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終章)
紅衣,在這一刻碾滅了奪目的風華。
飛來的身影,也阻斷所有人的腳步。
「砰。」身體重重落地,砸得地面塵屑飛揚。
也讓原本酣暢激烈的打鬥都不約而同的一停,然後,緩緩的看向雲初這邊,看向那跌躺在地上大紅身影。
血,自那紅影身上四處蔓延而開,腹部,那之前,被壓制的傷口,好似一下決了堤,無聲無息的殷虹,灼傷著所有人的雙目。
兩雙人馬,幾萬雙眼睛,凝滯,不動。
空氣,壓抑得人的血液都好似僵住。
而前方,幾名一看武功不低的男子原本正迎空舉劍的手,也在看到季舒軒露面之後,一頓,而後,又看一眼地上的紅影,緩緩的,緩緩的,收回了劍。
「皇上……」一聲悲喊也在此時響起,然後,猛撲了過來,跪倒在地上的紅影邊上。
很明顯,南容凌頂著身上的重傷,與南齊的大將相戰。
「南齊的大將,對付南齊的皇上。」沉寂中,雲初率先開口,說話間,將懷中孩子交給景元桀,而自己則一點一點的,緩緩頓下。
南容凌躺在地上,偏頭,看著雲初,眼底光華璀璨,笑得格外奪目,「雲初,能死在你面前,我也,心願,足矣。」
雲初看著南容凌,這一刻,沒有神傷,亦沒有悲慼,有的,只是好像瞬間放下的平和,「你其實可以留在山上的。」
「我是南齊皇上,我始終,都是南齊子嗣。」南容凌說,流著血,卻字字清晰,絕魅的目光裡,映著天際遠黛,有些說不清的沁涼。
而一旁,景元桀那般有潔癖的人,看著雲初,然後也緩緩蹲下下,一隻手落在南容凌的手腕上,「我可以讓你多活一些時日。」聲音,沒有絲毫溫度,可是雲初的神色卻是一動,因為,以他對景元桀的瞭解,這已經是景元桀在此時,對於南容凌而言,最大的讓步。
「不用,我死得其所。」南容凌說,雙眸裡有著如曇花一現的微光拂過,那是臨死前的最美。
男兒心胸多坦蕩,景元桀又緩緩的極其優雅的站起了身,雙手微僵的抱著孩子,看著平躺在地上的南容凌,眉目微暗。
「方才,我本來是想去幫你的。」南容凌又艱難的移動著眼珠看向雲初,開口。
雲初沒言聲,帶著淡淡的神傷的笑意,「你現在,也幫了我很大的忙。」
南容凌眼皮子動了動,眼底微微空曠,「即使我多麼不承認,可是,我就是作了別人的棋子那般多年,我就是南齊的血脈,雖不是真正的太子,卻也是南齊子嗣,所以,我縱然想幫你,卻也不併不想看到南齊破亡。」
雲初輕輕點頭,聲音很輕,「我懂。」
「方才,我一路下山來,並沒有傷害大晉一兵一卒。」
雲初點頭,「我知道。」
南容凌血色終於一點一點消失在臉上,卻還使勁的扯出一點點笑意,然後又很是困難的動了動頭,看向一旁,一旁下得山來,就與雲初和景元桀可謂各據一方的季舒軒,這一瞬,眼底,有恨,有戀,有恩,有義,有怨,然而,最後,卻又都轉而為默然,「我也並沒有傷害南齊一兵一卒,我,對得起南齊,我,無愧於南齊子民。」
季舒軒沒有言聲,目光卻利得有些陰沉。
積壓許久的天空,突然,好像就這般一會兒是真的黑下來,細細的雨絲一點一點的落下,瞬間,所有人身上,都似籠上一層銀絲。
「我讓人給你撐傘?」雲初依然看著南容凌,就如平日裡說著話般。
南容凌搖頭,「不用,就讓天地甘雨洗盡我這一生虛無吧,從得到至失去,再從失去到得到,至少,我是干淨的走,雲初,如果有來世,請不要讓我遇見你。」
南容凌話落,這就這般看著雲初,凝視半響,然後,閉上了眼睛。
他愛雲初,可是,於到此時,看到她身邊的景元桀,方才知,沒有他,她才會過得更加幸福,他的存在,早如一根芒刺,對季舒軒如此,對景元桀也是如此。
天地萬色皆有,已不需要他再多添一筆。
雲初看著南容凌,看著這個世人皆讚的太子,行事穩重,奇才偉略的南齊才登基不久的皇上,就這般走了,即使那般重的傷,卻將最後一口氣留著,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沒有一絲哽咽,平靜而從容的好像在畫中臨行淺淺語。
世人,佩之。
她,亦佩之。
來生,一定不要遇見我。
「奉瀟。」雲初突然側頭,看著季舒軒,在其一點一點陰沉的目光中,擲地有聲,「現在,我只叫你奉瀟,因為,南容凌,早已隨著他的死去,而掩沒聲名,在我心中,眼中,只有他,才配叫做南容凌。」
季舒軒未答話,只是眉峰間更籠上一抹暗色,襯得那原本溫潤的五官,又猙獰幾分。
一地血色,曾經那般瀲灩魅惑的人間麗色,終於只留人心底一殘景。
雨絲,越來越密,越來越急。
「皇上。」
「皇上。」不止是南容凌身邊方才那名撲過來的護衛的痛喊,更有跟著雲初身後陸續存活下來的護衛上前,跪在其身邊,沉默,卻是無聲的悲鳴。
南容凌,走得如此安靜,也走得,如此壯烈。
雲初終於,緩緩的起身。
「唰。」一把奪過孟良辰拿在手裡的長鞭,橫空一甩,頓時,方才那三名已奔至季舒軒面前的大將,頃刻之間,被甩出老遠。
然後,雲初,縱身一掠,完全不待那三名大將有還手的餘地,橫空再是一鞭,苔怒三人。
季舒軒這邊的人自然不原意,不待季舒軒命令,人馬剛要蠢蠢欲動,卻見蕭翼山抬手一起,頓時,這邊同樣的兩萬兵馬,齊齊上陣,攔阻。
而景元桀和季舒軒,隔著近百米,互相對視,眼底,火光,迸發出讓人膽顫而不得不令人退避三舍的光芒。
雲初出手,快,狠,准。
縱然三位大將如何的鐵血英勇,叱詫風雲,雲初的怒火,卻也承受不起。
不過,雲初並沒有讓他們死,只是,唇瓣一勾,手起刀落,將三人剔除腳筋,武功盡廢。
「縱然,這般多年,你們暗地裡聽從的是季舒軒之令,可是,他也是疼惜你們的,一心為南齊打算的皇上,你們敢說,他不是個好太子,不是個好皇上。」雲初站在躺在血中的三人面前沉聲冷語,「他明知身受重傷,不可為,卻還要來阻斷你們和大晉的兵戎相見,就是不想你們南齊有所傷亡,讓我們在此時,放你們一馬,你們卻完全不懂他的苦心,如今就算他死了,你們竟然一滴淚都沒有。」雲初說話間,又是抬手一鞭。
「啊。」即使再剛骨的男子也不得不發出撕心裂肺的痛苦聲。
「你們既然不為他流淚,那便,流血吧,這雙眼睛既然不能看穿良心,留著,又有何用。」
雲初順手一揮之後,再順手將鞭子一拋,扔給孟良辰,「記得消毒。」
「心中劇毒,我不僅要消毒,握是還要浸泡個七七四十九天才可用。」孟良辰接過,看著地上那奄奄一息的三人沒有同情。
三位大將在那裡疼得撕心裂肺,季舒軒卻只是眉心微斂,然後,看著雲初走開,這才對著身後一揮手,「給三位將軍治傷。」
「是。」
說是治傷。
雲初冷哼,已經治不好了,他們已經是廢人一個。
「怎麼樣,季舒軒,如今,你的孩子在我手裡,你兩萬兵馬已折不少,我們卻兵將充足,還要斗嗎?」這時,雲初看著在景元桀懷中已然睡熟的孩子,挑著眉宇,語氣裡的威脅之意,十分明顯。
「哈哈哈……」季舒軒卻是笑,「你以為,南容凌死了,就會動搖我軍之心?」
「嗯,他們是不會動搖的。」雲初沒有答話,景元桀輕輕捏了捏雲初的手,卻無比雲淡風清的開口了,還沒等眾人有所反應,景元桀又語氣淡淡,「他們若能對南容凌如此,想必有一日,也能對你如此。」景元桀話落,四周無聲。
季舒軒這方人馬,面色都有些難看。
「噗嗤。」雲初卻當先笑出聲,幾多嘲諷,「人心,都說人心,季舒軒,你如此善謀人心,也不知這天下,有多少人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間。」
「他不用玩掌天下,只需要玩弄那麼些忠誠的不開眼的人,死心眼的給他賣命就行了。」一旁,孟良辰也跟著冷笑附合。
季舒軒沒有說話,雙手負後,異樣的沉默,沉默之中,卻是對上景元桀那深淺不明的的眼神。
倒是他身旁的謝餘生開口了,「景太子,雲初,又何必,今日,雖說你們人數佔了些許上風,可是真若背水一戰,大家都計不到好。」
「哦?」雲初挑眉,睨著謝餘生,「何以見得?」
這冷淡而疏離陌生的語氣,讓謝餘生微微一滯,卻是有些尷尬的開口,「如今,到底是在南齊與南延的邊境,縱然南延皇上無事,可是他手下的多半勢力已經被我們制住,所以,你們就近調兵很困難,當然,我們此時調兵也不容易,可是,若是真的調遣,我們的救兵必定比你們的快,所以……」
「是啊,襄派二長老果然是算無遺策。」雲初鼓掌,眉宇間竟籠上了一層肅冷的笑意,「不過,我倒是應該感謝二長老,若不是你沒有將蕭翼山未死的消息告訴季舒軒,我此時,怕也真的只能任你們魚肉了。」
這話一出,方才不動聲色的季舒軒也不禁望向謝餘生。
