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畫的秘密
雲初再醒來時已是夕陽橫斜,屋內清風捲簾,一室淺光寂靜。
雲初揉揉頭,她這是錯覺恍惚了,還是說,她從昨晚一直睡到現在,睡了近一天一夜?
靠,她雲初何時這般沒警覺性了,不過一瞬,眼底一剎清明。
今天不是南齊太子和南延君主要進京?雲初思及此,當下翻開被子就要起身,卻猛然想到什麼,突然抬起衣袖對著桌上的茶杯一揮。
「啪嚓」茶杯應聲碎裂。
雲初見此,面色不知是輕鬆一些,還是更複雜一些。
現有,又有內力了,而且,斂神寧息,氣運丹田,內力竟然比之前還要充沛,這到底是個什麼鬼。
之前也偶爾有過突然沒內力的情況,但是都極其短暫,有時候幾乎就是在幾個瞬間而已,只是昨夜,在那樹林裡她翻弄那些屍體時,眼睛竟然出現了痠疼恍惚感,回到院子時,一落地,竟覺得內力突然全無,如果不是雲楚正好在屋子裡,她是並不想將此事告訴他的。
至於景元桀……
不用說,他想必也早已經知道了。
抬起手,又看了看雪白的掌心,雲初突然閉了閉眼。
而此時,聽著屋內的動靜,外面立馬腳步聲響起,緊接著,知香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小姐,你醒了?」
雲初順手一揮,門輕輕找開,知香忙走了進來,「小姐,你都睡了快一天一夜了,我和奶娘都擔心死了,要不是二公子吩咐過,說你可能睡得更久,讓我們不要打擾你,我們……」知香苦著一張小臉,滿是神傷,「可是,你也睡得太久了,你要再不醒,我和奶娘就要進來喚你了。」
雲初看著知香,這丫頭,話還是沒有減少,當下笑著對她擺擺手,「行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你再這樣苦著一張臉,路十該不喜歡你了吧。」
「我才不要他喜歡。」知香果然被雲初給轉移了注意力,一瞬面上神傷不再。
「那現在,南齊太子和南延君主進京了嗎?」雲初這時又開口。
知香忙正色的搖頭,「用過午膳後,二公子和王爺便一起出府去城門迎接了,可是到得現在也沒有回來,半個時辰前才傳來消息,說是人還沒到。」
「還沒到?」雲初疑惑,照理說,還有兩日就是皇上壽辰,如今,京城還房貸都暗自裡準備開來,北拓皇上雖然是被她忽悠著著急趕來,可是儀隊也在昨日早就進了城,入住了了行宮,這南齊和南延來晚也可說路上耽誤了行程,可是既然是明確說了今日會到,如今到得這個時辰了……
「那可有異樣消息傳來?」雲初問。
什麼異樣消息,知香當然知道,忙搖搖頭,「我方才已經又打聽過一次,城門口並沒有特別消息傳來,不過,倒是因為,一直等了這般久,城門口的百姓倒是比往日圍得還要多,大多都是……」知香面色虛了虛。
雲初唇角輕抽,「不會都是想一睹南齊太子真容吧。」
知香忙點頭,看起來,顯然也很想一睹這南齊太子風彩。
南齊太子,傳言里美至甚妖的人物……
不過,管他什麼人物鳥物,這南齊和北延的面子是不是也太大了,讓雲王爺等就算了,竟然還讓她哥哥等,她哥哥自從被她想著法子弄回來之後,一貫公子哥間的宴會都拒不去還真沒這般拋頭露面過,如今,她那青俊蓋華的哥哥豈不是也成了大猩猩被人觀賞著。
「那華落可有傳回來關於我哥哥的消息?」雲初又問。
知香搖搖頭,隨即眸光閃了閃,卻是看著雲初道,「小姐,你知道的我與常人不同,尋人自有奇法,你說,這法子會傷根本,讓我不要常用,我也用之極少,之前,我試著尋找路十……」知香說到此處,面色有些羞紅,卻見雲初並沒有取笑她的意思,這才又道,「卻無意中,發現了一個不應該的人的氣息。」
「不應該的人?」雲初輕蹙眉宇,看著知香一張圓圓的臉上難得認真的面色,神色也沉了沉。
知香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卻已經湊進雲初的耳邊,不知輕輕說了什麼,雲初面色複雜,眸底更是光色沉湧,隨後卻是讓知香嚴密禁口,這才又打了一個哈欠,「我再睡會。」
「小姐,你不打算去城門口看看嗎?」知香剛沉斂好心緒,便見自家小姐像個沒事人似的還想睡覺,忙問道。
