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頒獎典禮很長， 最開始的都是一些沒那麼重要的獎項。

　最佳服裝設計。最佳化妝。最佳藝術指導……

　莫一笑一面輕輕地鼓掌， 一面偶爾同祁景言和其他同桌的人交流一二。這一年其實算是電影“小年”，也就是說大片和出色的藝術片都不太多。

　典禮之前預測的得獎大熱門也就兩個電影，一個是《最後的綠洲》，還有一個是《索婭的一生》。

　而且頗為有意思的是，這兩部電影幾乎是完美地避開了對方的得獎熱門項目。《最後的綠洲》在最佳導演、最佳影片和最佳男主角上都十分有競爭力。而《索婭的一生》講的是女主角索婭的經歷， 劇中多位演員十分出彩。飾演女主角索婭的老牌影后艾妮傑娜再次提名最佳女主角， 同時電影中飾演索婭堂妹的林芳華提名最佳女配角，和索婭有一段感情糾葛的男配角的扮演者提名最佳男配角。

　除了上述兩部電影以外，其他的電影也不是沒有好的， 但總是比這兩部差了一線， 或者欠缺在整部電影的完整性上，或者在演員的表演張力上有一點不足。單看也是精彩紛呈， 但當和這兩部電影對比的時候， 就會發覺在感染力或者深度上有差距。

　很快， 典禮進行到了第一個“核心獎項”的頒獎時刻：最佳女配角。

　不出意外，《索婭的一生》斬獲這一獎項。

　之後又是一些類似於最佳音效、最佳動畫片之類的獎項， 然後《索婭的一生》又一次拿到了最佳男配角。

　在一片鼓掌聲和“索婭的一生”劇組的歡呼當中，祁景言輕輕側頭靠近了莫一笑， 小心地避過飛蟲攝錄儀可能拍到的任何角度，聲音在一片喧鬧中低而溫柔：“現在， 我們或許可以更多地期待一下了……當然，如果影后也被他們拿到，就更好了。”

　莫一笑一怔， 然後反應過來。

　雖然說這種大的獎一般來說都不願意全數給一家拿著，但有的時候那一年，確實就是實力相差懸殊，這種情況下，假如有一兩個劇組是得獎大熱門，最後很有可能是平分天下的架勢。

　《索婭的一生》已經拿到了兩個核心獎，而且包圓了男女配角，這麼一想，出於權衡的考量，《最後的綠洲》拿兩三個核心獎也似乎十分正常。

　但……

　最佳影片的分量太重了。獲得它的劇組，就能使得天平傾斜，或許最佳男女配角捆在一起才能與之“平衡”。

　青年心裡短暫地升起一點希望，但思考了一下還是輕微地搖了下頭：“現在不好說，還是看影后的歸屬。”

　假如影后桂冠戴在了艾妮傑娜的頭上，他們才能說“有所期待”。

　不過，在最佳女主角揭曉之前，就已經迎來了今晚的最佳導演獎。

　“……那麼我們今晚的丹青獎獎盃將屬於——”

　“卡爾·亞伯特！”

　年邁的女頒獎嘉賓高亢的女高音將眾人意料之中的名字向全世界宣告。熱烈的掌聲當中，西裝筆挺的優雅老頭站起身，滿是褶子的臉上全是笑容。他舉起雙手，在大螢幕、直播鏡頭、和所有人的注視當中，雙手在頭頂興奮地拍了拍。

　坐在他周圍的都是年紀相仿的老影人了，他們紛紛搖晃著頭髮花白的腦袋，吹著口哨、舉著香檳，像孩子一樣祝福這位跨越兩個多世紀的偉大導演。

　亞伯特先生的精神顯得特別亢奮，他甚至有點頑皮地在原地輕輕扭動胯部即興跳了一個八拍，然後才在歡呼聲和掌聲中大踏步走向頒獎台。

　——他路過莫一笑和祁景言坐的桌子的時候，兩個年輕人都站起身送上祝福的擁抱。

　“謝謝，孩子們！”

　擁抱的時候，青年聽見老導演大笑著的聲音。

　“因為你們才有這個獎項！你們是我這部戲的繆斯！”