謝餘生倒也不慌,「雲初,你不用挑撥離間的,我說過,我也是不得已,我不會出賣你,當然,如今,以後,我也不會出賣季舒軒。」謝餘生說這話時,似也有愧,目光都未與雲初正面對峙。
畢竟,他對雲初……
「我以為你會叫他南齊皇上的。」雲初卻冷諷,說話間,看向地上的南容凌,南容凌被細密的雨水澆淋著,眉目卻無比的詳和,雲初嘆口氣,「你竟然是南齊皇子,想來,季舒軒這個南齊皇上也不會虧待你,不管安個什麼名聲,也自會對你風光大葬,你說,是吧,季舒軒。」雲初最後的話是看向季舒軒說的。
一直沉默不言的季舒軒這才扯開唇角,「雲初,今日我若不死,我自然會給他風光大葬的。」
「可是,我並不想再讓你活著。」雲初說,「我對你,仁慈得,太久。」
「呵呵……」季舒軒冷笑,隔著近百米,墨發飄揚,眉目映光,細雨也洗刷得他眉目越來越清亮,可說出的話,卻讓雲初心神一抖。
「雲初,眼下,我們雙方的情形都不太好,你把孩子給我,我們此次作罷,你看,如何。」話落間又看向景元桀,如此篤定雲初絕對會同意的語氣,雲初的眉宇也擰起,「你手上有何籌碼?」
聞言,季舒軒笑了,一身早染塵垢的青袍,都好像一瞬之間散發著王者霸氣,也不拐彎抹角,「雲初,如你這般聰明的女子,愛上,到底是好,是壞。」
「什麼籌碼?」景元桀聲音沉冷。
季舒軒似笑非笑,「雲初,還記得你身邊那可憐的,被人給糟踐的小丫頭嗎?」
轟,一句話,雲初的大腦瞬間啪嗒一聲。
而遠遠的,站在兩萬兵馬之前的路十也渾身一抖,一臉震喜又不可置信的看了過來。
雲初自然領略到了路十的目光,如火如矩的看著季舒軒,「你什麼意思?」已經燃盡的希望,如果再復起,就必須是屬實,否則只會讓人生不如死。
「我如果說,她還活著,而且,還在我手裡,你說,以她之命,能換我今日離開嗎?能換我的孩子入我之懷嗎?」季舒軒撫撫袖子,很淡定。
「好。」不待雲初說話,景元桀應答。
「太子。」一眾羽林衛未開口,一眾兵將神色隱暗時,蕭翼山開口,神色,語氣,都是不贊同。
是啊,如此機會,他們已佔上風,若是抓住季舒軒,不說眼下這一萬多人馬,就是大晉與南齊的戰事,也終可有所勝負。
但是……
雲初身邊那個丫鬟,他當然知道,當初,雲初因為她而怒斬殺人,他自然聽說。
可是……
「不如,季神醫再交出能解雲初命理的法子。」一旁,孟良辰在這時候開口。
孟良辰話落,空氣,沉寂幾分。
「知香在哪裡?」半響,雲初盯著季舒軒開口。
「在大晉邊境葛家村。」季舒軒倒也利落。
「好。」雲初將孩子從景元桀懷裡接過,緩緩的一步一步,向著季舒軒走去。
「季舒軒,其實你我都明白,如此時候,並不是你的交戰時機,而我們,確實,也調兵不及。」雲妝每走一步,都說得分明,她是說給在場所有大晉與南齊的兵將聽。
她是想見知香,可是,也不能不管顧這些大晉與北拓調來的將士的忠心,於他們而言,他們不認識知香,在他們眼裡,家國天下遠比一名女子重要,正因為如此,她要此時就掃清他們心時可能的陰霾。
「知香雖是一名女子,可是她是大晉子民,是大晉該庇佑之人,是天下蒼生中的一員,而我,也不想在此,拼著大晉兵將而不罔顧他們的生命。」雲初話落,已於季舒軒三步之遠站定,然後,輕聲淡語,「你縱有能解我命數的法子,可是,你卻永遠得不到我的心,而在我心裡,南齊的皇上,永遠都是,已經死去的,南容凌。」雲初說,話落,將孩子遞了過去,沒有任何牽掛。
謝餘生接過。
曾經陌生到熟悉,而今,卻是相隔是仇人。
「起死回生,謝餘生,你心雖的執念,太深。」不過話聲落,雲初瞬間後掠,回到了景元桀的身旁,而景元桀將她緊緊抱住。
方才雲初每向前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
「哇……」無辜的嬰孩顯然不知道在他出生之際,就遇到這般多的磨難,也並不知她的母親早已離開,而這天下,也會點燃他的一生,一聲啼哭,響在密密急雨中,也響在三軍之中,他是南齊的希望,也是大晉的威脅。
可是,他們在此刻,卻盡相尊重於太子和太子妃的所有決定。
尤其是他們相信太子和太子妃,他們相信,大晉江山,不會因為一名女子而亡,視一人命可重天下之人,心中自有溝壑,那高度,不是他們能啟及的。
而一個可以不顧生命,也要為太子,為大晉留下子嗣的女子,已經是他們大晉的希望。
季舒軒抱著啼哭的孩子,最後又看眼雲初,一揮手,浩浩蕩蕩的走了,帶著南容凌和班茵的屍體,走了,穿過層層雨幕,消失在天際盡頭。
雲初知道,自此,他便是南齊皇上,他才是真正的南容凌,而季舒軒,已不復存在。
一切,看似等價交換,其實,都最終以南容凌的死而讓眼下所有爭鬥停止。
縱然他不是真正的南容凌,可是,他也是南齊的皇子,季舒軒也要給南齊一個交待,否則,他這個皇上之位,坐不穩。
至於南容凌還剩下的近兩百護衛,雲初給了他們選擇,可是,他們還是選擇了誓死跟隨她。
他們的確夠忠心,南容凌死了,最要他們忠誠的主子死了,他們就用餘下的一生,來守護主子傾盡生命去愛的女子。
雲初對此不甚唏噓,因為,他身邊還有一個景大醋。
不過,景大醋對此倒是沒說什麼。
秋雨綿綿,野外空曠而高遠,兩萬人馬先行,景元桀和雲初一行人,最先到了季舒軒所說的葛家村。
知香的確還活著。
可是……
而一找到知香,景元桀和雲初便一刻不停的改裝趕路。
看似他們和季舒軒是暫時休養生息,可是,一旦季舒軒回到南齊,整理好一切,必定會不折手斷的將他們攔劫。
蕭翼山並沒有跟著景元桀和雲初離開,而是帶著孟良辰告別。
「此間,我未死的消息必定傳了出去,背拓不日就會知曉,於情於理我都要先回北拓安撫民心。」蕭翼山說這話時,並未向以前那般將孟良辰推得遠遠的,而是一隻手緊緊拉著孟良辰,看向雲初,無比感激,「一切,謝謝你。」
雲初看著二人緊握的手,倒是有些笑意,「你能還清季舒軒那曾經救你妻子的天大人情,從而解脫,終於敞開心扉,我也替孟良辰高興。」
孟良辰反正一遇到蕭懵山就全部變個人似的,英氣的女子,整個一小女兒嬌羞,雲初暗誹一聲沒出息,倒是指了指她的肚子,「嗯,早點給蕭石頭加個弟弟妹妹,也是很好。」
「當然,我要生十七八個小子。」孟良辰倒是一點不害臊。
雲初翻白眼,「你倒是能生。」
「自然,若不是你一直瞞著我,翼山未死之事,說不定,我早就懷了。」
「孟良辰,你能有點矜持不。」
「我看你在太了面前,也不矜持。」孟良辰相懟。
雲初卻突然陰測測的笑起來,「那,我要不要再給你家翼山夫君在,再找點什麼嬌美良啥的……」
「走了,不用送。」孟良辰拉著蕭翼山就告辭,瞬間,不見身影。
雲初卻收起了陰測測的笑意,有些感嘆,「這兩人,經歷這般多,終於一起,真好。」
「我們,也會很好。」景元桀摟著雲初的肩,語氣輕柔。
而他們之間,再也不說,她還能活多久。
而事實確是,季舒軒比他們早一步到達南齊,瞬間調兵遣將,突然向周城發起攻擊。
但是,讓季舒軒沒有想到的是,看似早就沒有什麼嚴守本來因為有著城守大人的裡應外合,絕對手到擒來的周城,卻不止是固若鑫湯,相反,季舒軒派去的人盡皆有去無回,而城守大人更被人發現,在府內懸樑自盡,同時,死前親手寫下,自己如何與南齊皇上暗聯勾合出賣大晉的事實真相。
一時間,天下沸沸揚揚,又助力了大晉百姓歸心於大晉太子。
北拓當即也出國告,大意是,北拓這般年來一直多受大晉照拂,此般,一定會與大晉同進退共患難。
至於南延,雖說,當日,景元桀識破了季舒軒的計謀,救出了南延皇上,可是經季舒軒此般一役,明裡暗裡,都是大受內傷,所以,眼下,是真正的管不了,最主要的是休養生息。
可是,雖說如此,可南延國中上下一絲言裡外裡的行為,卻可以看出,是支持大晉的。
彼時,雲初和景元桀坐在馬車裡,已經就要抵達大晉京都。
「稟太子,自人周城偷襲不成,南齊這幾日一直沒動靜。」馬車外,路十一在稟報。
「知道了。」景元桀道。
路十一這才退下。
「季舒軒此次是真的吃了大虧了。」雲初躺在馬車上,一邊吃著蜜餞,一邊撫著小腹,眯著眼瞅著一旁正閱書而讀的景元桀。
景元桀看著身旁此時微眯著眼兒,像足了小懶貓的人兒,挑眉一笑,「是我的太子妃太英明。」景元桀噙著淡淡笑意,一隻手指還捲起雲初鬢邊一絲髮絲兒,分明是誇獎的話,卻說得無比曖昧。
雲初不以為然,輕輕哼了聲,「所以,誰再敢說我是害大晉氣數滅的人,掌嘴,打殘。」
「嗯,好。」景元桀無比的寵溺。
「不過,周城的城守死了,如今,你打算讓誰去周城主持大局。」雲初眼著他。
「周城的人都是你的,你決定。」景元桀換了個姿勢,躺在雲初的身邊,有些夫君一切聽從妻子的味道。
