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二)幕後之人
「當得再好,也要死了。」孟良辰話落,雙手一叉腰,仰天長嘆,嗚呼哀哉!
雲初抿唇,月色下,面上如鍍上一層薄光,側眸,看著孟良辰,「也可能,置誅死地而後生。」漆黑的眸子裡光暗幽明。
孟良辰聞言,眸子立馬又是一亮,「你有辦法?」
「賭。」雲初說,眸光卻飄向遠方,「賭一次,人心吧。」賭之前謝餘生所說的話,賭那個人在沉寂了這麼數日之後,終於想通,而她雲初,這次,就賭,她命不該絕。
「唯今之際,在太子的人未到達前,我們就只能等。」良久,雲初又召集了一眾人等說話將目前形勢簡明扼要說了。
其實,縱然雲初不說,南容凌又焉能不明白,此時也只能沉默。
班茵從頭到尾都很安靜,只是面色不太好,畢竟,腹部太大,難免不便。
季舒軒此時渾身虛軟無力,也有心無力,不過,溫和的男子就如人間三月春光,一個眼神,一句話,總能讓雲初,甚至於所有人瞬間都爆發出生的希望。
生的希望卻也要貼近現實。
「天就要亮了,這般久都沒有傳來南延暴亂的消息,就說明太子並沒有中計,可是奉瀟既然能派了兩萬人馬在山谷外埋伏,就不能小覷,太子縱然收到風聲尋到此處,不說需要半日的路程,中途也必不可能順利,更何況……」雲初嘆了口氣,「南延,南齊,都是奉瀟的地盤,景元桀縱然再厲害,也不能輕易撼動三軍,若想調幾萬兵馬前來……」很難。
所以,事已至此,為天下蒼生,雲初寧願他不來。
可是,他會不來嗎?
他不會,這是完全不用想就能知道的答案。
而此處生死於分毫之間,大晉京都,同樣血腥氣於天地浩茫之間。
找死的人是誰派去的,勿庸置疑,可是,景元桀又如何沒有防備,大晉早比素日裡更要固若金湯,任何人不能動搖一絲,無聲無息中,便將所有人給阻絕在城門之外,一地鮮血糊了夜色。
而南齊,南容凌縱然是悄聲離開,可是這般久也沒傳出任何消息,也可知奉瀟的手腕多麼高明,手腕過硬,竟能讓南齊不透露一絲風聲。
而此處山谷居於層層山巒之間,位於南齊與南延之間,倒真的是有,近只有入目的月色與樹木,遠只能見到一層深夜的薄霧緩緩侵襲。
季舒軒身上帶了藥,雲初面上的紅腫已然退去,唇角的血漬也早已清理乾淨,此時正默默的在山間逛蕩一遍,勘察在形,將一樹一木一凹,瞬間都入了心。
半夜,一日,她只能如此爭取,奉瀟之心難以揣測,隨時攻上來,都有可能。
「這裡有一片山凹,我們可以在這裡埋伏,到時……」
「孟良辰當後盾,照顧這些人,拔出受傷較重者,能用者加上我六百,我們分成二十小隊……」雲初不讓護衛點火,儘量輕腳無聲,此時,拿著一個大樹枝在地面將整個山谷以及週四圍山巒突顯位置都勾畫出來,藉著月光,給眾人分析情勢,佈置任務,每說完一項,還看向孟良辰,很認真的詢問,「如何?」
如何?
