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請君入甕
其實,你也有欺負他啊,景元浩腹誹幾聲,自覺的帶著路十路十一退向一旁,足走出出了百多米遠,又抬眉眺眺,他要不要說,他給雲初講了故事。
「三皇子……」一旁路十好心的拉拉碰碰景元浩的袖邊邊兒,這位主兒也不是個簡單的,他不想惹。
景元浩此時卻全然沒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瞅著一襲勁裝的路十看看,又瞟向一旁的路十一,「十一,你說,如果我拿了你無關緊要卻又必須要的廁紙,要不要告訴你。」
路十一本來就是個木訥臉,那青俊的面上,除了長相不一般,氣質倒是深得其主真傳,一樣一樣的——冷。
此時聞聽景元浩這沒來由的話,路十一下意識的又看向路十,卻見路十嘴一撇,兩手一攤,表示他也不懂。
「這種事,說出來只會讓人嫌棄。」路十一托腮半響,給出答案。
景元浩聞言,深以為然,點點頭,又回頭看了眼,大步朝前走去。
雲初此時就站在那裡,頭頂樹林濃郁,枝葉繁茂,為她灑下斑駁光影,美得像是分隔的畫,空氣中,四目對視,景元桀的目光堅定而有力,半響,雲初突然偏開,轉身欲走,她還得再消化一下,她知道太子這般多的秘密,又看過他最醜的樣子,還那樣利用他擋荊棘,讓他衣衫染污垢……
更更重要的是,她還看光了他的背,還將他推進河裡,還……
「你,應該早就懷疑的。」腦中驀的傳來景元桀淡淡的聲音,雲初欲走的腳步生生一頓。
是啊,她早就懷疑的,懷疑他的身份,幾次之後又推翻,雖然推翻,但其實她心裡……
所以,太聰明的滴人兒不好哇。
終於,雲初轉過身,看一眼景元桀,唇角一抹笑意徐徐如光升,二人目光對視,似乎有什麼交錯而過,又似乎沒有,但是有些事情,似乎都心照不宣。
她的目光由笑轉而有些疑。
他的目光有些沉,有些重,有些惶。
山風清寂,那些互相嫌棄的打擊話語,那些危難之中的相互扶持,那些野林中的烤雞香味,瞬間,便如詩畫一般,一幕一幕在腦中飄過。
陽光下,他就那般站在那裡,挺拔筆直,似頂了蒼穹,一襲純黑色衣袍也在日光下忽然就生了光,攪動得這天醉生琉璃,似清羅碧海般沐人心房。
雲初其實本心裡佩服這樣的男子,由高轉低,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不矯情,不怨天,潔得出山巔雪,美得如萬物花。
更更重要的是,救了她啊,救了她,雲初倏的心頭一舒,笑容漸浮開,由唇角至眼角,至眉梢,一點一點暈開,日光點綴,清雅絕倫,明若曦光,一下就好像照亮人無比空寂的心間。
景元桀倏的,也笑了,本就清冷似雪的人,這一笑,五官鬆開,似冰雪融了胭脂,美得天地失色。
哇靠,這個人笑起來要人命,雲初吞了吞口水,她可不是個為美色而折腰的人。
一旁路十見這邊半天沒動靜,想偷偷偏頭往這邊瞧,被景元浩一巴掌拍了個腦門,「非禮勿視。」
非禮勿視?路十扁嘴,為什麼什麼話從三皇子嘴裡出來,都會自覺變個樣,明明太子和雲初小姐清清白白好吧。
還有,三皇子方才那個問題奇怪,他要不要稟報主子。
等等,雲初的笑意突然僵住了,三天啊,掉崖三天,他對自己做了些什麼?雲初突然大快步走了過來。
「白木頭,你說,掉崖三天,你傳我內力治傷時,有沒有佔我便宜。」
畫風轉得太快,高大上的太子突然有些懵,她的思維……
「嗯……我可以……」
「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就不和你計較了,那咱們之間那些不太好的事情,你也就別計較了,扯平了,敞亮著來。」
太子後面的話根本還沒說出來,便被雲初嬉笑著招招手給阻斷了。