雲初卻有些抖,然後,眯著小眼兒,緩緩側身,「那個,親愛噠,我也是後來與季舒舒軒對峙時方才恢復那些兒時的記憶,也才憶起,周城之人竟然是聽我之令的,我也不是故意瞞你不是……」
這般低眉順眼的樣子,景元桀竟很受用,抬手,輕輕的撫了雲初那柔軟的發絲,眼底情慾濃濃,「你任性太多次,眼下,安心養胎。」
「我保證,我和你回到大晉之後,就你主外,我主內,打戰什麼的交給你,我就在宮裡,吃了睡,睡了吃。」
「這個可以。」
「當然可以。」雲初眼尾一挑,是抑不住的溫柔甜軟。
那絲無意中釋放的甜軟,也足以叫景元喉結一滾,看向雲初的目光驟然加深。
這目光,雲初太熟悉……
不過,一個長久逐累,一個懷有身孕,有些事,當然是要,淺嘗輒止。
更何況,景元桀還並沒有忘記夜華的話。
雲初就外表看似刀槍不破的可是身體卻時刻脆弱,稍有差池……
至於夜華。
雲初知道,當日,他跟著自己沒有找到機關,差點要將那個地道給炸了,若不是景元浩和京二阻止得快,只握如今,整個大晉皇宮都要重新修葺了。
而且,之前季舒軒暗使的攻擊大晉城的人馬,也差不多是他解決,說是幫忙,雲初總覺得,這個看似清水淡流的人,是在發氣呢。
而因著此,他好像還和景元浩幾人有了幾分交情,並揚言,景元桀又欠他人情。
他這話景元浩等人不明白其意。
雲初和景元桀聽了卻是明白的。
畢竟,景元桀之前可是制住了他的媳婦。
「嗯,讓戶部尚書之子,李才去接手周城吧。」好半響,轎內,喘息過後,雲初的聲音輕輕響起。
景元桀自然沒有反對,李才是文人,可是也有武功,心性堅韌,是個可用之人。
而周城,距離背拓不遠,一直沒有范寧心的消息,可這二人曾經在大晉雖是演戲,也到底是皇上下了旨意,有婚約之人……
離歌已死,范寧心或許看開一些,也不一定,當然,這些事,他們也無從幫忙。
只不過……
「我一直在想,班茵既然能早就對季舒軒懷疑,那南容凌顯然也是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何時……」雲初閉了閉眼,將這個已不可未知的答案又放在心底。
如同那人的死去。
馬車內安靜下來。
天黑之時,景元桀和雲初終於順利進城。
出乎雲初意料的時,城門之外,數隊兵將,齊整伐一,盡相凝望,百姓翹首。
盡都是,來迎接她。
而當先在前,高陽等人垂首跪地,三呼太子妃回京。
「當日,你離開,他們多少難辭其咎,如今,他們自然要恭敬而迎。」景元桀在給雲初解釋,話落,看雲初那似暈了光的側顏,又道,「你可以不原諒他們的,是刮是剖,都聽你便。」
「嗯?」雲初側眸看著景元桀,卻見景元桀一貫不動聲色的面上,一片鳳目頓時染上了一片氤氳之色,笑意如春風舒心軟雲,聲音低沉好聽,「這算是內,你主內。」
「噗嗤……」雲初破功。
好吧。
她才捨不得他傷一兵一卒呢,再說了,之前白白在密道損失五百,她比景元解還要心疼。
自然的,在一群簇擁中,到了太子府邸。
大晉皇上已死,而眼下,戰事在急,當晚,數名大臣在太子府邸外求見,所說內容,苦口婆心,皆是一意。
請太子殿下盡快登基。
這些大臣原以為太子殿下又會如前幾翻般不予回應,可是,太子同意了,並說,「明日便是吉日,登基。」
這……
開始百催不忙,如今,又如此快速。
當即皇宮裡裡外外是忙得上躥下跳,皆是在準備明日登基事宜。
雲初聽著路十一稟報這消息時,撫著肚子是止不住的笑。
覺得,燈光下,那下筆直而坐正處理事務的太子,實在是太腹黑了。
這下好了,大臣們都忙著去準備登基了,今夜,他們怕是真的要睡個極安穩極安穩的覺了。
「對了,知香有沒有好一些?」雲初看著路十一問。
路十一聞言,眉眼微暗,「回太子妃,依然不識得人,今日,還對路十拳打腳踢,說讓路十滾得遠遠的,一點識得路十的跡象都沒有。」
雲初神色暗下,不再問。
是啊,知香是沒死,可是滿身傷痕,而且,還瘋瘋傻傻,他們找到她時,她還蹲在地上啃泥巴……
雲初以手擋住眼睛,對著路十一吩咐,「你讓路十好看將好生看著,待再過幾月,我將孩子生下,我便以霧法將她身體內息徹底疏導一遍,這樣或許有用。」當然,如果,她還活著,還有精力……
她希望,她好好的。
「是。」
路十一退下。
寒夜寂靜。
期間,夜華和他口中那粘人的小精兒青青來晃蕩了一遍。
看得出,夜華雖然高山遠水的對人家不假辭色,可是眼底卻還是時時注意著人家的動向。
青青兒倒是個好相處的稚嫩女子。
只是,後來,雲初想不到,這本該是命裡注定的一對,也會那般不平靜,被那般讓她都甚是猝不及防的一個人,生生的攪動了夜華一波真正春水。
不過這是後話。
當夜,的確很平靜。
第二日,雖說不過一夜,可是雲初也不得不佩服大晉這些文官的行動力,一夜之間,登基是辦得漂漂亮亮。
就連那龍袍,鳳袍,都尺寸大小,金絲剪裁得讓雲初尋不到一絲錯來。
不錯,景元桀登基,她登後,二人相依而禮。
拜祖祠,敬天地,上高香。
大晉國,在景元桀的大刀闊虎下,改國號「和」,卻無人異議,皆同聲贊同。
是以,大晉算是沒了,可是,大和,卻在延續。
和,百姓和居,萬隆昌和,也是兩國交戰必會勝的美好喻意。
雲初拖著孕重的身子,覺得,景元桀登基,她卻比大婚還要累。
是以,禮一必,雲初便揮手一招馬車,到了雲王府。
昨夜事太多,而哥哥又來信,讓她身子要緊,景元桀順坡上馬,便硬是將她留在太子府邸。
雲王府雖然沒了雲王爺,可是雲楚打理得很好,雲王爺的一眾妻妾,也是各自相行無事,香姨娘的肚子裡的孩子也要生了,看著雲初,那張臉上真是萬般情緒閃過。
「你放心,你肚子裡孩子是姓雲,必然一生孝敬於你,就算他不聽話,不是還有我和哥哥麼,必定不給你半點氣受。」雲初玩笑般的話出口之時,香姨娘更是差點落了淚。
而此時,雲初的肚子也越來越明顯。
名玲瓏倒是不改本性,不過,可能是和雲楚的的感情又進一步了,對雲初好像也討好幾分。
小姑子嘛,名玲瓏說,「我讓著點你。」
「屁,我要你讓。」去初一腳給名玲瓏踢去,卻被名玲瓏手忙腳快的扶住,「我的皇后娘娘,你不能讓我不能順利出嫁,你若有事,皇上和你哥哥會剖了我的皮。」
看到名玲瓏服軟,一副俏麗麗的樣子,雲初挑眉。
「不過,你最近長胖太多,這胳膊,這腿,這臉……」
「名玲瓏你給我滾——」
好吧,雲初確實長胖了。
有翁老在,有夜華在,不僅將她的身體控制得極好,她還胃口大開,甜的辣的,她樣樣都喜好。
景元桀倒是歡喜得不得了,每每自前方戰事中抬起頭來,看著她,都說,「擁個小豬睡覺也不錯。」
雲初氣也不是,怒也不是,只是,每每對著琉璃鏡看著鏡中自己那圓嘟嘟的臉,哎。
怎一個胖字了得!
連日來的征戰,大晉雖勝猶多,可是,奉瀟籌備了這般多年,又豈是小瞧的,縱橫捭闔。
周城雖然被她給制下了,可是謝餘生的反水,以至於整個襄派的投靠,雖然被北拓及時斬殺太多,可是還是讓奉瀟得了襄派多許勢力的援助。
所以,看似大晉勝,實際也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過,奉瀟在天下大局上的眼界,倒是讓人有些意外,不過,也有可能,他也不想自己一直圖謀而來的江山是一面殘棋,所以,不知不覺,二人已經直接把戰場好像改到了大晉與南齊交界入的青峰谷。
青峰谷花豔常開,而且青峰欲之間一條峽谷,成為了對方誰先破過就能制勝的先天之勢。
所以,大晉與南齊的兵將近日來已經在青峰谷兵行險招,陰謀陽謀,偷襲放毒……相互對峙不下數百來回,只不過,雙方都沒撿到大好。
對方百詭兵謀,這裡巧機善變,絕地反擊。
那邊,前些日裡,聽說,謝餘生傷了,傷在景無浩的劍下。
雲初並不意外,雖說謝餘生的武功高於景無浩一層,可是景元浩這個三皇子,看似輕蕩不羈,遊戲人生,但是看問題卻十分犀利透透徹徹,權衡利弊,那是槓槓的。
可說是內陰心狠的謝餘生的專制剋星。
至於京二……
這純粹就是個暖心的二貨。
幾月來,在邊戰與京中兩頭跑,就像累不到的小金剛似的。
回京的目的是什麼。
人家說,看大侄子。
前幾日還生生折騰著給雲初熬粥……當然了,粥是沒法喝了,還好,沒把大晉的皇宮給燒了。
所以,昨日裡,景元桀輕飄飄一道調令,終於將京二這「暖心」二貨給送走了。
雖說,那貨,一步三回頭,眼角含淚欲不淚,不過,雲初也一步三回頭,似舍又捨得的回應了。
氣得京二一句,「沒良心的女人。」然後便駕馬跑了。
不過,雲初總有種危機感。
這京二,不會已經看上她肚子裡沒出生的孩子吧?想像之前她禍禍他那般禍禍?