一切部署在這般點人手來說,可謂是天衣無縫了,地形利弊也分析得步步到位,還有什麼如何,還有一旁這些南容凌的人,之前還明明有些傲嬌,如今對你那誠服的眼神……
孟良辰在一旁,彎著腰,吞吞口水,「很好。」
「那就好,行軍佈陣我不太擅長,其實該你來。」雲初說,然後,看著孟良辰的眼神極為認真。
孟良辰忙擺手,「不用,你這計策,如果一切順利,拖延到明晚沒問題。」而且,你你堂堂大晉太子妃啊,平日多自信的一人啊,此時,問我的意見……
孟良辰倒有些不好意思。
雲初肅穆的面上卻難得的有了一絲笑容,「三人行,必有我師,自然聽從經驗多者。」說這話,誠然無害,認真堅定,一時間,有些污垢的小臉上,盛放的光芒好像一輪光暈,以至於,那些,南容凌的護衛原本對雲初還微存戒備者,此時眼底也發生了變化
他們只聽過大晉太子妃多麼詭詐,多麼不著調,多麼,迷惑人心,只聽說,有多少得罪大晉太子妃的人最後死在她的手下,可是卻沒見過,這樣,「規矩」的太子妃。
對,他們只能以規矩來形容。
這般久了,他們也在此時,才難見太子妃一個笑臉。
一時間,眾護衛,又悄悄的看向一旁的南容凌,自家皇上,而甫一看過去,才發現,南容凌正正看著雲初。
是那麼的溫柔與深情,還有讚賞。
清冷的空氣,似乎都暖了幾分。
「南容凌,你信不信我將你眼珠子拔掉,休息。」不過,雲初突然冷哼一語,方才那微微升暖的空氣,驟然,降下。
南容凌面色有些僵住。
「你可知道,你這幾個時辰裡喝的水,可是我們千辛萬苦省下的,所以,如果好了,別佔著茅坑不拉屎。」雲初又道。
南容凌差點一口氣沒順上來,牙齒輕咬著,卻硬是吐不出來一句話。
眾護衛……
他們何曾見過自家高高在上的皇上被人這般給損過……
孟良辰……
呵呵……
於是,繼續。
淺淺聲聲的議論在林間飄蕩。
步步緊扣的生路,與層層巧設的陷進,也讓大家都看到了希望。
只不過,雲初從頭到尾沒有說的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明晚天黑之前,沒有人來救援,他們,就真的……
聽天由命。
這本就是一場賭。
果不其然,才一個時辰不到,山下就發生「轟」的一聲爆炸聲,爆炸之響,讓雲初等人所待之地都是重重一顫。
「到是沒想到,奉瀟動作這般快,攻不了,直接就上炸藥。」雲初面有惱恨,卻並不慌,同樣的其身旁,孟良辰也並不慌,而是很淡定的對身旁的護衛吩咐,「去,把才纔部署好的,啟動。」
「是。」那領命之人神色竟也微微激動。
到使得一旁已經好了許多,此時正倚在大樹上靠著的南容凌都生了幾分好奇。
當然,很快,他有了答案。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奉瀟不可能亂用炸藥,我們都死了,他也沒有成就感,所以,他勢必會讓人趁著炸聲起,而暗行上山,可是……」雲初聽著山下慘叫聲,唇角勾起絲絲冷意,「可是,此處易守難攻,又被我設了陣法,再加上陣眼,加上埋伏,稍微踏錯,那便是死路一條……」
她是算準了奉瀟不會輕舉妄動的。
很快的,慘叫聲在幾輪劃破夜空之後,大地又好像歸於平靜。
天邊,一絲曙光突破雲層,除了巡邏的人,所有人儘量休息。
萬賴寂靜。
寂靜中,南容凌突然起身,然後,極痛苦又艱難的,朝一旁那棵大樹而去,然後,在雲初面前停下,又緩緩蹲下,看著此時正闔著眼眸,倚靠在一棵大樹上安睡的雲初。