扯平,大人不計小人過?果然,他就不能對她報太大希望。
一旁景元浩三人聞言同樣嘴角抽抽。
這麼不要臉的話,真是雲王府大小姐說出來的,也對,除了她,沒別人。
太子方才是想說什麼呢,可以什麼?雲初其實挺好奇,可是不知為什麼,方才那一刻,明明想聽,心思糊亂間,又給打斷……
「不過,太子大人啊,你什麼時候招出你的大部隊護送你回皇宮。」雲初想到什麼又道。
太子沒回答,一旁景元浩卻是當先扭頭答道,「什麼大部隊?」
「難道三皇子你親自前來,就帶了……」雲初指指路十和路十一,「兩個高手。」
「只有我們幾人。」一旁太子點頭,聲音竟還有些溫柔。
雲初被打擊到了,哪裡還分得出這一絲絲溫柔,面色有些苦,「別開玩笑了,你以為景知煦是吃素的,當真會就這般放手……」雲初說到這裡,笑意微頓,聲音一低,掃了眼景元浩和路十,路十一,然後不可置信的看著太子,「你不會,真的就……這幾個人吧。」
「很少?」景元桀反問。
雲初輕抽一口氣,乖乖,你是太子,你就以為全世界都聽你的啊,縱然你們幾個武功高強,也難敵數眾啊,你腦代瓜子到底怎麼長的。
「你不是有親自訓練的羽林衛嗎?」半響,雲初心思一轉
」半響,雲初心思一轉,道。
太子昂首,姿態高然,「之前和安王說了,都被他偷襲了。」
「這麼不堪一擊?」雲初再次抽一口涼氣,看向太子的目光轉了轉,飄了飄,然後,有些洩氣的走一邊去了。
她要不要另做打算,相較於太子的自傲,還是白木頭可愛些。
當然,雲初只是想想,當路十將一隻烤雞腿送到她手裡時,她又毫不猶豫的接了過來,只是,剛拿到鼻邊聞了聞,眉峰便擰起,很是失望的道,「不是白木頭親自烤的啊。」
「主子烤雞腿?」路十一愣。
雲初很有耐心,正要解釋,卻又擺了擺手,「算了,白木頭都變高冷太子了,我還能說什麼。」
路十卻沒走,看了雲初半響,面色突然有些複雜,「雲初小姐,太子從來不會烤東西。」從十歲以後,不過後面這句話路十沒說出來。
啥?雲初對上路十複雜的目光,卻有些愣,隨後心間不知是福如心至想到什麼,正欲送進嘴裡的雞腿放下,「你們主子,到底中的什麼毒,每一次病發都會……那樣嗎?」
路十卻沒回答雲初的這個問題,眸光動了動,似乎考慮了半響,這才道,「太子每次毒發都會內力全失,所以,他還在那樣的境況下讓你分毫無傷,予你內力,嗯,太子是很好的。」
「嗯,聽你這般說,太子是真的挺好的。」雲初咬雞腿,讚賞性的看了路十一眼,這個路十還挺可愛。
路十突然微微一笑,便轉身走開了。
其實,路十想的是,他終於鼓足勇氣將太子的心意告訴了雲初小姐。
但云初想的卻是,原來太子還是很有愛民之心的,不如傳言那般冷清冷血,所以,貼身屬下都會為他說好話。
大半個時辰之後。
一輛樸素卻極為整潔的馬車行走在寬闊不平的山道上,馬車內,雲初和景元桀,相對而坐,極為平和。
所謂的平和,就是太子又復高山冷,雲初瞬間顯卑微。
又變成了之前的鬼樣子,雲初腹誹。
景元浩走了,說是回宮了,一個人走,要相對安全。
此時,路十駕著馬車,路十一隱在暗處,全神戒備。
哎,以一敵百更可能敵千的節奏,雲初開始在想著一會危急時刻逃生的策略,她耳聰目明,早就觀察過了,太子沒說假話,沒有後手,真的沒有後手,四方暗處連個保護的鬼影兒都沒有。
只不過,這馬車走得也極其奇怪。
「這,是什麼陣法嗎?」雲初撩開馬車帷幕突然道。
「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太子靠在車壁上,幽深如譚的眼底一剎光束閃過,是對雲初的讚賞。
雲初不覺,放下帷幕,果然,頂著那般多高能光環的太子還是不能小瞧的。
不過……
「太子,你就真的這麼相信,景知煦不會再來暗殺我們。」雲初思際半天,終是開口道。
聞言,正欲微磕雙眸的太子抬了抬眼皮,「可能吧。」
可……能?
