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眼見得太子離開,雖一貫的優雅淡定,可是那微顯急快的身形,還是讓路十和路十一對望一眼,眸光裡皆出現凝重。
此時此刻,能讓太子急色動容的人,既然不是秦小姐,那就是……
路十和路十一當下心神一凝,又看了眼前方早在他們二人出來之後便合上的牆壁,當下足尖一點隨著景元桀的方向而去。
……
「別露出這般駭然的眼神,此處危機重重,我還不想死。」此時,奢靡的屋子裡,雲初看著一派微笑假意虛迎的吏部尚書低聲警告。
年過四十的余大人這一刻方才平息下心裡驚詫,看了眼四下,面上依然看似在對疆域舞孃的讚美,只是聲音卻極低道,「雲初大小姐為何來此,你堂堂未來太子妃怎可……」
「說重點。」雲初露在面紗下的眼眸裡微笑盈盈,實際聲音比隆冬的雪還要清冷。
余大人身為朝中要臣,平日裡左右逢源,長袖善舞,太子素來看重,還鮮少有人這般和他說說話,可是如此時刻,看著明明之前不過幾個時辰就見過的與現在判若兩人的雲初,卻無半絲計較,輕聲道,「我是得太子之令,潛入此處查探。」
雲初眸光幾不可微的閃了下,果然。
從她一進來就發現,除了余腫言余大人,另外幾名大人的目光幾乎都有些呆滯,包括裡面的忠勇侯也是如此,所以,在余大人說出他是受太子之令來此調查之時,她心中便有所瞭然。
不過,堂堂忠勇侯竟然也在此,而顯然的他並非是和余大人一樣,來此調查,可想而知,是什麼吸引他來此處。
交談過久勢必惹人生疑,當下,雲初身子又是一飄,便退離余大人數步之遠,站在幾位大人面前。
與此同時,方才屋內那裸身相交的男女頃刻間散了下去,琴聲於此幽幽綿綿的響起。
靠,雲初眸光愣了愣,這就要讓她跳舞了?
她可不可以說,她只會跳廣場舞,而且,此時此刻,這寬袖盈香的,她只要一抬胳膊,乾淨白皙的手腕一露,身份必定揭穿。
思緒不過一瞬,雲初的餘光便掃見遠遠的一旁,方才接她她藥粉的丫鬟已經指了指香爐在給她打眼色。
那意思很明顯。
藥粉已下,讓她閉息。
也就是說,她現在只需要隨隨便便舞一舞,動一動,這些大人不過半會兒就會被這藥霧所迷。
照方才她的分析,背後之人不會殺了這些人,而是想藉機掌控,喚醒最深處的記憶?是作以威脅,還是深入靈魂深處,達到掌控的作用?
這背後人的心思,可真謂是……深矣。
但是,雲初既然來了此處,自然是想查明事情,必當不能讓這些大人著了道兒,所以,空氣中雲初與余大人對視一眼,心中快速思忖。
余大人,雲初倒是不擔心,顯然的,太子既然讓他來查探,必定已給了他解毒之法,倒是這幾位大人……
她雲初也不是什麼仁慈良善的人,他們的生死其實與她無關,但是若真出了什麼差池,日後於景元桀必是一個大麻煩,不然,太子也不會冒險讓余腫言混進來查探,如她所知,余腫言雖面色笑得跟和坤似的,可是正兒八經的文官,一絲武功都不會。
不過,雲初目光在一旁面色通紅,神色呆滯的忠勇侯身上落下一瞬,便又移開,上次這個侯爺還對她喊打喊殺呢,說實話,她不喜皇后——沒人會喜歡一個時時刻刻要殺你之人,自然的,她也不喜忠勇侯,於他而言,忠勇侯是皇后的哥哥,而非太子的舅舅。
太子她都不太會給什麼好臉色,更何況忠勇侯。
可是,該死的,此時此刻,她還真不能讓忠勇侯死了,如果今夜不是她假扮花魁還好,可偏偏陰差陽錯是她,她絕對相信,如果這個忠勇侯出了什麼事,皇后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將這筆帳算在她頭上,絕對。