她的衣衫已經染了污垢,她的發絲已經有些凌亂,卻依然光澤盈潤,她周身一如既往的明亮氣質,無半絲蒙塵,微微捲翹的睫毛在林光山色間勾起的的絲絲暗影,卻人心生憐意,原來,睡著的她,是如此的,可愛,靜如處子,動若脫兔,讓人的心,不禁都是一熱。
「雲初,你為何要救我呢,如果不救我,你可以跑掉的,說不定,你現在已經和景元桀見面。」唇瓣輕啟,南容凌聲音低喃,又自失。
從昨夜她救他起,然後,她又忙著部署,他們之間,其實並有交談的機會。
可是,他就是看著她,像一團光一般,引著那些,他的那些帶著赴死之人的護衛走上一個又一個高處。
「雲初,你的心裡,是真心不想讓我死去是不是,無關於天下局勢,是真心的,不想讓我死……」
無人回應他的話。
雲初睡得恬靜而溫柔。
南容凌無聲的笑了笑,看著雲初,這般模樣,他是平生第一次見,又或許,以後都見不到了。
心,突然就有些酸,有些滿,有些空……
這世上,已經有一個人將她所有的美好盡數欣賞。
南容凌突然抬起手,向雲初的臉撫去,俊美的五官微擰,一個動作,竟好似下了萬千般決心,使得一雙瀲灩生波的眸子都好像浮生萬相。
然而,卻還是在距離雲初臉頰毫釐之距,停下。
停下,卻依然感覺到那肌膚的溫度散發著讓呼吸都加快的觸感,以及,那一縷髮絲在微光下,被風輕輕吹著,拂過他的手指,掠過他的指尖,香氣氤氳,引著人的眼眸看向那微微輕抿卻分外潤色的雙唇,小巧的鼻翼,瓷般的肌膚……
更是那眉間微生的傲骨……
雲初,你說,我為什麼就這般喜歡你呢,從迷局中醒來方才深深知道,原來,我早已經愛上了你。
愛得,如此的深不可拔。
呵……
南容凌的身子突然微微前傾……
還是頓住。
呵……
南容凌僵住的手也突然收回,然後回轉身,一回身,便對上林光晃影斑駁間一雙無比溫潤的黑眸。
南容凌面上有一分尷尬,隨即想到自己並沒做什麼,也是問心無愧,又看著四人皆沉睡的模樣,無聲苦笑一聲,朝著之前,方才他所躺的地方走去。
漸起的天色中,一直躺睡在一旁的季舒軒看著南容凌一步一步走開,坐下,閉眸,這才閉上了眸子。
四下,微風徐徐,樹葉沙沙響。
雲初一直緊閉的眸子方才緩緩睜開,深而遠,情緒不辨。
天色終於大亮。
經過一夜的修復,季舒軒顯然是好了許多,看了眼南容凌的傷勢,還給班茵把了把脈,提醒她小心別動了胎氣之後,便去採藥,尋找食物了。
少一個傷兵,就多一分士氣。
雲初也鬆口氣,
看看班茵,又看看南容凌,然後後知後覺的無奈,「一個孕婦,一個傷兵,哎……」真是不知腦子哪裡抽風了。
班茵對此不予置言,只不過,從早上起來之後,面色就不太好,昨夜為了不讓奉瀟的人發現他們明確的位置,所以並未生火,可是天地寒涼,班茵縱然有內功在身,也不免沾當面幾分寒氣。
因為此,這也是雲初同意季舒軒一個人去採藥的原因。
不過,還未過多久,孟良辰便面色微急來報,「昨夜,有幾個點的護衛死了,猝死。」
猝死?
雲初聞言,面色驚疑。
孟良辰怕為了影響士氣,自然是小聲稟靠,看著雲初的表情,又無比肯定的點頭,「我一醒來就去查詢,就見他們死了。」
雲初手緊了緊,「把每個小隊的人都拔出來兩個,守住那幾個點,陣法之大,方才能擾亂人心,若一個不好,我們很可能連今日午時都撐不過。」
孟良辰深知雲初不會無的放矢,而且,眼下情勢,她也比誰都明白。
她們是有人,可是眼下,最缺的,卻還是時間。
這一點,奉瀟也自然知曉,必會從中作梗,快速想法,可是,這陣法是雲初所造人又都沒有離開過,如何會突然死了?
