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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禹幾乎是尾隨著晉長老來到這東山礦城,為了求見這位長老的門路,也打聽了不少消息。
他的身份相對紫雲道是低了些,但在紫雲道的下轄的一個小城還算是有點份量,所以在求這位礦區管事引見時,來過這山上。
當然也就知道了關於礦奴的事件的內情——對方本也沒有遮掩,幾乎是用一種示威般的情形留下了一切罪證,當時他記下了所有路線與守備情況,如今正好用上。
趙昊看著山路上的枯骨殘魂,想到自己一無所知的事情,心裡的怒火幾乎燒出來。
離開礦城之後,他被一路追殺,也沒有時間去觀注那些四散逃跑的兄弟,但他沒想到這礦脈使出的手段居然如此毒辣。
林禹飛快帶他避開了一路的守備,很快到了山頂。
礦城的山頂素來是行刑與處罰的場地,平日本就無人看守,山頂的屍葬鳥是礦城豢養,專門處理各種屍體防止瘟疫爆發,一隻只羽毛血紅,凶性狂妄,見有來人後紛紛在天空盤旋,發出聲聲長鳴,似乎在等著新的血肉吃食。
趙昊只是看著那山上的刑架,上邊掛著一具個人,全身傷痕無數,幾乎只是一具骷髏,身上有著新的傷口,不少屍葬鳥在一邊對他們尖叫著,並不關心這個已經沒什麼肉的“屍體”——完全認不出是不是當年兄弟的模樣。
不過沒有關係,先救人再說!
他上前一劍,劍光白虹,輕易就把人帶了下來。
那人勉強睜開眼睛,他的聲音低啞地幾乎聽不見了:“你、你是、耗子?”
趙昊微微紅了眼眶:“你這蠻牛怎麼鬧成這個樣子,來,哥帶你走。”
“不用了,”那人喘息了一下,“這兩年,他們不讓我死,我的經脈已經全廢,活下來也是廢人,來,耗子,幫個忙,送哥一程。”
“送你老母!”趙昊大怒,背著人就要離開,“老子會想辦法。”
“別折騰了,這山上埋的骨頭多,和兄弟們一起,不寂寞。”那人低聲道,“若有機會,你幫個忙,把那公羊道殺了,算是幫我們討口氣。”
“公羊道,那傢伙還沒死?”趙昊皺眉。
但說這幾句話已經耗盡那人全身的力氣,說完這句,他便昏迷過去。
林禹立刻給他補充道:“三年前你在這裡折騰,放了數萬礦奴,傷了公羊家少主,公羊家本就是這礦城一脈的山主,去年老山主奉命回紫雲道任內堂長老,公羊少主便已經繼承了東山城,因為你當年傷他,對這些礦奴甚是遷怒。”
中洲消息傳遞不便,一個小城主的變動輕易就淹沒在各種大事中,趙昊不清楚也是正常。
趙昊怒火中燒,將背上的兄弟放下,遞給林禹,一臉憤然道:“多謝林道友相告,請你暫時幫忙照顧我兄弟,我這便去取了那公羊道的狗頭,為這些冤魂報仇!”
林禹看他一眼,心中略一思索,便點點頭,將人接下:“我背後有一派老小,卻是不能與你同去了,便先在山下城中客棧外的小院裡等你,還請萬事小心!”
幫人幫到底,若現在拒絕,先前好感怕是要減半了。
趙昊點頭,隨即立刻如猛虎下山般,沖入一個礦洞。
他曾經在礦裡待過,知道城主一家沒有住在城裡,而是在礦山之下一處密室迷宮之後,這次,他絕對不會放過這群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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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禹看著手上的“屍體”,抬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具寒冰棺,將人裝進去,急凍之後放入儲物袋,隨後輕輕彈了彈手毛領上不存在的灰塵,這才輕歎了口氣。
“隨身帶著棺材,倒是少見呢。”風青秀緩緩從山路上走過,輕笑著看向林禹。
“北洲產冰,”林禹像是早就料到風青秀會來一樣,平靜地低聲解釋,“在北海之底,常有玄冰萬年不化,採集之後,可用以存放各種靈物不使其壞,和靈晶一樣受人喜愛,冰棺除了保存遺體,還可將重傷垂死之人凍結,給予救治之機。”
風青秀奇異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趣味:“你這是,在向我推銷?”