　他走上領獎臺，在耀目的燈光中為全世界所注目著，每一條皺紋裡都寫著喜悅。

　頒獎嘉賓和他擁抱，然後鄭重地將造型典雅的獎盃交到他的手裡。

　“謝謝！謝謝大家！感謝你們的歡呼和掌聲，它們就像我現在的心情一樣澎湃……”老導演揮舞了一下手裡玉色的獎盃，帶著激動的笑容致辭。

　他感謝了他的夫人梅根，感謝了組委會，感謝了一直支持他鞭策他的觀眾，也感謝了包括莫一笑和祁景言在內的電影主創人員。在最後，他微微收斂了一點笑容，換上略帶傷感的表情：

　“這是五大電影獎項裡，我拿到的第十個最佳導演獎——也註定是最後一個了。”

　台下有一些細微的騷動，但很快又安靜下來，聽著他講。

　“我想你們都知道，在開拍的時候我就宣佈過，這會是我的最後一部電影，在這裡我也要再重複一遍。《最後的綠洲》是卡爾·亞伯特的收山之作，它出乎我意料地受到觀眾們的喜愛，但這不會改變我的主意——我已經是個老頭子了，我把離開學校後二百年的人生都投入到了電影事業裡，現在，是時候讓我回到我的夫人身邊，享受屬於老年人的生活了。未來是屬於你們的，年輕人們，我希望這個行業出現越來越多的出類拔萃的年輕導演、年輕演員、年輕編劇……祝福你們！”

　懸浮大螢幕上的特寫裡，老人深藍色的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淚水。

　當他鞠躬的時候，台下響起了比他上臺時更為熱烈的掌聲。

　“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夠毫無愧色地說，‘我把我的一生都投入到了電影事業中’。”

　莫一笑望著老導演含淚微笑的面容，喃喃地說。

　“會的。”他的戀人在桌子下握住了他的手，那個溫度讓青年忽然就覺得塌下心來了——

　身邊一直有這樣一個人在，他相信他也會像老導演一樣，一直對這個圈子抱有熱情，報有期待和夢想，直至有一天笑著說一句“我已經是個老頭子了，該離開這片我為之奮鬥了一生的地方了”。

　亞伯特導演的發言引起了現場經久不息的掌聲，主持人不得不說了兩次串場的話才讓大家平息下來，進入下面的短暫表演環節——

　在表演之後就是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以及最佳影片這三個最具重要意義的獎項了。

　不管是現場的嘉賓們，還是在家看直播的人，都慢慢繃緊了心弦。

　一襲曳地綠色絲絨長裙的卡洛兒前輩的出現掀起了一個高.潮。即便在座的都是名氣不菲的明星導演，也都因為她而奉上最隆重熱烈的掌聲。

　——她就像是一個傳奇，是人們在提到歷任影后時不能忽略的一個名字。沒有人想到會是她來頒發最佳女主角的獎盃，而她的出現也讓原本就希望最大的艾妮傑娜眼睛更亮了——

　艾妮傑娜四十年前出道拍的第一支片子，正是卡洛兒前輩退隱前的最後一部片子。

　艾妮傑娜作為獲得過三個最佳女主角的知名影后，出道的經歷是大部分人都知曉的。看到卡洛兒老人出現在舞臺上，直播彈幕裡不少人都發表了看法：

　“艾妮傑娜這個獎穩了。”

　“都請來卡洛兒老人家了……這裡面和她老人家有淵源的，也就是艾妮傑娜了吧？”

　“這獎穩了，不用說了，肯定艾妮傑娜。”

　五位入圍者的片段在懸浮大螢幕上依次播放，然後畫面慢慢褪去，鏡頭重新對準了臺上。在一片蓋滿螢幕的“艾妮傑娜穩！”的彈幕中，儘管已經快二百歲、但依舊優雅美麗的卡洛兒老人輕輕打開手裡的信封：

　“……現在，請允許我揭曉今晚最佳女主角的獲得者……這座美麗的獎盃即將屬於——”

　“金、淑、蓮！”

　……

　金淑蓮？

　整個會場都有一刹那的寂靜，然後掌聲才像是拼命遮掩什麼一樣熱烈地響起來。

　對著五個提名者的鏡頭清清楚楚地拍到，艾妮傑娜一瞬間垮下去的臉和僵硬的笑容，然後才迅速地調整為禮貌祝福的淡笑。但那雙眼睛裡冷冷的光清晰地傳達著這位與第四次影后擦身而過的女星現在的感受。

　看直播的觀眾紛紛表示這不科學，更有人挖出金淑蓮是第一次獲得提名，然後就直接得獎，簡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過在現場，和艾妮傑娜或者金淑蓮都沒什麼交集的莫一笑，聽到這個答案，卻輕輕蹙了下眉，然後對著身邊的祁景言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微笑：“看來，最終還是這樣。”

