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長老和皇后
路十目沉如火,劍再往下一壓,頓時,殷紅的血加快速度自那公公的脖子上流下來,血氣濃郁,不地,那公公卻一點不慌,而其身後十數人沒有他的命令也未敢上前一步。
「此處機關只有我知道,能破解陣法也只我一人,您,當真要殺了我嗎?」那公公半響,竟看一眼鐵柱籠裡的雲初之後,還反威脅起路十。
路十面色冷如霜,牙齒咬得死緊,可是,手上的劍卻是不敢再動一分。
「太子現在何處?」這太監一看就是個視死如歸的貨,雲初見此也不打算和他磨嘰,直接問出心中最想知道的。
如果說,這是皇后和大長老早已經聯合好的計謀,看似招搖的接她進宮都不過是在瞭解她必會多想的基礎所做的表面現象,讓她疏於防備,那……
不言而喻,大長老最想要的是她,而皇后又如此的討厭她。
但是,誠如她方才所想,就算二人聯合,就算兩個早就交情變淡而心懷鬼胎之人聯合……皇后說不定也並沒有預料到大長老會倒打一耙,畢竟,如果景元桀死了……那一切,天下,江山……唾手可得。
雲初突然撫了撫胸口,從何時起,「死」這個字眼,竟讓她如此心疼難忍,尤其是想到如果景元桀……那她所努力的這一切……
而那太監在聽到雲初鋒冷如寒刃的話卻不慌不慍,笑而不語。
「你聽著。」雲初突然無比正然的盯著那公公,「我不管這事件的主謀是襄派大長老還是皇后,又或者是二人聯合為之,但是我告訴你,襄派大長老既然與南齊聯合一致,那並不希望太子還活著,而皇后娘娘再如何,定然不會希望太子出事。」雲初直接點明要點,話落,明顯注意到那公公面色輕微一變。
「太子早已經被困在了大長老所設的陣法中。」那公公道。
雲初聞言,當下又急聲出口,「既然如此,你是皇后的人,還愣著幹什麼,現在,立刻,馬上,派人去知會皇后,告訴她,別以為和大老老的交情,他就會手下留情,江山權力面前,如此送上門的好機會,孰輕孰重,大長老不是個不會掂量的人,別到時候為了小怨丟了大益。」雲初口中的大益自然就是指景元桀,於皇后娘娘而言,太子只怕也就是一個益的存在罷了。
那公公聞言,眼底光束明顯微動,面上似有鬆動之意,只不過,只一瞬,唇角卻勾起一抹笑意,看著前方,站在馬車底板之上,被四方如胳膊粗細的鐵柱困住的雲初,抬眸諂媚而陰險的笑著,「老奴一直就知道雲初小姐巧舌如簧,伶牙俐智,攻謀於心,今日倒是實實在在的見識了,不過,我想有件事,雲初小姐一定不知。」
雲初手指緊握,眉梢眼角都是寒意。
「那就是大長老在困住太子一眾人之後,早已經離開,而如今,守著太子的人是皇后娘娘的人,自然安全,而大長老想要的是雲初小姐你,我們將你安全送去便可,所以,雲初小姐,你這些擔心……多餘,而危言聳聽……不太好,當然這份警告與見識,老奴會放在心底的。」
「見識個屁,你個死太監特麼怎麼不去死,狗奴才做成你這樣,還不如死了。」雲初心裡擔心景元桀又苦於現在無法逃脫,見這個死太監軟硬不吃,當下怒得直接爆粗。
那公公顯然從沒被人這般罵過,當下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卻是半響說不出話來。
「說不出就閉嘴。」雲初狠狠瞪那公公一眼,然後,又似乎懶得再和那公公費話,眉峰一冷,偏頭直接對著路十命令,「殺了他。」
路十領命,當下手中劍起,而那公公身旁人見此,當下幾人提劍圍攏似要阻止,另幾人則向雲初圍去。
空氣,在發醇,在凝固。
這一瞬間,雲初和路十交會了一個眼神,然後,氣運到丹田,面色從未有過的嚴肅……
