百三十八處。」開口中的是其中一名羽林衛,聲音滿是驚異,可見之詫異。
然而,景元桀卻沒有半絲震驚,衣袖一拂,頓時,空氣中落下數十道身影。
「太子請吩咐。」
「翻遍穹滬山,務必找到人,如遇阻止,殺無赦。」最後三個字,大地晚風似乎都顫了顫。
那些人當即四下散開。
然後,景元桀站在高山頂上,四目一掃,萬千綠影影幢幛,無數黑影散開,半響,景元桀這才看向黑袍,「把穹瀘山所有人集合。」
黑袍有些不明所已,抬頭看向太了,卻見其一幅看死人般的看著自己,聲音如冰,「半個時辰後,如果尋不到人,就踏平穹瀘山。」
黑袍聞言,當即面色大變,身子都是一抖,「太子……」
「本宮既可以留它這般多年,也不介意,毀了它。」景元桀聲音以往任何時都要冷。
「太子,你允許我除去大寨主,不就是想和穹瀘山徹底合作嗎,讓我等聽命於你,為你辦事,成為他日,掣肘襄派一大助力,我家主子也欣然同意,您現在這般做,那之前……」
「觸我底線者,死。」太子只是說了六個字,六個字,無聲的森嚴席捲冊間。六個字,足夠讓黑袍極其驚恐的看著太子,唇瓣抖動間,這下,是真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任羽林衛架著,對著山間,發著集合的信號。
景元桀已經移開了眼神,幽深如譚的眸底翻潮浪湧,雲初,就算翻遍穹瀘山,就算是翻遍天下,我也要將你找出來。
……
雲初醒來時,天還是黑的,因為旁邊有窗戶,屋內也未點燈,抬了抬胳膊,全身綿軟無力,衣裳完好,無傷無痛,很明顯,被下了軟筋散了。
他娘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可謂是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把她給擄走了。
雲初深吸一口氣,這才認真的掃量著四周,這是一間極其雅緻乾淨的房間,屋內一切擺設都極具審美觀,一畫一物,不多綴,也不空洞,連內外室相隔的珠簾都極其精緻,可見此屋的主人並不是一個莽撞的粗漢,而空氣中淡而馥郁的山茶和著玫瑰的花香味,悠悠自窗外飄來,讓人心曠神怡間,又總覺得太過詭異了些。
月牙還高掛天際,從她此時躺在床榻上的角度自窗外看出去,遠處重樓屋簷,再遠處,似有青山翠樹朦朧隱隱,看來,她被擄走的時間並不長,不知道,景元桀是否知道她不見了,猶記得昏迷前,秋蘭還傳話說,他要去見一個人。
還有秋蘭,不知如今……
雲初很努力的抬起手,撫了撫眉心,又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不過,動了好半響,都沒起身成功。
靠,這人是有多怕她逃啊,這軟筋散的份量,是不是下得太多了些。
雲初懊惱,穿越這般久以來,第一次這般懊惱,連對方面兒都見著,便被人擄了來,這醒了,也見不到個鬼人影,可真是……絕了。
這是殺是剮是不是還得給個明話兒啊。
她這醒來這般久了,雖說沒什麼大響動,可是但凡有點耳力的,也該聽出她醒了吧。
「有沒有人在?」雲初直接對著門外開口,左右現在無力而走,既然如此,不如從對方身上下手。
不過,雲初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就在她正準備將聲音提大點說話時,隔擘,一牆之隔,竟然傳來了一些異樣的聲響。
曖昧,輕喘,濁重,衣衫剝落的聲音……悠悠綿綿的在耳邊響起。
她雖中了軟筋散,不能動彈,但是耳力本就好啊,自然聽得清楚明了。
所以,隔壁這是在上演,活春宮?