當然,這事絕對不能有。
所,雲初當機立斷,對著大晉所有人吩咐,「孩子,在懂事前,不能給京二抱,不能給京二碰。」
可憐的京二,這般盡心盡力的給大和打江山,可沒想到被大和的皇后給提前這般治理了。
以至於,他之後……
不過,過是後話。
一瞬,五個月過去,雲初的肚子也八個多月了,越來越大,走路,都看不到下面。
香姨娘也早生了,生了個女孩,一時間,整個雲王府都喜氣洋洋。
倒讓連日來的征戰也因為此事而退去一些陰霾。
「娘娘,屬下見過許多懷孕的,肚子都沒你這般大,你這個……」此時,皇宮花園裡,秋月瞅著雲初的肚子,真的再一次疑惑,「真的確定了嗎,不是雙胞胎。」
「秋月,你這是在質疑翁老的醫術?」雲初挑眉,弄得一本正經的秋月當即了禁了聲兒。
哼,小樣兒,還治不了你。
不過,話說,是真的看不到她肚子裡孩子啊,隨著孩子越來越大,那最初護持在體內的一層霧法,竟然也越來越強大,強大到,無論如何,都看不透。
所幸,卻可以知道,肚子裡孩子氣息綿好,一切安然,方才放心。
這夜,許是肚子太大了,左右睡不著,雲初乾脆起身,向著御書房而去。
景元桀就在御書房呢,這丫的,每晚哄她入睡之後,便要來處理公事,可說是累得不要不要的。
所以,她也經常裝睡了。
關鍵,還有一條,明明是懷孕吧,她卻覺得,體內激素完全不平衡,尤其是每每看著景元桀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都好想撲上去,拔光,拔光,撫摸,撫摸……
哎,只是想想。
所以,此時,站在御書房門口的雲初收回神思,又默默看了高得已經讓她都快要看不見自己腳的肚子突然就有些委屈,「懷孕的女人,真辛若。」這哀哀談談的語氣卻讓院子裡的護衛宮娥們偷偷掩唇,差點笑出聲兒。
似乎,每一次聽雲初說話,他們都能好像聽到花開的聲音,無端就能讓四周被皇上緊滯著的低氣壓給拔升好幾千度,讓人暖融融的。
雲初也不理會護衛宮娥們那抽笑的臉,也不要人扶,自個兒走進去,看得一眾宮娥公公是心驚膽顫,生怕這個皇后娘娘有所閃失。
因為,皇上太寶貝了。
見得雲初走來,景元桀當即自桌案上抬起頭,收回目光,看向她,眼底眉梢都是些許無奈的笑意,「怎麼沒睡?」
「你孩子踢我,睡不著。」雲初看一眼肚子,好像還很嫌棄。
景元桀卻當即緊張的起身向雲初走來,「難受嗎?」
雲初點頭,嘟著圓潤的臉撒個嬌,「可難受了。」
「等他出生,我將他吊起來三天三夜,給你出氣吧。」
「啥?」雲初眼角一抽,「你竟然要將我們的孩子吊起來三天三夜,你沒良心啊。」
景元桀……
一眾護衛宮娥,低頭,憋笑……
「景元桀你說,生男孩兒好還是女孩兒好?」稍傾,雲初揭過這茬又賊兮兮的問著,眸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景元桀。
景元桀一回頭就看到雲初這個表情,卻是不說話了。
因為,雲初面上的情緒……
於是,正思忖於桌案公事的大和皇上,景元桀只盯著雲初,卻不答話。
「誒,我問你話呢?」見景元桀這反而把她看得發毛的表情,雲初直接嗔怒了。
景元桀不說話,只是無比溫柔繾綣的目光看得雲初發毛,發熱,又發燙。
「嗯,那個,孩子就要生了,這個,那個,雖然,我知道,是把你給憋壞了,不過縱慾太多不太好,真的,不太好。」雲初退後一步,面色紅紅的強調。
景元桀卻好像沒聽明白雲初話似的,上前一步,「如果我說男孩,你會生氣?」
「啊?」
「如果我說生女孩,你會生氣?」景元桀又繼續道。
雲初瞬間明白了,感情這廝分明就是看清了她方才話裡的陷進,不踩進去呢……
「可是,景元桀,你什麼時候成我肚子裡的蛔蟲了。」雲初有些氣惱,近日來因為養胎而胖了些的小臉,被殿裡的夜明珠光映罩著,嬌美可愛得如畫似的。
景元桀目光移了移,倒是若有很思,半響,很認真,「如果可以,我倒是不想做你肚子裡的蛔蟲,而是……能幫你生孩子。」
「噗嗤……」雲初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目瞪口呆的盯著景元桀半響,這才在暗處那些笑聲沒出來之時,正兒八經的開口,「景元桀歐巴,你很先進啊。」
「嗯,你這是在誇我。」景元桀早對雲初口中那些新鮮詞彙耳熟能詳,甚至可以說是倒背如流。
一時間,倒是弄得雲初有些臉紅紅,心憤憤,聲音,也低了低,「那個,男子怎麼能生孩子,不過……有生之年,我會研究的……」
「……」景元桀……
沒過好久,雲初突然又好憂傷,「其實,我好怕,好怕我們生的孩子沒屁眼兒。」
「……不怕。」
「那個……咳……曾經,那啥,我詛咒你來著……」
「生女兒就好了。」景元桀福事心至的想到什麼,不著痕跡的扯開了話題。
畢竟,曾經背後聽人牆角,他景元桀也幹得有些丟面兒。
雲初卻沒在意到這個,反而極為認真,「這個能算得準嗎?」雲初並不報什麼希望,畢竟,她是知道的,這就是純純粹粹的沒戲啊。
「一定會生女兒,相信我。」景元桀很認真。
雲初總是相信景元桀的話的,雖說,明明這所聊的內容,是她前世裡經過無數科學驗證,不可能的,不過,還是相信了。
好吧,第一胎一定要是女兒。
「嗯,最近,青峰山戰事如何?」雲初還是在意著這個,畢竟,前幾個月還好,如今,她已快九個月了,算是臨產之際,景元桀定然要陪在她身旁,那青峰山那邊……
若是,季舒軒在此時生出個什麼幺蛾子,那就真是……
而且,隨著孩子月份越大,她的霧法雖說越強,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就如崩緊的彈簧,就怕一招不慎……
景元桀自然也想到這一層,只是淡淡三個字,「相信我。」
卻叫雲初心石落定,她,自然是相信景元桀的。
夜深了,景元桀還是摟著雲初回到了寢殿,雲初沒有住上一任皇后,景元桀母后的寢宮,而是另尋的一處極為悠靜的宮殿。
反正此生只她一人,所以,景元桀只要雲初高興就好。
二人上了床榻,景元桀抬手一指,燈滅,一殿明暗交錯。
「景元桀,其實吧,有些事,不用……嗯……也可以有別的方法……」雲初閉眼,又睜開,黑暗裡,注視著景元桀分外明朗的眉目,循循暗示。
可是景元桀還沒被調教得這般高端,睜開眼眸,清俊禁俗的面上,一臉懵,「什麼?」
「真是根木頭,你這般多年能活過來,老天直仁慈。」雲初司得費話,直接就把手伸向景桀的下腹處……
帷幔火熱,輕息喘喘。
讓人羞得紅了臉。
……
一夜天亮,幾日之後,確實如雲初所說,青峰山加急快報,幾大世家之人突然出現,以計引京二離開,景元浩深知有詐,卻心憂京二安危,一路追去,於是二人皆受重傷,同時,季舒軒帶人繞後偷襲,殺了大晉軍將一個猝手不及。
大晉敗,生生折損五萬人馬。
夜華要留在大晉照看雲初,自然不能離開。
倒是可以派雲楚前去,可是,雲楚和名華府名玲瓏的婚事也提上了日辰,而且,只雲楚去,也怕穩不下大局,相爭不過。
所以,一切,很明顯。
必須得景元桀親自出面。
深夜,巍巍宮城。
景元桀一身戎裝,裝得是風姿並貌。
「明知道此是季舒軒的計,卻不得不去。」雲初撫著高聳的肚子無聲嘆。
景元桀將雲初的頭按在自己胸口,聲音低而輕柔,「放心,我會讓明家派人前來守住宮城,萬不會讓人尋了空子,而且,我已經通知了我師傅,他會來。」