「呃。」雲初乾乾的應了一聲,住了口。
「太子,前方就是通往皇城的暗道。」這時車外傳來路十的話。
聞言,雲初本來耷拉下的神情一瞬跟打了雞血的般的紅亮,一把撩開簾子,一瞬不瞬的盯著路十,「暗道?」
路十看一眼雲初又看一眼馬車內的太子,點頭道,「對,我們走暗道。」
「靠,有暗道,不早說,害我瞎操心。」難怪,白木頭這般泰然,雲初說話間,很自然很哥們的一拍路十的肩膀,「不錯,不錯。」
路十由來對雲初就不是很排斥,尤其此時看她這般笑著誇獎,明亮如日光,當即不好意思的笑笑,「雲初小姐過獎了。」可是話剛落,便忽的覺得一道氣息很重,很有迫力的壓來,偏頭看去,主子冰冷的面色好像……
「路十,你去察看一下。」太子突然吩咐。
路十點頭,「是。」
「哎,我和你一起……」
「前面有毒蛇出沒。」雲初的話未落,便被太子打斷。
雲初動了動唇,撩車簾的手慢慢一鬆,「不過區區蛇而已……嗯,算了,這種事情還是交給路十辦吧。」
看著雲初的神色,景元桀萬年不變的面上似乎有笑意一閃即逝。
她怕蛇,他知道。
是的,雲初怕蛇,天不怕地不怕的雲初,其實很怕蛇。
不過,雲初抬眸微瞧一眼景元桀,她掩飾得如此好,這個景元桀是何時發現的,她可是還曾揚言說,讓他烤蛇肉呢。
好吧,雲初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無虞。」這麼會功夫,路十已經躍了過來。
馬車內,雲初看著太子輕點了下頭,然後,路十掀開車簾,太子各種姿態傲然動作藝術的下了車。
雲初撇撇嘴,緊隨其後,直接欲往下一跳,剛要跳,便見到面前伸過來一隻手,指節細而長,掌心白又淨,恍惚中,似乎夾著雪子般的清香躥入鼻翼,猛然間雲初便想到之前與白木頭粗黑手的十指緊握,心思,突然閃了閃,然後,雲初頭抬起,目光往上,一雙明若星辰的眼眸閃閃的看著太子,「那個,不用。」
景元桀這次沒打擊雲初,難得的好脾氣,日光下,山風徐來,百花清香間,唇角似乎還勾起了一絲笑意,「
絲笑意,「這裡有機關,我怕被你踩毀。」
呃,好吧,原來是這樣,她就說嘛,太子如此紳士,叫她還心裡打鼓呢,感情是怕他弄壞他的機關。
一旁路十再次偏頭,不忍直視,他不記得這裡有機關。
主子真是……
不過,雲初還是沒有搭上太子的手,好像突然就腳滑了,骨碌一下便下了馬車。
太子看一眼雲初,也恍若不經意的,收回了手。
此處,四面環山,又環崖,兩邊是足有一米高長的野草林,前方蜿蜒曲至,小路盤石,想必,暗道就在此處。
路十在前,太子在後,雲初居三,最後面,是已經由暗轉明現身的路十一。
一行人安靜的走著,氣氛有些沉抑。
雲初看著前面筆直堅挺的身影,聞著空氣中似有若無的雪子清香,眸光一瞬恍惚。
而走在前面的景元桀,突然停下。
「哎喲。」一瞬恍惚的雲初不料走在前面的景元桀突然停下,猛的撞了上去,捂著發痛的鼻尖正想說什麼,隨即面色輕微一變,當即俯身靠地,以耳傾聽。
「雲初小姐,怎麼了?」路十先開口,下一瞬卻見雲初駭然的抬起頭,「我想,我們應該是被包圍了。」然後,看向景元桀,「是吧。」
景元桀看一眼雲初,鳳眸森然,點頭。
「太子一路左支右引,讓我找得好辛苦。」此時,一道聲音傳了進來,隨即,便聞地面震動,似有數千人慢慢攏來。
「轟。」不知道什麼東西扔了進來,頓時煙氣瀰漫,轟聲四響。
「走。」雲初正要躲閃,便覺腰間一緊,已經躍至當空,遠離那片轟聲四響之地,回到最初下馬車的地方,而那裡,前方百米處,景知煦騎於高馬之上,身後跟著數千鐵騎,居高臨下,轉身,幾乎在頃刻之間,數千弓箭手齊備,只要他們稍一動彈,便會立馬變成篩子。