孟良辰能說是猝死,那便說明,身體無傷無痕,暫時發現不了任何外傷。
又過半個時辰,孟良辰的面色比方才還暗了。
雲初就知道不對,聽到孟良辰的稟報後,面色也沉下來。
「又死了十多個,絕對不是意外。」
雲初搖頭,「之前那些,也不可能是意外。」
「雲初,你說,會不會,我們之中有內奸?」孟良辰道,話落,又覺得這事太不靠譜,自己打了自己一下,「南容凌的人自不必說,都是忠心之輩,且還沒有一個下山,你不可能,我也不可能,班茵一個大肚子,南容凌……」孟良辰,「就算是都說得通,何況,他們也不可能。」
雲初也點頭,下一瞬,掃了一圈四下,立馬看向班茵,「季舒軒呢?」聲音中微微透著緊張。
孟良辰這才想到,「他方才採藥,還沒有回來,難道,他被……」
「不會。」雲初當即一揮手,「立派派五個人去找。」
「我在這裡。」雲初話聲剛落,季舒軒便回來了,一襲青衫已經劃破,手掌間也是血跡斑斑,可是,兜裡卻是鼓鼓囊囊的裝著野果和草藥,還護得死緊。
見得雲初和孟良辰看過來的關憂的眼神,季舒軒忙無比輕鬆的笑笑,「哎,沒了武功就是不太好,采果子不太便利,差點跌落到山崖底。」溫潤的話語,好似一點不痛。
雲初無語凝噎。
孟良辰卻是和幾名護當先一步上前,接過草藥和野果。
一行人也不再說話。
季舒軒是醫者,很快自己將手掌上磨出的血痕包紮好。
雲初趁這檔子功夫,親自去看了那些突然猝死的護衛屍體,的確如孟良辰所言,無傷無痛,眼眸輕闔,神色安寧,說是猝死都好像過了,還挺像安樂死。
雲初又以霧法查探一翻,神色緊了緊,這才返回。
「吃一個吧,別耽誤人家的心意。」一回來,孟良辰便遞一個果子過來給雲初,聲音有些囫圇不清。
是故意說得不清。
雲初微微仰頭,透過頭頂那些陰陰密密的枝葉,看了看越加明亮的天,接過,將果子喂進嘴裡。
果子微酸,微甜,微澀,如一抹潤風中的風,刮得她此時的心,有些亂。
南容凌將雲初的一切表情收進眼底,沒說話,只是,咬果子的動作有些重。
季舒軒倒是坦蕩,包紮了手掌,又給班茵弄了草藥,還給南容凌碾了些恢復傷口癒合的草藥。
他依如往日那般,無所求的幫助著雲初,替她分解一切憂難,可是,他對雲初的心意,所有人,又如何不明白。
「季神醫這苦肉計使得真是好。」給南容凌上藥時,南容凌看著季舒軒,語氣莫名。
季舒軒微笑,「沒有南齊皇上豁得出去,連命都不要了。」
「哼。」南容凌冷哼一聲,似笑非笑。
「一夜過去,今日奉瀟必不定坐以待斃。」見大家都吃了果子恢復了些力氣,雲初這才淡聲吩咐。
頓時,所有人神色嚴肅,氣神都是一亮。
「回稟皇上,回稟景太子妃,山下突然發起了攻擊,來勢之快,步步緊逼,雖然屬下將他們引入了陣法,但也不知道能否有用。」正在這時,有名護衛急急前來稟報,話聲落,相想了想又道,「對方就好像知道我們守在哪個位置似的……」
聞言,雲初二話不說,當即將食指微卷放唇。
頓時,一聲極尖又極細的聲音自唇間而出,不出半響,眾人便聽得遠遠近近的,有嘶嘶簌簌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快而密,突然就好好我鋪天蓋地而來,明明晨光初亮,卻讓人無端的的毛骨生寒。
「我先以蛇而擋,守陣的全部退下,重新部署,立馬全部去後山腰待命。」然後,雲初輕輕聲命令,顯然是傳音之法。