「那個怪老頭兒?」
「他不是還指著我去孝敬他兩年,你若有著損失,我不可能去,他自會算計得失。」景元桀話落,又看向一旁的夜華,「拜託了。」
夜華看著景元桀,如此認真嚴肅的模樣,明顯是想懟幾句,卻是話鋒一轉,「當然,她是我霧氏之人,等她順利生完孩子,我就可以四處遊玩了。」
「多謝。」景元桀只說了丙個字,然後,輕輕放開雲初,轉身,大步離開,未回頭。
快馬急縱,連夜出京。
「雲初,生產之日,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和孩子。」
卻也阻不斷,相愛兩人的心有靈犀。
「方才,景元桀走時我沒說,我估摸著,你可能會早產,還與翁老暗中商過法子。」夜華這才看向雲初。
雲初卻並不意外,對著夜華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
雲初點頭,「如今對外都說我恐要大半月之後方才生產,可是我知道,若是不出意外,十日之內,我恐要生了。」
夜華點點頭,「隨著孩大漸大,你體內霧法通透,想來,是摸索到了,也好,七日,雖說,皇上正好在青峰山和季舒軒相戰,他雖看不到孩子出生,可是,季舒軒也會棋差一招。」
雲初點頭,然後看著夜華,只是,眸光一對,眼底卻隱有光束閃過,二人無聲中不知在算計著什麼。
五日後,傳,大和皇上抵達青峰山,到達當日,兩方開戰,許是皇上親自督陣,大和士氣大增,逼得季舒軒敗退,損失五萬兵將。
不多不少,五萬。
這是個讓人心生冷意的數字。
再是三日後,雲初的寢宮裡,已經將產婆早早的安排好,而這期間,明萌萌也到了,明家終歸是順歸大和的,明萌萌雖是一介十三四歲的女子,可是身為家主,處事內斂可圈可點,安派人也也是十分到位。
雲初說她可能是未來的女諸葛,還說,這樣的人,是御姐高冷范兒與京二那樣的紈袴風流可以相互一配。
至於夜府,她的外祖,舅舅,舅母,雲初並沒有支會他們,之前將他們轉走就是讓他們免於這一場難。
於是,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可是,暗地裡,所有人早將雲初的寢宮防守的固若金湯,一隻蒼蠅都難以飛進去。
一切,都在準備著,天下都已傳遍,再過差不多十日,雲初,大和皇后將會生產。
人心歡擁。
自古以來,皇室臨戰事所生之子必定是龍姿鳳表,擁有非一等的魄力,他們也認為,他將會是天下未來的希望。
而在所有人興致議議,等待著大晉皇后生子佳報傳來時。
卻不知,此時此刻,青峰山,吼殺聲幾乎驚破一片天空。
而這一天。
雲初,卻已經在一處郊山別院裡疼得直咬牙。
「特麼的,生孩子腫麼這麼痛。」雲初死死的抓著床柱子,面色發白,舌頭都在打顫,可見,當日班茵是有多痛才生下那個孩子。
「娘娘,你聽老奴的,吸氣,呼氣……」一旁,有精幹穩重的的產婆在說話。
雲初看她一眼,實在痛得沒力氣了,而是瞅向一旁看著她,一臉緊張,又手足無措的秋月,「皇宮可正常?」
「娘娘,一切,一切正常……所有人都以為你十日才會生產,而宮中又防守森嚴,他們,他們萬是不會想到,你不僅提前生產,還早已出宮在此處的。」秋月說著話都在打著結巴,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雲初,生怕雲初有個閃失。
別人生個孩子是容易,可是雲初的肚子到得要生時,都不知裡面是個什麼情況,而且,關于小姐活不過二十,尤其是懷有身孕……
雖然,如今,屋子外面,夜華隱於另一處,一直在源源不斷的給雲初渡氣,但是……
秋月臉都急白了,尤其是雲初一喊痛。
而屋子裡,來來去去的產婆也是一臉汗,晃得秋月的眼都花了。
還有,還有,秋月沒說的是,在昨日,她們到達這別院是,翁老就說,失去了前方青峰山的消息。
老天。
身為羽林衛,饒是再穩重,秋月此時也是著急上火。
可是這個事,眼下還不能和皇后娘娘說。
「啊……太痛,太痛……可不可以不生……不生……」雲初已經痛得思路短缺,而待在屋子外面的翁老走來走去,那著急的模樣,倒是比當事人還要著急,而再之後,相較於翁老,有一位老者倒是淡定得緊,如老僧入定般,閉著眸子坐在尋裡,口中唸唸有聲,一旁翁老聽了好久方才聽清楚他說什麼。
「又請老頭兒我下山,又請我下山,這下我該要什麼報酬,嗯……想想……想想……」
翁老聽清了楚了,也差點一口氣沒順下去,好半響,這才說出一句,「果然不愧是有其徒必有其師傅。」
路十和路十一二人聞言,又是緊張,又是想笑,其實想提醒翁老,他也一直自詡是皇上的師傅啊。
「到底出來沒有……」屋內,響起雲初的大喊聲。
「快了,快了,已經出來一個頭了……」
「太慢了……」雲初吼。
「娘娘別急……」
「我不急,你來生……」
「……」
「再不出來,給我打……」
產婆擦汗,本來給皇后接生就夠重擔了,沒想到,皇后娘娘看著國色天香好相處的,可真,暴力……
孩子,哪裡能打啊。
不過,產婆到底是找來的極其穩妥的人,也夠淡定,慌忙勸慰,「娘娘別急,很快,很快……啊,出來,出來了……」
「哇……」一聲啼哭響亮雲霄。
「生了生了,恭喜娘……咦……快快快……」屋子裡頓時手忙腳亂,一陣急聲。
可憐屋子外的人都快要闖進來了。
「怎麼了怎麼了?」翁老真的快急上火了,鬍子都快立起來。
「哇……」嬰兒的啼哭,不似放才那聲……
咦……
「恭喜娘娘,龍鳳胎,龍鳳胎。」緊接著滿是驚喜的聲音響起。
一時間,屋外,翁老震喜,就連方才一旁一淡定如老僧,眯著眼眸的老者也睜開了眼眸,眼底一色驚喜。
「娘娘,你還好吧。」屋子內,秋月見幾個產婆打理孩子,忙奔至床邊,看著雲初。
雲初此時此刻緊張得如一片紙人,臉上,身上全是汗液,可是卻露出無比舒暖的笑容。
「秋月,把孩子抱來,我看一下。」
「好好好。」
秋月當即對著身後的產婆招手,「快,給娘娘看看。」
「是是,娘娘大喜,龍鳳呈祥,這可是難得的好兆頭。」產婆一邊抱過來,一邊都笑得合不攏嘴。
兩個肉嘟嘟的小孩,眯著眼兒,白乎乎的,看得人心裡都如羽毛輕撓。
「真好。」雲初眼角竟流下一滴淚。
感動!
「娘娘,別哭,大喜也別哭,傷眼睛的。」一旁,另一名產婆上來給勸道,拿起帕子給雲初擦汗。
雲初看她一眼,「本宮高興,高興的。」
「哎呀,弄好沒,能不能給老頭兒看一眼,都快急死了。」
「女娃還沒洗好呢……」
「先把男娃抱出去吧,女娃洗好再抱出去。」雲初很困,說了一句,對著秋月放心的笑知,便睡了過去,歡呼中,聽到翁老等人的對著孩子驚喜連連的聲音。
景元桀,我終於生下我和你的孩子,我,終於,覺得圓滿,只是,我卻還沒見到你。
還沒有見到你。
「娘娘……」
「娘娘,你醒醒……」
「小丫頭,你快醒來……」
「妹妹,妹妹……」
耳邊,似乎有很多聲音在喚,可是雲初,覺得好累,好想睡,好想睡,身邊好溫暖,好適合睡覺。
「雲初,你醒來,你難道不想看到孩子長大嗎,你都撐到了孩子生下來,不可以撒手不管,你不能……你是我霧氏一族的人,你堅持……」
好像,是夜華的聲音,好累,好迷糊……嗯,睡醒再說吧,我只是睡一會兒,只睡一會兒。
「皇上……」
咦,皇上,景元桀?
他回來了嗎?