「果然,想要讓太子出來,這是最直接的法子。」景知煦揚著馬韁向前走了幾步。
緊隨而落的路十和路十一一前一後,護在景元桀和雲初的前後。
「不是說,此事不予追究。」然而,被數千人包圍的景元桀依然不慌不忙,明明站在那裡,看上去矮了居於高馬上的景知煦一籌,卻偏叫人覺得,他風華如畫,遠賽千軍萬馬。
但是,眼下,你風華千千萬也不行啊。
雲初眉峰擰得死緊,
前有景知煦的萬千鐵騎,後有景知煦的弓箭隊準備,左環山,又環崖。
進無可進,退無可退,這是,被圍攻無處可逃的節奏。
「景無桀,你真不該放他走的。」雲初咬牙,她還不想死呢,這景知煦,這陣仗,是公然造反了吧。
「景元桀,以你之行事手段,回宮之後,當真會放過我。」景知煦坐在高馬上,輕言諷笑,「怕不盡然吧。」
景元桀聲音極淡,盡似有嘆意,「為什麼,你就是不信我呢。」
「我,也很惜命的,你是太子,遲早會登大統,我行事已經如此明顯,你不會如鯁在喉,他日滅殺,若是在我放鬆戒備時,再來個措手不及?」景知煦笑,依然風流,依然雅緻。
兩個身居高位之人,明明在說著生死間的事兒,卻讓人覺得跟談棋論畫般的美妙。
其實,殺機,也只在一剎。
「景知煦,照你這意思,難道你以為你殺了太子,就可以做皇帝。」雲初突然開口,「根本不可能,血脈正統,就算沒了太子,還在三皇子,六皇子,九皇子,無論怎麼算,也輪不到你。」
「輪不輪得到我,由不得你說了算,雲初,對你的話,現在還有效。」
雲初擰眉,「什麼話。」
「嫁給我,你可以活。」
景元桀擰眉,沒什麼特別的表情,掩在袖中的手指卻是輕輕捻了捻。
雲初卻突然冷笑起來,「呵呵,可真蒙安王看得起我,我雲初的嫁娶我自己還能作主。」
「難道你不想活命,就想和太子一起下黃泉?」景知煦也不失望,唇角的嘲諷之意反而列大。
雲初卻是撫撫胸口,「我當然想活命,當然怕死,可是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怕以後做惡夢啊,而且,你當真就覺得,我們就這區區幾人。」話落,雲初眉峰突然高傲的一挑。
因為她的話,空氣都突然一靜。
景元桀也不禁側眉看著雲初,眸光裡帶著疑惑。
「學你的,蒙人呢,拿出點氣勢來。」雲初極細聲道。
景元桀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突然好像裂了一絲縫,當真好像站得筆之前還直了。
「哈哈哈……」景知煦傾聽半響,忽然大笑起來,笑聲朗悅劃破空際,「雲初,與你交手這般幾次下來,你這說大話的本事倒是讓本王望塵莫及,有後手?」景知煦突然又道,「你可知,你們正打算走的這條暗道直連著皇宮,乃皇室秘辛,絕不外洩,且,非皇室之人不可進入,若不是已走至絕路,太子斷斷不會帶上你一個外人來到這裡。」
啥?還這麼大講究?這景知煦竟然知道這般多。
不過,心思忽轉,餘光瞄到一臉深思的景元桀,雲初面上的笑意卻是不變,當你面對敵手,又敵不過時,氣勢總要足夠,所以,雲初笑道,「什麼外人,我可是太子親自承諾要求娶的人,怎麼能算是外人呢
算是外人呢,等以後太子娶了我,我再給他生個幾子幾女的,那我可是這大晉國的大功臣,萬民表率。」所謂大言不慚就是這樣的。
觸到太子頃刻間看過來閃著絲絲瑩光的鳳眸,雲初輕拉拉其袖子,「別拆牆啊,輸人不輸陣啊。」
一旁路十和路十一離雲初近,自然聽到她說什麼,可是,雲初小姐方才的話……呃,二人於此般危險之境,竟然還偷空去看了看自家主子的面色。
好像……還挺好看的。
景知煦的面色卻不好看了,雲初說什麼,太子親自承諾求娶?