“怎會,只是介紹一下,”林禹蒼白的面容上浮起一點淺笑,悠然道,“北洲雖然苦寒,但也有些東西本洲獨有,中洲存放靈物素喜冷玉,卻不知玄冰效果更好,只是世人習慣一時難改,才覺得我北洲荒蕪苦寒。”
“你引我來,不只是介紹吧?”風青秀淡淡道。
“不錯。”林禹沉默了一下,伸出右手,蒼白的五指展開,一塊普通到和腳下山石別無二致的石塊在他掌心出現,那石塊光滑無比,周圍有一層明顯的包漿,顯然是常年有人把玩所致,一點微弱卻絕對不容忽視的道意從石塊之上蔓延開來,非是道行高深之人,絕對無法查覺,只是那熟悉的道意,讓風青秀微微皺眉。
“能察覺到此物道意,閣下絕對不是普通的金丹修士。”林禹低聲道,“寶物有德者居之,此物想來,也是與閣下有緣分。”
是有緣分,風青秀卻沒有接,只是道:“錯了,我就是金丹修士。”
至今為止,他沒用出超過金丹的修為,只是劍氣比較鋒利一點罷了,而且劍裡是正宗的白蓮道意——在深海安康魚那裡,師尊毀了太清道主的一縷分魂,化做無數白蓮道意生在海底,自己雖然只是看了幾眼,但已經學到不少,裝成太清嫡系絕對夠用了。
“那閣下必然是靈覺敏銳,神念強大,”你這麼說就當這麼是吧,林禹不計較這個問題,而是幫對方打上補丁,“我只想請閣下幫個小忙。”
“你我可熟?”風青秀並不想幫。
“幫忙無非人情利益,”林禹垂下眼簾,隨即抬起,“我北洲正是虛弱麻煩之時,雪中送炭,總不能忘。”
現在我遇到麻煩,幫了就是再生父母,而過些時候,等到我翻了身,錦上添花的事情做起來意義也就不大了。
“紫雲道不會放過你們。”風青秀已經大略猜到他想要什麼,一但對方師門徹底倒向太清派,便是徹底惹上紫雲道,如果太清派沒有太過重視他們,怕是就離滅門不遠了。
“只需擋一擋,讓我們從容些避入外域,”林禹輕聲道,“而後,我們必有回報。”
如今回去,肯定早就被盯上了,便是能跑也只能輕裝簡行,一路老小,怕不是有半數要折在路上,若是能從容帶走他們這些年的家當,再把海底的一些沒開採的寶貝收拾一下,便能去西洲開個小門派,大不了都去昆萊跟著遠征,危險是不小,但至少能混個飽飯,也不用天天受這幾個鳥派的氣,最重要的是,自己種的冰芝還有半年就完全成熟可采。
見風青秀不語,林禹便加了些砝碼:“我北洲海底礦脈眾多,靈晶只是其中一種,玄冰遠銷昆萊,是青帝峰上下最喜歡的物品,還有冰晶蟲,是比尤佳須還要高級的美食,都是特供海京國主,九葉冰芝,更是昆萊藥峰丹峰最喜的藥材,只有北洲萬古玄冰上能種……”
“如此之好,為何你還平不了紫雲道的貢品?”風青秀好奇地問。
“誰能料到北海雙聖齊出,引發大難,這次不但顆粒無收,還損傷了大批人手,”林禹神情低落,“北洲修士本就不多,我的冰芝不到採收季節,三大上門要的時間又緊,便是我再厲害,這次也轉不過手來。”
若非如此,他哪裡會這麼狼狽,上次海京遠征,在北海之地換得大批靈物,他們也賺了不少,這次更為下次海征船到來準備著,投了大量財力進去,周轉不靈。可惜昆萊之主對西洲之外毫無興趣,否則他哪還用得找去找什麼太清派,早就拖家帶口去昆萊效忠了。
風青秀倒是想幫他,只可惜現在他的身份敏感,若是牽扯出他昆萊的身份,怕是要把面前這位公子也牽連進去,便準備婉拒。
林禹在北洲與各派各門打交道多年,眼光何等老辣,一眼就看出對方的拒絕之意,但他更看出這少年心地不壞,修為雖然不明,但氣度風姿都是頂頂之選,是那種絕對大派的核心才能培養出來,上次他見過的能和他比肩的,怕是只有接雲子洛馳那種既是人仙之孫又師從人仙的頂級血脈了。
這種掉根毛都比手指粗的大腿,能放過嗎?
絕對不能。
那麼,林禹微笑道:“您不必急著拒絕,看您似乎有事,在下不材,對於中洲的大小人事略有所知,不知是否能幫到您?”