雲初眉心緊緊一擰,她得告訴他,她將孩子平安生下了,是龍鳳胎……
可是,眼睛睜不開呢,睜不開。
嗯,睡醒再和他說好了,他會懂的。
說不定是翁老他們捉弄他呢,景元桀明明還在青峰山和季舒軒打仗呢。
「雲初……你醒來,雲初,你不能丟下我,雲初,如果沒有你,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思……」
真的是景元桀的聲音。
還有什麼涼涼的東西,落在臉上,好涼,好涼……
「別哭,我在。」雲初陡然睜開眼睛,掌心接住那淚之時,看著眼前滿身風塵與血氣的人。
從來一絲不垢,高山若雪的人,此時,面上有塵垢,身上,有血跡。
「你受傷了。」雲初緊張的開口,可是已經被景元桀給擁進了懷裡,「謝謝你還在。」
雲初被景元桀抱著,這才發現,床榻邊,翁老,景元桀的師傅,名玲瓏,雲楚,秋月,夜華……看著她,面上全都是一幅絕處逢生,悲極而喜的模樣。
難道她方才,真的差點……
雲初目光詢問夜華,夜華點頭。
雲初心頭咚咚一跳,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失而復得似的,抬手也緊緊的抱著景元桀,「我在,我會好好的,我會努力讓自己好好的。」
「你在生下孩子那一刻,休內不止霧法,連內力都頃刻頓失,氣息,也……」一旁,夜華還是開口給雲初說明白。
雲初點點頭。
「哇哇……」
孩子在一旁哭起來。
「快,景元桀看看孩子,看看……」雲初還沒說完,便是一暈。
「唰。」突然的,一盆冷水澆得雲初渾身一驚。
雲初豁然睜開眼睛,看著四周,很狹窄,竟像是躺在棺材裡面。
黑洞洞的四周,空氣,發霉,酸臭,而身下,在顛簸。
這是……
雲初陡然一驚,就要起身,這才發現,渾身竟一絲力氣都沒有,不止力氣,運息,霧法,內力,一概沒有。
「爺,你看,我這潲水車,用水洗洗也只能說是減輕些味兒,你老人家體諒體諒下。」而外面,傳來一名女人的討好的聲音。
「算了算了走吧。」
然後,身下,開始動起來,她應當不知怎麼的被人給藏在馬車裡下面了。
可是,抬下手的力氣都沒有。
雲初努力想動動身子,這一動,方才發現,黑暗而狹小的空間內,還有一道氣息,雲初伸手摸去,軟軟的,還有奶香味兒。
奶香味兒……
雲初一驚,當即順著摸去,竟是孩子。
雲初緊張的觸向孩子的鼻息,還好,孩子睡得很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明明一切都很順利,她怎麼會在這裡。
雲初正想著,卻覺身下車子停下,然後,似有人在頭上動什麼,下一刻,月色透進來,面前,豁然開朗,而映入眼前的,卻是一張雲初都絕計想不到的臉。
「你……」
「好不容易把你和孩子弄出來,還好,你還沒死。」陰測測的聲音,早不復曾經的端莊貴氣,如此的血涼涼。
一身普通農婦打扮,包著頭巾,不施脂粉,若不細看,硬是一點看不出來這就是曾經端莊美麗,富貴雍容的皇后。
景元桀的母后。
「你不是已經自殺了?」雲初乾乾的開口。
是的,要生孩子,她又如何不會做成好萬全之策,之前本來想把皇后這個定時炸彈給安排了,沒曾想,派去的人到達時,皇后娘娘已經服藥自盡了,許是,這清燈孤若的日子加上皇上的死,讓她沒有希望,可是,現在……
「是啊,我裝死,還瞞天過海,而今,我還將你和你心愛的孩子給擄了來。」
「還有一個呢?」雲初緊跟著問。
「你太看得起我了,抓你和這一個孩子,已經費了我太多力氣。」皇后娘嫌不過是些時日不見,聲音好像都有些嘶啞,話一落,直接便將雲初給扯了出來,然後,又將孩子抱了出來。
力氣之大,讓雲初都吃驚。
「你這是做什麼,你將我和孩子帶出來,景元桀不會放過你,你現在收手,你是景元桀的母后,不會置你於死地。」雲初警告。
皇后眼皮笑得都快抖起來,很是陰森可怕,「我要的,就是你和景元桀痛苦,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痛苦,再說,你難道不知道,景元桀被季舒軒的陣中陣給反噬了嗎。」
雲初站都站不穩,可是心卻陡然提起,是啊,尤記得,暈過去前,見到景元桀衣衫染血。
那,皇后能將她給帶出來,景元桀如何了,皇宮內如何了,別院內如何了。
季舒軒……
「是季舒軒幫你?」雲初問。
皇后也不隱瞞,「當然,我告訴他,我恨你,恨景元桀,不想讓你和景元桀在一起,我要拆散你們,會將帶出來出來交給他。」
「所以,你現在是帶著我和我的孩子去找季舒軒?」雲初有氣無力,一邊和皇后說話,卻一邊看著皇后懷裡的孩子,她要想辦法將孩了給奪過來。
不知她使了什麼法子,讓孩子睡熟了,可是,一定不是好東西。
這麼小的孩子。
雲初想想,心都疼得木了。
「想要孩子?拿去就是。」皇后看著雲初,竟然真的將孩子遞給了雲初。
雲初之前暈迷前看過一眼,知道這就是她的孩子,而且,血緣關係,不是尋常能比,當即,也不管皇后的目的,直接接過,再三確認孩子無事,這才松一口氣。
「別興得太早,我可沒真的打算將你交給南齊皇上季舒軒。」皇上接下來的話,讓雲初的抱著孩子手微微一僵。
實話說,她現在其實連讓抱著孩子的力氣都快沒有,只是憑著心底子那股氣勁,方才能把孩子緊緊的貼在懷裡,此時聞言,偏眸看向皇后,聲音發暗,「你想做什麼?」
「你一會就知道了。」皇后笑得有些窮凶極惡,曾經明亮睥睨的眼眸裡,滿是幽欲地獄裡的烈火不熄。
皇后直接一把拽著雲初就往前面走。
此處很明顯,是郊外,而皇后帶著她,正往一片叢林走去。
「我是景元桀的妻子,我懷裡的是你的孫子,你這樣對待你的孫子,對待你的自己的兒子,你還有一位身為母親的自覺嗎?」雲初此時體虛力弱,才剛產下孩子,又是雙胞胎,她此時真的沒有力氣再多和皇后計較。
皇后聞言,卻好像激憤得沒了理智,緊緊的拉著雲初的脈搏,邊往前奔走邊狠狠的看著雲初,「兒子,我的兒子早就死了。」
轟一聲,皇一句話落,雲初的面色一變,大腦某根一直扣緊的弦,驟然一鬆,偏頭看向皇后,眸光森寒。
「哈哈哈哈哈……」皇后突然淒厲的笑了出來,「你以為本宮不知道,你以為本宮不知道那個賤女人看著溫柔和善的樣子,當年所做的什麼事,我不知道?」皇后突然停下腳步,嘲笑又猙獰,「雲初,我告訴你,打從那孩子一月起,我便知,那並不是我的孩子。」
雲初瞳孔一縮。
「什麼叫做螳螂在後,我就是啊啊,哈哈哈哈……」瘋狂的笑意響徹山林。
雲初卻平靜得有些窒息,看著皇后早已失態的瘋子模樣,面上,已經白的沒了一絲血色。
「當年,我本來就是要把孩子互換的,哪裡想到,那個賤人先做這一步,哈哈……先皇不是愛那個女人嗎,最愛最愛那個女人嗎,哈哈……就算是我腹中有了孩子,生了太子,他除了穩固江山必要,也不會再看我一看的,我就是讓他,讓他好好的疼孩子,疼我的孩子……而他和那賤人的孩子,就會被我折磨,訓練,我要將他經折磨成一頭行尸走肉,讓他一生都都活在空虛的皇權之中,最後,再眼看著皇位被人奪走。」
的確,之前,大晉先皇一直還是有意讓安王景知煦為帝的。
「當然了,老安王那個老不死的,懦弱的,當年如果不是他軟弱慢了一步,如何會讓讓那賤人被皇上臨幸,所以,本宮就是要讓他養皇帝生的兒子,不過……」皇后瘋狂又高興的說了這般多,又擰起雲初,目光整個都幽暗的,「不過,在他死這前,我是告訴了他真相的,哈哈哈……你不知道,他多麼的痛苦啊……哈哈哈……」
雲初的腳步都顫了顫。
「可是,後來,你和太子殺死了我的兒了,你們奪走了我的希望,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皇后突然目疵欲裂,一張臉驟然逼進雲初,「不過,雖然沒一步一步弄死你們,瓦解你們,可是,你們將我送到東南山來,就是給我的最好機會,讓我有此等機會好生的謀劃……雲初……」皇后的的氣息噴薄在雲初的臉上都如毒霧般的灼人。
「雲初,九個多月啊……」皇后突然看著雲初陰陰的笑,「九個多月啊,我足足等了九個多月啊,我多怕,你就那樣死在了南容凌,或者季舒軒手裡,我多怕你一不小心就這麼死了,那怎麼行呢,你要死,也要死在我兒子面前,我兒子那般愛你,你必須與他死而同穴。」
「你已經瘋了。」雲初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被狠狠揪起的。
老安王妃臨死前是告訴她真相的,而她當時,也是驚動的,竟在,景元桀才是老安王妃和皇上的親生兒子。
而已經死去的安王,景知煦才是皇后和皇上的兒子。
而當日在密道里,她在皇上死前所告訴他的,也是這一件事。
可是,為個老安王妃自以為,天衣無縫,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原來,早在施行那一刻,就被面前的皇后知悉,這般多年來,這般多年……
「只是可惜了,景元桀將你何護得太好了,你說,那般多的災難,你的孩子怎麼還能平安活下呢,還是龍鳳胎……天地不容啊……」皇后依然在嘶鳴的咆哮。
「應該天地不容的是你。」雲初幾乎用盡力氣的一吼,「九個多月……你籌謀的何止是九個多月……你籌謀暗藏的是二十多年的醜陋,你對待的是一個才出生,世事不知的孩子。」雲初本來已經力盡,此時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反手一把抓住皇后,「你可知道,你毀了景元桀多少年,就算是你想讓景知煦做太子,你也完全不必要這樣,難道你不知道,即使那般多年,即使如此,景元桀對江山權力的渴望,並不有多少,難道你不知道,他曾經有退位太子的打算嗎?啊?」
「我知道啊。」皇后突然詭異的笑了起來,「可是,晚了,我就是要讓他受折磨,那個賤人和先皇生的兒子,我就是要他生不如死,就是要讓他一敗塗地,受盡苦痛……你不知道,看著年幼的他,在血堆裡掙紮著救生,將他天天關在陰暗的大房子裡和人對打,看著他每一天每一天變得冷漠,變得不說話,我是多麼的快活……」皇上越說越得意,目光中好像都憶起了當年虐待景元桀的快活。