太子之人,他多少瞭解,別說會為了誰折腰,就算是為人皺下眉頭都難,還親自求娶,更何況,雲初何德何能能得太子……
但是,太子聽著雲初的話,沒有半絲反對,神色雖不見情緒,但並無怒意。
之前,他們天衣合縫的算計,他們……
這些日子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
想到一點,景知煦的面色倏的一沉,「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做一對黃泉鴛鴦吧。」話落,對著身後一揮手。
不是吧,這麼容易就生氣了。
唰,身後,弓箭上了膛,前方,長劍出了鞘,真正的殺機終於戳破外皮,露於這一刻。
路十和路十一面色肅嚴,青筋皆露。
劍拔駑張,一觸即發。
「景元桀,我還沒活夠呢,就這麼死了,可真不划算。」雲初面色很苦。
景元桀聞言,偏頭看向雲初,「你以後叫我名字,也挺好。」
「啥?」
「我說你讓你繼續活著。」
「啥……」
「轟。」
突然,地面震動,似有千軍萬馬隨襲而至。
雲初啥字都剛冒出個音,便偏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景元桀,「大招?」
「算是吧。」
「你蒙我。」
「嗯,算是吧。」
靠。
景知煦的面色卻是一變,看了眼遠處,忽然好像就黑下來的天空,目光緊狠的落在景元桀身上,「你……」
「忠義軍,八日前,我便下了調令。」
「八日前?」不止景知煦差異,就連雲初也滿是怔愣,八日前,不就是她和太子掉落下崖的日子。
靠,果然是太子啊,我愛死你了。
「可是,就算你人馬多又如何,你覺得,再快的馬腳和你身後的弓箭手相比,到底誰更快些呢。」景知煦很快鎮定下來。
「那你怎麼不下令讓他們放箭。」景元桀聲音淡淡,不急不緩。
景知煦風流溫笑的面上,終於出現一絲裂縫,揮手,「放箭。」
箭是放了。
只是……
箭未出銷,盡皆斷。
「哈哈哈,看來,老頭兒我的技術還沒退化啊,果然力道剛剛好。」正在這時,空中一人獻身,白髮白眉,身子靈巧,轉瞬間便出現在雲初面前,「你就是雲王府大小姐。」
「我沒得罪你吧。」雲初退後一步,誰都不喜歡跟陌生人這般近。
誰知,老頭兒又進了一步,「沒得罪我,我就是和你認識認識,嗯,不錯,就是瘦了點,以後一定要好好養養,將身子養回來,生幾個大半小子就不成問題。」
「……」雲初頭頂一雙圈黑線掉落,然後偏頭看向景元桀,「你……」
景元桀沒答話,只是面上有笑意。
眼見此,景知煦也是個人物,揚聲道,「沒想到,你竟然能做到這一般,可是硬拚,我也……」
「你是想讓你身後這般多年苦心訓練的人跟著你送死,踏平這關峽谷?」景元桀聲音微寒。
「那有如何。」景知煦不畏。
「好。」景元桀突然對著空氣中一招,頓時,無數與路十路十一同樣勁裝束的現身。
雲初眼睛都綠了,之前不是說都被景知煦的人偷襲了嗎,現在這好模好樣的,霸氣側漏的,幾個意思。
難道……
太子是,一直,都在,故意,示!弱!
那這些天的暗殺,還有他之前放走景知煦,到底是因為,他同情心氾濫,還是就為了留著今日定出,景知煦圍攻太子,證據確著,一擊必中。
所謂的皇室秘密暗道,也只是他的一個引兒,換而言之,他今日根本就沒打算帶她進這秘道,只等著景知煦。
請君入甕。
而這般一公兒,所謂的忠義軍,已經將外圍了個水洩不通。
兩相對敵,一觸即發,但是,景知煦沒有半絲勝算。
「左右如此,拼著一死,也要保留個好臉面吧。」景知煦於這般時候,眸光掃了一圈面方,突然冷笑道,揮手,「上。」
景元桀也揮手……
手未落下,卻有一馬急縱而來。
「聖旨到,皇上有旨,宣太子和安王進宮覲見。」
「聖旨到,皇上有旨,宣太子和安王進宮覲見。」
「聖旨到,皇上有旨,宣太子和安王進宮覲見。」
一連三聲,一聲比一聲高,轉瞬間,前方馬影便影綽於人前。
聖旨這個時候到?