風青秀正要拒絕,卻突然抬頭,看向遠方山麓。
“那是公羊家本家所在,從後山有密道可以直接進入。”林禹道,“那裡邊,怕是遇到一點麻煩。”
風青秀只是抬起頭,似乎在聆聽什麼。
林禹在一邊靜立,沒有打擾。
風青秀突然抬起手,在虛空中劃出幾個符紋。
林禹對陣法一途略有涉獵,幾乎是一眼,就看出這幾個符紋的不凡,橫豎之間,各種連接,都毫無區別,仿佛是一根同等大小的細線寫就,單是這一手筆風,便是至少五階以上的陣師。
那一個個符文在他手中落入塵土,仿佛魚兒落入池水,飛快地遊開不見。
而很快,隨著他一筆一筆寫下,腳下開始出現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又重合的同心符陣。
這是,不借陣靈石空手生陣?
林禹這次有點驚了,這可是七階以上的陣師才能做到的,而這樣的一個陣師,基本上就已經是各大中門的上賓了,如先前他見的那個晉老頭,了也不過是九階的陣師而已。
風青秀劃下最後一個符紋,大陣仿佛春天的青草,開始無垠向外蔓延,幾乎是瞬間就已經蔓延到周圍的無數青山之上。
然後,整個大地都震顫了一瞬。
風青秀輕輕說了一句:“不想活埋,就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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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礦洞。
趙昊捏著一名瘸腿男人脖子,怒視著對面之人。
“不用跑了,”對面是一位滿頭珠翠一身貴氣的中年婦人,她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人,“前邊是死洞,你上次鬧了之後,這山中石塊都施有法術,普通遁術根本無法過去。”
“你們不要公羊道的命了?他可是你們家主!”趙昊怒道。
“是你要他的命啊!”那名年輕人得意地笑笑,“快點殺了我哥吧,我求你了。”
趙昊手中的人質神情陰冷,看著對面的眾人,沒有說話。
“老子才沒那麼傻,殺了他你就是城主,反過來把我當冤大頭,”趙昊呸了一聲,“來啊,來殺啊!”
“你以為我不敢?你已經殺光我哥身邊的死士,氣空力盡,還中了藍礦毒,還能有多少真氣。”那年輕人一掃身後眾我死士,“給我上!”
就在雙方對持之際,整個山洞突然猛烈地搖晃了一下。
礦山之中,坍塌無疑是最可怕的事情,
虛空中有淡淡的聲音傳來。
“不想活埋,就放了他。”
趙昊猛然一喜:“謝兄弟你來了?謝謝你啊!”
“你倒是會惹事。”虛空中的聲音略有無奈,“滾出來!”
“好勒!”趙昊大喜,拖著人質就向外走。
對面的死士反倒是退了一步,那對母子更是臉色難看,本想悄悄一劍偷襲,卻在動手之際,整個山洞又開始搖晃起來。
“你們,一起出來。”虛空中的聲音說。
隨後,整個山腹都開始猛烈震動起來。
無數花草藤蔓自山腹中瘋狂生長蔓延,將所有礦奴與管事一起,攆狗一般擠壓推送,不出片刻,整個個山腹都已經空無一人。
跑出的眾人們紛紛躲到山上,一臉茫然,雙眼無辜。
趙昊剛剛出洞,正想歡呼,就見藤蔓一卷,將他飛快地拉到山頂,滾落地上——還有他手上的人質。
而風青秀正在面前,低頭看他。
趙昊臉有些紅,顧左右而言其它:“我就覺得山太空了不好,就隨便轉轉,你信麼?”
風青秀點點頭:“我信。”
趙昊立刻厚臉皮地點頭:“對,就是如此。”
風青秀補上一句:“其實,我也覺得,山太空了!”
趙昊點點頭,正想圓場,卻覺腳下一震,整個山體轟然一響,竟然生生陷下數十米,煙塵四起,驚逃人鳥無數。
“這便踏實了。”風青秀微笑道。
“靈、靈脈!”那名人質似乎也被變故驚呆了,幾乎哀號起來,“你做了什麼?我家的靈脈!”
“沒有靈脈了。”風青秀勾勾手指,地面一塊數丈的靈脈心核緩緩浮出,四周靈氣急劇散去,他對旁邊突然出來的白髮長老微笑道,“這是您要做的飛來峰,對不對?”
靈脈核心已經被他挖走,這靈脈便再無開採必要,若是不用來做個小飛來峰,也是浪費呢,所以,這礦脈,他毀了,也就毀了。
晉長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吐了一口氣,道:“對!”