這一瞬,知香已經站在了雲初的面前,做好了隨時為雲初犧牲的準備……
「砰。」
在路十的劍即將要刺向那公公之時。
在那十數人提劍就要刺向路十的胸口之時。
空氣中,一聲爆響,然後,一道身影飛出來……
「帶她走。」緊接著是一道不容違背的低喝。
知香只覺得腦袋裡都嗡嗡亂亂的,明明迎著那些齊晃晃的劍是已經做好為小姐犧牲的準備,可是下一瞬,只覺得腰間一緊,然後,身子一輕,眼前景物急速倒退中,便落到一個熟悉的男子懷抱。
是路十,而路十正一臉焦急的看著她,只一眼,路十又飛快的移開眼睛,帶著知香的目光快速看向馬車方向。
「太子妃。」空氣中是路十焦急的大呼。
雲初的馬車旁已經圍滿了那公公的人,顯然,方才路十猛然撤劍,退後去接人,他們以為是要搶走雲初,自然已經圍在了那裡。
「走。」而雲初此時身姿筆直的收回手,對著路十沉聲命令,面色無比的冷峻。
知香這才心智加神,然後整張面色都是一慌,方才,方才……是小姐,拼盡全力將那堅固的鐵籠裂開將她推了出來,可是,小姐……小姐的面色……
雲初看著路十在百般痛苦的糾結之後,帶著知香終於消失於天際處,這才松口氣般,面色一白,一口鮮血吐出之時,向後一倒,暈了過去。
落在大長老手裡,她一定能活著,而知香和路十,必定會死。
而那公公此時被方才那樣一擊,現在已經面色慘白,只剩下半條命,看看馬車,也不免心驚,這麼銅牆鐵皮的牆都能被摧毀啊,雲初小姐……
幸好,人沒跑掉。
為救一個小丫鬟將自己弄成這般,真是聰明糊塗一時。
不過。
「皇后娘娘說了,不要留活口,立馬去追。」那公公當即對著其幾人揮手,那幾人立馬領命追向了路十和知香所逃之處。
而一旁自然有人上前給那公公上藥。
「計畫順利,走。」好半響,那公公包紮好,這才抬手一揮,當下有人趨著馬車,向著長巷另一邊走去。
而此時巷子裡,律嚴正被無盡的夢境困住,並不知道他們關心而追隨的人已經被帶離了此處。
……
而此時遠離大晉的一處極高的山峰上,遠處看,就像是已經消融在雲天間般的一處洞穴裡,有一名年輕俏麗的女子正漫不經心的搗弄著面前一個青色大盆裡的水,水分外透明明而清澈,沒過發久,少女漫不經心的動作卻是一頓,瞳仁一怔,然後忙朝著身後不遠處以書遮面的男子喊道,「喂,你快看,幾月前這水由透明變暗黑最後又變透明,你說有異,你看現在又變暗了。」
那正以書掩面的男子錦袍軟帶,玉冠束髮,只看一個身影,便知氣質不凡,此時聞聽少女之言,一點不激動,百是慵懶到極致的擺擺手,「變暗了,可能是之前影響的東西沒了,大晉與名華府早前廢除了名華府的那位帝師時,就該氣數暗下的。」
「為什麼呢?」少女凝眉不解,「我聽說,大晉國泰民安,這氣數暗下,是不是……」
「師傅早就說過,大晉的氣數,將之盡矣,不管是幾百年前姜國公主的詛咒還是如何……天命……」那男子說話間,細長如玉的手指抬了抬書,換了一個極其舒服的姿勢之後,又似乎不打算說話了。
少女卻更愁眉不解了,好久,「可是,你師傅曾經不是大晉的大皇子嗎,就這般的放手不管,大晉就真的會……呀,這水怎麼又變透明了。」那少女話到最後突然又驚訝起來,這一刻,儘是發自心中的驚喜。
那男子聞言,這才抬手拂開書看向少女,卻見少女眉清分外清明的看向那青色的大盆中。
來了這般久,這還是第一次看她笑得如此俏麗明亮。
「世事本來無絕對。」須臾,男子看一眼那清澈明亮的水,又收回目光,將書往面上一蓋。
不過,會不會是她呢,兒時那個偶然相遇的人,那個,師祖曾經說過,命相簡單又複雜得讓他這個真相士也什麼都看不到的人?