開什麼玩笑,雲初心中隱隱覺得不好,當下也不管心中那點微末的小心思了,一拉景元桀的袖子,「喂,眼下你勝券在握,安王絕對不能活著,若是他不死絕對是個要置你於死地的障礙,你
的障礙,你將寢室難安,將在外,皇命還在所不授,不過一個傳旨的太監,你直接把他殺了,再剿滅安王,誰也不能奈你何。」雲初飛快的說過多一大串話,卻見景元桀原本揮起的手只是頓了頓,看了看她,卻慢慢的垂了下來。
「景元桀。」雲初壓著聲音,又尖著分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景元桀卻只是淡淡看了眼雲初,沒有動。
「路十,勸你家主子。」雲初拉一把路十,路十看了眼雲初,又看了眼主子,也沒動。
「那我去。」雲初剛走幾步,身影卻突然一頓,偏頭,眼神惱怒。
她不能動了,竟然被景元桀點穴了。
這廝到底想做什麼。
千萬別這個時候同情心氾濫,宣太子仁慈,那我會看不起你。
雲初的情緒表達得很明顯,景元桀自然盡收眼中,但是……
而這般猶豫磨蹭間,那道宣旨的身影已經走近,再殺,不得。
「退。」景無桀對著空氣一擺手,聲堅而定。
「什麼,退,景元桀,你腦子有問題吧,這個人想殺你,而你前前後後準備了這般多,就因為一道聖旨,就放了。」
雲初怒極,不僅是為自己,也為他。
景知煦看著太子,須臾,一笑,同樣翻身下馬,接旨。
雲初沒有細聽太子和那太監還說了什麼,沒有細聽景元桀與景知煦如何的表裡不一,沒有去看此時的天空有多麼藍,她只是,覺得諷刺。
太子,不過爾爾。
方才的千軍萬馬,又緊隨著地面震動,漸去漸遠。
景元桀這才走近雲初,抬手一點。
「這是父皇的聖旨。」景元桀解釋。
「呵……」雲初認真看著景元桀,突然笑了,「真好,還好你沒說,你要聽爸爸的話。」旗少,雲初決然的轉身,拉過旁邊一匹馬,躍身而上,「回府的路我認得,不用相送。」
看御馬之術,觀上馬,就可知,這一刻卻無人生驚訝,因為,雲初已經太讓他們驚訝了。
「誒,丫頭,別走啊。」馬韁突然被方才那白髮白眉的老人一把拉住,耍賴般的看著雲初,「這小子不會哄女孩子,我幫你打他。」
「打個屁,關我鳥事。」雲初去扯馬韁,扯不動,這老頭力氣大。
老頭兒看著雲初,「對,如果能打出個屁來,也好。」
「呸,我可不敢,打不起。」雲初繼續扯馬韁,老頭兒繼續不放,「我叫翁老,我看你挺順眼,你以後跟我混吧。」
雲初突然一笑,輕言軟語,「好啊。」話聲落,趁那老頭兒不在意,猛的一抽馬韁,急縱而去。
看著遠去的漸漸縮小的背影,許久,景元桀這才偏過頭,看著站在那裡看著這方的景知煦,聲音極冷,「你也有後手。」
「哼,這個後手……」景知煦自嘲的笑笑,卻是轉身,揮退人馬,急縱離去。
「太子,真不追嗎。」路十看著景知煦走遠,這才道,他跟著太子這般多年,又是臨進毒發之時費心至極的謀劃,有多心力交瘁,他自然比旁人知曉,可是他相信太子,太子這般做,自然必有其道理,但是,這些事情,雲初小姐不知道啊,經過這麼些日,連路十一那個榆木疙瘩都看出雲初小姐與太子間微妙的變化,如此不解釋,萬一……
他家太子是因為雲初小姐才有了人氣,萬不能……
「先回宮。」景元桀最終只是說了這般一句,隨後又道,「十一,你親自護送。」
「是。」路十一答得快速,顯然就是在等著這句話。
景元桀多看了他一眼,隨後還是移開了眸光,翻身上馬,急縱而去。
「哎,等等我老頭啊。」自稱翁老的老頭緊躍而上。
……
雲初怒不能減,急縱而行,眼看要到城門口,卻忽的被人一攔。
「誰家人過路,也不看著,可知驚擾了我家小姐。」
雲初勒馬,看著面前那尖嘴猴腮一臉奴僕樣的中年男子,冷笑,「喲,我倒是不知,到底是哪位小姐。」她自己的駕馬技術她可是信得過的,驚了誰,她會不知道。
「大膽,驚了本小姐的馬,還出言不遜。」雲初話落剛,前方馬車裡,便出來一人,紅羅裙帶,嬌縱傲然。