　不會給哪一個劇組太多的核心獎項。

　在來到這裡之前，莫一笑就沒有什麼期望，所以本身很平常心。但之前最佳男女配角花落同家，他又忍不住確實有了一點期待——期待最佳男主角落在祁景言的身上，至於他自己，先不說這次《最後的綠洲》涉獵的核心獎項偏多，就是同部戲就有祁景言這樣強力的競爭對手。

　不過看到影后的歸屬，果然還是不能想太多吧……

　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主角是緊挨著的。剛剛爆出大冷門、金淑蓮在臺上痛哭流涕地拿了獎盃之後，馬上頒獎的男性嘉賓就登場了。

　按照慣例，簡單的說了兩句之後，頒獎嘉賓伸手示意大家看向懸浮大螢幕。大螢幕上每位提名者的入圍短片依次播放。

　最開始是詹姆斯·傑森的《白樺林》，然後是黃昊的《夢囈：2010》，再接下來是森田俊二的《白帆》。

　莫一笑和祁景言的片段分列四五位，而且取的是在《最後的綠洲》當中位置十分相近的兩個片段。

　祁景言的片段是亞歷山大性.虐安邁爾的片段，雖然在演繹著虐待者的一方，但男人神奇地以暴戾的氣息展現出亞歷山大內心從未走出的陰霾，透露出他內心的自我束縛和自我懲罰。施暴者、自虐者和受害者的形象在他的身上神奇的重疊，他的茫然而惡毒，脆弱而瘋狂，執迷于天堂而又渴慕著地獄。多層次的心靈追求在短短的片段中富有層次地展開，竟然分毫不亂。

　而莫一笑的片段出自那段長達五分鐘的默片一般的演繹，正是在亞歷山大施暴離開之後，安邁爾無聲的內心變化和人格轉換。在沒有一句臺詞的情況下，他運用眼神、細微的表情和肢體動作表現了安邁爾內心嬗變的全過程，精妙以極。

　這兩個片段本身出自的地方就是同一大段，色調和鏡頭表現形式都非常，連著兩部分看下來，竟然有種相互呼應之感，似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不造為啥，我有點方啊……笑笑和言言的表演這麼一看，太連貫太和諧了……】

　【這不是好事嗎？說明他們兩個配戲配得好、水準高，你方什麼啊你方。】

　【我感覺我能理解前面那位的心情。作為一名CP粉，這麼高和諧度恩恩愛愛的CP真是粉得我每天都在吃糖。可是……這是頒獎啊……兩個人表演得這麼連貫，就有一種……怎麼說呢，說不出誰更好的感覺。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樓上是在說，他們倆演得太統合了，評委評的時候很可能覺得“這個也好，那個也不錯啊”、“倆人水準都很不錯，但是我怎麼挑不出來誰更好呢”、“這兩個分不出高低不如都放在一邊吧，既然分不出高低那就是沒有最好的一個”……然後獎就給別個了。】

　【不了個是吧？哥哥姐姐們你們別嚇我啊！我還期待著我笑或者我言獲獎呢，不管是誰我都高興！】

　【我還是更期待笑笑。祁影帝都有那麼多個獎項了，攢夠五個一系列了都，笑笑還沒拿到過呢，期待笑笑能夠拿獎吧。】

　【……期待是期待，但理智告訴我，希望渺茫。】

　彈幕唰唰唰地飛掠而過，在現場，五個片段播送完畢之後已經是一片安靜。每個人都注視著頒獎嘉賓，等著從他的嘴唇間吐露出那個最後的名字。

　頒獎嘉賓不疾不徐地拆開信封，展開信紙，還細緻地抻平了一下，給自己加完戲，這才輕輕笑著開口。

　“我們都知道，最佳男主角獎項的分量，我也相信，很多人期待了一整晚，可能就是為了聽到我即將揭曉的答案。我們有五位極其出色的演員作為候選者，他們的表演都精彩得讓評委們難以做出最後的決斷……”

　“但獎盃總是要找到屬於它的主人。那麼，我宣佈，獲得丹青獎最佳男主角的是——”

　作者有話要說：　　聽到完結的鐘聲了嗎？O(∩_∩)O~

　.

　[注]這幾章的獎項分配等等說法純屬作者掰的，如有雷同，那當然是巧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