雲初擺擺手,「我看孟良辰這麼愛熱鬧的人都沒去,還能到她睡至極沉的均勻呼吸聲,顯然也沒去看,還是先睡吧。」
「啊,小姐你真不去。」知香一臉圓圓的小臉上明顯有些失望,似乎是很想去,可是,又看著雲初好極其想睡的模樣,最終,還是有些不捨的轉身朝屋外走去,「那小姐,你先休息吧。」
「你想去?」雲初的聲音這時響在知香身後,知香當即轉點頭如搗蒜,「大晉京城裡好久沒這般熱鬧了,想去看看……」觸到雲初那直接而萬事無所遁形的目光,知香聲音又輕了輕,「想去看看南齊太子……」
雲初眸光閃閃,南齊太子,多麼風流盛名的人物,還有南延的君主,她也沒見過,以後也難保不會有交集,去看一下,也未嘗不好,遂一退睏意,一個精神的跳下床榻,「走吧,去吧。」
「真的。」知香聞言一喜,差點跳起來,如果不是擔心小姐,她是可以出去的,其實,她哪裡時真想自己出去,就是想讓小姐也出去散散心,看看,小姐這些天太累了。
只不過,雲初和知香剛收拾完妥準備出門,空氣中一道冷冷的聲音,便澆滅了二人所有激情。
確切的說,是知香的激情。
「不用去了,南齊和南延的人短時間內都進不了京。」空氣中那道略生略冷的女子聲音生怕雲初和知香沒聽到似的,又道。
知香眸光閃閃,看著雲初,雲初也看向空氣中某一處,「蘭姑姑什麼意思?」
「方才傳來消息,南齊和南延的儀隊在走至京郊的一線天崖時,突然山石自高崖滑落,如今,人雖沒事,可是滑石較多,擋了幾乎整個路口,人不能過,就算派了高手倒騰那些石頭,最快,也要明日早上方才能讓道路通暢。」暗處,蘭姑姑的聲音再度飄來,不過,到底和雲初也相處了這般久,語氣不似最之前那般生硬。
雲初聞言,撫著下顎凝思間,面上閃過疑惑,「這麼巧?」
「如今,太子已經派三皇子帶人出京去查了,雲王爺和二公子一會兒就會回府。」蘭姑姑沒有回答雲初的話,只是自顧自的將所知道的消息說出來。
雲初聽著蘭姑姑一本正經像是複述的話,不用猜,不用想,肯定是太子讓她給她傳達這些消息的。
「蘭姑姑難道不認為此事太巧了?」雲初沉凝一瞬,卻依舊固執的對著暗處的蘭姑姑問道。
蘭姑姑沒有答話。
「近些日子裡京裡發生的事可真是不少。」雲初開口,既而又道,「據我所知,那一線天崖,也不算是進京的必經之路,而且,更不算地勢險要,山石滑波?幾百年也難遇的事,竟然就這般巧的發生了,而且,還好巧不巧的攔了南齊和南延儀隊的路。」雲初一段話落,四周沉默了一瞬,空氣中這才響起蘭姑姑的聲音,「名華府那幅畫,人人想得。」
「果然和名華府的那幅畫有關。」雲初顯然早料到,然後對著一旁的知香擺了擺手,知香也是懂得看情勢的,這才看了眼四下,上前一步,關上了房門,站在門口守著。
而這時,空氣中,蘭姑姑方才現身,看著雲初,「你父親屋子裡現在那幅畫是假的。」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也知道,你暗中還四處撒了消息,說雲王府這幅畫是假的,只是,如今,確實有人認為這畫還在名華府裡,但是,也有人認為這是故佈疑陣,真真假假,雲王府都必定會有一些麻煩。」
「所以,蘭姑姑的意思是,想得到此畫的人,想借由南齊和南延被阻之事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好聲東擊西。」
蘭姑姑滿是讚賞的看一眼雲初,年輕卻極其沉穩的面上閃過一絲欣慰的神色,「你看得通透。」
雲初卻並沒有因為得到這位一向吝嗇說話,更甚是讚賞她的蘭姑姑的這一句話而有半絲驕傲,反而語聲沉了沉,「蘭姑姑,我比較好奇,這幅畫在名華府這般多年,為何時至今日,才引得這般多人垂涎,而且,依你所說,那些滑石,最快明早也會清理完畢,我並不認為,這一夜之間,在太子顯然已經做好的準備下,還能生出什麼別的事端,再有,太子既然讓你將這些消息傳達給我,想必,還有後話。」雲初看著蘭姑姑,直接點明要點說關鍵。
聞言,蘭姑姑銳利的眼底,眸光鋒利一閃,這才輕聲道,「因為,那幅畫裡掩藏著關於大晉皇朝幾百年來至關緊要的皇室秘辛,太子千謀智算,也總會怕有疏漏,太子讓我傳達給你的後話……」蘭姑姑聲音微低,「或許是,這個秘辛,足以顛覆整個大晉。」