是熟人。
房錦兒看著馬上的雲初時也是一怔,一驚,雲初沒死?她不是死了嗎,雲花衣不是說,傳來消息,掉落懸崖,粉身碎骨,只是二公子還在不死心的找而已,可是現在……
房錦兒隨即又是一笑,沒死正好,那日的氣,她還正愁,沒處發呢,而此時,這裡還是城門口,看她這情形,這土裡土氣的裝束,應該還沒有人知道她回來了。
「來人,此女驚擾我的的馬車,還出言不遜,定是亂賊欲混入城內,將她給我拉下來。」房錦兒命令道。
侍郎府的馬車,和無標記的馬,身嬌玲瓏的小姐,和孤身一名粗衣布衫的女子,官兵會選擇幫誰,一目瞭然。
雲初冷笑,真是狗眼看人低。
「我是雲王府的小姐,我看你們誰敢動手。」
「胡說,雲王府小姐我認得,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如今……你竟然敢冒充,真是豈有此理。」房錦兒大聲喝道,反正一看這裡就沒人認識雲初,隨她怎麼掰。
雲初的目光卻倏的落在
卻倏的落在房錦兒身上,「房錦兒,姐姐我現在心情不好,沒空跟你瞎叨叨,不想挨打就讓開。」雲初看著房錦兒驕縱跋扈的樣子,真是厭到極致,一拍馬,就想錯著房錦兒身旁馬車而過。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點攔住她。」已經走到這一步,房錦兒怎麼可能讓雲初離開,就算事後有人追究,她也有百般說辭。
城門口本來人就多,更有官兵,加之,房錦兒這不知是去哪裡,帶著數十名護衛婆子,一時間聽她命令,全都圍向雲初。
然而,當先一名官兵的手還沒夠著雲初的馬,便見空氣中一道掌風飄過,身體在空中直打了幾個旋轉,落地之時,只聽骨頭「咔嚓」一聲,想必,摔得極痛。
「大膽,雲王府嫡女,你也敢動手。」路十一翻身下馬。
「什麼雲王府嫡……」另一旁的官兵見同伴受傷,罵罵咧咧上前,話還沒完,便見來人手持一塊墨玉鎏金的玉牌,當即面色一變,「太……太子……」
「知道該怎麼做。」路十一道,隨後看了眼一旁還處於呆愣中的房錦兒,一躍上馬,向前奔去。
他必須確定,雲初安全到達雲王府。
「小姐,小姐……」好半響,房錦兒才由身旁的嬤嬤給拉回了神。
「你方才說什麼?」房錦兒不理會那嬤嬤,快步向那方才那罵罵咧咧,隨後失聲的官兵走去。
那官兵眼下心有餘悸,看著房錦兒,面色也不大好,雖說,這是侍郎府的小姐,可是雲王府小姐的身份可高了她去,眼下,雲王府二公子正派人四處的找呢,可見重視,且,眼下,還有太子撐腰,但是,對方必竟是主子,只能垂頭道,「回房小姐,方才那位,是太子身邊的貼身羽林衛。」
太子?房錦兒腦子一懵,雲初什麼時候勾搭上了太子,不可能吧,之前,她倒是知道,雲初救了太子,得了太子賞,可是雲花衣不是說,不是什麼大物件兒嗎,之後也沒人說了,眼下,太了還派人保護雲初?這……
「雲初沒死,真是老天沒眼。」房錦兒突然一跺腳,轉身。
那官兵聽著房錦兒的話,面色變變,敢情兒,這房小姐,知道方才那位是雲王府大小姐,那還……
「小心你的命,不要亂說話。」房錦兒身旁的嬤嬤見到官兵的表情,立馬警告道。
那官兵連忙點頭,可是看到地上受傷的兄弟,卻是心傷不已。
「嬤嬤,我不想去了,反正我也不願嫁,跑去做什麼。」馬車內,傳來房錦兒的不滿嚷嚷聲。
「誒,小姐誒,別任性啊,這可是老爺交待好的。」
「我就不願意……」
「小姐……」
房錦兒的馬車一路出城,周圍過來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
而人群中,卻有一名貌相清秀的女子,多停留了一瞬,這才提著手中籃子,悄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