也對,大晚上的,有益身心嘛。
不過,雲初鬱悶了。
這到底是哪裡,看樣子,顯然已經離開穹瀘山,可是這般短的時間,就離開了穹瀘山,如果說是到了縣城,這裡似乎,又太安靜了些,雖然清風拂來間,花香濃郁,可是總覺得,還摻雜了些別的什麼,不是毒,卻……
很古怪。
更關鍵的是,雲初凝神一聽,隔壁雖然聲息曖昧,輕喘,她卻從頭到尾只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女子的聲音,她可以明顯的確定隔壁有兩個人,肌膚摩挲的聲音如此明顯,可是就偏偏只能聽到女子粗喘嬌吟的聲音。
雲初睫毛輕眨著,又四下掃量了一眼屋子,然後,凝神不動了。
以不變應萬變。
隔壁的聲響卻遠沒有收下之勢,反而愈演愈烈,伴著床板嘎吱嘎吱的聲響,雲初知道,那二人已經到了興頭。
懷著如此糾結的情緒聽活春宮,也是沒誰了。
「啊……快……啊……」女子的嬌呼輕吟聲,宛轉得讓人靈魂顫抖。
響動更大,呼吸,更喘,動作,更加劇烈,肌體相交的聲音,格外清晰,雖沒真的吃過豬肉,可是所見所聞,也足夠雲初分辨出隔壁二人到了哪個步驟。
麻蛋,這麼火爆,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啊……」隔壁的氣氛似乎到了高亢的地步,一聲一聲,似抽斷魂氣。
雲初起身,這地方太邪門,明明兩個人在做,卻只聽到了一個人的呼吸聲,雲初心思閃爍著,匯聚全身的力氣,一步步移動著身體,剛奮力挪到床榻國,這時,卻終於聽到了隔壁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
「小妖精。」不過三個字,雲初卻是一頓,緊接著,面色死白一片,因為,隨著這三個字出口,她清楚的聽到,方才還正在宛轉高聲發洩慾愫的女子,幾乎在男子出聲一瞬之時,便……沒了氣。
是被掐死的,因為,她還聽到了骨頭被掐斷的聲音。
很明顯,是那個正和女子肌體交融的男子動的手。
好變態,在女子最興奮時動手,比羅妖還變態。
雲初心思轉得飛快,緊接著,面色更是一白,因為,那個開口的男子的腳步聲如此清晰的響起,她清楚的聽到他穿衣,下床,開門,再然後,在自己的此時所待的屋子外,站定。
微微抬眸,未點燈的屋子裡,明明暗暗的光線下,門外,一道修長的男子身影,正站在那裡,然後,聲音好聽又帶著毫不掩飾似與生俱來的殘戾之氣,「醒了呀。」聽不出情緒,而話聲落,門被打開,屋外光線進來,也照清男子的身影。
雲初目光定定的看著,然而,失望。
來人戴著面具,一張黑漆漆的面具罩在整個臉上,連眼睛嘴巴都沒有露出來,她都懷疑,他看不看得見她,不過,顯然,這是特珠材質所造。
「你是何人?」雲初保持坐在榻上的姿勢,看著來人,沉聲開口。
「這裡是我新購的院子,喜歡嗎?」那人沒有回答雲初,面是大垮步的走了進來,答非所問。
身才勁瘦,卻極為軒昂,一襲淺金色錦袍,霸氣而陰戾,甫進來,雲初卻蹙緊了眉,男子身上做完某事後的味道,太重,太靡靡而讓人不爽。
「你不喜歡我身上的味道。」男子似乎看出來,說話間,在外室站定,隔著珠簾看著內室裡的雲初,似乎,很溫柔,很沒有惡意。
可是,雲初的心思何其敏感,心跳在這一瞬,突然都跳得緩了緩,因為,男子固然溫柔,雖然整張臉藏在面具下,讓她看不清楚臉,看不到他的情緒,可是,她卻清楚的感覺到,男子此時此刻,渾身散發的,對她勢在必奪的氣勢,與濃烈的,情愫。
這種情愫,只有她在和太子極其相近時,她才感受到過。
可是這種情愫換作任何一個人對她表達,她都噁心。
「不知閣下擄我來此,有何目的?」雲初儘量平息心緒,讓聲音聽起來端然沉凝。