「喂,你在想什麼。」半響,那少女看得男子漸身氣息凝定的模樣,皺著眉宇問。
男子唇瓣一勾,「想美人兒。」
「呸。」少女唾棄,下一瞬,卻抬腳走出了洞穴。
……
馬路好像平穩的行走了好久才停下,雲初恍恍惚惚間只覺得前頭頂上陽光很溫暖,可是身子卻又極其的冰涼,體內竟有生處冰火兩重天之感,而四腳,好像也痠軟得抬不起來,這種狀態她不知道維持了多久,只覺得腦袋暈沉得好像什麼也不清楚,什麼也不明白了,有雲從眼前飄過,都如過眼雲煙般。
心中,似有什麼將心攪得一剎清醒,雲初微動了動手指,身下是軟軟的,鼻翼邊又帶著一絲山林間空曠清香的草木氣息,耳旁更好像有山澗般的風鼓蕩的拂過耳邊。
「皇后娘娘可真不客氣,將我要的人傷成這般。」一道如春風朗月般的男子聲音。
大長老。
「回大長老,純屬意外,雲初小姐何其厲害與固執,而她身邊的人又有羽林衛,老奴也受了傷。」是最開始那個太監的聲音。
「看到了,和皇后一別這般多年,沒曾想,她身邊已經多了這般能人為她效命。」
「皇后娘娘鳳命天授,我等自然永遠效忠。」
雲初一睜開眼,便見著身旁不數十步之遠,一襲白衣白髮的的大長老正側身站在那裡,對著距離其不過數步之遠的的公公說話。
而此時,他們正處於一座山峰的的最高處,四周山石嶙峋,層戀疊嶂,天際處明極其明明亮的光線落下,更襯懸崖峭壁,危峰兀。
雲初的目光落在一某一處,卻是輕微一縮。
公公身後站著的正站著幾個之前幫他的人,只是,不是十數個嗎,為何,現在只有幾個。
難道……
果然是置誅死地,什麼都豁出去了,滅活口都要這般徹底。
雲初又閉了閉眼,希望路二和知香無事。
景元桀……
「所幸,內傷不重。」雲初睜開眼看著天空想著,一旁的大長老顯然知道雲初醒了,這才朝其看過來。
那樣一張與一頭白髮和年齡極不符合無一絲細紋的臉上,那樣溫和的神色,實在難以想像,這人的內心是何等的列忍詭謀。
雲初沒回話,躺在那裡,依然看著頭頂上格外湛藍的天空。
「我的內力何其重要,方才竟為你浪費許多,你竟然不感激。」
雲初聞言,側頭看著大長老,心裡一下明了方才暈過去時那渾渾軟軟的感覺從何而來,不過,這大長老雖然是幫她醫治了因為之才用力過猛而反噬的內傷,此時此刻,卻控制了她的七筋八脈,讓她除了說話與站起來的力氣,其他,什麼也幹不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不過,我倒是覺得奇怪,你的體質我在你兒時就已經深透明了,雖與常人不同,可是也不該出現內力通透受阻的情況,可是,方才我的內力探入幫你治傷時,卻只能達到四筋八脈,其餘地方,就像是堵了一座厚牆似的,分毫探知不得。」
雲初揚眸看著大長老,面上拂起笑意,「大長老都不知道的問題,我又如何會知道。」
「也罷,先將你帶到南齊,想要的,自然什麼都有了,北拓這些日對我襄派也防得太緊了些,出入著實有些不便。」
雲初不語,這自然是蕭石頭和孟良辰的手筆,襄派地處北拓,雖然不能多做什麼,一些小的有的沒的,自然可以做點。
沉默一瞬,雲初這才抬眸沉聲道,「景元桀呢?」