經過上次入牢之事,再又是那什麼破陣法,這個皇后簡單了她都不信雲,恨她想她死之心,絕對是妥妥的分分秒秒,朝朝夕夕,如今指不定就等著她行差踏錯,好使個什麼計的,陰謀的,陽謀的,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當然了,還有背後那個勞什子的「青梅竹馬」,一想到,雲初就來氣兒,不過,她今次的主要目也就是想藉著這些事情摸透景元桀的本質而已。
那個花魁明明已經不是真正的花魁,他卻還在她面前裝得叫一個單純認真,怎麼叫她嚥下這口氣。
不過,她是真沒想到,會見到眼前這一幕幕,還有餘大人,竟然也在此。
一個不會武功的文官,卻被太子派來此處,而確實的,看似處處不適合,可是仔細一想一看,放眼整個朝中上下唯太子是從的人中,沒有第二個人會比余大人還合適。
打太級,八面玲瓏,處事圓滑……
思緒兜兜轉轉其實也不過幾個瞬息的功夫,下一瞬,雲初看了眼四周,原本正欲以舉起展舞的手突然一晃,隨即整個身子都離弦的劍般,轉瞬間便到了那丫鬟面前,然後在那丫鬟措不及防中,抬手……
「你……」那丫鬟只來及說一個字,整個人便已經向後倒去。
然而,眼看那丫鬟即將倒地,雲初突然上前,一下子抱住了那丫鬟,身子僵在空中。
此時間,余大人已經快步走了過來,略微緊張的看著雲初,「這……」
「這丫鬟手中有線,是以線來控制著幾位大人的心智,香爐裡的藥粉只是催化作用,所以,她不能倒。」雲初快而輕道,顯然她也是才發現。
余大人聞言,這才看向那丫鬟的手中,卻見明亮的燈光下,一根如果不是他如此特意去看,而完全看不到的金線竟然自女子掌中穿過,然後,連向身後那面此時掛著各種仕女畫的牆上。
而這個時候,屋內幾名大人,包括忠勇侯,也在女子倒下的瞬間,突然轉身回頭,此是此刻,先前面上那似被憋著的紅色已經退下,皆是一臉煞白,目光呆滯的看了雲初懷裡的丫鬟一眼之後,唇瓣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雲初見此,面色一變,暗道不好。
此處幾位都是朝中要臣,侍郎,侯爺,尚書,學士,因著身份,對大晉皇朝,或者說宮闈要事,朝中權臣,各方相交的秘密,自然知之甚深,更惶論,如果雲初沒記錯的話,今日裡,余大人和李大人來雲王府才和雲王爺商議過皇上壽辰一事,其中佈置定然繁複精細,更別說,這些大人心裡肯定都有些個小秘密,萬一被背後之人掌控,那,後果堪憂。
顯然的,雲初如此緊張的眼神,余腫言看到了,換句話說,他既然親入虎穴查探此事,也知此中艱難詭秘,眼下,看著那些同僚們如此面色,當下就要抬手去推,拭圖推醒他們,只是手剛抬,卻被雲初低聲打住,然後對著余大人指指丫鬟背後那連向牆的線,向他點頭示意。
余腫言當下領司,點點頭,本就微胖的身形這才渾身緊嚴的自一旁桌邊而過,向那牆走去,而且,手中更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自然是想切斷那牆與丫鬟掌心間的線。
「撲撲撲。」然而,余腫言剛走近那牆邊,抬起匕首,卻見方才還掛在牆上的幾幅仕女畫突然落地,與此同時,牆中冒出數十隻箭矢,齊齊向余大人和雲初而去。
雲初心思一驚,當下一手扶著丫鬟,保持她的身體不向後仰,一手衣袖狂飛,揮去箭矢,然後,看著一旁氣喘吁吁,面色微微煞白的余腫言,這才輕聲道,「看來,對方早就發現我們了。」話落,看一眼懷中的丫鬟,再看一眼前方的被控制著面色呆滯的幾位大人,當下手一鬆。