她現在連走路都困難,更別說逃,眼下看來,只能儘量不要觸怒面前這個人,從而尋求突破。
不過,男子依然沒有回答雲初,反而接下一一句話,讓雲初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
「你要不要和我成親。」男子道。
雲初幾乎在怔愣了幾個恍惚之間,這才反應過來,壓住心中的怒火,有些不可置信,「閣下,是不是抓錯了人,問錯了話。」
「抓的是雲初,想娶的是雲初,錯不了。」男子語氣坦然而靡麗,字裡語間,還含著濃濃的狎暱之意。
雲初極其扭曲的笑了笑,「你只是要娶雲初,這世間女子叫雲初的千千百百,你……」
「記憶裡,是你,他感興趣的,是你。」男子輕飄飄的打斷雲初的話,隨即,已經撩起了珠簾,大步走了進來,直逼向床榻,然後,幾乎在雲初猝不及防中,微微俯身,在雲初頭頂上輕輕的嗅了一圈兒,不吝讚美,「好香,難怪,他喜歡。」
雲初正襟危坐,此時此刻,慌亂,卻心緒不平,「哪個他?」不會是太子。
「他不敢的事情,我都幫他。」男子如是道,又一次答非所問,話聲落,手向前,竟很自然而然的,就要去解雲初的衣衫。
雲初身子飛快的往後一躲,然而,危機時刻,她突然又忘了,她現在力氣小得可憐,當下,這一躺,便成了直辣辣的躺倒在床榻上。
「果然美色姝絕,清秀絕倫。」男子倒是顯然很滿意,俯身……
「那個,不如,我們鴛鴦浴啊。」雲初突然開口,隱藏著所有情緒,面上笑意正好,似乎,還極盡魅惑。
男子聞言,似乎當真有在考慮,隨即,卻是擺擺手,「夜長夢多,太子的速度相當驚人,鴛鴦浴……」男子似乎笑了聲,「未免太浪費時間。」話聲落,身子便向著雲初俯了上來。
「原來,你怕太子。」雲初沒有動,也沒有掙扎,反而很是好奇的開口,目光還一瞬不瞬的看著男子。
男子動作一頓,俯身看著雲初,解雲初腰間衣帶的手也是輕輕一頓。
然後,雲初便清晰的感覺到男子渾身氣息一變。
「我怕他?」男子道,下一瞬,竟笑出聲,聲音低低好聽,卻讓人毛骨悚然。
「當年,他差點死在我手裡。」然後,男子道,眼底光束似乎有所變動。
雲初一驚,「那……呃……」
「我知道你很聰明,也知道你有控制人思維的方法,不過,在我這裡,行不通。」男子已經點住了雲初的穴道。
這下,雲初是徹底咬牙切齒,這個人竟然看出了她的意圖,而且,她方才那般怒力想對他催眠,竟然沒有一丁點作用。
「你如此垂頭喪氣起來,真可愛。」男子卻給雲初極大的讚美,然後,手中拉著雲初的腰帶,一扯。
腰帶被扯開,男子俯身,就欲以去吻雲初的唇,然而,卻在距離雲初的唇瓣幾公分之時,頓住,身體一僵。
乍一看面前這張戴著面個的臉,雲初真覺得有些觸目驚心。
然後,雲初看著僵在空氣中的男子,抬手,輕輕將身往旁邊一推,男子便張著大眼睛,躺在了一旁,而其小腹處,一根極細的竹籤之物,赫然插著,還露出一小截在外面。
「聲東擊西懂不懂。」雲初對著一旁的男子憤聲一句這才奮力爬起,那竹籤可是方才她在這床榻上尋了半久才找到的,大多古木所制家具,年代久了,自然都是會有一絲脫落,雖細,沒有傷害力,但她以霧法凝氣化形,便可以成為暗器,不過,霧法隨她體力而動,她現在力氣小得可憐,制肘不了對方多久,所以,束緊腰帶,趕緊,逃。
不然,她一定讓對方死得很慘很慘,敢打我的主意。
不過……雲初突然又在男子身上摸起來,解藥,或許,就藏在他身上。
「我以為,你會想先看看我的真容。」男子見雲初站在床邊,又向自己摸過來,幽然出聲。
雲初看都不看男子,解毒是大事。
不過,她的手卻被對方抓住了。
「或許我應該告訴你的,我的穴位與常人不一樣。」然後,男子在雲初近乎駭然的眼神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