雲初的心,緊緊的抽起,咬牙,「可是,從襄派回來之後,他不就不聽話了嗎?」冷冷的諷刺讓皇后面上猙獰可怖的笑意一僵,然後近乎呆滯,搖頭,「對,他不聽話了,從襄派回來後,他就不聽我話了……」喃喃自語,似乎自己也生魔了。
雲初看著皇后如此模樣,腳步終於一虛,有點要軟倒,不過,很快又被皇后緊緊一拽,尖利的指甲幾乎都透過衣衫,穿進了血肉。
「休想糊我,走,這就帶你去我兒子的墓前,讓你去懺悔。」
雲初面露疑惑,「你兒子也是皇室血脈,不會埋在這裡。」
皇后聞言,突然對著雲初神秘兮兮一笑,月光下,有些瘆人,「你懂什麼,我早就把我兒子移走了。」
雲初因為方才生孩子,本來就全身是汗,加之方才又被皇后一路拉著走,腳痛,風吹來身子都是一涼,可是也比不上心更涼,喘了口氣看著皇后,「你,移走了景知煦的屍體。」
說是問,雲初也已經可以肯定了,不然,皇后費了這麼大勁,不會在此時此刻把她弄到這裡來的。
皇后也很有耐心的解釋了,「對啊,我的兒子,怎麼能和那賤人待於一處,怎麼能離那懦弱的老安王那般近,我的兒子,他要自由翱翔,世人俯首,睥睨天下。」皇后說得極有氣勢,好似這一瞬間,自己就是主宰天地萬物的神。
雲初已經連冷笑都沒力氣給她了,只能極力穩住俞漸要發暗的心智,只能任由突然變得身強力壯的皇后拖著走。
她方才發現了,皇后應當是服了什麼藥,短期內使自己力大如牛,內功橫生,不過,萬物有利就有弊端,皇后的心智顯然開始不正常。
不過,皇后心裡的偏執心太大,想她死之心太強,所以,方才她原本想要引誘她,卻很快被她的神智主導回來。
雲初這一瞬,突然有些可笑。
可笑自己。
平日裡再厲害有什麼用,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過,可是,沒曾想,卻栽在了這裡,力氣太虛,催眠法用不上,霧法空空,內力於無,若不是憑著懷中的孩子而一股勁兒撐著,她現在只怕早已是個死人。
沒想到她雲初還有這麼一天。
若是有後悔藥,她一定早弄死這皇后……
雲初一路跌跌撞撞被皇后拉著,穿過森郁森森的樹林,爬過山坡,到達一座山頂前。
黑夜如地獄來的惡魔,天邊的月光,好像都成了它的觸爪。
四周是深不可際的雲霧,而在山頂最邊緣,最陡峭之處,一座墓立在那裡。
至於墓碑,雲初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景知煦的。
也虧得皇后一片愛子之心了,景知煦死後屍體還要被扒出來,會不會恨死皇后。
「砰。」雲初直接被皇后甩在了墓碑前,膝蓋摔在地上,發出極重的聲響。
很痛,不過,雲初沒有喊,而是緊緊的抱著孩子,蒼白又滿是汗漬的臉上,她好久才抬起同樣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指,輕輕的聊拔開因為汗漬沾染而遮住自己面前的發絲,語氣,雖虛弱,卻依然不改氣勢的冰冷,「真說起來,你兒子又不是我和太子所殺,殺他的人是南齊如今的皇上,是季舒軒,你不是該找他的嗎,你找我,不是太無道理。」
「可你是罪魁禍首。」皇后一點沒有被挑動。
雲初咬牙,將孩子護得更好。
很好,她唯一床幸的是,孩子還未醒來,不哭不鬧。
「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讓季舒軒好過的。」皇后說話間,拿出一把匕首就很直接的抵上了雲初的脖頸。
「南皇,出來吧。」然後,皇后看著四周,對著空氣中高聲道。
黑夜中,一片暈暗的月輝中,一道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竟,真是季舒軒。
只不過,雲初很床幸,景元桀先前受了傷,可是季舒軒此時也好不到哪裡去,面上不僅有著風塵僕僕之意,面色,也白幾分,顯然,受了內傷,且不輕。
「你看,我把她帶了來,不僅如此,我還附帶著多擄來一個孩子,所以,我還要你再答應我一件事。」
季舒軒看著雲初,眼光幽暗不辨,紋絲不動,雲初,好像是圓潤一些,圓泣得如此可愛,可是此時,面色發白,身體發虛,無一絲內力真氣,整個孱弱得就像一片紙,讓人……
良久,季舒軒抬起頭,看向皇后,「你說。」
「我要你殺了景元桀。」皇后說,每說一個字,語氣都冷得像是大仇得報。
雲初抱著孩子抬頭,一瞬不瞬的看著皇后,「你打得,竟是這般主意,讓季舒軒和景元桀雙方殘殺,而你,坐收魚翁之利。」
「哼。」皇后不以然,卻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季舒軒,「南皇,你覺得呢。」
「好。」季舒軒答。
雲初並不意外。
季舒軒和景元桀,不管是個人,還是為國,二者都不可能共存,季舒軒殺了景元桀,再來對付皇后,也是綽綽有餘。
所以,這是完全不用考慮的決定。
而皇后已經瘋了,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
雲初唇角扯出一抹苦意收回看向季舒軒的目光,斂收眼底一切情緒,抬手,輕拍著懷中的孩子,「你爹一定會來救我們的,是吧,他就算是千難萬難,也不會讓我們受到一滴一點的傷害。」雲初輕輕呢喃著,卻在此時寂靜的夜裡,如此清晰的落在他們的耳裡。
「稟皇上,大晉皇上已經發現了那馬車,很快就要尋到這裡。」季舒軒身後,有人上來稟報。
季舒軒沒說話,卻是看向雲初,「雲初,如果你現在跟我走,我會放過他。」
「這是大晉的地盤,你就這般篤定,你能打敗他,逃出去?」雲初抬眸,眼底儘是輕蔑。
季舒軒也不生氣,而是微微一笑,「是的,不過,你可能不知,我雖然也受了內傷,可是,卻並沒有比景元桀重多少,而有你和孩子在手,你覺得,他如何選?怕是我現在叫他下跪,他也不會反對。」季舒軒的語氣比雲初更輕蔑,「也好,我也很好奇,為了你,景元桀到底,能做到何種地步,是不是除了江山,自尊也可以不要。」
雲初抬眸死死的盯著季舒軒,好久好久,「季舒軒,你真特麼卑鄙。」
「謝謝你現在又更恨我一些。」季舒軒倒是樂得於此,整個微微發白的臉上,都是無可止盡的笑容,說到此,又看著遠處,已經可聞的腳步聲,「對了,你一定不知道,眼下,今夜,在青峰山,我和景元桀說好了,各出十萬兵馬,交戰,以十萬兵馬決勝負,看看天色,也不知戰果如何了,不過,我走之前,那傷剛好的京二和三皇子景元浩好像都被刺了一劍……」
「嗯,你死時,身上一定會被刺得千瘡萬孔。」雲初咬著牙,很淡定,同樣,氣息也越來越弱。
她緊緊的抱著孩子,已經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體內的力氣,正一點一點流失,而懷中的孩,襁褓中的孩子,閉著小小的眼,睡得如此的安然。
睡吧,這一切亂世紛離,都將消散。
「母后,可真是我大晉的好人。」景元桀的聲音自林中傳來,幾瞬之前,身影已經飄來,墨黑的錦袍上,血色滲亮,是雲初暈迷之前看到的那番模樣,只是,眼下,面色更白了些。
一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人,此時眼底青影明顯,神色急灼。
「景元桀……」雲初看著景元桀出現,就倏然的輕鬆笑了,完全無視於脖頸間那把鋒利的劍,聲音恬淡,「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我和孩子等著你呢。」
「當然,我的妻子,需要我守護。」景元桀說,而與此同時,其身後,雲楚,名玲瓏,翁老,包括景元桀那不著調的師傅也來了,此時盡皆沉著雙目看著這一切。
「妹妹……」
「哥哥放心,我好好的。」雲初笑著安慰雲楚,安慰這個素日清冷溫和,極度疼愛她的哥哥。
一陣風自崖頂拂來,刮得人衣襟鼓舞。
「大晉皇宮此時怕是不安寧吧。」皇上看著走來的景元桀開口了。
景元桀沒有看她,而是看向季舒軒,一張臉上神色冰冷,「我想,南齊皇宮,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就看今夜,我們誰輸誰贏了。」季舒軒笑,說話間,出劍,直向景元桀而去。
其他人想插手。
不過,卻都被皇后架在雲初脖子上的那把劍給震懾了,生生不能動。
「距離太近,手段太狠,速度太快,不可輕易妄動。」翁老有些頭疼的拉住雲楚。
「景元桀,我告訴,你根本不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是景知煦,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顯然怕景元桀不夠打擊,皇后一挾持著雲初,一邊還衝著景元桀咆哮。
景元桀的身姿明顯一滯,空氣中與雲初交錯一眼,卻是劍氣上縱,直向季舒軒而去。
直到此般時候,他仍只在意雲初,在意雲初對他的看法,想法。
雲初欣慰,笑,景元桀,老安王妃其實,是個好人,也是一個好母親,她只是,怕老安王苛待你,才如此做的,不管是對是錯,她,是愛你的。
「嗖。」正在這時,突然,漫天箭雨落下。
季舒軒的人同時現身,抵箭。
「哈哈哈,我要你們都死無葬身之地,死無葬生之地。」懸崖邊,是皇后得意而淒厲的笑聲幾乎貫徹天際,劃破夜空。
雲楚當即趁亂就要向雲初這邊而來,不過,卻被名玲瓏一把拉了回來,「危險。」二字落,二人生生的避過襲來的箭矢。
「想不到,你竟然還有後手。」雲初看著皇后,有些意外。
皇后詭異的笑著,「當然,季舒軒也是殺我兒子的凶手手,我如何能放過他呢,我就是將你們都引來此,然後,一網打盡,一網打盡,我要這個天下,也都為我的兒子陪葬,哈哈哈……」