「呵呵……」聞言,雲初卻突然笑了,這什麼狗血的秘辛,還足以顛覆大晉,古往今天,真正能顛覆皇朝的從來是順天而勢,謀算手段,治國謀略,人心齊向。
雲初這般想的,也這般說出來。
聽雲初說完,蘭姑姑眉峰卻突然一緊,眼底隱有什麼情緒飄過。
「怎麼了,難道蘭姑姑覺得我說得不對?」雲初挑眉,還以為這畫裡有什麼驚天大秘密,眼下,看來,不過而而,還讓那青衫男子如此費盡心機,結果自己還死於非命。
蘭姑姑卻搖頭,難得的沒有給雲初生硬的面色,相反,眼底光色都變得溫軟幾分,聲音也輕了輕,「不是,只是,太子也曾經說過和你一模一樣的話。」
「……」這下,雲初沉默了,隨即,面上卻劃過一絲笑意,是啊,太子本就不是尋常人物,天縱奇才,兩歲識字,四歲便能作諫朝表的人,心智見解,如何是尋常人能比的。
只不過,以景元桀如此心智,如此勢力,如此身份,既然早就看透這一切,想要壓下這個所謂的秘辛,當該是輕而易舉之事,卻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弄成如今,這般複雜,如今山石滑波,阻接了南齊和南延的腳步不說,到底已經是大晉國土,若是有心人想亂之,使了什麼陰謀詭計的,讓南齊和南延對大晉心存芥蒂,豈不是事與願違。
雲初揉了揉眉心,一瞬迷惘。
一旁蘭姑姑見此,又多看了一眼雲初,看著其眉心間隱隱的極淡卻不過轉瞬消逝的青黑之色眸光緊了了緊,好半響,這才身子一閃,隱於暗處。
行走塵世這般多年,所見所看也算不少,除了那位,雲初可說是在這個年紀中,她所見過的,最為沉穩劍緒,萬事不露情緒分毫的女子,與雲初相處這般些日以來,有一點,她都不得不承認,她到現在,都沒看透過這位女子。
少女面龐光潔明亮,容顏精緻如玉,五官奕彩而清透,該是一臉能傾城傾國的人物,可是往往一眼所見到的,卻只是讓人嘆與眾不同的氣質,莫名就自帶著一股子吸引力,引得人人無上前往。
更甚至,她已經覺得,比起那一位,眼前這女子配起太子,才當真是,獨一無二,無可比擬。
當然,這些屬於蘭姑姑的想法,雲初是無從得知了,她現在整個腦子裡都在想著這陣子發生一系列事,只覺得,越想,心頭越是煩躁。
「知香,有沒有能寧神靜心的湯,先給我弄一碗。」好半響,雲初收回思緒,對著門外喚道。
知香心知是小姐與蘭姑姑的話談完了,聞言,應了聲,忙下去準備了。
……
「小姐,方才我見著大小姐院子裡的知香去了庫房拿草藥,我去細細打探過,儘是些平心順氣的東西,奴婢覺得可能有問題,便留了個心眼,來向你稟報了。」雲花月的院子裡,雲花月身旁的丫鬟正細細的稟報。
此時,雲花月著一襲月白色衣衫,如花秀雅的面上雖只淡著妝分,在夕陽的映襯下,顯得有些人淡如菊的味道,只是,眼底始終多了一些什麼,生生讓這淡如菊的畫面不太合諧。
聞聽丫鬟言,雲花月面色輕微變了變,而後陷入沉思,隨即好半響,對著丫鬟道,「今日可有人傳來什麼消息?」
「沒有。」丫鬟搖頭。
「沒有。」雲花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後卻是道,「先不管這個,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先出門吧。」
「是。」那丫鬟聞言,這才跟著雲花月身後向院子外走去。
只不過,走到前院,即將出府門時,雲花月還是看了眼雲初院子的方向一眼,眸底閃過一抹極其複雜的神色,這才直接出了府門。
沒過一會兒,雲楚和華落也回了府。
顯然,如方才蘭姑姑所說,山石滑坡,擋了路,太子既然吩咐了三皇子出京處理,那雲楚自然回來了,不過,雲王爺這次到是難得的沒打太極,走退路,竟然還主動請纓,隨著三皇子一起出城幫忙。
三皇子對此沒有異議,如他那般怕麻煩的人,樂得有人相幫。
只不過,此時此刻,雲王府門口,回府的,不止雲楚和華落,還跟著一個人。
一個走三步輕咳一聲的「柔弱」女子。
雲初早就在聽到雲楚即將到府時就已經和知香等在了府門口,此時看到那一走三步標準一咳的「柔弱」女子,面上不知是輕諷還是冷笑,夕陽淡金色的余暈灑落,照得雲初的面龐光潔得有些生冷。