幾乎不給孟良辰等人反應,雲初掌間一攏,又是一收。
很明顯,是撤了陣法。
「雲初,你還會馭蛇?」孟良辰眼底星火都亮了。
雲初卻沒什麼輕鬆,「這些蛇雖然厲害,可是,也只能防護得一時,我先去後山腰,重新佈陣,你們在這裡休息,務必時刻保持警惕。」話落,雲初拍了拍孟良辰有的肩,便往前一掠,身影頓時消失在山林影霧間。
孟良辰當即將留在原地的一些護衛聚集起來,重新部署安排防守。
眼下,只能,能挺一時是一時了。
「我不放心她,去看看。」季舒軒始終不放心,留下一句話,便跟了上去。
孟良辰想阻止,可是,抬了抬手,又放下,「算了。」
後山腰上,六百護衛此時只剩四百多,且很多人又再度掛了彩,此時,皆神色肅穆而恭敬的看著雲初,等著她的號令,即使此時,依然沒有對她的任何決定產生任何質疑。
季舒軒到時,便見到雲初正一臉正色的吩咐著什麼,細細密密,滿是莊重嚴肅。
明明懷著身孕,卻又瘦了。
清瘦的雙肩,都快不堪一握。
如何,讓人,放心呢。
「雲初,你何必這般累,若是你不管南容凌,不管班茵,不管這些人,一個人早就逃離生天,奉瀟和謝餘生都不會奈你何。」季舒軒走近。
雲初回頭,看著季舒軒,溫暖的日光下,他身姿玉朗,芝蘭玉樹,青衫長袍,卻溫潤和和煦得如一幅美好的畫,讓人心生溫暖。
而那幾百護衛見此,紛紛退至一邊。
「也不急於這一時,你先休息會吧。」季舒軒又走近一步,語氣裡,是滿滿的心疼,抬手,似要撫向她的秀髮……
日光下,她的臉如極好的美玉,散發著暈染的光澤,吸引這人忍不住想向前向前……
「季舒軒,趁人之危嗎。」雲初卻看著季舒軒,一句略顯突兀的話一退平日是清靈靈俏,清澈涼寒的戳人心神。
風,好像無聲的拂來。
季舒軒所有動作都是一頓,手保持著微抬的姿勢,溫潤的雙眸也是一僵,然後又是一暗,「雲初,我永遠只會幫你,季舒軒,永遠,只會對你好。」
「季舒軒,裝了這般久,累不累呢?」雲初退後一步,語氣,眼神洞若觀火得讓人覺得可怕。
季舒軒卻好像不解,五官輕擰,「雲初,怎麼了?」
「我們雖然幾乎與隔絕,可是奉瀟在山下,他也無法得知我們的具體部署與消息,可是,人卻如此精準的被害,我們之中必定有內奸,而這內奸絕對不是我,不是孟良辰,不是南容凌,不是班茵,更不是南容凌的護衛,那你說,還會是誰?」雲初說話間,眼神,似冷未冷的看向季舒軒,語氣,有些空洞。
季舒軒卻有些被冤枉的窘迫與憂傷,「原來,我竟還不比南容凌能得到你的信任,我會出賣你嗎?再說,如今,我內力盡失,如何想法子把消息傳遞出去。」語氣,依舊不見怒色。
雲初看著季舒軒,聽著他說的話,不見輕鬆,反而後退一步,「是啊,你沒有內力,你中了奉瀟的道,被下了藥,孟良辰給你把了脈,我相信她,卻沒有再給你把脈。」
「難道,你還懷疑孟良辰?」季舒軒顯然有些吃驚,卻依然氣度從容,神色無虞,就像是雲初在一貫的和他開玩笑,鬥嘴般。
「不,我不懷疑孟良辰。」雲初搖頭,眉目間有什麼東西,看著季舒軒,一點一點沉下,「可是,你的武功遠高於孟良辰,至今連我都不知深淺,你若是想要騙過她,十分容易的。」
季舒軒神色間顯然有些落寞,那種不被信任的落寞,終於浮上一張五官俊致卻異常溫和的面上。
而雲初卻不見動容,反而抬起手,鼓掌。
輕脆的掌聲響在山風間,分外清晰,亦分外諷刺。
