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220.1
隨著妖鬼們來到那南邊山峰時, 元烈其實還是有點惶恐的。
對於那位遠征冥土二世君主,元烈早就聽說過無數次他的功績, 若說天下是大玄太/祖打下, 那定下江山的,便是這位二世皇帝。
□□在立下大玄基業不久,集天下之氣運想求得突破,卻一連數百年毫無所得,他不願意如其它人仙一般等待數萬年的壽終,便帶著無數法器靈石,前往虛空而去, 至此一去不返。
而二世皇帝繼位之時, 天下初定,是他開始攻擊征伐東南,經略西北, 將人族之地擴大無數, 又為了大玄萬古,毅然放棄人世享樂, 親臨幽冥,若是功成, 怕是整個世界, 都已經是大玄所有。
甚至按照當年密卷所示, 若能控制住冥河之地,更能前往虛空無數世界,從奔湧的冥河裡偶爾卷來的魂魄記憶中可知, 這虛空有無數世界,若能征伐降臨,聚虛空所有氣運,那這世間古令阻住數百位人仙大能的天魔道劫,也許便能有了解法。
但誰能知道,這一去之後,冥河橋斷,大玄崩潰竟在轉眼之間,自己被大祭祀所殺,其它各地的擁王者皆不願意大玄嫡系重歸,僅有的一些知曉內情者,也都閉口不言,讓大玄精銳就那樣隕落在彼岸,無人再歸。
可是元烈知道這些日子鬼修做出來的事情之後,便知道那位二世皇帝,已經不是站在人族立場了。
若是任二世皇帝建立地上冥國,那才是血海冥河也無法洗清的滔天罪孽。
無論是為了自己,為了昆萊,還是為了阿雲,都絕不能讓他成功。
他看著周圍鬼修毫無忌憚的釋放著鬼氣,看著周圍鮮花枯萎,微微一歎,任那些鬼修割開他的手腕,將他的血液塗抹在身上、周圍,形成一個詭異的陣法,在月光下閃著若有若無的血光,宛如呼吸。
很快,月華如水,朦朧蘊茵間,似乎將這小小的山頭連接上另一世界。
有詭異的力量在他周圍蔓延開來,有什麼東西試圖在他神魂之中,與另一個世界開始連結,且越來越多地湧入他的靈台,像狂風暴雨,他本身的神魂在這暴雨中遙遙欲墜,幾乎看不清模樣,卻像風雨中的海燕,死死抵抗。
就在此時,力量似乎感覺不對,瞬息之間,一股龐大的神識就想湧入他的腦海,探尋他的記憶。
然就在這時,手中的銅片發出了淡淡的光芒,湧入靈台,將他神魂牢牢護住,那正是大玄當年積累下的氣運,且正在被兇猛地消耗著。
“你竟還有王印。”那聲音低沉威嚴道,若是普通人,怕是輕易便會被奪了心神,“放開神識,朕就你!”
元烈可是當年硬抗渡厄劍也不閃躲的主,又哪會理他:“有印為王,該是你臣服才對!”
“你也配?”那聲音冷笑道,“給我開!”
全數的光輝湧來,劇烈的冥氣席捲了峰上所有角落,元烈的神魂宛如置身刀山火海,卻依然面不改色,竭力堅持。
就在那王印光輝漸漸黯淡,他也快支援不住之時,突聽一聲怒喝:“風青秀,你居然拿我父親來騙我……”
後面是什麼他沒有聽到,但這一聲尖叫輕易震盪開來,整個法陣都顫抖了一下。
隨後,他便看到那昆萊首徒委屈又憤怒的眼神,以及一聲咆哮:“阿雲,快出來救命啊!”
阿雲?誰是阿雲?元烈搖頭努力保持著意識,腦海裡太多的東西讓他幾乎要沉迷在他人的記憶裡。
直到他聽到一聲輕笑,從虛空中傳來。
輕柔又溫暖,清澈又熟悉,仿佛春天的風拂過耳尖,落在心底。
一瞬間,所有的記憶似乎都黯淡了,他怔怔地看著那從虛空中走出來的身影,那不知幾世之前的面容,清晰如斯,風采更甚,讓他的淚水一下自然地湧了出來。
他以為的,是自己的過錯,讓他無心無情,無欲無求,他想著若有一日,無論天涯海角,無論隕滅多少次,都要讓他找回七情,找回當年,彌補一點當年的罪。
讓他的情愛回歸,是他無數次夢回想要的做到的目標,甚至更盛過陪伴在他身邊,無聲守護。
可是如今,他居然已經好了麼?
已經可以走出陰霾,可以如曾經那樣,風趣樂觀,自信驕傲,將笑容毫無顧及地給他人?
元烈用力地搖頭,想看得清楚一點,然而無法懷疑,那人就是他,粉衣長袍,衣紋配飾都是掌門的規格,華美孤高,用著那記憶裡的記憶,笑得毫無保留。
他覺得自己應該高興的,可是為什麼卻感覺心底空了。
我是誰,我為什麼來到這裡,我到底能做什麼?
他怔怔地看著那思念了幾輩子的人伸手去抱那風青秀,卻被那風青秀凶著臉躲開。
另一邊,風青秀卻早就怒火中燒了。
“你為什麼不阻止???”風青秀道。
以阿雲的神念,這昆萊山就算一個有哪個耗子打洞都瞞不住他,他不信那麼大的動靜他會一無所知。
“小青,可是你說要等你招喚,才能出來的。”姬雲來輕笑道,“我可是按你要求行事。”
“狡辯,你就是想看熱鬧!”風青秀凶道。
姬雲來輕咳了一聲,才無辜地道:“小青這是不相信為師麼?”