「季舒軒你看看這是什麼。」皇后自得意大笑,雲初卻突然看著正與景元桀交手正歡的季舒軒大喊一聲。
季舒軒當即和景元桀同時回頭。
「撲。」
「撲。」
兩道箭矢入肉的聲音沉悶響起。
眾人大驚失色。
因為,就才那方才千鈞一髮的瞬間,季舒軒回頭之時,雲初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橫空接過一枝箭,就那般快的,直直的揮入了季舒軒的胸口,而與此同時的,一把漫天飄來的箭未得景元桀的救及,直接插入雲初的肩膀處。
而也在眾人大驚變色這一瞬,在季舒軒倒地那一刻,箭羽驟停間,誰也沒有想到,雲初竟然就這般拍開了景元桀前來拉她的手,而是將孩子丟給了他,然後,一抹明亮的笑,轉身,拉著皇后。
縱身一跳。
風聲呼呼。
帶走了誰的希望。
無盡了誰的留戀。
景元桀接過了孩子,卻只來得及抓住雲初一片衣帛,而身後,雲楚,翁老,名玲瓏,齊齊的拉住了他想縱身跟著一跳的腳。
「景元桀,我愛你,可是,卻不能陪你一起。」清亮之聲被風吹來。
我的氣息已經近於無了,與其死得如此,不如就這樣吧,如果能再次活著,請讓我繼續在你身邊。
雲初,閉上了眼,至少,最後,孩子沒有事。
只是,我還沒有看到我們的兒子呢。
淚,滑落,被風吹乾。
愛一場,恨一場,算計一場。
地上,被雲初那一劍,刺穿胸膛的季舒軒趴在地上,眼底光束,好像被時間凝住,任血往外流,任下屬來扶,卻無動於衷。
雲初,沒了。
眼前,好像只剩下雲初拉著皇后縱身一跳的最後畫面。
「雲初,你怎麼可以跳,我還沒原諒你,還沒折磨你,你怎麼可以,我還沒告訴你,你不會死,置誅死地而後生,就是解開你的命數的方法,可是你這一跳……屍骨,無存。」季舒軒的聲音,從未有過的絕望,而絕望,也氣絕在這一刻。
那是雲初算準一切時機,最給力的一箭,直插心房,半點不差。
南齊三百二十一年,這位傳奇的南齊皇上這樣死於大晉國土。
史記載,帝不仁,帶兵暗襲,自招殺禍,亂箭刺死。
後,不知是誰覺得此記不善,又一改。
南皇甍,乃是與大晉太子交戰,力戰而竭。
……
南皇死,歸跟著青山峰也戰敗。
大和第一年,景元桀宣佈停戰,自閉殿內數月,方才邁步而出。
戰,再起。
南皇死了,還有別的南皇子嗣繼位,然而,誰都再擋不住大晉皇上的一路征戰殺伐。
不過,景元桀並沒有大開殺戒,而是先安民憂,處內患,然後,在眾人以為他開始走休養政策時,他卻陡然手一揮,直接將手又伸到了南齊。
一路而下,順勢而下,真真是讓南齊的人摸不準其心思,不過短短一年時間,陣陣佳音傳至大晉京都。
大和第二年,南齊終於兵敗認輸,遞降書。
至此,南齊與大晉數百年的仇怨,終於,劃下了句號。
而至於,季舒軒的孩子,沒人知道他了哪裡,史記,無載,更連其子是男是女也不詳。
大和第三年,景元桀已將南齊正式收編,政策推行,真正達到,國富民強,不過半年之間,以其鐵腕之力,處理爛瘡,大地上,真真兒又復一片國昌民盛。
御書房徹夜燈明,上書殿,整日不得閒。
大和第四年,終於有大臣忍不住了,上書,如今,國泰民安,太子也懂事聰慧,可是,後位空懸啊。
皇上正值壯年啊。
於是,一大堆懇求景元桀納皇后的奏摺如雪花一般的飛了過來,伴隨的還有各國各家閨秀的真顏畫。
不過,這些畫還沒到皇上手裡,便被人給拿去烤蛇吃了。
「哎,我滴個祖宗啊,這讓皇上知道了可得了。」
「安啦安啦,景元桀除了我寢宮裡那幅美人畫上的仙女姐姐,誰都不會看。」長得粉雕玉啄的小少年擺手,小小年紀,可是眼珠兒卻滴轉得厲害。
那太監聞言,卻是有些無奈的一嘆,「太子,那是你母后。」
「生下我就不管我的,才不是。」撇嘴。
「太子……」
「不過,她如果抓緊時間回來,我就會原諒她啦。」小太子道,然後,抓起一旁的蛇繼續烤。
然後,想起什麼孩子氣的撇嘴,「當然,等母后回來,一定得給我改名,什麼景等雲,太女氣。」這是景等雲的痛。
「雲初……等雲都長這麼大了,她和你一樣總是做出一些讓我始料不及的事情,我寵他,寵得已經無法無天,那你,什麼時候回來。」上書房內,景元桀一襲黑袍,收回目光,一語輕喃,好似又涂添幾絲白髮。
「這些年女兒已經代替我當初的承諾去了蒼南山照顧師傅兩年。」景元桀再喃。
可是,其實是女兒的身體太弱,需要師傅洗筋推骨,夜華不放心,也去了。
三年前,當景元桀快近發狂時,有一封信飄進了御書房。
「等我,我會回來。」上面說。
自此,他又瘋狂的找,分明不是她的字跡,可是,他信了。
雲初,我想你。
我,一定等你。
……
某一處雲遮霧繞的山腳下,有一高一低兩道身影正在步步爬行。
「小甜糕你要死啊。」一聲咆哮。
「拜託,你這個女人,我救了你啊,我以小小幼齡之驅來救你,在那山底為了幫你恢復無氣,和你一待就是四年,你能不能對我客氣點……」
「救個屁,你就是手指隨便點了點。」
「嘿嘿,誰叫我上輩子是鬼醫來著呢,不僅會醫術,更是佔天星命。」
雲初無語撫額,「那你怎麼不指指你自己,再算算,我們要如何走,才能走出去。」
「還說,就是因為幫你,害我現在頭暈眼花,前路一片迷茫。」
「你若早些幫我,早點說出算出我有此一劫,我也可以早做準備。」
小甜糕氣得頭髮都快立起來了,一張小嘴直喘氣,「我倒是想啊,可是,穿越過來的這具身體太小,一切都看不太清楚,直到你墜崖的前一日,我才算出,我才……」
「就是沒本事唄。」雲初倒是不點不給面子。
小甜糕乾脆不走了,六七女的小女孩模樣,雙手插腰,卻老成的看著雲初,「當年若不是怕景元桀為你發瘋,天下大亂,我會為了送一封信累得筋疲力盡?」
「你還好意思說,你三年前寫的那個字條,我叫你找點書,根據我的字跡寫,你非不信,萬一……」
小甜糕瞬間有些理虧了,擺擺手,小小的臉上粉嫩嫩的笑著,「放心啦,我打聽了,皇上沒再娶,後位空懸。」
「滾,老子說的是,萬一……」雲初此時又拉拉臉,「你這破異術,這幾年過去了,我不僅沒落下什麼月子病,皮膚也沒差,還變好了,這細腰豐胸的,景元桀會不會以為我是冒牌貨。」
小甜糕差點栽倒,「雲初大姐,女人都希望自己越來越美好吧,你不知道,在上一世,我那個身材叫一個凹凸有致。」
「可是,親,你現在才是個六七歲的毛丫頭。」
「你再等我十年。」
「老子又不娶你。」
「……算了。」小甜糕很大氣的擺擺小手,「你最近越來越粗魯,可能提前更年期,我就不不和生過孩子的,又禁慾四年的女人計較了。」
「滾,你懂什麼,我生的龍鳳胎,龍鳳胎啊,我是要去看看我兒子……」
「你重男輕女?」
「輕毛線。」雲初一語給小甜糕抵回去,「老子辛辛苦苦生下一對兒女,女兒倒是看到過,兒子就初初看了眼,就四年而過,我……」
「那……」
「我只是想……」看我兒子有屁眼沒,雲初有些悶悶不樂,她對當年她的詛咒還心存疑慮,而,前幾日方才得到消息,說是大晉皇上的孩子得天獨厚,可是,這就算是真沒屁眼,也不可能讓人知道啊。
她得早些回去,早點想辦法才行。
小甜糕看著這個頑強又倔強的女人,這個明明沒有任何麻醉藥,卻能忍心受著她抽心拔肺拔箭而連吭都沒吭一聲的女人陡然這般略略憂傷的表情,當下,小嘴動了動,倒是沒和雲初抬槓了。
她和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計較毛線。
當然,雖說,雲初雖然生了孩子,還真滴是越來越漂亮了。
小甜糕突然就有些羨慕了,想她堂堂鬼醫,莫名其妙穿越到夜府,從雲初的表嫂肚子裡鑽出來,身體太小,什麼也施展不開,只能古靈精怪的小聰明,好不容易恢復技能,就算到雲初有些一劫,甩著小胳膊小腿趕來,還是慢一步,讓雲初跳了崖,好在她仁義啊,算了足足一夜,才找準雲初的方位。
撫臉,也不知道自己長大了是個什麼模樣,景元桀她是沒戲了,好多帥哥也因為雲初死了,她的春天在哪裡呢。
小甜糕若有所思的在思春。
雲初同樣憂思百集,這不提還好,一提,就像是糾葛的藤蔓在心裡纏繞著,思念,一旦決了坦,就再也止不住。
她才發現,她是如此想他。
景元桀。
景元桀。
等我,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而此時,就在她們所爬這座山頂上,有一道挺拔的身影臨崖而站,雙目深黑,無邊無際的浩渺。
「皇上,天色暗了,早些回宮吧。」身後,路十一看了看將起的風,終於忍不住開口。
「三年前,她從這裡落下去時,你說,她在想什麼?」景元桀腳步未動,卻輕喃開口。
路十一本就不擅於言辭,唇瓣動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說,她會回來的,讓我等他。」景元桀話落,又道,「季舒軒說,置誅死地而後生,解開雲初唯一命數的方法,就是真正的,死一次,你們說,他是不是在騙我。」
「這……」
路十和路十一沉默。
「可是,如今,他已死,我也無法找他來對峙。」景元桀一嘆,抬眸,看著遠方天空,眼角,一絲細紋卻也不掩那天生高山若雪的風華。
「置誅死地而後生,季舒軒,總算說對一次。」驟然,清靈靈的聲音自山下而來,由遠及近。
如一抹微光,好似都照亮了天地間的光芒。
路十一面色變,近乎機械的回頭。
景元桀更是直接僵得身子都不能動彈。
「你是我的心啊,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清靈靈的聲音再響起,一如往昔。
景元桀終於回頭,這一瞬,時間好像凝滯,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漆黑幽深的光芒,終於鎖住那個走過來的,由遠及近的身影。
綾羅紗,青絲挽,眉目花,姿態灩。
是雲初,是雲開時那一抹清致佳絕而刻進心裡永不凋謝的硃砂。
眼角,濕潤,那是幸福的真諦。
相愛,相信,雲卷雲舒,花開月下,執子之手,直到永遠。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