「季舒軒,你這演技當真是,入,木,三,分。」雲初說,然後,眉峰陡然一冷,「可是,你百密一疏,有些東西,越是想要隱藏,就越容易被發現,然後,便被暴露。」
季舒軒面色依舊未變,而是看了眼一旁站得筆直整齊的幾百護衛。
「我昨夜就查探過這四處地形,野果極少,可是,你卻找到了,而只有一處,有那般質色的果子,便是陡峭懸崖邊上,可是,沒有內力的你,只憑一人之手,就拿到了?」雲初說,然後又道,「還有,你手掌上的劃痕,上尖下粗,受力均勻,根本不像是被山石所滑,更像是,人為,而致。」雲初說到最後四個字,看著季舒軒。
而這時,季舒軒的面色終於發生一點一點變化,再抬眸看向雲初時,面上仍然是那般和煦的笑意,可是,卻透著幾分殘戾,「看來,我當真是馬有失蹄,我當以為,你忙著應會山下的奉瀟的圍攻,而忘了我這茬的,我還自己包紮,沒曾想,你竟都注意到了。」季舒軒的聲音依然如春天的風,可是,卻再也點不起雲初心中的光。
「唰。」幾乎在這時,雲初袖劍一亮,直接探向季舒軒。
季舒軒又豈會坐以待斃,身姿飛快一旋,堪堪避過雲初的攻擊。
雲初卻停下了動作,看著身形如流水的季舒軒,「終於暴露了。」
季舒軒微笑,眼尾輕勾,素日裡溫和的人只是一個表情的輕微跳動,竟憑添上幾分邪氣。
「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你,沒有對孟良辰下手?」雲初冷笑。
季舒軒卻笑得流月如花,似霧似夢。
「季舒軒,當初,你取我一滴血,是做了什麼?」雲初抬眸,分外明亮的目光一點一點的聚在季舒軒的身上,倒讓季舒軒一時失怔,既而輕笑,「雲初,你太敏感了,這麼久遠的事……那你,是從什麼時候懷疑我的?」
「我如果說,我是今日因為無端有護衛死方才真的開始懷疑你,你信嗎?」雲初說。
季舒軒輕扯眉眼,「信,畢竟,我的演技一直很好。」
「當初,知香被雲花衣所害,中毒又受傷,我請你來醫她,你取了我一滴血,是不是做了什麼手腳?」雲初繼續求問。
季舒軒倒也爽快,輕輕一笑,「當然,我是做了一點手腳,不過,你就一點不好奇我是誰嗎?」
「呵呵……」雲初苦笑,笑容裡幾分哀絕,「從昨夜到現在,自我帶著南容凌離開,我就並未見過奉瀟,我看似被奉瀟的人所圍,可是,卻並未聽到奉瀟的半聲命令,我想,所有人應當都是謝餘生在調動。」雲初說,看著季舒軒,神色已經十分明顯,「而且,現在想起來「孟良辰之前說,說帶你逃命時,和你分開了一下,後來才找到你,想來,之前那個季舒軒是假,而眼下這個,才是真。」雲初一字一字。
季舒軒哈哈一笑,「看來,只是讓你捉住一點馬腳,你便藤摸瓜,猜到了所有。」
「那,到底是你殺了真正的奉瀟冒充他,妄想權策天下,還是說,你就是奉瀟,而這張臉,才是奉瀟真正的臉。」話落,雲初閉了閉眸,唇角微冷,「之前相處中,奉瀟雖然距離我疏淡又防備,可是我卻知道道他那張臉確實並不是真臉,所以……」雲初唇角露出冷笑。
「沒錯,我就是奉瀟,行事果斷,狠厲的是奉瀟,待你溫如暖春,隨時相助的便是季舒軒。」季舒軒說,從頭至尾,神色就沒有絲這變化。
「所以?」雲初問。
「所以,當初那一點手腳,是能讓你永遠不會憶起當年之事而已,因為,當年,只有你與我朝夕相對,只有你對我最是瞭解,一旦你的記憶恢復,你便會覺察出此時的南齊太子與當初的南齊太子並不是同一人,到時,我這辛苦的棋局,所有的部署與謀劃,都會前功盡棄,不過……你的心智鎖得太緊,我幾次三番想通過以你之血所築造的憶蠱來窺探你的心識,都被阻斷。」