「噗通。」那丫鬟瞬間倒地,而後,竟頃刻不見。
是真的不見,就如一物憑空在眼前消失,同時的,門外響起一陣輕卻極其整密厚重的步聲。
不過幾瞬的功夫,雲初便能感覺到緊閉房門的屋子外,那沉暗包圍的氣息。
余腫言親眼看著這一幕,看著方才丫鬟憑空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眼屋內四周,這一瞬面色晦暗又慘白。
「哎喲……。」
「這是哪裡?」
「這是怎麼回事?」
「我明明記得方才還在喝酒……」
而同時間的,方才那幾受控的大人也在此時瞬間清醒,面色如常,看看四周,摸摸頭,拍拍身,對視一眼,好像有些尷尬,然後好像這才注意到雲初和余腫言。
「余大人,這是怎麼回事,你記得嗎,我記得,方才明明……」忠侯侯此時面色不太好,也不理雲初,而是看著余大人開口。
余大人搖搖頭,正想提醒各位大人屋外面的情況,卻已經被雲初冷聲打斷,「侯爺還是先想想如何逃出這裡才是要緊。」當然,雲初說這話時,依然是那花魁柔媚的聲音,只不過,聲音沒有多少客氣,而且,她的面紗也戴著,幾位大人認不出來,當然,也不想在她們面前暴露身份。
她不想更出名。
余大人自然領悟到雲初傳達的意思,自然也沒開口。
可是此時已經醒轉過來的忠勇侯只是在方才那香爐藥粉飄散時被控制的,在此之前屋內那讓人臉紅心跳,心神震驚的一幕還在腦子裡清晰回映,此時聞聽雲初出聲,立馬一怒,「是你,是你把我們弄在這裡的,你到底是什麼人,是誰叫你這般做的,堂堂天子腳下,你想要對我們做什麼?」
「先聲奪人,先發制人,侯爺此時此刻做得完全不是時候。」雲初懶得和忠勇侯廢話,話落直接走到一邊。
「你……」堂堂忠勇侯哪裡能讓一個不明不白的陌生的小女子給打臉面兒,更何況,現在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想給自己找退路,覺得只有把面前這個女子殺了,訓斥了,心裡才能好受般,只不過,才一出聲,便被一旁的余腫言上前打斷,「侯爺彆氣,別急,此時不是爭吵的是,我們現在可謂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注意聽周圍。」
好歹是吏部尚書,一品大臣,忠勇侯就算是皇上的國舅,也是要給幾分薄面的,當下細神一聽,面色當即駭然。
其餘幾位大人,也在此時感到四周的詭異,面色一變。
而雲初這才對著暗處道,「如果我們死了,閣下所想所得,不就全部前功盡棄了。」
空氣中無聲。
雲初卻倏然一笑,然後,轉身,看著身後那方才射出箭矢的牆,「閣下如此躲躲藏藏,可真不叫人欣賞。」
「死人,不需要欣賞。」雲初話一落,那牆後果然傳來聲音,只不過,聲音顯然經過內力處理,聽不出是男是女也分不清年紀。
聞言,忠勇侯幾位大人面色都不禁一變,然而,卻見她們身旁的這位穿著豔紫色衣裳的女子,卻是淡然得好似欣雲看雲般,對著那牆處道,「我們死了,你不僅前功盡棄,功虧一簣,你這千辛萬苦所造之處,也會毀於一旦。」
「威脅我?」暗處傳來聲音,隨後卻是道,「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闖進來,你的膽子不小。」
「能在天子腳下行殘害朝臣之事,閣下也膽子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