「柔弱」的女子遠遠的抬頭看了一眼雲初,又毫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對著一旁壓根不想搭理他的雲楚聲音柔柔,「雲二公子,難得到府,我這身體,最近確實病得慌,眼下實在累極,不如就隨同你進府坐坐。」
聽著女子說話,雲初唇角勾出一抹冷意,這裝病裝成這樣,說話還這般直接不客氣的,看著,也是醉了。
而雲楚此時看著身後幾步之遠跟上來的女子,整張臉都是黑的,依雲初的話來說,如果能用顏色來比喻的話,一定是最黑最黑的那種。
「名小姐,天色將黑,你身子嬌弱,病體纏身,還是早日回府休息比較好。」雲楚到底是謙謙群子,耐著性子對著「柔弱」的名玲瓏道。
沒錯,「柔弱」的女子就是名玲瓏,如果不是昨夜才見過名玲瓏,知道她確實是受了內傷,但是並沒有這般嚴重到一步三咳,她都差點要相信眼前的名玲瓏是真病了。
這演技,雖比不得她的爆棚,但,也真算是簡直了。
然而,名玲瓏才不理會雲楚的那般明顯的拒接,也不理會一旁推著雲楚的華落那一張同樣黑沉更甚是有些鄙夷的臉,更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反而盈盈有禮,「多謝雲二公子關心,正是因為最近病得嚴重,如今,走到此處,腳步極沉,所以,想著,去雲王府休息。」
「我想是名小姐誤會了,我不是擔心你的病體,我只是擔心你的病會過了病氣,萬一傳染了雲王府的人,也是不好的。」雲楚此時淡淡道。
一語落,遠遠的,雲初明顯的看到名玲瓏的面色輕微一僵,一瞬難看,很顯然,名玲瓏一定是沒想到,一向溫文而雅,萬事給人留臉面的謙謙佳公子云楚,會這般毫不留情面的說話,而且……對方還是一名女子。
這一瞬,原諒雲初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了聲。
原來,不止是因為她穿越的,果然同一個娘胎出生的,她這個哥哥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而隨著雲初這一笑,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沉寂,雲楚遠遠看著雲初,面上流轉一抹此微尷尬的紅暈,好半響,這才對著府門口守著的府衛吩咐,「安排人送名小姐回府。」
「是。」那人聽到雲楚的吩咐,一張面上,也是神色複雜,這個名小姐是不錯,可是卻偏偏不得二公子的喜,要知道,他在雲王府這般久以來,還是第一次瞧見好脾氣的二公子如此不留情面的打擊別人,而且,還是一名女子,還是一名這般看上去嬌滴滴的名華府大小姐。
只不過,那府衛剛要轉身,卻直接被名玲瓏叫住,「等一下。」
那人腳步頓住,卻是看向雲楚。
雲楚剛要再吩咐,卻聽名玲瓏突然看著雲楚道,「不用勞雲二公子費心派人送,我突然想起來,我是來找雲初有事相商的。」話落,手一指站在那裡的雲初,「我找她,不找你。」這話到最後,竟然有些賭氣的意味。
雲初面皮抽抽,很難得看到名玲瓏這幅表情。
不過,找她?要事相商?
呵呵了。
所以,雲初還是很給面的極為疑惑的看著名玲瓏,「你要和我商量什麼?」
「一定是你想知道的事。」名玲瓏看一眼雲初,明顯就是想讓雲初將她留下。
雲初面色一怔,顯然,是對這句話產生了興趣。
名玲瓏見此,眼底輕微一喜,美麗的臉龐微微揚揚,看著雲楚,似乎正要挽回面子的說些什麼,卻聽雲初道,「可是,我並不想知道你想說的事。」一句話生冷的拒絕了名玲瓏,讓名玲瓏本欲以出口話硬是生生的僵在了喉嚨間,側眸看著雲初,「關於那幅畫你不想知道?」
雲初搖頭。
「關於太子的曾經,你也不想知道?」
雲初搖頭。
「那……關於太子的毒呢?」名玲瓏試探性的輕聲開口。
雲初同樣搖頭,這些她都想知道,可是,這並不低表,她就要忽視掉她哥哥此時對名玲瓏的不喜,他眼裡明明白白的寫著讓名玲瓏離開。
雲初讀懂了。
「既然如此,名小姐請回吧。」雲楚這時又開始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