「你放心,你雖然親手解了大晉太子體內的雙生蠱,毀了他與范寧心之前既定的命運,也破壞了我原本計畫的一點一點搗毀大晉的目的,不過,到底是我心愛徒弟的女兒,最好的幫手,天生的骨胳精奇,而且,有了你,也等於有了所有,普天之下,除了你,應該沒有能制肘大晉太子的人了,所以,我自然也不會殺了大晉太子,若是他死了,誰又能受我威脅呢。」
雲初聞言,不僅沒有慌,面色卻是無比平淡,看著山峰間微拂的荊棘森草,語氣譏諷,「你覺得你手中有了我,景元桀就能受你威脅?」
「你是霧氏一族的人,霧氏一族的人從來活不過二十,所以,太子自當更加珍惜你,畢竟,相處的時間,真是,不多啊……」
「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不能活過二十呢。」雲初突然撐著地面站起身來,有些好笑的看關大長老。
雖說,她是霧氏一族的人只有京家主知道,可是,這世間上,哪裡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讓她離開大晉,更甚是死掉,也是京家主樂見其成的。
大長老看著雲初,入鬢的濃墨長眉下一又犀利的眼底光波動然。
「蘭姑姑。」雲初緩緩走向大長老,「所以,她是大長老你殺的?」
「你說那個幾乎返老還童的女人?」大長老輕輕一笑,「他如何值得我動手。」
「不是你殺的?」
「我這一生不知殺了多少人,要說是,也可以。」大長老面色絲毫不變,眼中是不為任何生命感到可惜惋惜的冷漠。
雲初眸光緊了緊,「那,謝夫人呢?」
「要說是,也可以。」大長老繼續道。
雲初點點頭,好像問完了,然後,又冷冷一笑,「之前還在想,回京這幾日,太過安靜了些,沒曾想,大長老竟然早就步步籌謀,算計好一切,等在這裡。」
「你可是我要重點培養的人,可不能壞了身體,還是少說些話吧。」大長老這時突然如長輩般心疼的看了一眼雲初,眼底儘是溫和之意。
雲初卻聽得心中直泛噁心。
「好了,交易達成,你們可以回去向你們的皇后娘良覆命了,順便再告訴她,自此後,我們的交情,便算斷了吧。」這時,大長老才對著一旁尋公公等幾人揮手吩咐。
那公公聞言,卻沒退,而是看著大長老,「大長隻身一人來大晉,我們皇后娘娘說要留下你用膳。」
大長老如海般
「大長老就這般走了,豈不是讓我說本宮待客不周。」大長老正拉著雲初準備走,一帝,幾可撐天的樹木下,由人簇擁著走出來一個人。
膚色亮麗,氣質端嚴,神色謹然,四十之齡看去卻不過三十的國色之姿,不正是深處皇宮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而隨著皇后的出現,頓時,近百弓箭手迅速散開,黑幽幽的箭矢將雲初和大長老圍了個嚴實。
「皇后這是何意?」大長老看一眼四周,眉峰微冷。
皇后微微一笑,恨瞪一眼雲初之時,看向一頭白髮的大長老,笑意正好,「只是覺得,大長老如此這般走了,本宮會覺得,有遺憾。」
「遺憾……」大長老雙手負手,似乎在掂量著這幾個字的份量。
雲初看著這二人語言機鋒,卻站在那裡冷笑。
如果說在馬車上才後知後覺過來此中是一個計,那同一個陷阱同入兩次,就不是她雲初的風格了。
皇后娘娘可不是蠢貨。
如果說,大長老想過直接殺了景元桀,那,如今的皇后,如何不會因為她的大益,而反過來,想殺大長老呢。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