「難怪……」聞言,雲初突然冷笑。
難怪,曾經在明家,在季家,她經常會夢見一些似真實,似夢幻,似假虛的場景,還夢到過韓東尚,那些付出的背叛,那些死前的爆炸,如此的栩栩如生,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想要窺伺她的內心,而引發出的虛像,而顯然的,這些,季舒軒並不知道。
可是……
既然一步步籌謀至今,既然一步步如此變態,那……
「雲花月曾經是受你唆使的?」雲初抬眸。
季舒軒很坦然,「她本來就恨你,只是給她推波助瀾而已。」
「景知煦也是你殺的,想來,當初,在安王府因為叛變,被包圍時,是你救了他,再利用他?」
「不過是你情我願,我助他之力而已。」
雲初抿緊了唇,冷入骨髓的笑意自心底蔓延至眉梢,「是啊,當初景知煦死時,是被一根極細的針控制,試問,如此好手法,如此掐準時機,如此插骨封喉的手法,普天之下,怕是除了天下醫術一絕的季神醫,無人能出其右吧。」句句嘲諷,冷聲語語,「這般想來,當日,我還拿著避子藥去找你……」
「現在是不是覺得很可笑呢?」季舒軒笑,「南容凌手裡那瓶避子藥自然是我用計送給他的,不過,他還真是天真啊,以為景元桀背叛了你,真的想帶著你回南齊,結果還被你反將一軍,死了我那般多人。」
雲初仰頭,似乎過往一切迷霧都瞬間明了,「我被高陽等人逼迫離京那晚,本來還想找你幫忙,結果你恰巧就離京了,經過種種,之後,在我被奉瀟關起來時,你又被他擄來,現在想來,你和奉瀟,從來就沒同時露過面,而那夜,我聞到你身上的異香,你便自窗而走,你本身是否中了春情深,根本無從得知,我只是,關心則亂,而已。」最後兩個字,雲初說得無比諷刺。
「是啊,可是,我那般試探你,你卻我是隻字不聞,你難道,就沒聽過,醫者不自醫嗎,若是我真的中了春情深,你就沒想過做我的解藥?救我之命?」
雲初回答季舒軒的只是一道冷冷的眼神。
「我一步一步給你機會,讓你相識太子,給你掃清一切障礙,讓你得到想要的,不好嗎?」
一切都在季舒軒這邪魅的眼神與神色中,明了。
「所以,最開始,雲逸才是你殺的,那夜的螳螂捕蟬,你才是黃雀在後。」雲逸才一死,成了一切的導火線,她開始受到各方關注,也得到了太子的心。
「是啊,不過,等我出來,你卻跑得沒影了,不然,那時,我就會將你控制。」
雲初眸光涼了幾分,渾身都是寒意冷冽,「所以,謝夫人是你殺的,讓謝餘生至此對我心存芥蒂。」
「是。」
「你殺了蘭姑姑,奪走藥方,想讓香姨娘恨我,讓她當真聽從皇后之令,一起來陷害我,讓我遭受背叛。」
「是。」
「之後,在南齊,你見我民生眾向,幾乎控制大局,與景元桀過得太安生,所以,又將蘭姑姑的屍體倒騰出來,鐵釘入腦,想讓青安恨我,想讓我的屬下也對我心存猜忌?」
「是。」
「當初,南齊選妃,南齊公主害我,想殺我,我一直弄不懂,其什麼目的,身為公主,有權有錢,但後來我是想通了,能讓那樣的女子那般豁出去,或者,是情愛,她身為公主,高高在上,卻沒有男子真心實意的愛,可能,自以為遇到了,想來,那個人,是你。」
「是。」