“信你才有鬼。”風青秀咬牙道。
姬明玉不幹了,立刻扯住風青秀,認真道:“你當然要相信我父親!再說了,你是修士耶,你看這不是鬼嗎?”
她隨手扯來一個鬼修,無視那鬼扭曲驚恐的臉,玉手一甩:“給你,仔細看是不是鬼。”
這是自己家鄉的口頭禪啊,風青秀有苦說不出,於是又看了姬雲來一眼。
“不許凶我爹爹!”姬明玉已經歡快地跑到父親身邊,欣喜地臉蛋紅撲撲的,“爹,你真的是過來給我過生辰的嗎?”
姬雲來憐愛地摸摸她的頭,溫柔道:“自然是真的。”
說罷,他環視一眼周圍,宛如時光倒轉,花朵綻放,彩繪明豔,目之所及之處,鬼氣盡散,無物不復,只是轉眼之間,又變成了清雅孤峰,配著他們身份,極是精緻華麗。
姬明玉第一次和父親一起吃飯,緊張極了,一時忍不住捏了小妖精的手,用力掐著。
“這是我給做的。”姬雲來提起一個食盒,擺出幾道小菜小酒,回頭給了女兒一個鼓勵的微笑,“過來座。”
明玉立刻甩開小妖精飛奔過去,坐到父親身邊。
風青秀終於擺脫嫌疑,走到坐到姬雲來的另一邊,正想為他斟酒,姬明玉已經飛快動手了,還給了風青秀一個不許和我的搶的眼神,但眼底的嫌棄到底還是少了很多,還多出一些感激。
沉冤昭雪的風青秀頓時感覺有些飄飄然,整個人都大松了一口氣,這才將目光落到那失魂落魄的少年身上。
周圍還有數十大鬼,但都已經被昆萊的之主的神念禁錮,動彈不得,那地上符陣更是早就消失不見。
風青秀當然不會允許這些傢伙影響自己一家三口好不容易的聚會,手指一招,便將那所有的鬼物收入袖中,至於那個看起來像奪舍受害者的元烈,他微微皺眉,不明白阿雲為何只是將那冥域鬼魂封印在他魂魄裡而不殺他,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他揮手將他丟到山下,等聚會過後再收拾審問他。
有他的天魔劍氣綴著,便是天涯海角也休想跑掉。
然後,他一轉頭,笑著將桌上的一碗長壽麵端來遞給明玉:“小玉,這可是阿雲親手為你下的面,快趁熱吃吧。”
姬明玉輕哼一聲,看他一眼,到底還是接了那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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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烈茫然地坐在山林間,還是回想著剛剛的情景,那一家三口的情景,那情景明明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裡,只是換了一個人。
他已經放手了麼?
他已經不在意了麼?
那麼深的仇那麼遠的恨,都過去了麼?
怎麼會這樣,怎麼能如此?
我才是在你心裡最深的人啊,最喜歡的弟子是我啊,最恨的人也是我啊!
你怎麼就放下了?
不,他一定還記得我,一定還恨著我,只是沒有表現出來,不想讓人看到。
對,一定是如此!
他這樣告訴自己。
“呸!他明明就是把你忘記了!”腦海裡突然有一個低沉聲音冷笑道。
“你還在?”元烈心中一驚,卻發現腦中不知何時,突然多出一個封印。
“我自然是還在,那小子不愧是數十萬年來最出色的人仙,只是趁著我奪你身時的一瞬,就將我封印在你的靈台裡。”那聲音沉沉道,“也只有你這樣的廢物,能把他放掉。”
“閉嘴,誰准你偷看我的記憶!”元烈怒道,“要不是你選中洛青霄這個大祭祀,選我父王這樣的廢物,又怎麼會出那麼多的事情?”
都是看記憶,誰不會啊!
“哼,洛青霄是我一手帶大,被我教導千年,本來就已經忠於大玄,一心只想為大玄積累成就來換取他的族人,更有血咒血誓相護,這樣都能玩掉,到底誰是廢物?”那聲音冷笑道。
“我父親難道不是你一手帶出來的?教出廢物的你好得到哪去?”
“滾,老子為了大玄打生打死,你呢,沒讓你打仗沒讓你監國,明明泡個師父就能重立大玄的好事,你個癟犢子居然都可以讓這種好事飛了,還有臉提父母祖宗的不是?你父親再差再蠢,不也把洛青霄都搞到手了麼?你要有他半分本事,會有今天?”
……
兩人在識海中大吵一番,卻突然同時停止。
不遠處,一名俊美青年悄悄從林間走來,來到一隻夜鶯面前:“你給我消息都是真的?”
“保證是真的!風青秀準備了兩三天呢!肯定有問題,”那夜鶯用力點頭,還伸翅膀一指元烈,道,“他就被從山上打下來的,你還可以問問他。”
“若是真的,肯定又是頭條。”尤佳滿意地給出十袋大瓜子,“來,你的消息費。”
然後,他向元烈走來,一臉微笑:“這位兄台,說說吧,上邊發生了什麼,我尤佳的消息費向來是很豐厚的。”
元烈沉默了一下,用平靜也略絕望的語氣道:“風青秀在山上,當著姬明玉的面,正對掌門做無禮之事。明玉小姐哭得可傷心了。”
他凶了雲來,當然是無禮。
“當真?”尤佳險些掉了下巴。
“我可以發道誓。”元烈說的斬釘截鐵。
尤佳眼睛瞬間閃閃發光:“等下,我先發個頭條。”
《震驚!有後娘就後爹,女兒哭泣父親沉默為哪般——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尤佳為您冒死播報!》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Mikon的淺水炸彈!
謝謝蒼蘭冥月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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