一連三聲質問,季舒軒都回得雲淡風清,好像害了雲初這般多,碾壓雲初這般多,真的能讓他開懷般,還不忘補充一句,「對了,你父親,雲王爺,那般狡猾的一個人,其實,也是我的棋子,他想坐擁江山,萬萬人之上,已經都快成瘋成魔了,對於這種人心扭曲的人,我可是手到擒來。」
雲初聽得膽寒,「所以,他死都沒有供出你。」
「所以,雲初,你這一步步以來,都是成功的。」
雲初點頭,哼聲,「助我上高位,再一步步陷害我?所以,之前挑撥我和南齊,南容凌的關係,將我所有後路釘死,所以,當初,是你在背拓暗起雲痛,信手翻雨,藏了孟良辰和蕭石頭,讓讓蕭翼山恨我,讓整個北拓都恨我,恨不能將我殺而除快,只不過,不知你是故意還是有意,讓他們又落京家主手中,借他的手,放了他們。」
「若不是蕭翼山突死,我怕擾亂天下格局,破壞我的一切完美計畫,我不會將人交出來。」季舒軒說到此好像有些遺憾。
雲初卻聽得眉峰一擰。
蕭翼山的死?
「所以,你做這一切,除了天下江山,還就是對付我?」
「沒錯,我讓你一步一步走到最高,擁有一切,然後,再從最高的的地方,突然落下,看著你所愛所親的人,一個個遠去,而你卻無能為力,到最後,你的生命也所剩無幾,我再將你的孩子養大,訓練他,成為這世上,最好的行尸走肉。」季舒軒煦暖邪戾的笑意間,吐出和字眼,更比毒藥還毒,一字一字辣人心。
陽光登空,自山頭浮拉過來,遮住雲初眼簾,將季舒軒的身影更初托的如溫陽初升,然而,卻是無比的諷刺。
過往一切相助如今想來都恍若夢境。
雲初的面色從未有無的無冷峻,下一刻,陡然想到什麼,眸光冷視季舒軒,「所以,當初,大長老的陰謀,玉無洛的死,你是多少心中有數的,你就是看著,看著他們死在我面前?」
「對。」
「所以,之前從我知道什麼所謂的避子藥,離開大晉,到我算計南容凌,讓他不得不退兵,再到我從南齊離開……」雲初看著季舒軒,「都在你的算計當中。」
「計畫總有偏差,你還是脫離了我的掌控,讓我死了那般多的人,不過,所幸,終歸,雲初,你還是到了我的手裡,而且,還是如此的傷痕纍纍,且如今,你肚子裡還有個孩子。我想,這般大的兩個籌碼,縱然景元桀看破了南延的局,又會如何呢?」
雲初凜視著季舒軒,倏然的,便笑了,「謝謝你告訴我,景元桀如今好好的。看來,他沒有辜負我的相信,而你所做一切,也的確白費了。」
季舒軒聞言,眉心暗動,握住的手以緊了緊,「你在套我話?哼,他看破又如何,如今你和孩子在我手裡。」
「是嗎?」雲初渾身都散發著疏離的冷意,斜眸,「你知道他肯定會選我,所以,你會借此讓他被天下的詬語。」
「是,無民心不成君,民心,永遠勝天下,我要這天下,可是,我也要民心,所向。」
「已經午時了呢。」良久,雲初突然抬起頭,看著天邊已經紅光滿天的天空。
季舒軒抬頭看天,應和,「是啊,午時了呢,再過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你的陣已破,兩馬人馬,如今,我只需要一千,對付南容凌他們已是綽綽有餘。」
雲初聽著這話,卻是不慌,好久,後退一步,然後,兩手對著空氣中一揮,頓時,方才那數百還筆直站在那裡的身影竟然無聲無息,消失得沒影,如霧花水月般在眼前散去。
季舒軒眉心一擰,微微變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